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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諸子百家爭鳴

作者:易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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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前因後果 二 以人為本

第五章 前因後果

二 以人為本

於是我們要問:周和周以後的中國人,為甚麼最崇拜聖人呢?還是得弄清楚究竟甚麼是聖人。孟子的定義,是「人倫之至也」(《孟子.離婁上》),也就是人群當中最有道德的。比如伯夷、伊尹、柳下惠和孔子,各不相同。伯夷清高(聖之清者),伊尹負責(聖之任者),柳下惠隨和(聖之和者),孔子識時務(聖之時者),但又都是聖人(《孟子.萬章下》)。為甚麼?因為都是道德楷模。這是所謂「後聖」。回過頭再看「先聖」:唐堯、虞舜、夏禹、商湯、周文,哪一個不是「有德之君」?這就叫「先聖後聖,其揆一也」(《孟子.離婁下》)。第三梯隊的孔明、關羽、岳飛等等,也如此。他們能夠成為聖人或者「候補聖人」,都首先是因為有道德,比如諸葛亮鞠躬盡瘁,關羽義薄雲天,岳飛精忠報國。
因此,周公和他的同事,還有他的追隨者,包括許多代以後的追隨者們,便做出了一個英明的決策,或者說採取了一種高明的策略:神還要敬,命還要講,皇天上帝也還要拜,但對於天、神、命,以及它們與人的關係,必須重新解釋,重新定位。怎麼解釋?怎麼定位?三點。一,人與天的關係,是「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左傳.僖公五年》引《周書》)。就是說,皇天上帝並不一定認準了只保祐某個民族、某個政權。誰有德,就保祐誰。二,人與神的關係,是「神聰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左傳.莊公三十二年》)。就是說,鬼神明察秋毫,人做好事他們就賜福,人做壞事他們就降災。三,人與命的關係,是「禍福無門,惟人所召」(《左傳.襄公二十三年》)。就是說,命運本身無所謂好壞,全看人們自己的選擇。你選擇好,就是福;你選擇壞,就是禍。是福是禍,自己看著辦。
這倒也不難理解。既然崇拜是必需的,那麼,不崇拜神,就會崇拜人。問題是人也有好幾種,周人崇拜誰?他們選擇的是聖人。甚麼是聖人?一般地說,聖人都是歷史上對我們民族起過大作用的人。他們往往同時也是過去的領袖(王),因此也叫「先王」、「先聖」。最早的,有伏羲、神農、黃帝;晚一點,有堯、舜、禹;再晚一點,有商湯、周文。不過,聖人並不一定是王。比如周公、孔子,就聖而不王。王也不一定是聖人。比如夏桀、殷紂,就王而不聖。王不一定聖,聖不一定王,怎樣才算?兩條,一是有大貢獻,二是有大發明。比如大禹治理洪水,商湯推翻暴政,是大貢獻;周公制定禮樂,孔子創立儒學,是大發明。當然,最好是既有大貢獻,又有大發明,比如伏羲發明了八卦,神農發明了醫藥,黃帝發明了車船。這就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的生活,理應受到崇拜。早期的聖人,就是這樣。