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卡萊爾島
第十九章
「正當妳在舒舒服服地午睡的時候,海灣出了一件生死的大事。」
「你為什麼要這樣嫉妒他呢?」
他抬起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
「最好的朋友。」
「我該進去了。」
「是你自己流露出來的,是你談起他時的那種語氣。你有時很……激動。」
「你沒必要告訴我。」我說。
「我明白。」
「安娜,他很勇敢。是一充滿浪漫色彩的人物,對不?他有缺點和過錯,可是那些讓人看來都帶著浪漫的光圈。他一個不怕死的冒險家,一個海盜。我恨他,那是因為他擁有了我最想得到的東西,我嫉妒他,這是人類七大罪惡中的一種,而且是最嚴重的罪惡。」
「什麼……是船長!」
我立即說:「我去叫洛曼護士。」
「這麼說,妳都聽說了?」
「白天很悶熱,晚上的空氣舒服多了!」
說完,我便往舷梯下走。
「我為你和他感到高興。你們中間沒有了那無名的仇恨,都會感到高興的。」
巧黛問,慶祝日裏有哪些活動?
我轉向他,說:「你說吧!」
「還有點虛弱,並且……很慚愧。」
「安娜,沒有單獨與妳談話的機會了,」他說:「我給妳寫了一封信。」他將一封信塞到我的手裏。
「布雷特小姐,妳特別喜歡這夜晚的空氣,是不?」
雷德弗斯
「他們的技巧就在他們速度很快。」雷德說。
「我知道我心中是不會再有第二個你了。」我說。
「有什麼好談的?」
「我不知道。」
我說我馬上就來。我吹熄了蠟燭,走出房間,到了走廊裏。油燈放在一張桌子上,出於節約,燈芯很低。我猶豫地一步步向廳裏走去,來到了門廊上。從那兒,我看到了雷德弗斯站在這幢房子的陰影處。
「妳非常敬慕他,對不對?」他愁悶地說。
「我想他會理解你的感受的,我相信他會的。」
「告訴我,出了什麼事了?是他……」
「一定出了什麼事,」她說:「妳變得漂亮起來。」
「巧黛,將它還給我。」我拚命地喊道。即使巧黛也不能看這封信。
「我知道你不再愛她了。」
「安娜,在今晚,我必須在今晚將真情告訴妳,我要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們——我與妳——早就見過面,妳當時還是一個孩子,我當時就被妳吸引住了,可是我怎麼能夠明白自己的感情呢?只是等到後來我再次來到『女王故居』我才知道我自己的感情。那時,我說:『我得走,我不再見她了,因為那種發生在妳和我之間的感情是我從未體驗過的,我相信我將抗拒不了這種感情!』我並不是個英雄,親愛的。我要妳,我要妳勝於世上一切其他東西,我要與妳一同去航海,我要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與妳在一起,永不分離。我們應該成為相互中的一部分,這就是我感受,我當時在『女王故居』感到這一點,現在我千百倍地清楚了這一點。安娜,在這個世界上,我心中不會有第二個妳了,妳心中也不會有第二個我了。妳明白這一點嗎?」
我禁不住露出驕傲的神態來。
「表現得非常出色,讓人讚歎。」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信。信很短,可是在字裏行間無不流露出他對我的一片深情。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書。
「他們永遠不會搬家的。」夫人又轉向我和巧黛,說:「要是沒有仔細地尋找,永遠看不到他們的房子,它隱藏在大樹中間,人們說這一家自從火焰國來就一直住在那。他們拒絕接受從外面傳到島上來的新觀念,他們希望這個島退回到一、兩百年前去。」
我一聲不吭,他仔細地看著我說:「那確實是一個奇怪的地方,想必妳也有同感吧?它破舊不堪,我想住在裏面一定很不舒服。」
「船長知道這一點嗎?」
我本該將這封信毀掉,我該記住寫這封信的人是沒有權利這樣給我寫信的,可是卻還將信摺好,藏在我的緊身上衣內。當信紙摩擦著我的皮膚時,我感到一陣陣的快樂。
