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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十大報應傳奇

作者:王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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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跡衫子——陳義郎

血跡衫子
——陳義郎

飯菜送來,義郎很快的吃著。
陳義郎的故鄉在福昌,陳老太太為什麼會遷居三鄉,我們無法知道。而陳義郎返鄉時便正巧進入陳老太太開的酒館用膳。如果是日間往來客人多的時候,陳老太太或許不會注意到義郎。偏偏陳義郎出現在酒店將要上門板,沒有其他客人,祖孫得以面對面相見。而陳老太太竟把有紀念意義的血跡衫子,送給一位素昧平生的年輕人等等。這些看來最平常不過的小事件,匯聚成揭穿周茂方假面具的力量。等真相大白後,我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不起眼的情節,步步暗藏玄機呢!
「真對不住,錯過了晚膳時間,可以隨便給我弄點吃的嗎?」

屍首尋不著;郭氏沒有主意,只是抱著義郎慟哭,幾次昏死過去。茂方便作主整理彝爽幾件衣物,在郵亭設了靈奠祭。
「沒什麼像樣的菜,飯錢就不要了。我有個孫子,十幾年前跟著我兒子媳婦一塊兒去任官,就沒再見面。他年紀有你這般大,模樣也有點像。哦,請問你尊姓大名?」
完成報應的因素是許多看得見的偶發事件;而推動這些事件發生的力量則是看不見的「天意」。確定了這一點,我們再看其他角色代表著什麼身分,就容易也清楚多了。
郭氏睜大了眼問:「我丈夫如何死的?」茂方笑笑不答話。
第二件,周茂方先以毒辣的手段殺害同窗摯友,結拜兄弟,卻欺瞞死者家人;又冒名任官;更霸佔朋友妻兒。這樣一個狡獪陰狠的人,竟然會生懷鄉之情。如果是他自己回鄉探望倒也說得過去;但他卻是令陳義郎——一個和他有殺父大仇的假兒子——回去了解自己的故鄉,促成了祖孫相遇。這難道不是天的安排嗎?
義郎和母親暢敘離情。母子一邊閒聊,郭氏一邊幫義郎清行李。抖開酒店老太太送的衫子,郭氏臉色大變,厲聲問:
「周兄,對不住,冷落你了。」說著拱拱手,一臉歉意。

詮釋

老太太出神的望著他,「義郎也有這麼大了,該是應舉的年紀吧?」正想著,義郎吃完了,到櫃上付帳。
郭氏愣在原地,只覺得五臟翻騰,喉裡湧出一口腥甜,腿一軟坐在地上。
夥計和_圖_書有點遲疑。一位看樣子是酒店主人的老太太開了口:
「這是哪裡來的?」
「陳義郎為父報仇而殺人。但周茂方殺害摯友,冒名任官,隱瞞十餘年,其罪當死。血跡衫子適時出現,促使陳義郎為父伸冤。可見得人世間天理尚存,陳義郎免罪。」
停留了幾天,僕夫們漸漸不耐。茂方對郭氏說:「事情既已發生,人力無法挽回。現在我們在這偏僻的地方,彝爽弟的死訊天下四方沒有一個人知道。我權且藉彝爽弟的名,與夫人前往任所,任期結束後可以回鄉,再為彝爽弟發喪。」
過了西陵峽,距儀隴還有五百餘里路程。一行人登上了巫山。彝爽、茂方兩人捨馬漫步,猶有餘味的談著西陵峽的風光。彝爽妻郭氏一路勞頓,帶著兒子義郎坐車先行。
郭氏躲到房裡搥胸頓足痛哭了一場。自此淚水往肚子裡吞,繼續扮演茂方的妻子。
客人漸漸散了。彝爽來到茂方面前:
「我和父親到了新安,父親命我回故鄉福昌探望。經過三鄉的時候,酒店裡有位老太太……」

「我們貪看風景,攀上了一處絕壁。我一時內急離開了一會兒,再回到原處,只見馬受驚立起,把彝爽弟踢落崖下去了。」說罷哭得更加傷心。
僕夫奉命先行。陳周二人另尋小徑攀爬藤蘿到了一處絕壁。俯瞰滾滾江水,兩人不禁縱聲長嘯。忽然茂方從腰間抽出隨身帶著的小金鎚,猛擊彝爽後腦。彝爽不料有此突變,痛苦的睜大雙眼,又是疑惑,又是憤怒的瞪視著茂方。茂方用力一推,彝爽便落下深淵。
一件表達孝思的血跡衫子,經過小小的曲折,十餘年後重回原主手中。這樣的巧合,沒有道理可言。於是和〈巧禍〉中的諸人物一樣,只能歸諸「天」。是天意操縱著這一切。唯有讓作惡者受到懲罰,人間才有理可言。而這個「理」,也是「天理」。人們行善作惡都不能逃過天理的裁判,那麼,報應也就是必然了。
在洛陽會合了茂方,應試畢,兩人又回到遂州。
母子二人胸中填滿了恨,卻還要擺著笑臉面對周茂方。義郎悄悄準備了一把刀,經常趁茂方不在家,將刀磨了又磨。
「天」就是hetubook.com.com這樣面面俱到,包容一切。君子能不敬天、不畏天嗎?

