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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球貓

作者:朱川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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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心 2

女人心

2

眼前嶄新的碗筷給人極度不協調的感覺。初惠的視線回到豐子的一雙眼睛上。就在那一刻,初惠發現現在的豐子身上有一種奇怪、無法解釋的詭異氣息。
豐子的眼神顯得有些慌張,身體無意識地微微顫抖。正面看,眼睛不自然地往上吊,那表情看起來很像是一張狗臉。
但總不能一直這樣照顧對方。對他人的好意一旦習以為常,豈不反害對方成了愚呆之人?這麼想之後,初惠才決定盡可能少露面。不過她也告訴豐子,若碰上困難,隨時可以到店裡來。然而,對方卻一通電話也沒打過來。不知她過得還好嗎?
精神受到太大刺|激時,臉會變得像狗一樣——初惠記起客人中曾有人這麼說過。簡直就像被狗、狐狸給俯身。以前的大人大概是看到這樣的表情,才會聯想到是被狗神或狐狸給附身了吧!
靖男突然傳出死訊,是十月初的事。
初惠敲了敲門。
豐子的住家是位在覺智寺附近的便宜公寓,一到晚上,四周便變得漆黑、靜寂。不過這寧靜的環境,倒也適宜人居住。
幽靈!初惠差點脫口而出。父親成了幽靈…hetubook•com•com…怎能對小孩子說這樣的話啊!
「不會。雖然我不怕,可是爸爸好可憐。」
靖男過世約兩星期後,初惠到豐子的公寓探望。
初惠冷不防被潑了盆冷水。她萬萬沒料到會遭拒絕,尤其是以這樣的理由——
真的是靖男回來了嗎?還是說,連這麼小的女娃兒都在配合精神不穩定的母親呢?不管是哪一種情形,都叫人不寒而慄。
「啊,媽媽,好久不見!」
「接下來你可是要自己掙生活費呀!到我店裡上班你也比較輕鬆。你上班的時間,滿智子可以留在二樓。」
不過,看到豐子哭得死去活來,初惠也忍不住動了氣。
「不會害怕嗎?」
「怎麼可能?」
「很好呀,都是託媽媽的福!」
之前,顧慮到靖男的面子,豐子不得不辭去工作,但現在已經沒有這層顧慮了。雖然給的薪水不高,但考慮到滿智子的狀況,整體條件應該是不錯了。
靖男原是樂團的成員,聽說鼓技還可以。西鄉輝彥剛出道時,靖男還曾擔任過他樂團的鼓手——這是唯一讓靖男自負的地方。最後是敗在酒何賭這兩件事上,如今也就靠打柏青哥何麻將在過和*圖*書日子;就像畫在圖畫上那麼清楚,是屬於墮落型的人。從這一點看來,豐子和靖男倒是物以類聚的夫妻。
輕快的語調,讓人感覺到對方的好心情。頭七時天天過來探望,當時豐子還終日以淚洗面。怎麼才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恢復元氣了?初惠與其說放心,不如說更覺得古怪。
「你在說什麼啊,真紀?」初惠差點忍俊不住。
「真的!一過完頭七,他就回來了。」
初惠感到背脊優勢一陣冷颼颼。
(靖男的……靈魂嗎?)
「這是……靖男不是已經死了嗎?難道人都死了,你還要守著他生前說過的話嗎?」「靖男沒有死。」豐子突然瞇起一雙大眼睛說道。「的確,他的肉體已經不存在了,不過他還活著。」
轉向一旁獨自在玩積木的滿智子,初惠小聲詢問。
初惠代替成不了事的喪主和葬儀社的人洽談所有葬禮事宜。只不過在自己店裡上了幾天工,為什麼就得為她打點這麼多事情?初惠不是沒有想過這問題。但她若放了不管,事情不會有絲毫改進。初惠是那種覺得其嘴上抱怨不如自己動手處理還比較快的人。
