第四部 明苔
第二章
「明苔，妳不舒服嗎？」
當我站在這裡時，我記起了古老的傳說，一個修女曾墜樓自殺，因為她違背了自己的誓言而思凡。白蕾地和其它的老房子一樣，也有些鬼故事傳說，那麼這裡的鬼，自然就是修女了。傳說頂樓有白色的鬼影飄忽而過。天黑以後，沒有傭人肯到這裡來。我們一向認為這些故事都是無稽之談，不過現在我一人獨處這裡，不免會想到那些傳言。尤其天氣陰霾，還飄著一層薄霧，更顯得鬼氣森森，我似乎聽到樓梯有輕微的響聲，我站在那裡，感到血液都要凝結了，一股無名的恐懼襲上心頭。
我一時答不上話來，因為驚嚇過度，腦子一片空白，要不是珞萊跟我在一起，我會像那個墜樓自殺的修女一樣跌下去。
我陪著爸爸，他一咳嗽，露茜就起來侍候他。
使我們吃驚的是它竟然往塔樓去。塔樓的工程進行到一半，原因是那裡需要一些特別的木頭，但目前還找不到。德林不願意草率從事，只好停工。通往塔樓的門是開的，因此貝拉可以溜進去，它就在樓頂作窩，養了四隻可愛的小貓。當我要靠近小貓時，它全身毛豎立，頗不友善的對我叫著。
「妳可以走回房間，」韓醫生對我說：「不過最好躺在床上休息幾天，這樣妥當點。」
父親對於死去老友也很難過，他堅持去參加喪禮，露茜很反對，因為風刮得很猛，她宣稱不讓他去，她總是神經緊張，也許因她自小是孤兒，特別珍惜家庭。平常父親會聽話，但這次他堅持要去，他說他要去見老朋友最後一面。他駕車到教堂墓地，在冷風中立著。
露茜緊緊摟著孩子，她知道自己要為小翠絲活下去。
我立刻開始再往上爬，本來我想乾脆下來算了，但又不願掃德林的興。這個樓梯爬得我心驚膽跳的，因為它太陡了，我匆匆的往上爬，幹嘛那麼驚惶匆忙呢？我只是想盡快從這個有鬼的塔樓脫身。
九點左右，她又叫麗茜送熱牛奶和餅乾來。麗茜顯得很沉默，我再也不能把她當成以前的麗茜了，她的告密，轉變了我們所有人的一生。我嫌惡地看著牛奶，麗茜只好放在桌上。
他沉默一會說：「大房子應該住多一點人，」他對露茜說：「妳不認為嗎？」
「我知道，」她不耐煩的說：「反正都是山貓，我們逃不了他的掌握，他雖死猶生，但你有選擇權，當你知道這個地方不賣時，你該跟我回澳洲，我們可以快樂的住在那裡，我根本不在乎白蕾地……」
「我不喜歡這個樓。」我說。
我帶她到翠絲的房間。這時是晚上九點，孩子已經睡了，我把翠絲抱起來，放在她懷裡。
我很高興她逐漸喜歡德林，而且不再懷疑他為何要娶我。
我停下來，然後我清楚的聽到一陣腳步聲，很輕微，很緩慢，我側耳傾聽，沒有聲音了，我告訴自己，很可能是蛀蟲的聲音。
在魏夫人葬禮後幾天，父親感冒了，露茜緊張得不得了，她讓他躺在床上，一直抱怨說他不該去參加喪禮。
我坐起來，珞萊去叫人。貝拉舔著小貓，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我全身發抖，不敢站起來，唯恐又震動了孩子，好像過了很久，珞萊才回來，露茜面現焦急之色跟著她一起來。
「卡夫人要我來看看妳。」他看著我們兩人說：「發生什麼事嗎？」
我醒來後，還以為自己置身塔中，等完全清醒後，才知道自己是躺在溫暖而舒適的床上，我一個人睡，德林睡在另外的房間，他說這樣對孩子較好。
「我會知道什麼時間該走。」她說。
我每天到塔樓去，我常想起上次的那一幕，而現在我卻一點也不害怕了。由於貝拉把這裡當成窩，便顯得有生氣了。我每天早晨十一點左右給貝拉送東西吃，它很高興看見我，小貓一天天有著顯著的長大。
「我會照顧她。」露茜說。
「它們喝了原先要給明苔喝的牛奶，」珞萊說。「它們是中毒死的嗎？」
珞萊先站起來，臉色蒼白的說：「明苔！妳沒事吧？」
「妳也崇拜他。」
「珞萊，別走，我會受不了。」
「像妳先生呀！不過他有一份獨特的氣質，是賀德林所沒有的。他在任何地方都顯得鶴立雞群，妳會認為他才是這裡的主人，妳母親崇拜他。」
十點半時，一個女傭來說：「賀太太來看妳。」
我堅持要他喝一杯雪莉酒，這樣可以暖暖身子，也好恢復一點活力。
