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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傑物傳

作者:陳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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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則 馮道 事當務實

第九則 馮道

事當務實

河東節度使石敬瑭即帝位,國號晉,就是史家所稱的「後晉」。翌年(公元九二七年)由開封遷都至洛陽。
契丹軍收編後唐降兵,由晉陽洶洶南下攻入洛陽,石敬瑭追隨在後。後唐末帝在洛陽玄武樓放火自焚而死,皇后、皇太后也殉死。皇后想要燒掉宮殿,但被皇子李重美制止。如果燒掉宮殿,新天子可能要蓋新的宮殿,人民將因此而受苦。死後不該留下怨恨。皇后聽從了他的話。末帝李從珂五十一歲,後唐享國十四年而亡。
為善不伐,有能不矜,守廉貧則罔恥縕袍(窮人的衣服。《論語》裡記載,子路不恥縕袍)。……
但是,馮道要求他即使如此也要寫。因為鳳翔節度使李從珂舉旗https://m•hetubook.com.com叛變,把政府軍納入麾下,向洛陽而來。這應該不只是要參內。「看看現實吧!」馮道說。
明宗把莊宗留下的唐式制度完全改革,簡化機構,肅清宦官。並且還斬了苛斂誅求使人民疲敝的宰相孔謙,廢止嚴法。孔謙課徵重稅,嚴格催收,是為了維持莊宗奢侈的生活。這是宰相的工作。如果馮道沒有服喪,擔任宰相的話,或許他也不得不做同樣的事情。
對於發動叛變的石敬瑭,後唐末帝派遣將軍張敬達,將之圍困於晉陽。接受石敬瑭要求的契丹派出五萬騎援軍,結果後唐軍殺了將軍張敬達,向契丹軍投降。
次子李從榮在宮中聽到哭聲,以為父親過世了,便準備率兵m.hetubook.com.com即位,但明宗當時還沒死。由於長子已亡故,依順序來說,次子從榮要即位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但他太過急躁,在皇帝在世時把軍隊帶入宮中,因此視同叛徒而被殺。明宗死後,即位的是三子從厚。從榮看起來太過急躁,但在那個時代,繼承權是可以憑實力取得的。
明宗拔擢馮道為宰相時的制(皇帝的令書)是這樣寫的。據說明宗不好與人爭,而他也很信任和自己相似的馮道。宰相有很多位,馮道不過是其中之一,但明宗對馮道卻是另眼相看。
三月二十九日,馮道命中書舍人盧導作「勸進」文。所謂勸進文,就是稱揚對方的美德、懇求他即位的文章。篡位者接受之後不得不即位,這是一種形式。制作www.hetubook.com.com重要文件是中書舍人的工作。盧導以應待太后的命令為由而反對。當時馮道說了一句名言:
可以說是亡命,因為四月九日前皇帝都還活著。儘管如此,臣下卻「勸進」他人即帝位,這臣下豈不是大逆不道?——在後世史家之中,有人非常重視這個日期而攻擊馮道。
——事當務實。
由於他歷任五朝八姓的宰相,不免被人視為「投機主義」者。但是由馮道與盧導的行為來看,心存觀望的是盧導,而馮道則正視現實,表明態度。
意思是說應該要實際一點。
實事求是的馮道如此說道。
李從珂在鳳翔舉旗叛變,前去討伐的軍隊全部都投靠了李從珂。閔帝好不容易才一個人脫身而出。
明宗即位之時,年齡已經很大,他在位八年和_圖_書,病死於公元九三三年。
即位的李從厚就是閔帝,在後唐他的信譽和聲望最薄弱。而明宗的義子李從珂、女婿石敬瑭是後唐兩大強人,前者在鳳翔、後者在河東分別擔任當地的節度使。閔帝把這兩人的藩鎮做調動,想要削弱他們的力量。
即位的李從珂就是後唐的末帝。
閔帝逃出的日期是三月二十八日。
石敬瑭將推動削藩政策的張延朗等人除掉後,百官之罪一概不論。由後唐改仕後晉的,並非馮道一人,百官大抵都留任原職。
沙陀族平民出身的明宗並不識字。為他把各種艱難的文章淺顯地解釋出來的,就是馮道。
末帝想要削弱這名實力人物的力量,於是命他由河東調任至天平。石敬瑭聽從部將劉知遠的建議,拒絕了這道命令。要發動叛變,石敬m•hetubook•com.com瑭力有不逮,因此他便借助契丹族之力。契丹是蒙古系的民族,一向臣服於唐,首長耶律阿保機在唐滅亡後獨立,自稱皇帝,使用「神冊」作為年號。契丹雖是遊牧民族,但其領地內有漢族農民,政治機構也分為二元。
不能維持社稷的皇帝,就不必奉為皇帝。
四月三日進行勸進,六日李從珂即位,九日亡命的閔帝被殺。
盧導反駁說,如果李從珂守節,只是要面聖的話,怎麼辦?
兩大強人之一的石敬瑭並未保持沉默。李從珂是明宗的義子,沒有血緣關係;但石敬瑭是明宗的女婿,他認為自己比李從珂更算是明宗的近親。
拋棄社稷的皇帝已經不是皇帝。——面對現實,就是這樣。如果他採取觀望態度,就不能歷仕五朝八姓。可以說正因為他著眼於現實,才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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