我想起了蘇卡,不知她會不會將她所見的一切告訴莫妮卡。她恨我,這我能感覺得出,而且她的仇恨會因此而加深。
「它來得太遲了。」
「安娜,這不是經常的事。」
「而且當時也有可能我們倆都會因此而送命,」他說了下去:「他游向我,然後將我往回拖,這一系列動作的速度快得驚人。」
當我告別了他準備回岸的時候,雷德弗斯在舷梯處等我。
我沒有回答,我害怕向任何人談起自己此時的感受。
「你是誰,你也有可能成為一個海船船長?」
「這真可怕,」巧黛說:「一會兒還在那兒強有力地游泳,可過一會兒卻突然發現自己動彈不了hetubook•com.com了。」
「可妳到現在還沒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安娜,沒辦法,」他說:「我得與妳坦誠地談談,明天我就要離妳而去了,今晚我一定得與妳談談。」
是雷德在喊,他到了門廊上才看到了蘇卡。
「死了,現在是兩個兒子在那兒跳。現在他們自己也有了兒子,他們正在教他們學他們的技藝。有一個大家信以為真的傳說,說他們的祖先是來自火焰國的,所以他們與火能相容,火也就不會傷害他們。但這是傳說。我想是他們身上或者是衣服上塗了什麼防火的東西,當然他們也要相當的靈活。」
「那莫妮卡呢?」
他已抓住了我的雙手,我心中頓時充滿了柔情,我得保護他……要保護我們大家,還有我自己以及莫妮卡。
「可是,我是因為愛德華才來的。」
我親愛的安娜:
「妳好像很吃驚。妳當然希望船長表現得像個英雄。」
「妳會不會想家呢?」
「妳知道我要娶妳,但這不是我想要說的。首先我要妳知道,我會耐心等待的。妳在這裏有兩個月的時間考慮,也許在這段時間裏妳會回心轉意的。」
「這可是對他的一個深刻的教訓。」我說。
「那麼,我們是好朋友。」
我害怕極了。他還將這個島說是罪惡之島,我相信某種罪惡現在就潛伏在我們附近。我心中在想,我將忘不了這個花園,忘不了這個長滿了綠樹、充滿著熱而濕潤的空氣,還有那小蟲輕唱低鳴的花園,就如我一直還記得世界另一邊的那個花園那樣,記得那個潮濕、瀰漫著水氣的花園,記得那個到處是濃郁無比的菊花、紫苑香味和泥土氣息。
看到我與愛德華站在那兒,她大聲地喊道:「我的寶貝!我的寶貝!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她伸出手來,可是愛德華卻走開了,眼睛呆呆地看著前方。蘇卡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出來,她老是這個樣子的。
「他們現在在哪裏?」
巧黛來到我的房裏。一眼看到我,她就大吃一驚。
「他們技藝很高,」雷德贊同道:「他們必須表演這種非常危險的舞蹈。」
「那是她愛你的方式。」
「正如你剛剛體會過的,一天裏都有可能發生很多的事吶!」我提醒他說:「不久前,你還對船長恨之入骨,可是現在你對他非但不恨了,而且還敬佩不已。你將事情的原由告訴他吧!我相信他會理解的。」
「妳也許不愛我,可是妳並不討厭我。」
她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拖到鏡子前,她雙手扶著我的肩膀站在那兒看著我,然後她笑了起來,並拉著我轉了起來。那封信從襯衣上面露了出來。她一把搶了過去,調皮地嘲笑著我。
她頑皮地看著我。「巧黛,」我嚴肅地說:「妳我根本就不該到這兒來。」
「我是說,我本來也可能在城堡裏長大,我也可能與雷克斯一同度過童年,我也可能像船長一樣被認做這個家族裏的一個兒子。」
「船長他……」
蘇卡用手摟著她。「進去吧,我可憐的小姐,我們進去。」
「他真這麼做了?」
「可是妳得再待一會兒。我得告訴妳,安娜,在我回來時,妳得在這兒……」
她對我簡直是恨之入骨!她比莫妮卡還要恨我,我相信莫妮卡還有點喜歡的,因為我隨便,不與她爭吵。看到蘇卡的表情,我感到非常不安。
我在自己的房間裏待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突然聽到有石子擊打窗板的聲音。我打開窗,朝外看去。雷德弗斯在下面。
