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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十大報應傳奇

作者:王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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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飛雪——竇娥冤

六月飛雪
——竇娥冤

「爹,爹,我是竇娥,您的女兒呀!」突來的聲音把竇天章嚇了一跳。
竇娥急跑進房。張老頭捲在地上抽搐,臉白得嚇人。蔡婆呆坐在牀上。張驢滿頭大汗繞著他爹打圈子,口裡還喊著:
燈下翻閱楚州歷年案件。第一本便是竇娥謀害公公。「我竇家怎麼出了這樣不肖子孫。」想著便把本子放到下面。忽然一陣風吹熄了燈,他趕忙點著。再坐下來,「咦?」竇娥案放在最上。
鬼←→人


「剛才明明放到下面去了。」
「唉喲!好疼!」
張驢從此不知去向。蔡婆天天蓬著頭髮打聽。終於傳出竇娥將在市集斬首的消息。
踱到窗前,天空陰沉沉的,似雨不雨。園子裡初芽的花木正需要滋潤,春雨卻遲遲不來。看了這些,竇娥更是落寞極了。
「原來這謀害公公的竇娥竟是我女兒。女子講究三從四德,我竇家世代重廉恥禮義,妳卻犯上這十惡大罪。氣死我了!我受欽派巡察各地濫官污吏,不先治妳,怎麼治得了別人!」
「婆婆是有年紀的人了,又不缺衣食,再招個丈夫要惹鄰居恥笑的。自古烈女不事二夫,竇娥是絕不再嫁的。」