他們是在我們民族歷史上開思想、文化、制度之先河的人。他們留下的言論,就是「經」;他們創立的制度,就是「典」;他們闡述的思想,就是「道」。聖人,掌握了真理(道)www.hetubook•com.com,創造了經典(文化、制度),改變了生活,因此叫「聖」。從周代開始,我們民族崇拜的,就是這樣一些歷史上或者傳說中曾經存在過的人。儒家有此崇拜,墨家和道家也有,只不過名單不同(比如墨家崇拜大禹,道家崇拜伏羲)。實際上,聖人的名單並不固定。比如孔子,原本不是聖人的,後來是了。再後來,孟子等等,也都是了。再後來,關羽也是了,孟子則一度被拉下來。可見誰是聖人,有爭議。要崇拜聖人,沒問題。
其實陳子亢這個人,大家應該能夠想起來,他就是《論語》中曾經向子貢和孔鯉提問的陳亢(請參看本書第一章第四節),我稱之為「編外粉絲」的那個。現在看來,陳亢雖然是「編外粉絲」,卻也得孔子真傳。因為孔子也是反對人殉的,而且連用俑都反對。俑,音勇,也就是殉葬用的土偶和木偶,比如秦始皇墓中的兵馬俑。對於這類東西,孔子深惡痛絕。據《禮記.檀弓下》,孔子曾明確表示「為俑者不仁」;而據《孟子.梁惠王上》,孔子的話說得更難聽,道是「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意思是第一個發明俑的人,大概會斷子絕孫吧!我們知道,發明土偶和木偶,原本是為了代替人。與用人殉葬相比,應該說是一個進步,孔子為甚麼還要詛咒?楊伯峻先生認為,是孔子不知道這個過程,以為用俑在前,用人在後。有了俑殉,就會有人殉。我倒不這樣認為,我認為孔子是從根本上反對人殉。也就是說,在孔子看來,用真人、活人固然不行,用假人,用俑,也不行。因為俑是人的替身,也是人的象徵。用俑殉葬,就是承認用人殉葬的合理性和合法性。何況當時的俑,都做得活靈活現,某些木俑還能「踴動」,這才叫做「俑」。所以孟子認為,孔子反對用俑,就因為它們太像人了(為其象人而用之也)。《禮記.檀弓下》也說,用這樣酷似真人的俑殉葬,與用人簡直沒有區別(不殆於用人乎哉)!故此例不可開,此風不可長。此例一開,人殉就有復辟的可能,因此連這個口子也必須堵住。顯然,這是一種原始的、素樸的人道主義精神。其核心,就是要把人當人,不能把人當牲口。子魚的態度,子亢的想法,孔子的觀點,都如此。
也只有一個辦法:把神當人。
這個想法,恐怕也來源於周公。周公這個人,曾經先後生活於文王、武王和成王三個時代,親身經歷了周民族的興起(文王時代)、勝利(武王時代)和建設(成王時代),感觸非常之多,體會也非常之多。這些感觸和體會,有的記錄在《尚書》,有的記錄在《詩經》。比如《詩.大雅》中的《文王》,據說就是周公的作品。在這首詩裏,周公提到了一件事,就是「周革殷命」以後,殷商的那些貴族,都穿著漂漂亮亮的禮服,畢恭畢敬排著隊,在周人的祭祀儀式上行禮。於是周公說,天命真是偉大呀!殷商的子孫不也上億嗎?還不是統統變成和*圖*書了周的臣屬,參加我們的祭祀?此時此刻,他們心中想念的,究竟是誰的祖宗呢?
問題是,這與我們要討論的禮樂制度又有甚麼關係呢?
不過這裏還是有問題。甚麼問題?當作神的,不一定非得是聖人嘛!比如英雄,不能崇拜嗎?當然能。然而中國人的英雄崇拜,遠不能與聖人崇拜相比。比方說,追日的夸父,射日的后羿,無疑都是英雄。但是,他們能跟伏羲或者堯舜比嗎?不能。後世也一樣。比如三國時期的曹操、劉備、孫權,都是英雄。可是人們崇拜的,卻是諸葛亮和關羽。諸葛亮和關羽是甚麼人?聖人。聖人的地位高,還是英雄的地位高,不是一目瞭然嗎?