「珞萊，」德林說：「我真的過不下去，妳又要走，妳怎麼可以這樣狠心？」
一提到唐娜的名字，它就喵嗚，喵嗚地跳下來，揉著珞萊的手。「生了小貓以後妳要怎麼辦？」
「他愛我母親。」
我回到房間時，只感到一陣昏眩，我不該偷聽他們的話，偷聽的結果如何呢？只是讓自己心碎而已。
克斐很傷心，不過他不是那種將喜怒哀樂形之於色的人。韓醫生說，他早就警告過魏克斐了。韓醫生常來白蕾地看翠絲，是露茜叫他的。事實上翠絲活潑得很，根本不必那麼擔心。
我知道他不高興珞萊要走，我隨他去，只要他高興。他要利用那個以前供樂隊演奏的長廊，我帶兩個傭人去查看一下佈置得是否妥當。後來我發現我戴的珍珠別針掉了，我想一定這落在那裡，於是又回去找，那知無意間竟聽到了德林和珞萊的談話。由於長廊上有大紅的天鵝絨布幕，所以沒人看到我。當我要起身離開時，正好聽到德林的聲音，他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語氣叫著：「珞萊！」
「有些古怪……」
我遲疑一會說：「不…ｈttps://wｗw.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m•ｃｏm…不用了。」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坦然面對她。珞萊進來了。
「你卻讓我嫁給山貓。」她說。
聖誕節過去了，那真是一個奢侈的宴會，也使客人盡歡而散。每個人都知道白蕾地大不相同了。我聽到有一位年長的客人說，彷彿又恢復白蕾地往日的盛況，他們久已沒喝過這麼好的酒了。
「我不相信那些傭人，」她說：「他們照顧不到他。」
我爬到一半停下來，四周是靜悄悄的，這是家裡最陰暗的一部分。樓梯築到一半，有另一條通路，那條通路是到地窖去的。
她說話的語氣似乎很恨他，我知道他傷害她有多深，現在我都知道了，這一切都是他父親造成的。
「明苔，最上策便是不動聲色，這種事多的是，德林現在娶了妳，而妳又懷了他的小孩，珞萊會回澳洲，再過幾年，大家都會淡忘這件事。」
有一次我以為我懷孕了，結果沒有，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決定下次在沒搞清楚前，不對任何人說。露茜常說：「妳太急於要小孩，反而不容易懷孕。這叫做欲速則不達呀！」
我站起來正想出去跟他們打招呼時，只聽到德林說：「我有話跟妳說，我無法再這樣下去了。」
「我也希望珞萊搬進來，她一個人住在梅色太孤單了。」
「這是妳的房子，」他說：「將來要留給我們的子孫，當然要它完整的保存下來。」
「我們如何把她抬下去？」珞萊說。
「他愛她是因為她值得愛，他很自負，卻一文不名，但他卻以這幢房子的屋主自居。」
「我來照顧她們，我把貝拉的飯送到這裡來。」
韓醫生已經走進來了。
「哦！老天！」德林說，我幾乎認不出他的聲音來，他從來沒對我這樣說過話。「如果我還能重新來過。」
父親要露茜陪她，只要她不在便感到不安，我想起母親對他的不耐煩，我很高興父親在晚年時能獲得幸福。
我去告訴珞萊貝拉生小貓的事，她說她會過來看小貓。
「是貝拉和小貓……」
當他死時，我們都在他身邊，露茜握著他的手。我永遠也忘不了她臉上的表情，好像她失去一切似的。
「我不讓妳走，我會想辦法的，珞萊，妳千萬別走。」
貝拉失蹤了，我們猜它一定是躲起來生小貓了。不過我們找不到它躲在哪兒？我很擔心她，怕她沒東西吃。露茜說根本不需要操心，它自己知道如何安排。
不久我便落入半昏睡中，突然驚醒過來。我的心猛跳著，有人站在我床邊，是德林。我無法面對他，因此我假裝睡覺。他站在那兒看我，我心想，他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他打算把一個枕頭罩在我臉上悶死我嗎？如果他真這麼做，我也不在乎，珞萊既愛他又恨他，而我愛他，卻懷疑他會殺我，人的感情是多複雜呀！
