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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左營心

作者:張明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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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海子

八 海子

民國三十九年,考慮到部分學齡較長的子弟,因身處戰亂貧困而失學,為了讓他們能繼續求學,桂上將毅然決定在校本部內,再成立全省第一所私立「海青初級中學」,並募集優良師資,以特殊易解的教學方法,有教無類。經過了三年的努力,終於在高中聯考中,以優異的升學率揚名高雄市。聯考最難取得的分數就是代數,但也是最好拿分的學科,讓我們在此永遠懷念翟森林數學老師,記得不!他所傳授的秘笈和口訣;只要想到「首項相乘」做首項,末項相乘做末項,交叉相乘的代數和,就等了中項,配上絕佳的山東口音,倒也押韻,於是就更容易讓同學們記住。每逢聯招考數學時,「海青」來的門生,每人口中都會振振有詞,弄得其他學校的考生以為在念什麼十方大咒,請神求來文昌大帝和愛因斯坦呢!
民國三十九年,台灣省運會在高雄市體有場舉行,「海軍子弟」學校奉命擔任大會舞的揭幕重頭戲,重任交由歌藝造詣深厚的黎蓉景老師策劃,她編排了一齣「西藏土風民族舞蹈」,召集了「海青中學」學生,混合了數百位男女同學,幾乎動員全校組成了這支「小海軍艦隊」,場面浩大。在那物資缺乏的時代裡,要如何來做服裝及道具上的設計和調配呢?老師智庫中自有他們的「點子」,於是請各位同學的家長或親友,去張羅搜集各種顏色的零頭破花布,縫貼在衣服上,霎時有如「齊天大聖」的七十二般變化,出現了數百位仙童玉女,七彩繽紛,光豔耀目,真是美麗好看,活潑動人,配上董滬生(後述海戰篇)、沈立、曹厲金等數十人組成的童音合唱團,稚音裊裊有如天籟,並由綽號「小白菜」,曾以〈江南好〉一曲羸得全市中學歌唱比賽第一名的張馥生同學來主唱。這齣民俗舞蹈的演出,可真是強勁,聲、色、舞、擺,樣樣俱佳,「卡斯」十足,不但獲得全體近萬觀眾的一片激賞叫好,不久還音震「天聽」,受命在蔣夫人御前演出,更是博得了中外貴賓們的一致喝采。從此這齣土風舞,就成為勞軍典範的「樣板劇」,當然演出後,這群小傢伙們也獲得了許多珍貴的水果、糖食和點心的熱情犒賞。
「海子」在三十八年創校時的招生資格,是局限於海軍子弟的身分,即使是住在學校隔牆外,勵志新村的陸軍要塞子弟們,也無法獲得入學許可。有位姓徐名金順的娃兒,就是在這個狀況下進不了「海子」的小門;當他成長後,毅然考入海軍官校,算是完成了他的終生大願,堂皇大步地走入海軍大門。