要回答前面提出的三個問題,恐怕還得先問問:禮樂制度是誰的發明?傳統的說法是周公。周公是甚麼人?孔子經常夢見的人。孔子為甚麼不夢見別人,老夢見他?因為周公才是周文化和周制度的真正締造者。據《尚書大傳》和《禮記》,周公在他攝政的第六年「制禮作樂」,結果「天下大服」。這是周公在取得了軍事鬥爭勝利之後,進行的政治建設和文化建設。有了這兩個建設,周政權才穩固了,周制度和周文化也才確立了。孔子經常夢見周公,原因就在這裏。
用人做犧牲品叫「人牲」,做陪葬品叫「人殉」,同樣是不把人當人。可是這兩種制度,在殷商時代非常盛行。這是既有文獻記載,又有考古發現證明的。送上祭壇和埋進墳墓的,不僅有奴隸平民,甚至還有貴族。這也不難理解。因為犧牲品和陪葬品,原本是人神之間進行交易的籌碼。出價越高,紅利越大。因此,如果是重大祭祀,有特殊要求,或者去世的人物地位特高,光殺戰俘和奴隸就「不夠意思」,非殺貴族不可。比如紂王的大臣比干,我懷疑就是因此而被殺,或者以此為藉口殺的。
孔子的這個主張,無疑非常明智,所以他才說「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智)也」。其實這種明智也是必然。道理很簡單:把人當人,就不能「把神當神」;不把神當神,就只能「把神當人」。最後的結果,則必然是不再討論鬼神的有無。因此,這是一種理性態度,也是一種人文精神。其核心思想,就是認為現實的人和人生,比搞不清也說不清的鬼神重要。鬼神存在如何,不存在又如何?要緊的還是自己如何。這是人道主義,更是理智態度。或者說得再明白一點:把人當人,就是人道主義;把神當人,就是理智態度。
這就不是「神的崇拜」,而是不折不扣的「人的崇拜」,因此應看作「以人為本」的組成部份。問題是:聖人雖然是人,享受的待遇卻是神。他們不容褻瀆,不容誹謗,不容非議,與神沒有兩樣。比如魏的嵇康,就因為離經叛道非薄聖人,被司馬昭殺了。當然,司馬昭殺嵇康,「非湯武而薄周孔」(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只是原因之一,甚至只是藉口。但能做藉口,也說明問題。同樣,司馬昭殺嵇康雖然是在魏的景元三年(公元二六二年和圖書),「聖人崇拜」卻是周人開的頭。沒有周人崇拜聖人之前因,就沒有司馬昭殺嵇康之後果。沒錯,嵇康之前,也有批判聖人的,比如莊子和韓非。不過他們只是批判某些聖人,不批判聖人的全部。何況那是在戰國,禮壞樂崩了,聖人也就不聖。禮不壞樂不崩的時候,有人批判嗎?沒有。沒有倒也不是不敢,而是因為在周代,聖人其實是被當作神來崇拜的。聖人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很高,沒人會去批判。所以,聖人崇拜,就是「把人當神」。
直接的原因,是殷商滅亡的教訓。我們知道,武王滅紂,非常之快。聯軍子月(周曆正月)底出發,丑月(周曆二月)底就攻進了殷都朝歌,殷紂王就自殺了。一個原本十分強大的政權,怎麼說亡就亡了呢?直接的原因,是殷紂王派出去的部隊,一到前線就掉轉矛頭,變成了周武王的先鋒。紂王的軍隊為甚麼反戈一擊?根本的原因,是殷商政權太不把人當人。具體表現也有兩個,一是活人殉葬,二是活人獻祭。比如江蘇銅山丘灣商代社祭遺址中,就同時發現了人骨和狗骨。可見當時是把活人像狗一樣,當作犧牲品的。這種特殊的犧牲品,就叫「人牲」。牲,有兩個意思。一是相對於畜,二是相對於犧。動物,養著的時候叫「畜」,要殺的時候叫「牲」,合起來叫「畜牲」。它們用於祭祀,毛純的叫「犧」,體全的叫「牲」,合起來叫「犧牲」。祭祀用「人牲」,就是把人當牲口,是典型的不把人當人。