天←→人
←  ←
天←→人

詮釋

「爹爹息怒,聽女兒說明白。」
大人哈哈哈勝利的大笑。命收押竇娥等候判決。
「我問心無愧,寧願官了。」
   ←
「竇娥?妳,妳,妳是人是鬼?我的女兒叫端雲呀。」
想到爹娘,其實他們的聲音相貌在記憶中已經模糊。三歲母親就去世了,而七歲那年父親又狠下心捨了竇娥進京應舉。只有父女倆抱頭痛哭的情景,還鮮活的留在腦裡。當時變賣了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不僅湊不足旅費,連拖欠蔡婆的錢也還不清。不得已,答應蔡婆讓竇娥給她做媳婦,才又貸足了旅費上路。
3.人間的問題仍待人來解決。
張驢瞇著色眼說:
竇娥氣惱得落淚。婆婆為了生計,借錢給人賺點利息維持婆媳兩人生活。這把年紀經常東奔西跑,還要受這樣的驚嚇。家裡又沒個男人做主,兩個寡婦任人欺辱。竇娥擦擦眼淚,無奈卻又堅決的說:
「天」,還是讓祂做為人們精神上永遠的依靠吧。
「是呀?」
https://m.hetubook.com.com天」是人們精神皈依的象徵。祂雖然沒有具體的生命形象,但有人性,也有神性。有人性,所以祂會傾聽;有神性,所以祂無所不能。因此人在無奈的時候總是求天垂憐。竇娥便也是在現實與她「問心無愧」的天真想法衝突時,轉而向天祈求明證。她的訴願雖然得到回應,但留下的殘局卻讓其他無辜的百姓來承擔。而竇娥已經死了,圍觀行刑的人們雖同情卻事不干己,不會有人費心追究真相。唯一相信她無辜的,是膽小懦弱的蔡婆。人與天的連繫因此中斷。
竇天章傍晚才到楚州。打算晚上休息休息,看看公文,明天出門巡視。這回來楚州有三個目的。一是尋找十幾年前因進京考試而分別的女兒端雲;二是皇上欽派他巡視各州縣,整飭各地官場風氣;三是楚州乾旱三年,來察看民情。
蔡婆和張老頭和和氣氣相處,儼然夫妻。竇娥卻對兩人不理不睬。張驢見一塊肥肉在眼前,卻吃不著,心裡又癢又恨。老想著:
「好!」
「我向賽盧醫討錢,他騙我到郊外要勒死我。有對姓張的父子路過救了我。我原要謝他們幾兩銀子,可是……可是……,他們一聽說我還有媳婦,張老頭就要我招他作丈夫,要妳招他兒子張驢。如果不答應,他們也要勒死我。我……我就答應了。」
→  →
僵持半天,竇娥冷冷道:
「好毒的婦人,看我們父子不順眼,在羊肚湯裡下毒,想害死蔡婆賴罪給我們。沒想到我爹先喝了湯。」
「哼!刁民不打不招認。」
竇娥哭哭停停,從七歲分離說到三年前受冤斬首。聽得竇天章也哭紅了眼。
張驢拖了竇娥就走。蔡婆跟在後,病也嚇得去了一半。
那麼,我們可以認為故事中竇娥(或者說作者也未嘗不可)選擇「人」而沒有選擇「天」來作最後的裁判,實在微妙的展現了三個意義:
「不要打,我招,我招。」
「官了嘛,我拉了妳去見官老爺,定妳一個毒害公公的罪;私了嘛,妳答應做我老婆,我悄悄買副棺材把他埋了,神不知鬼不覺。」
人群中傳出低語。先是聽到鐵器碰撞的鏗鏘聲,一會兒,竇娥被官差挾著一歪一倒的出現。
竇天章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淅淅瀝瀝下得痛快的大雨。清晨斬了張驢,下午便降下甘霖。看著看著,眼淚也縱橫而下。模糊中,見到竇娥在雨中跪拜。揉揉眼,窗外仍只是大雨交織的和圖書水簾。
嘀咕著又拿到下面放。一陣風吹得燈半明半滅,他趕緊站起雙手護著燈火。再坐下時,「呀!」竇娥案又上來了。
「我原叫端雲,是蔡婆婆給我改的名。我死得冤屈,求爹爹為我洗刷。」
竇娥拿了鹽還沒走到婆婆房門口,卻聽房裡鬧成一團:
大人嘴一歪,指著蔡婆:
「怎麼了?怎麼了?」
竇娥圓睜著眼,狠狠瞪著張驢,下脣咬出一排血印。蔡婆在旁直抖,說:
「我端去!」
把兩人拖倒在地上打了一頓。竇娥昏死過去;又被一盆水潑醒。她咬著牙,用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
