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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十八史略(伍):遍地皆皇帝〔後漢〕

作者:陳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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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天下大亂

一一六 天下大亂

各地戰敗之消息頻至,豪勇如王莽者,這時也變得極為沮喪。
赤眉軍到達高陵時,更始軍衛尉大將軍張卬和比陽王王匡等人立刻變節,與赤眉軍聯手攻打東都門。
所以,他並沒有被認為是危險人物。
「天生德於予,漢兵其如予何!」
「皇上正在和我對飲!這時進來言奏政事,你不知道這是沒有常識的行徑嗎!?」
大司空崔發對王莽進言道:
更始帝則命令居丞相司直之職的李松攻打長安。李松一路上得到人們的響應。
這是更始帝身邊人員的想法。
王莽遂率領群臣來到南郊,對天號啕大哭。王莽本身當然是失聲痛哭,而群臣卻也哭得異常厲害。實際上,群臣之所以如此,是皇帝答應褒賞哭勁特別大的人予以郎職的緣故。
這話意思是說:我是受天命成為天子的有德之人,漢之更始軍能拿我怎樣嗎!?
「你們看著辦吧!」
王莽滅亡是在更始元年(公元二三年),更始帝於翌年在李松奉迎之下,由洛陽遷都到長安。
劉縯部將——被稱為三軍之冠的劉稷,向來就對更始帝被立之事極為不服。
王憲好像過於得意忘形了。
結果,他表現出絕對的恭順之意,連為兄服喪之事都沒有做,以行動來表示他並不認同被問罪的哥哥。
「劉秀確實有些可憐,應該好好提拔他。」更始帝說。
這樣的自負簡直令人發噱。王莽這時的精神大概已陷入錯亂狀態了吧?
更始軍陶醉於勝利當中,但在取得天下前,險惡的權力鬥爭已展開了。
(誰才沒常識……!?)
軍隊在外連連大敗,大臣在內策和-圖-書謀政變。——
——書上預言,漢將復興,而寫在預言書上的名字居然是國師公劉秀!
更始帝是個無能的庸君。他處理天下政事祇有一句話——
赤眉軍為使組織本身不解體,得拚命向西前進。
王莽似已發瘋了。
這是政變。而唯有如此,他們才能證明自己並非王莽黨羽,自己及家族的性命才得以保住。
聽到這件事情,王涉立刻找國師公劉秀、大司馬董忠以及居司中職的孫伋等人進行密謀。
——新朝(王莽之王朝)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劉縯的弟弟劉秀處境岌岌可危——
丞相李松率兵出擊,為赤眉軍所俘。任職城門校尉的李松之弟李況則乾脆打開城門,迎接赤眉軍。
而對操縱他的人們來說,他這種昏君作風是再方便不過的。
王莽在燃燒的宮殿內到處逃竄。他死命地抱著「威斗」不放。但再怎麼揮動它,更始軍根本就沒有跪伏。
這時候,人們已公開如此談論。
一直想把劉縯除而後快的更始帝幕僚,認為他們終於逮到機會了。
河北有二十多個小軍閥割據。他們是銅馬軍、青犢軍、大槍軍、五樓軍以及鐵脛軍等。
劉稷卻沒有跪拜。
實際上,這是把他架空,從權力核心趕出。
「往昔國有大難時,人們都哀哭祈求避難。尚請皇上對天號啕大哭,以求神助。」
任何人都看得出這一點,而最為恐慌的當然是身邊的人員。如此下去,王莽一旦滅亡,他們勢必受連累而難逃一死。
據傳,威斗的效能在於將之揮起時,連百萬大軍都會跪伏在其靈威之前。對於這一點,王莽是深信不疑的。
人們開始hetubook.com•com這樣想。
依恃自己勇氣和戰功的他,的確有些口無遮攔。
劉縯很快就被處斬。由於擔心延宕下去,劉縯一派不知道會採取何種反擊舉動,政敵因而迅速行事。
換由任何人當皇帝都會比王莽好——天下人對新的更始帝政權有很大的期待。但這樣的期待完全落空了。
王莽的首級被送到宛城後,在當地示眾。
王涉與王莽有堂兄弟關係。
不敬罪共犯之弟!
(祇要把劉縯解決掉,劉秀根本算不了什麼……)
更始帝又有胡亂核授官爵之舉。他連廚師都授予中郎將或騎都尉之位。
武關一個名叫鄧曄的人開關迎入李松軍隊,鄧曄部將王憲則帶領軍隊向長安進軍。
在這樣的狀態之下,劉秀離開中央,對他來說毋寧說是值得慶幸的。
更始帝一度逃亡後,被迫向赤眉軍投降。更始帝近臣亦大半降服。
——預言果然沒錯!
「大膽叛徒,非給你們顏色看不可!」
一會兒在南郊舉行號泣比賽,一會兒抱著威斗癡笑——王莽的腦子確實已出了毛病。
「皇帝有什麼稀奇!想要皇帝,我們可以自己立啊!」
群臣莫不如喪考妣般痛哭不已。由於與陞官有關,他們怎能不哭得死去活來呢?
——我主劉縯是真正的漢之皇族,他才是有資格被立為天子的人!更始帝劉玄是個來歷不明的雜種!
預言——讖,是何等被當時人們所深信,遠超乎今日我們的想像。《漢書》作者班固是極為優秀的人物,而連他都對預言深信不疑。