「好弟兄,談什麼對不起呢!」茂方冷淡的答。
義郎一一回答。郭氏一跤跌坐椅上,眼淚不聽使喚的流了滿臉。義郎從未見母親如此,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至於露面來結束故事的刺史,我們也不要忽略他的存在。陳義郎是站在人倫、情的立場證明善惡果報,親自斬殺惡人;刺史的一番宣言,則是就理、就法,秉承天意在人間執公理。他實際上是「天」在人間的代言人。
山徑中嶝石嶙峋,臨著長江浩渺,比行舟又是另一番風味。茂方一路遊山玩水,似已忘卻了落第的不快。美景當前,興致尤高。便對僕夫說:
「咦,巧得很,我孫子也叫義郎,」說著拿出衫子:「這是我媳婦出門前裁的衫子。上頭還有剪裁時候傷了手指留下的血跡。就送給你算是個紀念吧。」說著竟掉下淚來。
周茂方坐在大廳最角落,看著陳彝爽意氣風發的周旋在賀客群中。兩相對比,掩不住茂方滿臉的落寞。雖然彝爽和他曾經嚴嚴正正的結拜過,從小一同讀書,情同手足。但眼看著彝爽一試而中,如今要調任蓬州儀隴(今四川蓬安縣)縣令;自己卻屢次落第,到現在還是個白衣。想到這,忍不住妒恨起來。
〈血跡衫子〉則不同,所有的巧合冥冥中都指向一個目標,即周茂方。陳老太太、郭氏、陳義郎雖是苦主,卻似乎成了旁觀者。他們「製造」著這些偶發事件,但不知道它的意義。直到最後意義才顯示出來。郭氏當然是以完全不同於〈巧禍〉諸人的心情來道出「天意」二字。
郭氏自忖弱女幼子,無法獨力回鄉,只好答應。茂方於是重賞僕從,堵了他們的嘴。而後逕赴任所。
太陽隱去後,天色很快的暗沉下來。路上行人已不多。義郎匆匆趕路。去福昌還有二十里,來到一個叫三鄉的小鎮。
「我卻稱了這殺父仇人那麼多年『父親』!」
比較起來,〈巧禍〉中幾個主要角色,都在「巧合」串連交織成的命運之網中起伏掙扎。每一個偶然事件的發生,當事人都不免要高呼天理。也因此靜山大王受報應,與其他每m.hetubook•com•com一個人的命運緊緊連繫著。他們都親自領受「天」無邊的力量,所以呼天雖然呼得無奈,卻又不得不臣服在祂腳下。

