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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林傳奇2:烽火試煉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丹.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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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軸一份五元,藥水一罐十元,魔法書一本二十,其他的魔法工具一件二十五,這是我的上限。」赫金說。雷斯林表示長官的開價與一般行情相差太多,然而赫金就是不讓步。雷斯林無可奈何也只能答應,但他打算私下帶一些自己的存款,要是有什麼東西超過赫金開的標準,那他就自己買下。
「抱歉恕我多言,長官,」雷斯林打斷赫金回憶往事。「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雷斯林停下了腳步。他雖然累得半死卻坐不安穩,一直在這小帳棚中拄著法杖繞來繞去。他已經下定決心不讓法杖離開自己視線。
「呸!」炎祭情緒一陣翻騰,身體一扭站了起來——或者說是像蛇一樣伸直身子:「你這些廢物還沒有我一根小指頭的魔力來得大!不知道你怎麼有臉拿這些東西想賣給我。那法杖例外,說不定我還真會考慮買下來。你到底從哪兒拿到的?」
他反胃作嘔,令他在之後好幾個月裡頭,看見燉雞他就想吐,只好在用餐時都當場離席,結果漁翁得利的還是卡拉蒙。
「要是你還不太累,我想也許你會願意去跟對方打個交道。」
「我明白,長官。」雷斯林雖是這樣回答,但心裡卻懊惱著沒機會先讀一讀這些卷軸。
雷斯林有個感覺是如果自己可以專注在那個影像上,他就能將第二張臉看清楚,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然而他想集中注意力的時候,第一張臉的輪廓總是浮現出來阻礙他。同時他發現雖然分成兩張臉,但注視自己的火紅眼睛卻是同一對。這男人很危險,不過,所有的法師本來就都很危險。
「赫金找你喔。」有個士兵探頭進來:「他在法師帳棚那裡。」
「謝謝您,長官。」
「這很難說,長官。」雷斯林說:「我們覺得沒用的東西,也許對另一個法師來說卻能派得上用場。總之——」他奸詐地笑了笑。「只要我能讓他相信這些東西暗藏玄機就成了,我是個學徒對吧?連我都能判斷出用途的魔法物品,您應該不會這麼放心地交給我。」
要空出兩手才方便將帶來的東西都擺到桌面上,雷斯林便將瑪濟斯法杖靠在桌子邊。
「長官,也許他是個叛逆法師。」雷斯林說。
「你沒事用那對奇怪的眼珠子一直盯著我幹什麼?」炎祭沒好氣地說:「你到底要不要做生意?讓我看看你有些什麼。」牠不耐煩地用食指的長指甲一直敲打桌面。
「先生您留著吧。您說得沒錯,那些東西的確不值幾個錢。」
「很抱歉打擾您,先生。」他很慶幸胸口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慢慢消退,接著對帳棚裡頭大聲說:「我叫做雷斯林.馬哲理,是艾佛.朗萃男爵軍中的紅袍法師。我帶了一些卷軸、魔法道具和藥劑過來,希望能與您互相交流。」
「說到墜子啊……我把你整理過的那箱東西給帶來了,你覺得裡面會不會有值錢貨?」
雞湯的氣味使他感到噁心,而且使他回想到在那帳棚內的經過。記憶裡又浮現出那法師的火紅色眼睛,而且雷斯林很清楚:如果那個紅袍法師真的下定決心,他大可以從自己手中奪走這法杖,而雷斯林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