我希望我像珞萊，我就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得找一個人傾訴這件事，如果珞萊沒牽涉進去，我一定會去找她。我可以找露茜，但露茜從一開始便懷疑這件婚事的背景，露茜很聰明，她真的關心我。
「他被趕出去，他潛回來找妳媽，兩人打算私奔，他爬梯子進來，她交給他一些珠寶，他把珠寶放在口袋裡，正在這時……妳外公帶著人衝進來……那是我們最後一次看到他。」
「這些傻瓜——」珞萊生氣道：「他們應該警告我們這些欄杆不安全。」她跪在我身邊關心的問我說：「明苔……？」我知道她擔心我的小孩，我可以感到孩子在腹內移動。我鬆了一口氣，孩子還活著。「我去叫人來，妳待在這裡不要動。」
我替克斐感到難過，因為他很孝順父母，我也很高興珞萊也去了，至少她的到來，會使克斐感到安慰點。我知道他很欽慕她，但她對他卻保持友善而疏遠的關係。我曾對德林提到，如果克斐娶珞萊不是很好嗎？因為她一直想回澳洲。
「那是一時衝動的話，珞萊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這是無可挽回的，妳是他太太，當她走後，他會傷心一陣子，過後就會好了，妳有很多的優點，明苔。」
「我把簾子拉開吧？」她站起來去拉簾子，我聽到她一聲驚呼。她吃驚的看著地板，然後迅速的拉開簾子，再仔細看地下。「什麼事？」我叫道，從床上爬起來。
「有人在我的牛奶中下毒，」我平靜的說：「當然他有非置我於死地的理由。」我開始大笑，幾乎歇斯底里的。「第一次是茂德救了我，然後是妳，這次是貓。」我說。
露茜穿著喪服，形容憔悴。翠絲快兩歲了，她很頑皮，露茜很愛她，但不許大家寵壞她。我很喜歡她，也希望自己有個小孩，德林也想要孩子，他經常提起孩子在草地上玩的事。
她又冷冷笑道：「你大聲叫吧！你讓全家知道你在幹什麼。」
「等全部完成後，一定很了不起。」我說：「我們再也不會為蛀蟲所苦了。」
「妳錯了，」她說：「我會照顧妳，我保證到後來都沒事的，他如果真是愛珞萊，他就不會為了白蕾地娶妳。」
我下午三點半從教堂同來，那天雲層很厚，我想起來早上答應德林去看頂樓的，他晚上一定會問我去過了沒有，我得趕快去看一下，因為我表現出對整修房子沒興趣，他一定會大為不滿的。
「工人要先整修塔樓，」他說：「比我們當初估計的還要多的地方要翻修。」
「我會按照我的計劃走，我愈早離開愈好。」
「我們無法搬動她，先去請韓醫生來再說。」
新年也過去了，我開始警覺到有異狀了。
我告訴她，德林要舉行一個傳統的聖誕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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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瞭解他，」我為老朋友辯護道：「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珞萊，那也是妳的。」
「還有妳呀。」她答道，自從我去告訴她小貓的事後，她變得更友善了。「我正要去餵它們，妳跟我一起來吧！」我說。
「妳真的下定決心要走？」
「醫生來了，我帶他進來好嗎？」
但我私下認為，如果他們兩人結合，該有多好，我知道克斐願意，但珞萊卻沒有這個意思。
她坐下來，我開始把剛才聽到的話告訴她，不管怎麼說，過去這幾年來，我們一直親如母女。
我很高興，兩人四處逛著。他對於房子朽壞的情形很吃驚，他把該整修的地方一一記下來，他敲敲每根屋樑，「蛀蟲！」他說：「它們會吃垮整幢房子，我們得趕快修理。」
我搖搖頭，我真想看清她的臉。她很會掩飾她的感情，她一定和我一樣不快樂。我說：「這裡太黑了。」
我喊道：「茂德！茂德！」
珞萊點點頭說：「如果唐娜知道了，她自己也要感到奇怪。」
「告訴我有關媽愛上的那個畫家的事。」