為了要整理校園內的環境,全校師生一起響應國家當時所推行的「克難運動」。校內長滿著一種鬚根結實的野草,衍生快速,很容易聚生成一束大草團,經常會絆倒矮小的同學。有一天,安校長拎了一個這種草頭向學子們展示,用他濃厚的山東國語說:「這個草頭就命名它為毛澤東草。」指示同學們要全力拔「毛」。孩子們猛一看這草頭,倒也像是個人首,就真的把它當作「毛澤東」的首級了。海軍子弟們一向具有強烈的愛國心,只知道毛澤東是共產黨的頭子,害得孩子們離開了故鄉,於是大家二話不說,只要看到此草,自動就去拔除;有時同學們還會相互比賽,在一定的時間內看誰拔得最多。沒有多久,校園內就再也看不到這種草了。
「海子」的運動精神除了籃球、游泳之外,其他項目也是風光十足,田徑方面有鄭叔祿、劉揚、姜仁宗和_圖_書等,他們為校方奪得了無數的獎牌和錦標。徑賽競標中,李成將就曾獲得全市中學的跳高第一名,李兄手臂曾受傷,為人厚道,不善言詞,但也不知道他怎麼去談戀愛的,著實贏得了當時大家所公認、稱她「大姐」的「中山堂」美麗之花陳麗黛小姐的青睞,在沒有省籍情結下,彼此傾心結為恩愛夫妻,現住桃園,兒孫滿堂。
「海子」學生們的活潑歌藝和資質,就在那屆省運會的啟蒙下,很快地被老師們陸續發掘出來,組成了一支合唱團,經常在左營海軍軍中廣播電台獻唱。該台設立在明德新村住宅區內的北端,很遠就可看到一根好高的天線鐵塔;歸副台長的女兒歸亞蕾,那時也只有七歲,一副帶有雀斑、美麗而楚楚可憐的臉蛋,兼具著溫柔童養媳般的氣質,說什麼也想不到這位黃毛丫頭,玉立長成後,會被譽為「亞洲影后」,也許就是她那憂鬱可憐動人的氣質和造型吧!再加上電台文藝的薰染和教導,及「藝專」的進修,終於走進符合自己才華的路,獲致成功。還有一位住在「自立」新村的劉姐姐今瑩小姐,和她的妹妹慧瑩,兩姐妹說得一口自然流利、清脆如鶯的標準「京片兒」;因為有這座電台設立,培育了許多廣播界的特殊人才,今瑩小姐往後即是頗受全省大眾所喜愛的廣播明星「劉梅」小姐。
海軍子弟,歡天喜地;親愛精誠,一團和氣;崇禮尚義,頂天立地;兄弟姐妹,人人成器;盡忠報國,立志做大事。
海子首任校長安世琪先生,是一位有原則、不懼權勢、而能任勞任怨的教育家;籍貫山東,和孔老夫子是同鄉。他在物資窮困中艱苦經營「海子」和「海青」,秉承武訓精神,讓「海子」慢慢擴展和茁壯,雖然在他晚年自日本深造歸國後,或許因為年事已高,思想上已跟不上快速進步的時代潮流,因而引起部分年輕老師們對安校長傳統的固執和改革措施產生少許不能溝通的爭議,但有一個不可磨滅的事實,那就是安校長確實曾伴隨、扶育、教導著孩子們,緩緩走過崎嶇的童年和啟蒙時刻,讓海軍子弟們勇敢地於正直中逐步成長,他永遠是海軍第二代孩子們的恩師校長。
黃兄中學畢業後考取了甲組(理工)台南的成功大學工商管理系,瀟灑地享受了兩年大學生活。後來在一次因義氣出頭相助同學,而與「血盟」幫派混字號的少年,在校外的舞會上大打出手,被警察抓了起來;不幸的是這位血盟太保,經警察偵訊後竟在派出所裡一命嗚呼,這下可好,出了人命還得了,因此報上大作文章,渲染喧天,「成功」大學怎堪如此破壞校譽,閻校長鐵了心,一定要把這條「黃狗」開除。沒辦法,黃兄只好捲著鋪蓋回到家裡,自修苦讀;打和他相識十餘年來上這是頭一遭瞧見他那麼認真地在研算。三個月後填寫聯考報名表時,「笨牛」正好站在他旁邊看他填畫志願,一共只寫了兩個,第一志願仍是台南「成大」工管。放榜了,嘿!嘿!真的又考回母校「成大」以前他曾念過的同一系裡,只不過現在是「新生」而已,氣得閻振興校長也不敢跳腳。