「有歡宴和慶典舞。你們會被火把舞蹈者們的表演深深吸引住,船長,你說是不是這樣?」
「那就是為什麼我要告訴妳這些。」
我受不了這一切,我不想讓這種念頭進入我的腦海中。
「我最親愛的安娜,妳是如此坦誠、如此真實,如此地不同於我以前所認識的所有人,等我回來,我將帶著妳一起走,這還不夠,我們要在一起,我們必須在一起……」
「差不多。」
可是我不忍心聽下去,我大聲說:「別……別……」
「恭喜你!」我說。
「可妳一定得聽,妳一定得知道這一切。」
「聽了可真把我嚇壞了,你該多加小心。」
「我們坐下來吧!」他說:「我今天應該上班的,可葛萊葛瑞要我先休息休息,等啟航後再工作。安娜,我想跟妳談談,現在是個好機會。我將會想念妳的,希望妳也會想我。」
「你說吧,肯定這些已在你的心裏憋了很長時間。將它們說了出來,你會感到高興的。」
這一點使他略微高興了些。
「等到我從窗子裏看到這艘船不在海灣裏時,我會感到很淒涼的。」
可是他說了下去:「我再也不能這樣裝模作hetubook.com•com樣下去了。妳必須清楚,這與以前所發生過的都不一樣。」
「我必須見妳一面,」他說:「妳能下來嗎?」
「船長,你也覺得白天很悶熱而晚上的空氣舒服多了?」蘇卡問雷德。
「我知道。結婚是不可避免的事了,而且那個老奶媽親手操辦了這一切。」
「不會有什麼變化的。」我說道。
「終有一天,安娜……」
「他看上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像他每天都在救人的性命。」
「我要將我尚沒說出——但妳一定知道的話告訴妳。安娜,我愛妳。」
迪克正在等我。他已經起床,可看上去仍然有點虛弱,這是不足為怪的。
「你指在哪一點上?」
「她將待在這裏,她屬於這個罪惡的海島。」
而且即使現在我也在尋找生活的重要意義,在爭取時間。我想安慰他,想讓他明白我們不能再這樣偷偷地見面。
「是的,我知道。安娜,我想鼓足勇氣開口向妳說,並要告訴別人說,妳是我生活最重要的人,我要妳明白這一點。」
他愛著我。
他將手放在我的手裏,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醫生到了十點鐘就回到船上去了,我與巧黛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可是現在不同了,你不能恨一個救過你命的人。」
「我要告訴妳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必須與妳談談,」他說:「不會再有機會了。讓我們走得離這幢房子遠一點。」
「可是,我要妳明白,這一切像是一個陷阱,而我踩了進去。第二天,我們離開了,是一次不長的航行,可等我兩個月後回來……」
我用盛在大口水罐裏的水洗刷了一下,將頭髮編好,然後吹熄了蠟燭。我朝海灣裏的船看了最後的一眼。明天這個時候,它已經離開了。
「也許有一天……」
莫妮卡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臉頰上血紅血紅的。
「妳多麼沒有耐心啊!簡單地說吧,迪克.卡勒姆去游泳。別人告誡他這裏的海水裏鯊魚很多,可是他充耳不聞。他下了水,鯊魚當然很感興趣,正在鯊魚向他襲來之時,他抽筋了,他大聲地喊了起來。船長就在附近,於是,他就『和衣跳下了水』。他將他救了起來,將他從不懷好意的鯊魚嘴裏搶了回來。」
「因為我,」他說:「曾經也能非常方便地得到他所得到一切。」
「我不要聽這些。我不該來這兒,我該待在英國。那才是最好的辦法。」
「小姐,進來吧,」她說:「哭是沒有用的。」
於是,我們就站在那裏注視著海邊。愛德華在悄悄地哭,淚水慢慢地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這情景比他哇哇大哭時更讓人心痛。
「我恨船長。」
我覺得不知何處有人在警告我。