我無法下樓去吃中飯，因為我不能面對任何人。露茜來看我。
我腦子裡一片混亂，我無法好好的理出一個頭緒，我下意識的走進麗茜的房間。
「我留下來又如何？」
「明苔！」她跪在我身邊。「這真太可怕了，那些工人該死。」
「妳跟那些傭人一樣。」露茜不悅道，她不喜歡別人胡言亂語，她一向是很實際的人，她去拿了一個靠墊和毯子來，跟珞萊陪著我等韓醫生來。
「太晚了，」她說：「你不要怨天尤人，你只該怨自己，當你告訴我你的選擇時……我恨不得去死，我恨你，德林，因為……」
「像什麼？」我反問道。
「不，妳就坐在床邊陪我聊一會。」
「他不讓她走，」我說：「他這麼說的。」
「真是太巧了！」她說。
德林要請客，他說上次聖誕節，因為父親剛去世，沒有大宴賓客，因此這次要好好鋪張一下。
我從未想到我們有多疏忽這個房子。「德林，這需要花一大筆錢來整修的。」我說。
我一直焦急的等待珞萊的晚宴，我巴不得克斐和珞萊早日結婚。
過了一會他出去了，我仍然躺著，腦子不停轉著。突然窗戶有輕微的響聲，嚇了我一跳，原來是貝拉和小貓，它們聞到牛奶香味了，於是我把桌旁的牛奶給它們喝。等她們走後，我還是睡不著，但最後，我終於昏昏入睡了。
「妳在休息？」她說：「我聽說妳不舒服。」
「那是個好主意，」醫生說，他轉身對我說：「妳趕快穿衣服，裝作若無其事，跟賀太太到梅色去，等我來再說。」
「她打算回澳洲。」德林說。
她停下來東張西望的。
「別忘了，你要看著你的小孩在草地上玩耍，你要怎麼辦？你以為什麼事都那麼容易解決，那些金子，只會帶給人不幸罷了。」
「只是受了點風寒，」他說：「但他得了支氣管炎，我們盡力給他治，也許要躺在床上幾天。」
「白蕾地是個偉大的房子，」她說：「魏家遠不及它，我想德林的主意不錯。」
麗茜用手比著抱小孩的姿態，我不禁臉紅了，翠絲叫道：「麗茜，妳在幹什麼？」
她派人去請韓醫生來，跟他談了很久，等醫生出來時，我問他父親病情嚴重嗎？
一天早上，德林在吃早飯時，照樣跟我談著修房子的事。
「我吃不下。」
過了一天後，它出現了，一看而知，她已經生了小貓了。
我一向認為在我身邊有個守護天使，她保護我，免得我遇到危險。我感到有人在監視我，很可能會危及我。
頂樓是房子最老的部分，是建於修道院的時代。這裡不是住人的，但德林要把它修復，塔樓裡有一道旋轉的樓梯，一直通到樓頂，沒有欄杆，只有一條繩子，我小時候很少到這裡來。當我陪德林來查看時，到處都是脫落的泥灰，蛀蟲更是不用說，這裡成了它們的大本營。
「有錢不值得驕傲，它也沒你想像這樣有效，只有這個家族可以繼承這個產業，因此你必須跟這個家族結婚。」她諷刺的笑道：「為了這些石頭，這些牆，如果牆有知的話，它也會嘲笑我們，不，我要回澳洲，我已經通知愛蕾了，你一個人乖乖地留在這裡吧！」
她穿一身灰色的騎馬裝，她看起來高貴而明艷，臉上是優雅的表情。我知道她對我和德林結婚感到很難過，不僅是難過她自己得不到他，也為我的無知而難過。
「一年以後，你們都會忘掉我了。」
「山貓已經死了，」她說：「什麼都結束了，我要回澳洲，你既然選擇了這樁婚姻，你得負起責任來。」
「珞萊！」
「魏夫人根本不想活，」韓醫生說：「我碰過不少這種例子，尤其是感情深厚的夫妻，一個走了，另一個很快便追隨他於地下。」
「為什麼？」露茜說。
「不，」我說：「他愛她，永遠也忘不了她，他們之間有深厚的感情，那是一種愛恨交織的感情。我躺在這裡一直想該怎麼辦。」
其實他不必擔心，因為克斐愛珞萊，珞萊卻無意，成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有時覺得德林對我很冷漠，但我還是愛他。有時候，我半夜起來很沮喪時，常對自己說：「他是為了白蕾地娶妳。」他對房子這麼專注，但我內心還是不這麼想，他只是不擅於表達感情的人而已。
「但我們要想辦法留住她呀！」
正在這時，遠處出現麥茂德的身影，正大步的
和圖書走向塔樓。