「是真的?阿姨有點懷疑耶。那不就成了……」hetubook.com.com
四歲的女娃仰起臉,默默看了初惠的臉半晌,最後像是承受不住腦袋瓜子的重量,重重地用力一點頭。
初惠感到自己的背部一陣寒意。
「我沒有騙您,每天晚上過完十一點的時候,他一定回來。而且,雙腳也都還在……爬樓梯時,還可以聽到他的腳步聲呢!他進屋子裡來,吃晚飯、喝完酒後才又離開。」
「可是我說都是真的,他就從那個門走進來,坐在這小茶几前吃飯。你看——」擺在濾籃裡的食器中,有一副男人用的茶碗倒闔著,還有一雙新筷子。「我告訴他,以前他用過的碗筷在告別式時都燒掉了。他很生氣……我才趕忙又買了新的回來。」在告別式上,將故人用過的茶碗、筷子燒掉是傳統的習俗,用意是要告訴再回來的亡靈,家裡已經沒有他的食物了——靖男的碗筷在和尚誦完經後,已經按照指示燒掉了。
「怎麼樣?一切還好嗎?」
「對了,真紀——」閒談了二十分鐘後,初惠提出建議。「想不想再回到店裡上班呢?」
起初雖然悲慟逾恆,不過死去的人終究會遠去——人,是善忘的動物,悲傷也好,歡喜也罷,都會隨著時日的消逝而m.hetubook.com.com過去。等到心情平復之後,再重新踏出步伐吧。想到這裡,初惠索性讓豐子哭個夠。
不是自負,而是霞草長期性人手不足。目前在店裡上班的有兩名小姐,不過其中一個正考慮跳槽到薪水更高的酒店上班,而且似乎心意已決。因此,初惠得趁早找到人手候補才行。
和她比起來,豐子的失態真不是一般可以形容的。整個告別式從頭到尾,她就只是抱著棺木哭得稀哩嘩啦,好像全然忘了還有小女兒的存在。這段期間,滿智子只得由初惠的小孩珠惠和正二負責看顧。
意外地,前來應門的豐子一臉開朗的表情。
「爸爸回來了,真的。」滿智子的視線回到積木上回答著。「昨天也是吃那些飯和酒,而且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我要尿尿。」
雖說可憐,但真紀應該會因此而得救吧!看著幾分酷似谷隼人的靖男遺像,初惠心中想著。
頭七之前,初惠每天都過來幫忙料理吃食,也放了些現金以備豐子母女不時之需。她會這麼做並不全然為了豐子,而是擔心年幼的滿智子。
死狀可說悽慘。他在鶯谷的立飲酒屋和隔桌的客人吵架,正要逃走時,摔個倒栽蔥,後腦撞在柏油路上,後來由救www.hetubook•com.com護車送往上野醫院,當天人就斷了氣。聽到這消息時,初惠不禁想:「連死都不像個樣……」雖然相識多年,但想到對方連死都死得這麼荒謬,她實在擠不出眼淚。
「你突然跟我說這種事,教我怎麼相信?」
說話到一半,豐子突然起身,走到廚房旁的廁所。那大剌剌的行徑一點也不像豐子本人,以前的豐子會羞赧地悄聲離座。
如果哭能讓死去的人復生,那豐子要怎麼哭,她都不會管。可是,多餘的淚水根本無濟於事。眼淚,是要讓人記住它的味道以便重新奮起的;光只是哭的話,小貓小狗也做得來。
「為什麼?」
「媽媽,真的很對不起!」在初惠還沒把話說完之前,豐子便打斷了她。「陪酒小姐的工作,我們家那口子不會允許的。」
雖說如此,豐子還是抱著棺木哭個不停,完全不顧一旁嗷嗷待哺的稚子,是沉浸在自己的哀傷裡。那也是「女人心」吧!
「因為他腦袋後面流出好多血啊!」
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初惠心裡想著。
「滿智子,剛才媽媽說的話,是真的嗎?」
「媽媽,您不相信吧?」對著一臉驚異的初惠,豐子笑問道。
(到底怎麼一回事?這孩子……難不成給哭壞了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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