轉眼義郎十九歲。茂方帶他去洛陽應考。兩人沿十餘年前來路往東而行。到了新安,茂方命義郎往南去故鄉福昌(今河南洛陽附近)看看;自己則繼續東行,相約在洛陽會面。
機會終於來了。刺史宴請屬下,茂方喝得醉醺醺回來。義郎潛進他臥房,一刀割斷他的咽喉。
本篇原名〈陳義郎〉。取材自唐.溫庭筠《乾(左月右巽)子》。
義郎漲紅了臉,圓睜著眼,彷彿眼角也要裂開了。一拳擊在桌上:
「我姓周,叫義郎。」
如果完全循正常的法律途徑,讓法律來判定周茂方當死;那麼身為人子的陳義郎不能手刃仇人,心中必然撼恨。可是儘管周茂方受到應得的懲罰;儘管陳義郎盡了人子之義,滿足人們情感上的冀望;卻違背了「這是法治社會」的理智判斷。因此,天除了派遣陳義郎來實現報應;又派遣了刺史這個角色,以執法人的身分,給陳義郎的行為一個合理的解釋。這樣一來,兩方面的遺憾便都解消了。
義郎見母親好像換了個人似的,慌忙說:
郭氏忍住了淚,緩緩說:
第二天,義郎取了茂方首級向刺史自首。刺史聽了始末,判道:
〈巧禍〉中,唯有靜山大王是罪有應得。為了他,故事裡的每個人物都受著命運的播弄。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靜山大王從深夜進入劉家開始,到最後人頭落地,也未嘗不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擺弄著;可以說沒有一個事件是出於他的個人意志。因此,〈巧禍〉裡人們的肯認天意其實是消極的、痛苦的,雖然表面上是那樣的平靜溫和。而〈血跡衫子〉中造化弄人的意味沒有那麼強烈;最終更是悲中帶喜收場。因此郭氏是以積極的態度,感受天的無所不能;更代作者向世人宣言:為善作惡,躲得了「人」的雙眼,又怎躲得了「天」的俯視察照?
「這回最遺憾的是娘不肯跟我們一起去。她在這兒住了一輩子,捨不得離開。還有就是我們兄弟要分別了……」說著彝爽眼睛突然一亮,「呀!周兄何不與我們同和圖書行?一方面觀覽沿途風景散散心;一方面路上有個論學的伴。」茂方淡淡一笑沒有答話。彝爽繼續自顧自高興的說,「有個詩人叫李太白你聽說了嗎?」茂方點點頭。「前些時候他寫了一首〈蜀道難〉,『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在京師傳誦呢。這回可有機會親自去體驗蜀道之難了。」
「去弄吧,可別太隨便。」義郎呼了一口氣,輕鬆的笑了。
彝爽兩歲的兒子義郎,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兩人旁。拉著茂方的袖子說:「叔叔,去,去。」彝爽又勸了半天,茂方終於舒展眉頭答應同行。
郭氏早已知道丈夫被害,苦於寡婦幼子而忍辱偷生,扮演仇人的妻子。那份有苦說不出的煎熬,恐怕一般人難以想像。這樣生活了十餘年,一旦血跡衫子出現眼前,其震撼力當非同小可。而所有累積的恨、苦悶、期待,都化為對「天」由衷的感謝讚美。
第一件,郭氏是個孝順的媳婦兒,她裁衣時,想必是想到將與婆婆分別,心神不寧,所以讓剪刀誤傷了手。另一方面,既是為婆婆裁衣,卻沾上污漬,理應重新裁剪。是什麼理由讓她就這麼保留了血跡,使衫子成為日後重逢的依據?難道不是天意嗎?
「老太太多大年紀?長得什麼模樣?她怎麼說這衫子來歷?」郭氏聲音不住抖著,一連串問。
周茂方是個失意人。在那對讀書人而言功名重於一切的時代,眼看著別人中試升官、有妻有子,自己卻一無所有,心裡定然不是滋味。陳彝爽邀他同行,是為了助他排遣鬱悶的心情。不料一路山川美景,沒有滌淨他的心靈,反而為他造就了一個作惡的機會。人的歹心一念而起,便從此走上罪惡的不歸路。
「你們護著夫人少爺先走,到前邊郵亭準備些酒餚。我們飽覽此地風光後,還須飲酒助助興。」
單看陳義郎潛心等待,為父報仇這一段,我們會覺得「恩仇」的意義大於「報應」的意義。所謂「恩仇」故事,簡單地說,是出於主體人物的自由意志。故事內容,主要集中敘述復仇的計劃、經過、結果等。其內涵多為表現人倫正義,如君臣、父子、朋友等。「陳義郎復仇」雖顯父子之義,但放到整個故事發展中去看卻不然。因為陳義郎從兩歲的幼https://m.hetubook•com.com兒到十九歲應舉,對於他周遭發生的一切都是懵懂無知的。周茂方將他引離故鄉,斬絕父子親情;卻又引他回到故鄉,接續祖孫關係。然後陳義郎自己便做了血跡衫子的接引人——這是他在故事中的第一個作用。因為衫子的出現,他明白了真相,於是「夜夜磨刀」,等待機會斬了仇人首級,證明報應之必然——這是陳義郎的第二個作用。每一個環節,都不是陳義郎的主觀意志所造成,而是「天意」促使他這麼做。我們甚至可以說,周茂方參加宴席大醉而歸,給了陳義郎一個好機會,也未嘗不是天的安排。
當故事以報應終結後,我們回過頭來看看整個情節的發展,發現可以嘆一聲「天意」的,其實不只是血跡衫子回到郭氏手中這件事。讓我們一一數來:
「周茂方不是你的父親。當年到蓬州任縣令途中,你父親被他害死了。從前你年紀還小;周茂方這人心機深沉,我不能告訴你真相。忍辱苟生了這麼多年,現在這血跡衫子又回到我手裡,正是你為父親報仇的好時機。天意啊,天意。」
茂方跨上馬離開小徑回到大道,匆匆趕前。將近郵亭時,他整整衣裳,便放聲大哭。見到郭氏,一邊拭著眼淚說:
它們都在情節發展中很自然的發生;但在郭氏重見血跡衫子時虔心的讚嘆是「天意」,便足以使之前種種都涵括於天意之下了。
義郎不了解老太太的心思,只是覺得親切。再三謙讓不過,為了趕路,只好收下衫子走了。
「你等會兒。」老太太說。
她急急走入內室,從屜裡拿出一件衫子摩挲了一會兒,又回到店裡。對義郎說:
這是個非常寫實的故事,不藉任何神怪力量,只是一次偶然巧遇,因果便見分明。唯其如此,創作這篇小說的動機才更加凸顯。比起〈巧禍〉的一連串讓人覺得過分湊巧的偶發事件,本篇顯得更自然合理。
兩年任滿,調任遂州。郭氏母子也跟著遷居任所。奇怪茂方絲毫沒有回鄉的意思。郭氏常常催他,一天郭氏又提起,茂方不耐的說:「讀書從政是我生平大志。雖然用了些手段,如今心願既達,我怎麼會輕言放棄,婦人家不要再多言。」
鎮上有一個小酒店,正要關上店門。他趕了上去,客氣的問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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