跪在刑臺上,竇娥擡起頭。六月的驕陽刺得人眼花,只看到四面晃動許多人影。身上熱得冒汗;心裡卻似結了冰。頸上的枷已解下,劊子手出現,四周靜得讓人窒息。劊子手每踏一步,都像在竇娥心頭敲下重重的一鎚。突然竇娥高喊:
現實人生中,善惡福禍原沒有太大的必然關係。但也因為現實社會是這麼沒有保障,人們才轉而依託於天或鬼神。也唯有如此,才能求得生命永恆的平衡與安寧。果然,竇娥的三個誓願都實現了。這證明了她確實是冤屈;也證明「天」以祂寬廣的胸懷,無限的包容悲憫祂的子民。抗議人世不公,最後紓解的管道便是禱於天。六月降雪和三年大旱,是大自然的失序。中國自古便常借自然世界的異象,比附統治者的失德。因此當竇娥向天許下這不合理的願,而天竟成全了她。這失序的自然現象,豈不正象徵著人們對人文世界失序的不滿,而冀望於天來撥亂反正?
本篇取材自元.關漢卿著名的雜劇《感天動地竇娥冤》。關漢卿創作此劇,本事源自《漢書.于定國傳》所述〈東海孝婦〉。他借第四齣竇娥父天章的口白,道出了孝婦的故事。
其實不論小說或戲劇,在瀰天大雪中,留給人們無限怨憤與嘆息,或許更合乎所謂「悲劇」。再安排個鬼魂報應,不免有畫蛇添足之嫌。但我們透視這段情節的底層,毋寧說是作者揭開了中國人的潛意識。
那白點搖搖晃晃的越來越近,身形漸漸放大。可是奇怪呀,步履比平日蹣跚得多,後頭還跟著一老一少兩個男人。
「不夠鹹,去拿點鹽來。」
「既不是妳,是那老太婆囉?打!」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竇天章一角又何嘗不帶有一點「天」的性質。他的身分是「欽差」;任務是查辦濫官污吏。欽差是「天子」派遣,地位與天子同。而中國的https://m•hetubook•com•com皇帝向來自以為與天齊等。他和竇娥的關係是父女,不正是「天」覆蓋遮育著祂的子民嗎?再看他在不明真相前,認為竇娥犯了弒親的十惡大罪,理應斬首;不因父女關係而有所偏袒。案情大白後,他又能很快的做出決斷,積極擒兇,不正是「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嗎?
「現在楚州已乾旱了三年,請爹爹趕緊將元兇正法,嚴懲那昏庸的州官大人,解救百姓。」
張家兩個無賴這時闖了進來。蔡婆不敢抵抗,打起笑臉迎接他們;竇娥扭頭就走,鎖上房門那一剎,忍不住眼淚成串滴下來。父親十餘年沒有任何消息,所幸婆婆疼愛像親生女兒。前年成婚,初享夫妻恩愛的甜蜜。才一年,丈夫莫名的大病毀掉一切憧憬。現在又來了這麼兩個無賴,怎麼辦呀?
「就私了吧?」
但在本篇,竇天章一角卻以「人」的身分出現,使得天、鬼、人的關係多了一分複雜:
「可是……可是……他們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1.使整篇故事人文化的色彩更為濃厚。
至於時代因素,原作並未點出特定的時代背景。我們不妨將故事裡沒有是非標準可言的現象,視為關漢卿對元代混亂社會的反映投射。竇娥的堅貞(夫死不再嫁的貞節觀,未嘗不是時代的產物。如果生在現代,悲劇或許就不會發生了),孝順及些許天真,落在那樣一個世代,勢必要遭扼殺。
悲劇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人人為竇娥嘆息。就是竇娥自己也不甘這樣屈死。西方人遇到挫折危難,開口便喊「上帝」;中國人則是喊「天」。一聲「天!」,其實包含了多少中國人複雜的情緒。人間的律法既不能給予公平的裁判,竇娥的不甘只有向「天」祈求「天理」。於是,她發出了淒厲的呼喊。在她心目中,這「天」不是抽象的意識存在,祂是真實的生命體;是無所不能的神;也是無助的黎民最後的依靠。