「海子」在古早期,就有那麼多傑出的青少年學生,其中有一位自左營國小轉學過來,我們給了他一個綽號叫「黃狗」的黃克歐同學,他機靈,個小而瘦,動作反應敏捷,好勝心特強,講義氣,「海子」學校裡數百位學生中,幾乎大家都知道或公認他是個絕頂聰明的怪https://m•hetubook•com•com傑;他不用功,成天騎著那輛廿四吋的小腳踏車,硬生生地將車子座墊拔得高高的,又將前後車輪蓋雨板拆掉,扭著小屁股在馬路上飛奔,到處亂跑;他的車技一流,定、盤、跳、追等,都有獨到的功夫,只要有熱鬧的地方,就有他的攪和;每逢考試或升學聯招,他的成績都不會很高分,但都是他所想要考到的最好學校;就讀高雄中學時,他練了一套輕巧的拳擊,彈著一手好吉他,可自彈自唱「貓王」的英文歌曲,相貌神態其是唯妙唯肖。黃兄讀起《蜀山劍俠傳》武俠小說時,能一目十行,七十本一套外,尚連帶《蜀山前後傳》、《峨媚七矮》、《青城十九俠》等數十本的飛劍神話古書(當時這幾部小說是禁書,因作者武聖還珠樓身陷大陸)也全部讀透;只要一個星期,他就能夠將全書的內容說給你聽,因此從來就沒看過他安穩地做過功課,讀過正經的教科書。
這則秘密的小故事,在五十年後出自黎伯母的親口述說,至今她仍對安校長硬朗、耿直的風格,給與她兒子的感受,十分欽佩。民國八十六年七月,校長的么女在高雄出閣時,黎上將還送了份優厚的賀禮,以表示對安小姐父親的尊敬。
在校中,老師和學生們每天都吃羼帶有什麼「維他命」的黃色糙米飯,另配空心菜三吃的名牌大菜,餐桌上時常看不到葷食,偶爾孩子們會在假期中走到海邊沙灘上撿些小螃蟹、蛤蜊,或在軍區指揮部前面,一條通往海港的清澈排水溝裡抓小蝦,或是用手線釣二、三尾不知學名的小魚,因為這類魚喜歡吃蒼蠅,所以都稱它為「蒼蠅魚」。孩子們用的魚具也很奇特,沒有魚竿,只是用大頭針彎起當魚鉤,魚餌就是拍死的蒼蠅,沒有魚標,魚吃餌上鉤時的剎那,就要憑著手指頭的感覺了。想到玩耍的紙牌上,不是印有《封神榜》漫畫裡的人物嗎?傳說中的姜太公,用直鉤也能釣到魚,憑藉的就是要有「耐」性;這個祕訣,天真的孩子們都懂。假期的下午,在軍區內的野池塘、大型防火水池、魚塭或海邊及溝內,都可以弄到不少拉雜的魚貨、海鮮,於是挑大尾的拿回來獻給老師們,以表心意。當然老師們將「野食」煮熟後,也會邀大夥兒一起來嘗「牙」祭,共度一個愉快的週末晚宴。這種生活看上去很清苦,但在精神上卻是絕對充滿溫馨。老師常告誡孩子們,要小心喔!不可在海灘邊及池塘裡戲水和游泳,孩子們都很聽話,於是在夜靜查床後的就寢前,娃兒們有時會輕唱著「我的家庭真可愛——」,他們彼此互勉,說出自己成長後的願望,奮力往未來的憧憬邁進。
這首校歌,表露出與左營其他兩所公立小學不同的氣質和風格,「親愛精誠」的典範,在往後半個世紀裡,不停飄逸,遠播深入於今日散居世界各地海軍子弟們的心坎裡;這條訓示,更牢牢牽引凝聚在自海那邊來到左營的孩子們的情感中,即使從未念過「海軍子弟」學校的海軍子弟,也都被浸懷依偎,而永遠離不開這束臍帶關係和共生的薰陶,又特別感性地附著在這種精神裡,不覺中形成了一個龐大團結的特殊族群。直到今天這這群年近花甲的海軍子弟們,仍秉持「親愛精誠」的訓示,在各階層內不斷持續地擴展,只要說「小時候我住過左營」,那麼就有如兄弟姐妹般地倍感親切了。