「你想做什麼,紅袍小子?」赫金繼續說:「去挑戰他?叫他出來打一架?」
「話說回來,我自己也一樣。」雷斯林在前進的路上心中想著。
見到雷斯林空手而返時赫金有點訝異,可是隨即就生起氣了,因為雷斯林居然平淡地說自己把東西都留在那法師的帳棚,自己就這麼逃回來。
雷斯林陷入尷尬的局面,他必須承認自己完全沒料到會被稱做是小蟲子,而且要延續這樣的窘境去作自我介紹。更慘的則是他胸口癢了起來,無奈地重重咳了一聲,清理喉嚨順便假裝自己沒聽見剛才那番話。
其實重創了炎祭的正是瑪濟斯本人。瑪濟斯與法杖搭配起來法力非凡,差一點要了牠的命。炎祭雖然逃過一劫但也身受重傷,傷口即使癒合也時常隱隱作痛。炎祭在這幾百年的夢境中也會看見這法杖,看見法杖放出灼熱刺眼的光芒以及可怕的魔力。牠很樂意用自己遭人偷走的全部財寶交換它,牠想親自摸一摸這枝法杖,拿著https://m.hetubook.com.com這枝杖打擊牠的敵人,用這枝法杖殺死那些想要殺牠的人。牠可以用這枝法杖宰掉瑪濟斯的子孫。
「我一點也不累,長官。」這是截至目前為止,雷斯林接下任務時最有幹勁的一次:「您要我去交易什麼?」
最後他終於找到那法師所在的帳棚,與營地其他人的營帳都有一段距離,不過卻很大很寬敞。
赫金點點頭,還是沒有看他:「我知道時間晚了,紅袍的,但是有份工作給你辦,我說,搞不好你還會喜歡這份差事,絕對比我的褲子有趣得多。」
赫金撫撫下巴:「我也在想哪。這裡有些我們都看不懂的卷軸,搞不好那個法師會覺得有用。你可別說漏嘴,告訴他連你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要是他心想反正你也不懂,就可以說這些卷軸是垃圾,那樣我們連個墜子也換不到。」
這可說是歪打正著,雷斯林這番託詞救了他一命。炎祭聽完以後,馬上認定雷斯林一定是大法師瑪濟斯的後裔,而瑪濟斯也一定有將法杖的種種力量如何使用交代給後世子孫知道,不管是留下遺書或者口耳相傳。現在仔細瞧瞧這年輕人,炎祭還真覺得他跟記憶中可惡的瑪濟斯有幾分神似。
他首先遇上了對方的哨兵,幾個士兵看著他都露出狐疑的神情,但是雷斯林也已經習慣這種狀況,很明白如何處理。他直接誠實地表明自己身分,告訴對方,他想與盟軍的法師見面好以物易物。一開始那幾個士兵一頭霧水,沒弄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紅袍法師,他們根本不知道這號人物。
「我也可以問先生您同樣的問題!」雷斯林出言反擊,不過語氣不大穩。
赫金聽著他的遭遇,一開始還半信半疑,對於自己這學徒感到失望,心想他是不是私底下把東西都賣了,卻想要私吞賺到的錢。赫金自己其實也對這年輕人有了點敬意和疼愛,所以不大想把雷斯林想成這種人;但另一方面,根據他平日觀察,對雷斯林來說,假如有好處要他說謊也無所謂。只是根據赫金當下所見,雷斯林應當不是扯謊,否則他不會說起話來還臉色發白,瘦弱的身子一直發抖,眼神裡頭也真的有股縈繞不去的恐懼。
卷軸匣在地板上滾來滾去,各種魔法物品四處散落,那盅雞湯砸在堅硬的地面四分五裂,湯汁飛濺出來,打濕了雷斯林的長袍下襬。
他冒險又往帳棚裡面偷窺,希望能看清楚那個法師。這次發現那位紅袍法師應該是靠在椅背上,整個人大半隱沒在暗處。
「這枝法杖在我家已經傳了好幾代。」他說話同時已經徐徐朝著門口移動。「所以想必先生您也明白,礙於家族傳統我不方便把它賣給別人。既然您對其他東西也沒興趣,那我就先告退了。」
「之前我或許真的會這麼做,」雷斯林開口時露出淡淡的微笑,回想起自己曾經與另一名叛逆法師對上,後果差點無法收拾:「但是我已經學到教訓,不會傻到出面跟他作對。那個人自己也說了,他一隻小指頭的法力就比我全身加起來還多。」
雷斯林的確解釋了原因,鉅細靡遺地描述了他與對方會面的經過,也描述了那個紅袍法師的模樣,以及自己感受到的恐懼;當時他心中一片盲目慌亂,認定對方會出手搶奪法杖。不過雷斯林省略了自己看見兩張面孔時分時合這回事,他不想告訴別人這件事,也不想自己去深究這件事。