他扶我站起來。「骨頭沒有斷，」他說，他皺著眉看著坍塌的欄杆說：「這麼危險，怎麼都不注意呢？」
「但現在一切都太晚了，你結婚了。」她的聲音變得冷酷無情道：「你得看著孩子在草地上玩耍。」
真是有天使在保佑我，如果不是珞萊來看我，不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果。我把放牛奶的碟子放在石頭邊，珞萊在我身後，當我正倒牛奶時，石頭突然鬆動，珞萊立刻抓住我的裙子，把我往後拉，只見我剛才站的地方坍塌下去，石頭紛紛落下，我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珞萊因為用力太猛，我們兩人都往後倒在地上。
「妳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我們一直在等他轉好，但韓醫生不寄予希望，父親年老體衰，而肺炎是最嚴重的病，連年輕人都不能等閒視之。
但等他晚上來時，父親的支氣管炎加劇，轉為肺炎，露茜擔心得睡不著覺，我覺得父親很幸運，有個這麼愛他的妻子，我知道露茜自己是為了白蕾地而嫁給父親，而且以卡夫人的頭銜為榮。不過她畢竟還是愛父親的，寸步不離病房，衣不解帶的照顧他，偶爾打個盹。
「我頭痛。」
「這些都是急需修理的。」
她把我推回床上。我說：「很簡單，珞萊，有人想殺我，他已經試過兩次了，但是我命大……」
「珞萊，我愛妳，妳絕不會否認妳愛我是嗎？」她沒說話，他嚷道：「妳不能否認，妳知道的，那次大火的時候……」
「它們死了，」珞萊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會想辦法的。」
有人敲門，珞萊驚惶地看我一眼，是那個女傭。
「妳休想騙我，我一看就知道。」麗茜說。
她臉色變白說：「我不信，我不信！」她一再重複著，好像要說服自己似的。我知道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她早聽過他說了，他不是對她說：「我會想辦法的。」我聽到她自言自語道：「不……不……不可能的。」
「妳是說……唐娜也……」
「我們該怎麼辦？」
「不會太晚的，」德林說：「我會想辦法的，你耐心等。」
不錯，腳步聲近了，門吱吱作響，再上三層樓梯就……我緊靠著牆站立，我的心跳個不停，真希望奇蹟出現。
他喜歡我關心房子修建的工作，我說我下午會去看看，因為早上我和茂德有約，我要幫她做點心，她還邀我吃中飯。德林似乎沒聽我說什麼，他絕不是個熱情的丈夫，我覺得他每次做|愛，好像是在盡義務似的。
我很高興發現珞萊給我的小貓——貝拉，也要生小貓了。我愈來愈喜歡貝拉，它是個很特別的貓。珞萊說唐娜也很特別，這兩隻貓老跟著我們，喜歡坐我們膝上，讓我們拍它。因此當貝拉有孕後，我迫不及待的去告訴珞萊。
「妳一點東西都不吃嗎？」她問道。
「希望妳再別這麼說。」
「只留一隻，其它的送人，送茂德一隻。」
「我馬上下來，」我說：「茂德，等一下，我馬上下來。」
我走出房間，留下她一人茫然的看著前面。我感到渾渾噩噩的，不知該幹什麼好。
「明苔沒有妳根本不行。」德林說。露茜很高興。
露茜看後，把信撕了丟進字紙簍，她走回床邊。
露茜走到我書桌，拿起一張信紙。我在上面寫道：「親愛的德林，我在走廊處聽到你和珞萊的談話，看來只有一個解決的辦法，那就是我退讓……」
她不屑道：「現在如何，妳不肯聽我的話，妳偏要為了重建那個老古董而結婚呀！」
早晨八點半時，麗茜進來了，我通常都這時候起來。
「耐心？你在說什麼？你已經結婚了，你娶了白蕾地，這個奇妙的、偉大的建築便是你的新娘，你不能丟棄它的。」
貝拉過來，用它的身子揉著我的腿。我看到貝拉，想起了那天在塔樓的情形，還有在那以前被人跟蹤的情形，德林的話在我耳邊響著：「我會想出辦法的。」
珞萊來時，我正要去餵小貓。「來看小貓嗎？」我問道。
「可是我真想離開這裡，我已經寫了一封信留給他。」