「要不是斯特雷頓船長,我也許早就一命嗚呼了。」
我這時恍然大悟。我長期以來一直知道自己是愛他的,可是我以前只愛一個強大的、能征服一切的英雄!現在我知道了他的過錯,可正因為知道了他這樣的過錯,我才對他愛得更深。這種想法當然使我自己感到震驚,因為他身上還壓著沉重的悲劇重負。難道還有什麼命運比娶了一個自己憎恨的女人當妻子還要悲慘的嗎?難道還有什麼比因年輕無知而陷入了這樣的困境更可悲的嗎?當像雷德弗斯這樣的一個男人——一個內心深處有著強烈的感情的男人——愛上另一個女人時情形不再只是悲慘了,而是非常危險。
一看到我,他的眼裏露出興奮的神色。
「這是一個教訓,我再也不在有鯊魚的水中游泳了。」
「安娜,有時我覺得她瘋了,安娜,有時我覺得她一直沒有清醒過。」
「迪克在船上,葛萊葛瑞醫生正在照顧著他。他受了驚嚇,得臥床休息一、兩天。現在他睡著,葛萊葛瑞給了他一片鎮靜藥,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對我來說,它是罪惡的,它帶給我的除了不幸還是不幸。那個舉行火焰舞活動的夜晚……它簡直是一場惡夢。我常常夢裏出現當時可怕的情景。那是一個很熱的晚上,星光燦爛,月光如銀,這樣的活動總在滿月時舉行的。一整天鑼鼓喧天,將人們召集到島的這個地方來。等妳親眼見了妳就會明白的。我覺得這一切很動人,激動的場面使我變得忘乎所以,這時我沒有意識罪惡的存在。那是等到災難降臨時,我才發現其中隱藏著陰謀。我在這裏結了婚!我在這裏失去了我的船;我在這裏經歷了我人生中最大的災難。不,我平時絕對不談這些,可今晚不一樣。這是我們敞開心扉說真話的時候,一切陳規戒律現在都不存在了,我要說明事實的真相。我得讓妳明白這一切,想到妳不知真相我就心如刀割,我這不是在為自己開脫,一切都是我的過錯。妳能想像得出吧m.hetubook.com.com?那些鑼鼓聲以及一切都非常稀奇古怪,讓人覺得生活中的一切都在朝著某個高潮發展。我們圍著一個大圓圈團坐在一起,喝著當地的酒,他們將這種酒稱為『高力』,在這個場合大家用椰子殼喝酒。這酒酒性很強,非常容易喝醉,他們說這是火水,是跳火焰舞的那家人在他們的家中釀製的。那家人成了這個歡宴的中心,他們不容許歐洲人的生活方式影響島民,我想這就是歡宴和跳舞活動的目的。我想從這中間脫出身來,妳知道。可是,那種激動人心的場面、那種醉人的感情……而且莫妮卡也在那兒,她是其中之一,不,她還沒有出來。她參加了跳舞。當時她還沒有生病。我最後與她一同到了卡雷蒙特屋……」
他已將我拉得更靠近他,我拚命地說:「不行,我們這是毫無顧忌哪,我們得小心。」
「我不想聽,這沒什麼好處。」
「上帝原諒我,有時我好恨她啊,安娜!」
「那當然了。妳認為他不會這樣做的?」
莫妮卡走進了花園。她的眼睛紅腫得厲害。我心想:她是真正愛他的。這一想法如一記喪鐘,可是,她愛他也罷,恨他也罷,她與他締結了婚姻的。
「你這樣說話,我受不了。」
我得上床去,因為這樣可以省點蠟燭。真是文不對題,在這個時候還考慮這個!我的生命會如這些蠟燭一樣慢慢地耗盡,我將帶著憂傷回到英國,可是不再搭「寧靜仕女號」。我也許可以給旅遊回家的人當途中的家庭教師。畢竟那個叫貝克小姐的人曾在島上找到過一個教書的職位,她是否叫貝克來著?
「請別說下去,」我驚恐地喊了起來。「這樣的事請想也別想。」
第二天上午,我答應過去看望迪克.卡勒姆。愛德華如果知道我要到船上去一定會與我同去,現在他正與他母親在一起,我將他交給了她。當我來到海邊,我看到椰乾肉、西瓜和香蕉正在往船上運,人來車往,一片繁忙。我坐上一隻小船,朝大船划去,大船甲板上放下舷梯讓我爬了上去。
「當然不討厭你。」
我意識到自己心靈深處同樣的情感,努力加以控制著。我想到了莫妮卡,她會嫉妒得不顧一切、激烈瘋狂。可是即使在這樣一個不適宜的時刻,我這個長得相貌平平的安娜,竟然會不知不覺地捲入了這感情漩渦的中心。我是不是與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一樣,也變得愚蠢起來了?