也只有一種選擇:把人當人。
這樣一來,人與天、人與神、人與命的關係就全都變了,而且是越來越「不把村長當幹部,不把豆包當乾糧」,也就是越來越不把天、神、命當回事。事實上,說天「惟德是輔」,還多少承認上天選擇的主動權;說神「依人而行」,這種主動權就打了折扣;而當他們說命運「惟人所召」時,主動權就完全在人手裏了。於是,以神為本,就變成了以人為本;神的祭壇,也就變成了人的舞台。而且,越到後來,人就越佔據歷史舞台的中心,鬼神也就越是被邊緣化。這樣,發展到春秋晚期,就有了孔子的「敬鬼神而遠之」(《論語.雍也》)。甚麼叫「敬鬼神而遠之」?就是說,鬼神還是要祭祀的,但犯不著上桿子巴結。正確的態度,是敬畏鬼神,同時疏遠。
周公的這些話,代表著周人在勝利之後的反思。其中表現出來的理智和冷靜,令人驚歎!他們沒有被勝利衝昏頭腦,反倒驚竦恐懼於「天不可信」和「天命靡常」。天命無常,靠得住的就只有德;天不可信,信得過的就只有人。當然,天命還在,天意還有,但「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尚書.泰誓》),說到底,還是看人的表現。
這就清楚了。原來要成為聖人,有貢獻、有發明固然重要,更重要的還是要有道德。聖人,一定是眾望所歸的道德楷模,這是聖人之所以成為聖人的首要條件。顯然,中國人的所謂「聖人崇拜」,其實不過是「道德崇拜」。所www.hetubook.com.com以,如果說「把人當人」體現的是人道主義,「把神當人」體現的是理智態度,那麼,「把人當神」體現的就是道德精神。人道主義、理智態度、道德精神,這三條合起來,就叫「以人為本」。
把人當人,這就是「仁」,也就是「人其人」。據《尚書.泰誓》(也寫作太誓),周武王在伐紂之前,曾發表宣言,說「惟人萬物之靈」,說「雖有周親,不如仁人」(意思是有再多的親戚,也不如仁愛人民)。周武王是不是真說過這話,難講。但要說周人有這種觀點,大約是實。范文瀾先生甚至說,周人是廢除了「人牲制度」和「人殉制度」的,而且認為這件事具有「重大進步意義」(《中國通史》)。當然,一種延續了數百年之久的制度,說廢除就廢除了,並不可能。事實上此後的人牲和人殉,也史不絕書。不同的是:這兩件事已不像在商代那樣被認為理所當然。相反,誰要再搞,還會遭到抵制和批評。
問題是,僅僅「把人當人」遠遠不夠。為甚麼不夠?因為天命不可廢,鬼神不可無。天命為甚麼不可廢?廢了天命,周的政權就沒有了依據。鬼神為甚麼不可無?沒了鬼神,周的統治就沒有了手段。滅商之後,武王也好,周公也好,都一再對別人說:我們為甚麼要取代殷商?我們為甚麼能取代殷商?就因為有皇天上帝的授權。這就叫「天命」。天命,原來是給夏的。但是,後來上天改主意了,授權給商,讓他們滅夏,這就叫「革命」,即「殷革夏命」。這回也一樣,是我們接受上天的授權,革殷商的命,即「周革殷命」。這就是西周政權的合法性。所以,天命還得講,鬼神還得要,祭祀和喪葬還得搞,又不能再像殷商那樣不把人當人,那又該怎麼辦?
這就當然是「以人為本」了。不過這樣一來,卻又有了新的問題。甚麼問題?就是在當時的情況下,你可以反對某種信仰,但不能沒有信仰;可以不要某種崇拜,但不能沒有崇拜。為甚麼不能沒有?因為在人類的早期,包括人類文明的早期,所有的民族都得靠它們或他們凝聚族群。比方說,炎黃時代靠圖騰,殷商時代靠鬼神。顯然,周人只能用某種信仰去取代另一種信仰,用某種崇拜去替代另一種崇拜,不能取消崇拜和信仰。因此,在把神拉下神壇的同時,還必須把別的甚麼送上去。那麼,他們又該怎麼辦?