「不過他會開點藥讓妳睡覺，自從在塔樓那次意外後，妳一直沒恢復過來。」
「我想我得過來看看妳，也沒多少機會了。」
「誰？」我喊道。
「然後呢？」
我們進到屋裡，葛太太送咖啡進來，她處處表現出梅色絕不比白蕾地差。
我心想，孩子在白蕾地的草地上玩耍。
「嗯。」
「德林，我不喜歡你開口閉口說：『妳的房子。』只要是我的，也就是你的，你懂嗎？」
麗茜說：「妳快有小玩伴了，跟妳一樣的小娃娃。」
「怎麼一回事？」他問道。
我知道他與眾不同，他一再表示自己不是個羅曼蒂克的人，也不是溫文儒雅的人，因為他不是生長在這種環境裡。他很明白的表示他不喜歡克斐，我想是因為克斐喜歡珞萊，而德林認為沒有人可以取代他父親。
她有點狼狽的說：「妳怎麼知道？妳母親後來知道了，是她死的前一晚，我告訴了她，她因太震驚而死了，如果她活著，她永遠也不會原諒我，她恨我。她說都是我，使她一生痛苦，她已經跟他去了。」
露茜想了一會說：「珞萊要回澳洲了，妳和德林可以過你們的生活，大家會互相體諒，婚姻不過是如此。」
魏克斐精神煥發的走進來，我在想，下週的宴會，他們是不是要宣佈訂婚，因為魏克斐經常到梅色來，這是很不尋常的事，他早就愛上珞萊了。
「如果你真愛我的話……」
「可能是。」
「是妳，麗茜，對不對？」
「我想我病了。」
珞萊很生氣說：「當初在妳娶白蕾地時，妳沒考慮過嗎hｔtｐs://ｍ.heｔubｏｏk.cｏｍ.cｏｍ？」
我對她說，她永遠是這家的人。
哦！上帝保佑我，我內心祈求著。她走近了，抬起頭往上望。「明苔！妳在那兒幹什麼？」
翠絲指著自己的鼻子說：「跟我一樣？」
我一直跑到塔頂，靠在牆上，兩手緊抓著石頭，我向下望，有人正在上這個樓梯，而這個塔樓內只有我們兩個人。
「她已經說了很久她要走，但她還是沒走，我相信她一定有留下來的原因。」
「下週我要請客，」珞萊說：「明苔，妳一定要來。」
當我們正在喝咖啡時，馬廄邊傳來馬蹄聲。
「只要我們能在一起。」他說。
「珞萊，妳看有什麼事發生了？」我叫道：「貝拉要生小貓了。」
「是魏克斐。」珞路萊說，她到窗旁去張望一下。「他常來玩，我們偶爾下了一、兩盤棋，我想自他父母死後，他感到很寂寞。」
「他們兩人太不相配了，」德林冷冷的說：「魏克斐？」語氣頗為輕視，好像他不能做個好丈夫似的。
露茜特別照顧我，對於我懷孕的事也很興奮。「孩子出生後，就是翠絲的外甥或外甥女，我們家可是複雜呀！」
「自從那次意外後，我一直不太舒服。」
「請她進來。」
「珞萊，」我說：「總不會每次都失敗吧？」
「可是它過去確實有用。」
「我們別靠近它們，」露茜說：「它不喜歡別人動它的小貓，它會盡量把它們藏起來。」
「我叫明苔跟我住到梅色去。」。
「露茜，他愛珞萊，他娶的是白蕾地。」
但那天的晚宴卻出乎我意料之外，珞萊並沒有宣佈要和克斐結婚，反而說這是她最後一次請客，她已決定回澳洲了。
聖誕節來了，去年我們去魏家過節，今年該在白蕾地舉行。德林本來要盛大舉行，他要人家明白，白蕾地才是這個地區活動的中心，但因父親才過世而作罷。
「好吧！如果這裡不需要我，我不會留下來的。」
「你知道為什麼……」
「露茜，妳還有翠絲。」
「我晚上再來，」他說：「好好照顧他。」
我想起那次一個人爬塔樓的事，所幸茂德及時趕來，那次也許只是出於自己的想像，懷孕的女人總是很神經質的，如果真有人要害我，那又是為什麼呢？沒有理由呀！
我說是的，她便出去。過一會兒，露茜來了。她說：「我來看妳。」
「什麼原因？」德林看我的樣子，好像他很嫌棄我，但我想這是因為他不高興珞萊要走。我聳聳肩，他接道：「吃完飯我們去看他們施工的情形，可不能讓他們把它弄壞了，一定要照原樣修復。」
「他們在這裡敲敲打打了好幾週，」露茜說：「我們應該想到會有危險的，不過這些貓得搬下來，我叫傭人把它們拎下來，放在別的地方。」
「我們得救他……和妳。」她說，她好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