雷斯林微微低頭避開對方眼神中的不屑。如果他有那打算,當然也想得出很多諷刺對方外表的言語,但是他先忍了下來,因為這法師好歹算是前輩,能力應該也比較強,這點毫無疑問。雷斯林明顯感覺到自己身處於一個魔力漩渦的中心點,力量不斷旋轉、碰撞,能量的來源就在眼前這個人身上。這種巨大的魔法能量是雷斯林前所未有的經驗,就算是面對著法師議會的領袖也沒有這種感受,因此他選擇謙卑以對,心裡雖然嫉妒,卻同時渴望能從對方身上學到一些東西——或者在這樣的行為中喪命。
雷斯林還真沒見過有哪個法師會放棄得到新法術的機會,就算位高權重如帕薩理安也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至於如此。他認識的法師多半光是因為好奇心就會走出帳棚多少翻一下卷軸跟其他物品,只能猜想這位紅袍法師或許沒心情與人做生意。但是……該死,他好歹總應該有興趣知道雷斯林到底帶了什麼來。
「是你啊?紅袍的。」赫金頭也不抬,專心在眼前的工作上,他正將一個小鍋子擱在三角鼎上,燒著木炭加熱裡面的藥劑。聞一聞、皺皺眉頭後,他用指尖探探溫度,一搖頭伸手攪拌,「不夠熱。」赫金看著那鍋子,眼神煞是不耐煩。
炎祭的手偷偷摸了過去。
赫金不懂怎麼做針線活兒,後來他發現雷斯林在這件事情上頭還頗為嫻熟——因為雙親死得早,自己過日子就學會了這些技能——這件工作當然就交給他去做。雷斯林還以為自己沒有把惡劣的情緒顯露在外,但顯然已經被看穿了。
雷斯林發現牠的舉動,立刻放下籃子抓住法杖朝自己身體靠攏。
「我並沒有出售這法杖的打算,先生。」他握得更緊了,前臂與手掌都隱隱作痛:「其他很多東西都有強大的魔力——」
這時他才斜著眼睛朝雷斯林瞥過去,雷斯林被他這一望臉都紅了。的確,雷斯林一直覺得很懊惱,在營地裡他幹的盡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就算是溪谷矮人的腦袋也可以應付得來:把繃帶用的麻布洗乾淨後裁剪好、整理一包一包的藥草藥花、在火爐邊熬煮一些味道很苦的藥水。最近的一次則是要他縫補赫金的褲子。
「滾進地獄深淵去吧。」
「嗯,是有可能,紅袍的。」赫金回答。
炎祭沒有什麼反應,就這麼看著雷斯林離開——或者應該說,牠就這樣看著瑪濟斯法杖離開了。牠的一對紅眼珠好像集中了陽光的水晶鏡片般可以將稻草給點燃。出了帳棚之後雷斯林加快腳步,路上什麼東西都沒注意,連自己走的方向對不對也沒確認過。他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盡可能遠離那個有著模糊面孔又眼露殺機的怪異男人。
「真的嗎,長官?」雷斯林的確產生了興趣。
但終於有個人想起來,的確有一名穿著紅色袍子的人傍晚時來到軍營,他的來歷沒人清楚,而且有種引人生厭的氣質,大家都不很喜歡,甚至有人想直接在他咽喉上賞一刀。然而那紅衣人散發出奇怪的氣氛……另外他堅持要與柯羅斯指揮官見面,由於大家都覺得不自在,很快便有人領他去找指揮官。會面結束以後,士兵忽然接到命令要好好接待他,簡直得把他當成柯羅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樣。說完之後,哨兵放雷斯林過去,但免不了盤查了一下他帶的東西——事實上沒有人想要仔細瞭解法師的貨物,但倒有幾個士兵開門見山表示:要是雷斯林把那盅雞湯留下,然後把那紅衣人給帶走,大家都會很感激他。看來那個紅袍法師在此的地位跟赫金不同。赫金廣受士兵愛戴,但這位紅袍法師則遭士兵嫌棄。
「我就知道你能辦妥這事情!」赫金相當高興:「帶一些療傷的藥膏去當見面禮。另外,這個可不要隨便亮出來——」他拿出一袋硬幣。「但是假如他那兒真的有些不錯的東西不肯交換,那就用鋼幣買吧。嗯,我們該採買些什麼呢?」