突然一位白髮老太婆蹣跚衝向竇娥,兩人擁在一起低聲哭泣。勉強壓在喉嚨裡的哭聲,附近的人聽了都轉過頭去。竇娥對婆婆說:
生前,竇娥以一個平凡的「人」,對於人間的不公只能求助於天。一旦死後為鬼,她便擺脫了對現實無可奈何的侷限性。受壓抑的「人」是消極的,任人宰割的;「鬼」則是積極的,可以自由來去,為尚存的一絲遺憾,尋求紓解撫平的管道。但鬼畢竟是鬼,不是(天)神。她雖然有積極而強烈的意志,卻非無所不能。她能監督人間hetubook.com.com善惡,卻不能親自執法。於是竇娥飄飄蕩蕩,尋到失去音訊多年,如今成了欽差的生父竇天章。
第二天楚州州官就被革了職,永不起用。竇天章又派出大批人手捉拿張驢。
「我燉好羊肚湯給婆婆喝,不知道什麼毒藥。」
竇娥怕他動手動腳,趕緊後退幾步,把湯放在桌上轉身走了。張驢進去前,手一閃丟了一包什麼東西在湯裡。一會兒又出來叫竇娥:
天(至高無上,萬能的神)——鬼(中介者,監督者)——人三者的關係。
   鬼←→人
眾人一邊散去一邊議論著。忽然天上飄來一片怪異的黑雲,一眨眼下起大雨。接著吹起狂風,越吹越覺刺骨的寒。漸漸雨下得慢了,飄飄搖搖,變成一片片白色。散去的人都停住腳步面面相覷。不多久,放眼望去已是一片白茫茫。襯著木杆上鮮紅的布旗,彷彿竇娥無聲絕望的吶喊。
當張驢人頭落地,人們才不禁要擊掌稱快,嘆一聲:報應不爽!
「天呀!祢如果知道我冤枉,我頸上的鮮血都要濺上那立著的白旗;再下一場漫天大雪遮蓋我的屍首;楚州大旱三年,懲罰沒有公理的父母官。」聲音淒厲尖銳,直鑽入人們耳裡。
張老頭中毒死亡,竇娥更坦然無懼的願意面對法律公平的裁決。可惜她遇到了一位昏官。而另一個傳統觀念——孝——終使她屈服在棍棒的淫|威下。
   →
張家父子出現,傳統的貞節觀念發揮了作用。竇娥開始透露出一點堅決,剛毅。即使如此,當她疑懼張驢可能「佔便宜」時,所採取的也只是「鎖上房門」,「後退幾步」等退讓的態度。
竇娥坐在簇新的梳粧座前,望著鏡中姣好細緻的臉龐,暗暗嘆了一口氣。思緒漫無目的的飄得好遠。一年多前,還是個一身紅裳喜氣洋洋的新嫁娘,如今卻是全身縞素鬢邊簪著白花的寡婦。只能怪自己命不好,難道還能怪爹娘嗎?
這時刀光閃過,有人「啊!」一聲。大家都擡起頭,只見木杆上一丈多長的白布,斑斑點點的鮮紅,在驕陽下甚是刺眼。死寂的刑場開始了嗡嗡低語。
「我沒有下毒,怎麼能招?」
2.透露了人們對人世仍懷抱一絲希望。
目光沿著門前馬路往遠望去,行人不多,就是沒見到婆婆的影子。婆婆一早說要到城裡向「賽盧醫」討回本利二十兩銀子。路不算近,但一來一往算算時間也早該回來了。極力往前看了半天,轉身打算放棄,忽然婆婆的一頭白和-圖-書髮出現在馬路盡頭。一顆懸了半天的心總算放下了。
婆婆進門了。一向梳得整齊的白髮散亂著,神色驚惶。竇娥迎上前,忙扶著婆婆坐下。婆婆喘了一口氣,卻嗚嗚咽咽哭起來。勸問了半天,婆婆吞吞吐吐的說:
竇娥讓他抓得好疼,鹽罐掉在地上。哭道:
這齣悲劇所以形成,一是竇娥的性格因素,一是時代因素。
「這是怎麼回事?」
「今日含冤受死,不能再侍候婆婆。看在往日情分,請婆婆閒時燒些紙錢,奠些果蔬,安慰我冤死的孤魂。」
於是,竇天章帶著這樣微妙的身分,擔任公理正義的實現者。他立即免掉昏官的職位;抓來張驢斬了他的首級。很快便為竇娥雪清冤情。三年大旱也終因這遲來的公理而解除。
「老眼花了吧?」他想。
有學者以此劇為中國悲劇之代表。我們選擇一齣戲曲改編為小說,目的不在闡揚它的悲劇意義,而是因為它在報應觀念中,代表了天、鬼、人關係的另一種典型。
「什麼叫官了?什麼叫私了?」
「這麼秀氣的女子,怎麼會殺人呢?」
看到竇娥,上前一把抓住,說:
竇娥吃一驚,撐起身子看到婆婆被粗魯的一推,她半跪半爬上前扶著蔡婆,吐出僅剩的一口氣說:
「爹呀,爹呀!你這是怎麼回事?」
在衙門裡,竇娥和張驢各有說辭。大老爺不耐煩,說:
蔡婆生病了,張老頭滿盡心服侍。蔡婆想吃羊肚湯,張老頭趕緊叫竇娥做。燉好一碗湯,又濃又香,竇娥端往婆婆房裡。張驢攔住她,說:
「哼,哪天給妳點顏色瞧瞧。」
其實在多數的報應故事中,竇天章這個角色是由「天」來扮演的,以符合:
「來了!來了!」
「看著辦吧!妳要官了還是私了?」
鮮血飛上旗杆,酷暑降下大雪,多麼驚心動魄!而我們想像三年大旱後的餓殍遍野,又是怎樣一個令人怵目心驚的場面?可是,當潛在的對現實的不滿,對人世不公的抗議勇氣被激發出來後,難道竇娥就只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而發下三個誓願嗎?當然不是。因為造成這樁悲劇的罪魁禍首張驢,還逍遙法外呢!於是竇娥又帶著一縷幽幽冤魂,尋找執行正義的人,將元兇繩之以法。
「唉呀!你看他直冒冷汗!」
「哎呀!」竇娥猛地從沉思中驚醒:「婆婆怎麼還沒回來?」
竇娥,一個典型的「苦命」女子。在她的生活闖進兩個不速之客以前,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溫柔沉默的竇娥。她對於自己的際遇總是逆來順受,縱使流露出落寞之情,也是偶然的情緒低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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