「我好恨她啊!」他說:「我恨她的那副樣子,我恨她站在妳和我的中間。」
「兩個月雖然並不很漫長,」他說:「可是在兩個月裏可以發生很多的事情。」
他冷冰冰地回答她說:「這是散步的唯一好時光。」那個激|情滿懷的情人,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匆匆地道了一聲晚安,便朝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不知道。可我要告訴他。」
我說:「我們從花園裏也能看到船起錨。」
我一方面是欣喜萬分,另一方面是恐懼萬狀。我被人狂熱地愛著,可是這是一種極其危險的愛……我並不是一個敢冒險的女冒險家,我需要得到的是寧靜的幸福,然而我愛上了一個不可能給我這種幸福的男人,如果我愛上迪克.卡勒姆的話,情況就不同了。
「可是,事實上就是太遲了。妳知道,這是她的家,她現在就在那幢房子裏,她是妳的妻子。」
「我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比他大三歲。我的母親是個裁縫師,她到城堡裏為克里狄頓夫人做衣服。她長得很漂亮,如其他漂亮小姐一樣,她吸引住了愛德華爵士。我出生後,愛德華爵士給了我母親一筆錢叫她別再到城堡去。他給我上了學,讓我學了手藝,並到公司裏工作。可是,我從沒有被人看做|愛德華爵士的兒子,而船長卻得到了這樣殊榮。」
我進了屋,當然蘇卡還在那兒。我相信她一直在陽台上看著我們。
這個晚上與前一個晚上大不相同。迪克躺在船上的床上;莫妮卡待在房間裏沒出來。昨晚的吵架對她的身體影響不小,巧黛正按醫囑在給她服用一滴滴顛茄酊,並在仔細地觀察著她的情況,她告訴我說,這種藥像大多數藥性強的藥一樣,如服用得過量會很危險的。
葛萊葛瑞醫生來一起吃晚飯,還有雷德弗斯、巧黛、夫人和我。莫妮卡不在場,大家好像變得非常彬彬有禮。佩羅和雅克小心地侍候著大家;夫人似乎也能更輕鬆地擔當起高雅的貴婦角色。
談話大多是圍繞下午發生的那件事。夫人給大家講了有關鯊魚的驚險事情,什麼曾經有一個靠著海邊走路的人被鯊魚咬掉了一隻手臂,等等。
「你可以在你的日曆上做好
和*圖*書一天天的標記,」我告訴他說。去年聖誕節時他得到了一個日曆,之後他總是非常仔細地一個月一個月地將日曆撕下。「到時,你會驚喜地發現,時間過得真快啊!」
「你不是在說……」
上床是沒用的,我睡不著。蠟油淌進了燭台裏,我想是否有人會對我說,我蠟燭消耗得太多了。不管住在這座房子裏的人耗費了多少的激|情,他們還是非常注意經濟上的節約。
「可是後來夏洛特姑姑來了,她告訴我這是一個幻夢。幻夢有什麼用呢?他們只是空空的一場夢哪!而我們必須從夢中醒來,面對現實。」
「他們還住在沿海岸的那幢房子裏嗎?」雷德問。
眼下的情形比曾出現在「女王故居」裏的要危險得多;當時大家還懷疑我謀殺了我的姑姑。要是哪一天早晨醒來聽說莫妮卡死了,會怎麼樣呢?要是大家認為她是被人謀殺的,怎麼辦呢?而且他們說不定還能拿出證據來呢?