「各位請別動怒。劉稷是個粗魯武人,絕對沒有惡意。無禮之處尚請各位包涵……」
——不如及早離開王莽。
和圖書「一路攻往長安!」
劉秀原本就是個為人謹慎、甚至被認為是懦夫的人,向來做事遊移不定的他,雖於昆陽之役有過赫赫武勳,但人們認為那是湊巧,至今尚未對他刮目相看。
「放任劉縯的話結果不堪設想,他一定會篡奪帝位。皇上應該趁早把他解決掉……」
就結果而言,這件事有利於劉秀。倘若跟隨更始帝進入長安,他的命運一定會大大不同吧?
——不!事已至此,不如把王莽殺掉。
——還不如王莽時代……
王憲遂把王莽的後宮女人歸為己有,並把天子旗幟豎立在自己的寢室前——他是以東宮為寢室的。而且他取得表示天子身份的傳國之璽後,並沒有把它交出。
「威斗」是以北斗七星為形,類似鞋拔子的東西,長約六十公分,以五色藥石和銅作成。
更始軍士兵猛然攻向王莽。殺死王莽是大功一件,日後會被封為侯乃是一定的事情。
更始軍渡過渭橋,挖掘王莽祖墳,焚燒其棺及堂廟,最後攻入長安城。
「那就派他宣撫河北諸軍吧!」近臣做此建議。
庸愚的更始帝聽到帝位可能被篡,立即答允將劉縯處決之事。
——赤眉軍應該會比更始帝差強人意吧?
「我不怕數百萬大軍攻打過來。因為我有『威斗』!」
命運開始走下坡路時,連親信都會逐漸離去,這是一定的事情。
在這種情形之下,政治不可能不亂。
更始帝以日夜舉行酒宴為樂。他是個酒鬼,而他的夫人韓氏嗜酒的程度猶有過之。皇帝夫婦一天到晚對酌狂飲。要是近臣為了上奏政事求謁,皇后就當場對之怒罵。
但這個共同謀議卻因孫伋中途畏怯密告而消息走漏。
忍無可忍https://m.hetubook.com•com的軍師將軍李淑上書進諫。結果,更始帝大怒,將之下獄。
赤眉軍封更始帝為「淮陽王」。
史書如此記述當時的情形。意思是說:憎恨王莽暴政的民眾,以木棒擊打被梟首的王莽首級,並且割下其舌頭將之煮食。
李松進入長安後,立即逮捕王憲,將之處斬。
——舉兵弒殺王莽!
如前所述,這個時代頗多同名同姓之人。王莽被滅,漢復興後,確實有一個叫劉秀的人登基。但那是於昆陽攻破王莽軍的南陽劉秀,而不是國師公劉秀。
劉秀如何逃過這個危機呢!?
更始帝委實是個不成材的人,唯一的好處是容易操縱。在幕後操縱他的眾人,遂為爭取主導權而展開爭鬥。
劉秀以大司馬兼破虜大將軍身份,離開中央前往河北。他此行的目的在於說服諸軍歸順更始帝。
他一邊逃竄,一邊如此大聲喊叫。
國師公劉秀和衛將軍王涉自殺而亡,董忠則被捕遭殺。
更始軍中最為顯要的是於昆陽、宛城兩役立功的劉縯、劉秀兄弟。其中劉縯尤為更始軍中的佼佼者。
當時,長安有一個名叫西門君惠的道士。這名道士告訴擔任王莽衛將軍的王涉:
士兵們殺死王莽後,不但把他的肉剁碎,更把骨頭砍成碎片。這是因為大家多少都想搶到部分屍體的結果。搶奪時曾經展開自相殘殺的場面,因此而喪命者達數十人之多。
——更始帝政權不會長久的……
哥哥被殺後的他,其態度之恭順,甚至引起了更始帝的同情。
由洛陽逃出、回到東方的赤眉軍樊崇,以抽籤方式立劉盆子為皇帝,就是這個時候的事情。
他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了這樣的想法。
年近七十的王莽已到心灰意冷的地步,每日過著沉湎酒鄉的生活。他喜歡吃鮑魚,日日以之下酒。他對政事壓根兒已不關心了。
因此而升為郎的人,為數多達五千餘。
劉縯是在庇護他的部下,而他的政敵卻企圖以「不敬罪之共犯」為藉口,趁機把他除去。
「你看著辦吧!」
劉秀可以說是靠人們對他的批評而逃過一劫的。
上奏者內心對此甚為不滿,卻又不敢頂嘴。膽敢如此,腦袋是會搬家的。
換由任何人當皇帝都會比王莽好——天下人對新的更始帝政權有很大的期待。但這樣的期待完全落空了。
不幸的是,人們的期待又落空了。
「這是不敬之罪!」
人們再度期待於新政權。
赤眉大軍正由東方日夜兼程攻向長安,而長安宮廷的皇帝夫婦則祇知道成天喝酒。
如此向更始帝進言的是素與劉縯交情不惡的李軼。
他緊抱「威斗」,齜著牙笑著。
——由老子來做天子,有何不可呢!?就決定這麼幹了!
連正史作者也如此認為。
王莽釋放囚犯為兵卒,並令皇后之父史諶指揮這個囚犯部隊。但這樣的軍隊根本不可能發揮力量。而且生性吝嗇的王莽發給將兵的軍餉微乎其微。
佼佼者容易成為小人的眼中釘。有劉縯這等能幹果敢的人在,對其他人來說是非常礙眼的事情。
更始帝任命劉稷為「抗威將軍」。依照規矩,被天子任命為將軍的人要跪拜稱謝。
——百姓共提擊之,或切食其舌。
第一個攻入長安的王憲自稱為漢大將軍,將城中王莽之數十萬軍隊收編到其麾下。結果,王憲起了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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