克歐兄在成大校園裡,前後混了六年,總算艱辛地以優異的第二名成績和_圖_書,從他那多難的工商管理系裡畢了業,服完預官海軍憲兵役後,即赴美進入堪薩斯大學繼續深造,半工半讀,勤苦節儉,事業有成,在他四十七歲時寫信告知那條「牛」說,他獲得了「臨床實驗」的博士學位,又經多年歷鍊,現今被聘於美國歷史最悠久及最負盛名的波士頓哈佛大學「臨床生化統計」系裡,擔任副系主任兼教授。這可讓那隻「笨老牛」傻眼了,這傢伙工管經驗已達爐火純青,到了這把年紀,還搞那種難聽、有關房事的「臨床」,這誰不會呀!花那麼大力氣去修「博士」,真是臨老入花叢,弄不懂。後來老牛稍微知道了一點小小的道理,今天我們的「台大」醫學院、「榮總」、「中研院」等知名的醫學機構,對這「臨床」方面的實驗,尚處於起步階段,於是他在美國休假沒事時,就被「中研院」風風光光地請回「祖國」來,到各大醫學機構去演講;這小子也真俏的會選這種「博士」。每次他來做學術妙論,都很想聽聽這位博士如何去掰,但他卻總是說:「牛呀!你還是不會懂的。」不論如何,在四十年後的今天,他總算對於栽培他的祖國,有了些回饋。每當黃兄返國,我們數十位老同學便輪番和他歡聚,而他總會很誠懇感性地告訴我們,講學完後,他還要回左營軍區、明德新村、體育場、中山堂等地去逛逛,以了卻懷鄉之願,尤其來到「海軍子弟」學校的舊址門前時,他都會靜思,感謝母校給與他的啟蒙和薰陶。
民國五十二年,似乎被遺忘的澎湖「海子」分校奉命停辦後,不久左營的「海子」本校也跟著走入歷史。幸運的高雄市政府,承享了前人創校努力的成果和規模,順利地接辦了「海子」,並改名為高雄市立「海青工商」專科學校。如今校內高樓巍美,樹草繽紛,學生校服整齊。每當行經該處,遠遠望到左營舊城遺留下的南門時,眼中卻出現了四十年前的「海子」校舍,和年輕師長們的英姿,及稚氣同學們的面貌,耳中彷彿隱約又聽到那已不存在的校歌,正在輕輕地唱著——
「海子」一直延續著在大陸時的學制,學生成績不達標準即會遭到留級,差得離譜的,不但沒資格「留」還要遭到多降一級的「再修」回鍋。孩子們念了一年書後,部分程度差的學生,在不願意留或降級之下,就轉入其他學校,導致海軍子弟換校的「大洗牌」,無形中製造了一個機緣,讓本、外省藉的孩子能有更多一起相互共處,彼此了解的機會,回憶起那個時候,從「海子」轉到「左營」國小讀書的,四年級的學生就有陳慶國、徐傳法、張綿續、浦次威等數十位,又從「左營」轉到「海子」的學生,有黎昌意、黃克歐、黃琬琪等十幾位,尚不包括「舊城」國小及其他年級的出入。這些同學們的轉讀過程,都在往後每年的新學期開始時發生,自然就完成了陸、島文化生活語言上的相互學習。因此本、外省同學間好像從未發生過打群架的傳聞,孩子們總覺得住在左營,是一個最沒有省籍情結的區鎮。
古早期的「海子」,每個年級僅收兩三班學生,校中配發一套黑色的三條水線的小水兵制服。幸運的入學者,大都是在民國三十八年時,隨父兄來到左營的子弟們,稍遲晚到的,就只好就讀「左營」或「舊城」這兩所小學了。
雖然孩子們拔草的綿力,並不能夠驚天動地,但他們的赤子忠心,真的表現出殺「朱」拔「毛」的綿力。固然今天兩岸間已無仇恨,和圖書但「毛澤東」確實帶來很多的禍害。