「這是個很特別的宴會。」她只這麼說。我也沒多問，因為珞萊不是那種會跟別人很熱絡的人。
「不錯，」她幾乎是惡毒的說：「你的上帝。」
「等待是很不耐煩的事，」我說：「克斐一定也會想妳。」
珞萊說：「我是來看明苔的。」
「我會想妳，至於德林……」我的聲音發顫，她很快說：「我常想我該回去了。」
我總覺得跟珞萊之間的關係不像婚前那麼自然，好像兩人之間有什麼障礙，那道障礙是她豎立的，而不是我造成的。
她蹙著眉說：「是的，我想妳一定在盼望孩子出生。」
這是個奇怪的蜜月，婚禮後第一天，德林要我帶他去參觀這幢房子。「只要我們兩人。」他說。
「我不知道。」
她搖著我的肩膀說：「妳這是什麼意思？別這樣，不要碰這些貓，躺到床上去，孩子要緊。」
「那妳還口口聲聲的要走，」我說：「我們絕不讓妳走，是吧？德林。」
德林立刻動工，在三個月之內，將朽木全換掉，白蕾地煥然一新。
我親親她說：「麗茜在說笑。」
她在暖房中培養蘭花，唐娜正趴在椅子上看著她。
我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看看，什麼也沒有，所幸茂德及時趕來。
「她要走，我們有什麼辦法？」他冷冷的說。
「露茜，妳真好，可是……」
他笑了，緊緊擁著我，溫柔的吻著我說：「明苔，妳是個很可愛的女孩，我實在太粗魯了。」
「妳還要躺一會兒？」
「妳太不實際了，妳該待在這裡，我會隨時照顧妳。」
「妳以為妳回去就會愉快？沒有他……沒有我？」
「我很累，不要來打擾我。」
「可是妳不睡覺，妳自己會病倒。」
他憤憤的走開。珞萊是他的繼母，他當然不願她隨便改嫁。
「這跟以前不同了，我只是繼母，而且用不到我了。」
「太晚了，這是你咎由自取，你自己吞下這個苦果吧！」
我笑道：「我正是愛上你這點呀！」他把我摟進懷裡說：「我們會過得很快樂，我們的孩子要在白蕾地的草坪上玩耍，」他嚴肅的說：「我們得盡快恢復白蕾地的舊觀，這樣它還可以保存千年。」
「我們一定會來。」
「明苔小姐，妳沒事吧？」她問道。
「有人去告密。」
「妳在那兒一定很快樂。」
「他長得像什麼樣子？」
「上哪？」
「卡夫人要我問你今天感覺如何？」
「沒辦法！」珞萊恨聲道。
「當然。」她狡猾的說。
我把手放在胸口，因為我心跳得很厲害。這時我絕不能出去，縱使再可怕的事我也要聽下去。
「我有錢。」他說。我笑了，我想起了露茜說他是暴發戶的事，他是有錢，而且以此為榮，因為這是他父親赤手空拳掙來的。「不用愛惜錢，只要妳的房子能修好。wｗｗ•heｔｕｂooｋ•ｃｏｍ.cｏm」
我知道，因為德林曾經到過我床邊。
「賀家禮先生，」她慢慢的說：「妳現在成了賀太太，不久又會有另一個姓賀的降臨到這個世界。」
但他如何結束呢？我反問自己，那不是已經在塔樓發生過嗎？他一定偷偷地跟著我，然後趁我不備之際，從樓上把我推下來。珞萊救過我一次，至少她沒有參與這個陰謀，但我真不相信是德林幹的。
「麗茜，妳害人不淺！」
「狠心！」她冷冷笑道：「狠心……當你結婚時，你可曾想到我的感受？」
「相信我，妳現在躺在床上休息，妳不要見任何人，我派人去叫韓醫生來看妳好嗎？」
「但是那是……我父親呀！」
到了一月底，我確定自己有小孩了，德林很高興，現在回想起來，那是一種勝利的表現。他開始疏遠我，我很少看見他，他經常和工人在一起。他也把鄰近的土地買下來，我感到他處處想凌駕魏克斐。其實這是很可笑的，因為魏家在這裡已住了將近百年，不管德林擁有多少土地，在很多地方，魏家不是他能望其項背的。
我讓珞萊去說明。她說：「我們都嚇了一跳，你過來看看這些貓？」
「我把簾子拉開好嗎？」
翠絲不耐煩的要我幫她堆積木。我心想，真是一眼可以看出嗎？
她把他帶到窗戶邊，他蹲下來看著地上躺著的貓，當他站起來時，面色很凝重。
「因為妳愛我。」