「勞德夫人、那個老奶媽,還有莫妮卡自己……她們已做好了決定,我仍然還在海島的控制之下,我真是個傻瓜。安娜,哦,天哪,妳知道我有多麼的愚蠢。不過,我還是個傻瓜,將這一切都告訴妳,讓妳看到了我最糟糕的一面,要是一個有點尊嚴的人是永遠也不會將這一切對任何人說的……安娜,妳可要繼續愛我呀,因為只有當我告訴自己說還有妳在愛我,我才能感到一點幸福。有時當她發狂時……」
「你曾經愛過她。」
這時,我想起了莫妮卡呼吸困難的樣子,想起了錢特說過的「她活不長的」話。
「妳也感覺出來了?」
夫人轉向我們,解釋道:「島上有一戶人家,幾代人都跳這種火焰舞,他們希望大家知道自己是得到古老的女火神保佑的。正是這一點使人人都想去看他們的表演,他們絕對不允許讓人知道他們的秘密所在。」
我知道在這個時刻得由我來決定我們的未來,得由我來表現出控制力。也許我得感謝夏洛特姑姑的嚴厲管教,她總是對那些違反道德規範的非常蔑視。好像她此刻就在花園裏,可是她並不像平時那樣一副尖刻和不屑一顧的樣子,而是我看見她死時躺在棺材裏的那種毫無生氣的模樣。謀殺的嫌疑又在心中浮現,壓迫著我。
「我也不知道。我在家時的日子並不怎麼快活,我的姑姑已經去世。」
「誰說得準呢?我們預期不了未來。」
「妳別忘了,然接下來的兩個月裏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回來的。我多麼希望妳能與我一同去航行啊!我不希望妳待在那幢房子裏。」
我應該向妳為昨晚說過的話說一聲抱歉,可是我不想說。我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我沒有妳就無幸福可言,安娜。安娜……請等著我,我知道情況不會永遠像現在這個樣子的。但願我在想妳的時候妳也能想我。我愛妳。
「這樣的事人人都有可能會遇上。」
「他是一個游泳能手,要是他沒有遇上抽筋,他會安全地游離鯊魚的。」
愛德華在哭。我們站在花園裏看著船駛離這兒,因為我覺得不該讓他到沙灘上去送行。
我聽到了喊叫聲,可是沒有太去理會它,還是巧黛走進我的房間將所發生的事告訴了我。「我們勇敢的船長是這起轟動事件中的大英雄。」她告訴我說道。
「事實是他救了你。」
「我也沒有期望它會有克里狄頓城堡那樣舒服。」
同時,我輕輕地對他說:「兩個月不算很長。過後,我們又將站在這兒看著它返航。」
「巧黛,請妳正經一點。」
「我猜想。」醫生說:「他們身上肯穿著什麼防火物,要不,他們不可能使用冒著火焰的火把的。」
聽了她的描述,我笑了,她也哈哈大笑起來。
「那麼,火焰國在哪?」巧黛問。
他抱我抱得更緊了,他的嘴唇在向我靠近,我又一次聽到了那個嘲笑聲。
「不!」
「你說它罪惡?」
「請別……」我輕聲地說。
「那個老人還活著嗎?」雷德問道。
「妳懷疑我。妳聽了傳聞……信了謠言。即使我現在跟妳這樣說話,妳也覺得是錯的。」
「妳看上去幸福極了!可是他明天就要啟航了。」
「婚姻。」
「你現在感覺如何?」
空中沒有一絲兒風,這是一個很美的夜晚,雖然白天的高溫似乎還沒有散去,可並不覺得熱得讓人感到喘不過氣來。天上繁星閃爍,南十字星座佔據了很大一片天空,而我們熟悉的北斗星座卻在很遙遠的地方。一群螢火蟲在我們眼前飛過,一隻不知名的昆蟲在嗡嗡地叫,樹木叢裏不斷地傳來輕輕的蟲鳴聲。
她又充滿敵意地朝我這裏看了一眼。
她讓我將信搶了回來,臉上露出微笑。可接著,她又突然變憂鬱起來。和_圖_書「安娜,」她說道:「妳可要小心啊!」
「那麼,這件事也許有用的。」
「妳可要說真心話,」她嘲笑我說:「別自欺欺人。妳不會為了妳的古董生意興隆……嗯失去這樣的機會。」
「他不要我了,」莫妮卡傷心說:「他寧可要布雷特小姐。」然後,她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而且不僅僅是他要布雷特小姐。」
「當她將我氣得發瘋時,我有時真……」
「是他們想像出來的吧?」我猜測說。
「這裏的鯊魚非常危險。船長,你真勇敢,竟敢在鯊魚迫在眉睫的情況下去救人。」