「海子」有這樣一位校長,更有一群年輕出色的老師,如賀中介及陸祥寶老師等,他們都是具有高知識水準的流亡學生,部分是追隨政府來台的單身教育家,老師們都能以校為家,全心合力地教育這些孩子,同時還要負責照顧一群隨父兄來台、而無母親照料生活的單親學子。這十幾位十一、二歲的學生,有王保民、王士進、熊立渝等,穿的是部隊報廢的破舊軍服,套在身上是又大又寬,想到往後增歲長高十幾公分後,長短就剛好了;這類阿Q式的安慰,當時可以讓人覺得好高興,不過現在看上去,卻活像漫畫書中的「三毛從軍記」,小「三毛」們早晨吃的是軍隊裡的稀飯、饅頭,午餐是自軍營早餐中多帶來的饅頭,混合著冷水囫圇吞食,放學回到部隊,再撿一頓剩餘食物當晚餐,夜間和父兄戰士們大夥兒睡在軍營裡的臨時空鋪上,長期下來,營養不良,住無定床,根本別談寫課業了;於是「海子」的老師們開會一致通過,准許這群「小乞丐」們,繳交少許的生活費用,在學校裡進餐和住宿,由老師們輔導課業及生活管理。
說起游泳更是驚人,其中有高窈美麗的張宗慧、宗慈姐妹,和「黑美人」王玨、「小白鯊」楊娥。張宗慈小姐曾代表我國參加一九五八年東京亞運會蛙泳比賽,贏得東方「美人魚」的雅譽,至今仍是我們所懷念的同學。當她念小學四年級尚未發育前,經常和十幾位男女小朋友們,穿著薄衫內褲,在她家住處舊城旁的蓮池潭(現又稱春秋閣),天真無邪地一起跳入清澈潭水中學習游泳;成長後,她的蛙泳曾代表國家出賽。這榮譽使得外校的學生們十分欽佩,有緣在大馬路上看到她的倩影時,一面欣賞她那健美的身材,一面會暗暗指著她說;她是「海子」的。
反觀那頭笨「小牛」,倒是屢敗屢考,勇氣可佳,他實在弄不清他好友的本事,於是這條牛考不上大學時,就追問這隻狗了,「歐子,我們每天都不念書,一起打屁,怎麼每次你都能考上公立的好學校啊!不懂。」他用四川話回答:「讀書無他,上課要用心聽老師解說。」牛又說:「我倆那麼夠交情,為什麼你不早告訴我這個秘訣呢?」靈犬笑了,「唉,你真是個小笨牛,為什麼你不早來問我呢?」這段很有哲理的對話,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海子」的財源十分短缺,教室和房舍都是飽經戰火、日據時代留下來的木板老屋,校園內的路面,條條都是崎嶇不平的泥巴小徑,雜草叢生,假如在晚間,準是一座開拍「靈異傳奇」電影的最佳虛擬恐怖攝影棚。走踏在地板上所發出的「呀呀」響聲,羼著因晝夜冷熱膨脹不均的物理現象,致使粗糙板牆、課桌、板凳都會自動地吱吱細叫;這類斷續的和音,倘若幻想到是在呼喚某人的名或姓,那一定就是他或自己了,再配上雜草樹叢所生的陰影,霎時毛骨悚然。因此住校的小男生們,在夕陽下山天色稍暗前,沒有三人行,是不敢在校園裡遊蕩或散步的。
村子裡,另有一個綽號叫「小牛」的搗蛋鬼,常和「黃狗」混在一起,聽說他倆在八歲時一同搭乘「永泰」軍艦,隨父母自定海來到左營;「黃狗」的父親黃震白將軍,當時是「永泰」軍艦艦長。由於同舟患難的小關係,所以他們的私交篤厚,這條尚稱聰明的「笨牛」就曾告訴我很多關於這隻黃狗的故事。狗、牛每天放學後就耗在一起,不是練習著打拳、看電hetubook.com.com影,就是吹牛、騎車或唱歌等等,從來就不會去談讀書和功課那碼子的事。