我一直躲在幕後，等德林走後才出來。我的兩膝發軟，我已經忘了找別針的事，現在一切事都明白了，我早該看出一切的。他突如其來的求婚，原因是他除了用這個方法外，無法獲得這個房子。他敷衍似的做|愛方式。他的冷漠，以及當珞萊宣佈要走時，他那種悔恨交加的表情，現在是真相大白了。
「妳在發抖呢，我去拿壺熱水。」
「我只是看看工程進行得如何。」「我給妳送手套來了，妳忘了帶回去，我想妳急著用它。」
那年的九月，魏家發生一連串的悲劇，先是魏爵士因心臟衰弱而死，接著魏夫人因傷心過度，在十月中旬也相繼去世。大家都認為她這樣死了，反倒是一種解脫。
我聽到門砰的一聲關上，從布幕中看到德林獨自立在那裡。他用手遮住臉，彷彿不願見眼前的一切，而這所有的東西，是他以前不惜犧牲一切要獲取的。
我那時正半睡半醒的，她便說：「我不打擾妳了，多休息總是好的。」
「等妳有了妳自己的家後，妳也許要我走路了。」她說。
我從床上起來，我一看，幾乎嚇呆了，那些貓的身體痛苦的扭曲著，它們都死了，我幾乎不敢碰它們。
「德林一定也是？」
珞萊！我的心猛烈的跳著，我要見她，告訴她實話，我一直有種衝動，想跟她攤牌，但我能嗎？
「不錯。」她承認道。
德林很興奮的計劃聖誕節的來臨。由於房子太大，只有增加人手，他雇了六個園丁，草地花圃都變得好看起來，屋子裡蛀蟲肆虐，要換修的地方很多。
可憐的韓醫生，他真是疲於奔命，回家還要面對一個酗酒的管家。他為何不娶茂德，茂德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你好像是這幢房子的屋主。」我說。
「在世界上，你們兩人都是最重要的，我愛妳，如果妳也愛我的話……」
「別這麼說，」我說：「這是妳的家，沒有妳怎麼行。」
「不，不，我一直在想該怎麼做，我甚至想離開這裡。」
於是他帶著貓屍走了，我趕快穿上衣服，披上斗篷，便和珞萊離開白蕾地了。
「妳得離開這裡，妳跟我去梅色住，我們可以商量對策……」
我心想：跟她一起去，她是他要除去我的原因呀！他要珞萊和白蕾地，我怎能跟她去？但她曾救過我。
「他也幫不了我的忙。」
在聖誕節前兩週，我幾乎可以斷定自己懷孕了，但我還是保持緘默，以免德林空歡喜一場，倒是麗茜猜到了。我去看翠絲時，她正在打掃翠絲的房間，翠絲坐在地上玩積木。我陪她玩，看著她纖細的面孔，心想，不知道我的孩子會長得像什麼樣子。這時麗茜突然說：「就像她一樣是吧？」
「如果我的祖先看到白蕾地，他們一定要額手稱慶了。」
她轉過身來看著我笑了，我喜歡她這個樣子，愉快而友善。
「不，」我說：「他絕不會是那個意思。」但我怎麼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我對他又有多瞭解呢？我現在才知道他為了白蕾地娶我的。他很善於偽裝，他假裝愛我，事實上他愛的是另一個女人，而他現在想結束我們的婚姻，以便他跟另一個女人結婚。
「我怎麼會不需要妳呢？」我說。
我躺在床上休息，露茜端飯來給我吃，但我一點食慾也沒有，韓醫生出診去了，要等明早才能來，露茜要我喝點牛奶。
沒有聲音，靜得可怕。我心想，這塔裡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我確信，有人在附近，而他又不回答我的話。
雖然我沒事，露茜還是讓我躺在床上，她其實不用擔心，我會遵照醫生的話的，至少為我的孩子著想。但我接連做了兩夜的惡夢，我夢見自己一個人站在塔樓中，一股恐懼襲上我的心頭，我向下望著，但什麼也看不見，卻有種我看不見的力量要推我落下牆。
「我把這些貓弄出去。」
我爬下樓去，沒有半個人影，我想自己太多疑了，尤其是懷孕的女人。
「懷孕有時會頭痛的。」
「媽媽！」翠絲睡眼惺忪的叫著。
「我們跟著它，就可以找到它的窩了。」露茜說。
「我已經打定主意了。」
「我沒想及幸福，我必須走。」
「如果我跟妳去，別人會怎麼說？」我說：「德林會怎麼說？」
「我同意。」她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