雷斯林四下打聽戰鬥法師的帳棚位置,士兵大半面有難色指路給他,但也有個人挑明問他是不是真的想要與那法師來往。每個人提起紅衣法師都表情陰沉、眼神透露出害怕,但是雷斯林卻因此對於這位法師的實力有更高的評價。
「來看看你帶了些什麼東西。」炎祭說。
赫金還是笑著:「開玩笑的啦,紅袍小子。開玩笑而已。」
「不是這樣的,紅袍小子。」赫金輕聲回答:「以當時狀況來說,我認為你的判斷正確,沒有犯錯。我不打算跟男爵提那麼多,只是想告訴他那個法師有點邪門。我也聽他們說了一些這群盟軍的事情,就算再多這一樁,男爵大概也不覺得奇怪了。」赫金說得有點諷刺。
身體好轉一些,也做好心理準備以後,他準備去跟赫金回報。對於該說些什麼,雷斯林思索了很久,一開始他想要撒謊,但不管找什麼藉口他大概都會像個hetubook.com.com傻瓜。
雷斯林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長官,我這麼說吧……雖然這法師看起來是穿著紅袍,但我可以明確感覺到,他的打扮並不代表他放忠於魔法之神。他那種穿著就……」他無奈聳聳肩繼續說。「就只是跟他的膚色一樣罷了。」
雷斯林帶著一大包魔法道具、卷軸匣、一盅雞湯泡麵糰、還有許多罐油膏藥膏,外加一瓶蜂蜜酒用來替那法師潤潤喉好說出「成交」,一個人離開男爵軍營地朝盟軍那一頭走過去。赫金沒有派士兵護送,倘若他之前曾見過摩根指揮官,聽說了男爵一行人在對方陣地所見所聞,那他或許就會改變主意。結果雷斯林只帶了瑪濟斯法杖當光源,以及身上藏了一把匕首可供護身,他也以為自己面對的是友軍。
他在外頭停了一下,心情興奮、期待,深呼吸一口氣。終於可以見到一個真正的戰鬥法師,而且與自己一樣屬於紅袍,階級應該很高。也許這位法師會有興趣收學徒,雖說雷斯林還不能離開赫金身邊就是了,他還得完成自己與男爵軍團之間的契約。但至少現在有機會認識這位法師,運氣好的話可以給他一個好印象。以後的事情很難說,也說不定這位法師真的對自己有興趣,願意花錢替雷斯林解約,立刻將他收為門徒——年輕人總是充滿夢想。
「而且那個人居然只是個紅袍法師。」
「摩根指揮官給了我個消息,他說盟軍那邊也帶了個紅袍法師,還說他看見那法師在對方的營地裡走來走去。」
「這法杖還不錯。」炎祭露出牙齒,以為自己這樣叫做友善、使人卸下防備的笑容:「你從哪兒弄來的?」
其中一張臉是人類法師的樣貌,另外一張臉比較難看清楚,不過雷斯林腦海中快速流過的意象是紅色,鼓動的紅色、閃亮的紅色。這男人身上帶著一些爬蟲類的感覺,那第二張臉更是明顯。
思考了一下以後,雖然並不甘願,但是炎祭想通一點:如果想要眼前這人回答自己腦袋浮現的一大堆問號,那麼就非得——怎麼形容來著?那個姓鎢斯.馬塔的女人說要用點「手腕」。牠必須旁敲側擊,才有辦法從人類口中套出東西,難處就在於牠怎樣不將對方撕開、挖出大腦,伸出銳利的爪子慢慢撥弄。
「長官,這是什麼?」雷斯林感到相當驚奇,剛剛他朝鍋子裡偷看,發現是一種混濁的液體,裡面有白色物體漂浮。「特殊的藥水?」
「你說那個法師的法力很強是吧。」赫金摸了摸自己下巴,這麼做似乎可以幫助他思考,每次一陷入疑惑他就會有這動作。
「紅色的眼珠子和橘紅色的皮膚。他是不是像白子?我剛到男爵這邊工作的時候也見過白子,應該是在丙連吧,他——」
「真的很強!」雷斯林叫道:「我以前面對面見過議會首席法師帕薩理安,他應該是有史以來法力最高的人,但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魔力與今天見到的人相比,卻像是一場小雨跟一道龍捲風那樣的差距!」
雷斯林聽見像是開水沸騰的聲音,接著有人悻悻然拂袖而來,一把扯開門簾後露出鐵青面孔與鮮紅色怒目圓睜,眼神朝外面刺了過來。他的怒氣像一片熱風吹向雷斯林,雷斯林忍不住退了一步。