軍區內幾乎每個單位都有籃球場,部分訓練機構還有游泳池的設施。在這樣的環境薰染下,海軍子弟們大都會玩籃球、游泳,在每年舉行的高市中小學運動會上,「海子」在這兩項中,不論男女生都有突出的表現,甚至往後的大專運動會,各校隊中擁有的最佳籃球、游泳選手,也有數位是出自「海子」名門。那時幾乎每個村子都有小型籃球隊,稍負盛名的自立新村球隊中就有出色的球員,如李維璜、李維勳、李維揚、陳志恆(後進入美國之音任新聞記者)等,日後也都成為其他名校籃球校隊的得力主將。另有兩位左撇子的趣味人物:張為國、張為民兩兄弟,組成一支奇特少有的「崇實新村」籃球隊,每位球員全都慣用左手,這幾位怪才是林月生、林莊、林家銘、林志斌、李錦輝等;因經費缺乏買不起球衣,後來是在這幾位熱愛籃球的大孩子們,沿家挨戶地勸募資助下,才得以組成一支球隊。當張氏兄弟進入大專後,彼此也分別擔任「海官校」及「陸官校」的籃球校隊隊長,每當舉行三官校友誼賽,陸、海兩軍對抗時,兄弟倆就各為校譽,勇敢拚戰,雙方教練也都會採取「以兄制弟」的戰術,讓兩兄弟鬩牆、互別苗頭;比賽精采,加油之聲頻頻叫好。但這似乎也象徵著另一類手足之爭的無奈,不就是今天兩岸間的寫照嗎?頗令人省思。
民國三十八年初,「海子」在班級設限下,卻也開了一個特例。當時有一位稍晚到達左營的小娃兒黎昌意同學(號長青),也許是因為他的父親是第二艦隊司令黎玉璽將軍,於國有功,因此「海子」破例多收了一位名額,使得長青兄得以順利進校就讀三年級。開學前夕,長青兄與母親共赴台北,探望因經常於海上率艦隊巡弋,且多時不見,目前正在陸上受訓的父親;愉快的父子團聚,讓長青兄不經意遲了兩天才回去註冊。安校長毅然以違反校規為由,取消長青兄的入學資格,雖經多方關說,仍無轉圜餘地,校長說:「觸犯規定,不能立標,何以樹人。」因此這位小朋友來到了左營國小,打混了半年後,才再轉到「海子」就讀三年級下學期。長青兄銘記了這個教訓,往後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受到了很大啟示,他不因父親權貴而驕傲,直爽、謙虛待人,台大畢業服完兵役,赴美國史丹福大學深造,取得工商管理碩士即在美商任職,深得信任,後奉派回國負責遠東地區科技市場開發,並參與「貿協」籌建「世貿中心」的規劃。因工作主動積極,為當時經濟部長趙耀東先生延攬至政府。昌意兄秉持國父「人生以服務為目的」的公僕精神,吸引外商來台投資,成果豐碩,復又被外交部借用派駐香港,成為一個不會說廣東話的我政府最高代表,在「九七」前奠定兩岸三地複雜溝通的基礎。
桂永清上將在民國三十八年時,精心策建了眷村來安頓眷屬們,並更進一步想到必須教育海軍第二代,才是國家的基礎和根本,於是選擇左營舊城南邊,有三百餘年歷史的古蹟「啟文門」的西側,創立了不屬於高雄市,隸屬於海軍的私立「海軍子弟」學校,正吻合了「啟文,開智」的意義。之後,為了要兼顧住在北左營,交通不便的學童,甚至隔海更遠的澎湖海軍基地上的學子們,於是又在左營軍區「自立新村」的南側設置了分部,並在澎湖測天孤島的海軍第二軍區內,另設「海子」分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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