好在也有反對成功的,只不過這回反對的是人殉。據《禮記.檀弓下》,齊國的大夫陳子車死於衛國,他的老婆(妻)和管家(宰)就商量著要用人殉葬,而且連要殺的人都定下來了。為甚麼要用人殉葬呢?老婆和管家的理由是:夫子死在衛國,生病的時候沒有得到足夠的照顧,所以應該派兩個人到陰間照顧他(夫子疾,莫養於下,請以殉葬)。然而陳子車的兄弟陳子亢(亢音剛)反對。陳子亢說,用人殉葬,不合禮法(以殉葬,非禮也)。當然了,你們也有你們的道理,我哥哥生病的時候「莫養於下」(養,去聲,音樣)嘛和*圖*書!不過,最該照顧他的,也就是二位(彼疾當養者,孰若妻與宰)。所以,我的意見是:能夠不用人殉葬,最好(得已,則吾欲已)。實在不行,就只好殺你們兩個(不得已,則吾欲以二子者之為之也)。結果大家也能想像,是陳子車的老婆和管家都不再堅持人殉。
我猜,周公是親歷過此事的。而且,這悽楚哀婉的一幕,看得他瞠目結舌、膽戰心驚!誰能保證我們周人,就不會落得同樣的下場?因此,他在讚美天命偉大的同時,也痛感「天命靡常」(《詩.大雅.文王》)。看來,天,並不總是只保祐某一個民族、某一個政權。瞬息之間,可能就轉移了。所以,周公對召公奭說:「天不可信,我道惟甯王德延。」(《尚書.君奭》)也就是說,天命靠不住,靠得住的只有我們自己。我們能做的,就是謙虛謹慎,兢兢業業,把文王和武王的美德繼承下去。否則的話,那老天爺可是翻臉不認人!
說來很簡單:把人當神。
那麼,周公為甚麼要創立禮樂制度和禮樂文化?
這是有證據的。比如公元前六四一年,宋襄公與曹國、邾國的國君會盟,讓邾文公殺鄫國的國君(子爵)祭祀社神,司馬子魚就反對。據《左傳.僖公十九年》,司馬子魚說:用大牲口來進行小祭祀,尚且不可(小事不用大牲),哪裏還敢用人(而況敢用人乎)?子魚還說:祭祀,原本是為了人(祭祀以為人也)。人,是神的主人;神,是人的客人(民,神之主也)。用人做犧牲品,誰能夠享用(用人,其誰饗之)?你們這樣倒行逆施,只怕沒有好結果。將來能夠善終,就是萬幸(得死為幸)!遺憾的是,子魚的反對似乎並沒有成功,那個倒楣的鄫國子爵還是被殺了。《春秋》經文的記載,是「邾人執鄫子,用之」。
然而,儘管殷商政權殺了那麼多的人,甚至殺了貴族來祭祀,來陪葬,皇天上帝還是不保祐他們。相反,他們還亡得很快。顯然,周人要想保住勝利果實,就必須反其道而行之。殷的統治者既然不把人當人,那麼,周的統治者又該怎麼辦呢?
顯然,這裏有一個問題,就是孔子究竟相信不相信鬼神的存在?我看其實不信。如果信,那就應該「親而近之」,為甚麼要「敬而遠之」?但是,鬼神是否存在,搞不清,也講不清。最好的辦法是存而不論,掛起來。問題是鬼神可以不討論,祭祀卻仍然要進行。既然要祭祀,就必須信神信鬼;但要相信鬼神,又實在缺乏證據。不能信,又不能不信,怎麼辦?好辦得很!祭神祀祖的時候,權當他們存在好了。這就是所謂「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論語.八佾》)。這不是「老奸巨猾」,而是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因為在孔子看來,人之所以要祭神祇,祀祖先,無非是表達一種心意和敬意罷了。既然是表達心意和敬意,那就必須假設他們存在,認為他們存在,權當他們存在,而不要去問他們是否當真存在。比方說,我們祭祀祖先時,祖先還在嗎?當然不在,但又活在我們心裏。對待神,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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