接著,我們談了關於該島的一些情況。夫人說,她很遺憾船要啟航了,不能留在那裏參加島上一年一度的最隆重的慶祝活動,這一天往往遊客和島上人一樣都玩得非常盡興。
那天下午,船開走了。
「我知道這一點。」
「還沒到迫在眉睫,我有足夠的時間將迪克救出來。」
「我必須走了。」我一邊說,一邊掙脫出身,然後急忙走掉了。
「可我要說,」他說:「今晚是多麼不同啊,它與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一樣,那個在『女王故居』裏度過的夜晚一樣。我覺得和當時一樣,這個世界上彷彿只有妳和我,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可以忘記,當時也只有我們兩人,現在也是如此。」
那天下午,海邊出了件轟動的事。天氣非常炎熱,我在房間裏休息。在這幢房子裏的每一個人——也許全島人——人都好像有這個習慣。不過,在正午時分天確實很熱,除了躲在窗內的陰涼外,什麼也幹不了。
「胡說。」
我聽到遠處什麼地方傳來一聲鳥叫,聽起來像是嘲笑聲。
「也許有一天妳會自己說,幸福的生活是靠兩個人的信心建成的,激|情並不總建設光明未來的基石,它會像流沙一樣變化莫測……可是雙方的好感及理性將堅如磐石。」
「安娜。」我聽得出他聲音裏夾著痛苦焦灼,我除了急忙離開外什麼也不敢想,什麼也不敢做。
「我知道妳會來的,」他說:「可是我還在想是否應該上岸去看妳。」
蘇卡蔑視地看看我,將莫妮卡帶進了屋裏去。
「這沒有什麼好處,你必須明白這一點。」
「你們看,」夫人又一次對我們說話:「島上還是有一點娛樂活動的。」
「我想是因為危險才使他們的舞蹈如此有吸引力吧!」巧黛說。
「妳也太具有分析能力了,」雷德笑說:「妳只要相信,那些人跳舞技藝精湛。也許他們需要用這樣的傳說來幫助他們表演這種不會燒傷他們的火焰舞。我覺得,他們要這麼說,就由他們去說吧!不過,這種舞是很好看的。」
「我也曾迴避過,可是我忘不了。自從在『女王故居』度過的那個夜晚,我心中一直出現妳的倩影。哦,天哪!我怎麼會使這一切發生的啊!」
回到房裏,我在一隻手扶椅裏坐了下來,雙手按住了還在激烈跳動的心上。
「可現在他救了我的命。正因為我恨他,所以我寧可救我的不是他,而是別的什麼人。」
他挽著我的手臂,我們一言不說地穿過了草地,他的手觸到我的肌膚,很燙人。
「我得進去了,」我堅定地說:「被人看見了怎麼得了?」
「安娜,安娜,我最親愛的……」
我只覺得自己當時是一個公正的旁觀者,只聽我自己冷靜地說:「讓我們冷靜地對此考慮一下。我們並不是第一個陷入這樣境地的人,我常想那個在『女王故居』的夜晚發生在你來該島以前,我們命運也許大不相同。時間在我們的生活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當『女王故居』裏的那些古老的鐘滴答滴答地向前走去時,我常常會這樣想。」
「什麼轟動事?」
「可你娶了她。」
我們相互站得很近,可是那裏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只說了聲:「再見,船長,一路順風。」
我們喝了她丈夫留下在酒窖裏的好酒,可是飯菜很簡單。今天魚多了點,主要的一道菜裏放了有芒果的調味料,我相信今天的湯裏大多是昨天吃剩的東西,我們起勁地將水果和糖香蕉一掃而光。之後,大家如先前一樣到客廳裏去喝咖啡。
「那他們以為它是什麼樣的呢?是像太陽一樣的?」巧黛說:「它只能在空中的什麼地方吧?」
一聽這話,莫妮卡頓時號啕大哭起來。她走過來,拉住愛德華的手,可是他抽了回來,將頭埋進了我的裙子裏。這樣的舉動可是不常有的,他不喜歡像小娃娃一樣了。
「不會的。」
「他救了迪克.卡勒姆的命。」
「我會一直想妳,想著待在那幢奇怪的房子裏的妳。」
「安娜,」他說:「別走!」
「可憐的迪克.卡勒姆!」雷德說:「我從沒見到他如此驚恐過。他似乎感到慚愧……好像這樣的事別人是不會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