「真的很奇怪。」等到學徒離去之後,赫金對著自己說:「這白子法師感覺上不像是我聽過的人物,但這片大陸我也走過大半了。話說回來,最近整個克萊恩都變得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他偷偷朝著帳幕的縫隙窺看內部情況,但看不大清楚那個紅袍法師,只看見一碗燻香油燃燒發出的光芒,而且還聽見些許嘶嘶聲。雷斯林整肅儀容一下,預備要表現出冷靜、能幹、專業的態度,然後將裝著那盅雞湯的籃子掛在持法杖的那隻手上,空出一隻手預備在帳棚的柱子上敲一敲。
雷斯林還站在帳棚外頭,他已經習慣自己那雙受詛咒的眼睛,透過這對魔法眼球看見的萬事萬物都在時間中快速流動,新生的一切很快就要枯萎凋零,美麗的一切很快就會灰飛煙滅。眼前這個紅袍法師看起來約莫四十出頭,所以雷斯林按理應該看見他生出皺紋、逐漸蒼老的面貌,但他卻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見一個模糊的影像,兩張面孔合而為一,像是拼湊起來的一幅畫,畫家把各種顏料給混在一起。
「可別妄自菲薄,小子。」赫金說:「你有潛力的,只是太年輕了,有一天你一定可以超越那些法師啦。」
炎祭伸手一揮,卷軸、藥水、籃子、雞湯全部掃落地面。「我有興趣的東西只有一樣。」牠的目光筆直落在法杖上。
雷斯林正在自己帳棚中,利用晚餐後難得的閒暇時刻繼續研究那本有關瑪濟斯的書。他已經將整本書從頭到尾讀過一遍,但還是有些部份相當含糊——主要是因為撰寫者的筆跡在一些段落幾乎看不懂。於是雷斯林這次一行一行地重新來過,自己抄寫一份以便未來參考。
「啊,終於好了。」赫金得意地看著鍋裡冒泡的液體,拿一塊布包著握把端起來倒進一個瓦罐中,然後用軟木將罐子塞好,外面擦拭乾淨後放在籃子裡。他把籃子遞到雷斯林手上:「喏,把這個也帶去,生意成不成就看這個。」
「紅袍的,你最好給個好理由。」赫金兇巴巴地說。
雷斯林訝異地看著連長,這是赫金第一次讚美他,聽得他心上的恐懼感都融化在舒暢的暖意中。
「不過那一天應該還早得很啦。」赫金笑道:「你現在連個『燃燒之手』都還會燒到自己的衣服哩。」
懷著忐忑的心情,雷斯林小心翼翼地走入那帳棚。他會進去的理由,跟對方邀請他的理由一模一樣——好奇。紅袍法師很高很瘦,衣著昂貴華麗,走到帳棚裡的小桌邊,坐在折疊椅上忽然對著桌子一揮手。他的動作同時兼具優雅與笨拙,與他那張臉的重疊影像很類似。比較小的舉動,像是細長手指的彈動、輕輕撇著頭的模樣都顯得自然流暢,可是比較大一點的行動,例如坐下,看來就顯得笨重,好像是他很不習慣這些動作,必須停下來思考該怎麼辦的感覺。
「你給我進來。」炎祭咕囔起來,但牠還自認已經非常有禮貌了。
他也看見盟軍士兵受處分的情況,但並不清楚發生什麼事,雖然見到有些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他只以為這是傭兵團的奇怪陋規,沒有多看一眼就從旁邊繞過。至於掛在絞架上的那些人,雷斯林並沒有看見;即使他看見了,恐怕也會認為這叫做嚴苛的軍紀,於是見怪不怪。
到最後他決定對赫金坦承事情經過,這不是因為他良心不安,而是因為他也想不出什麼說詞能夠解釋貨物全部弄丟了。為什麼需要的時候卻總是找不到坎德人?
「店小二,你忘記把你的貨給帶回去了。」炎祭看著一地亂七八糟的法師用品,眼神煞是憤恨。
專心思考這謎團的雷斯林沒有回應,站在那兒眼睜睜地望著前面,手中還抓著籃子、卷軸匣以及法杖。
「或許您誤會了,先生……」雷斯林口吻非常有敬意:「我帶了很多東西來,有一些魔力很強,希望您——」
「你幹嘛一直瞪著我!」法師問道。
「快點給我滾,」紅衣人咆哮起來:「不然奉黑暗之后的名字,我就親自把你打進地獄深淵——」
「長官是想告訴男爵我慌張地逃跑了嗎?」雷斯林語氣很低落。
雷斯林一點也不想討論法杖的事情,於是裝作沒聽見,還是緊緊握著法杖,然後另一手攤開卷軸、放置道具跟未開封的藥劑等等,樣子就像是個慶典上的攤販。
「長官,您派人找我?」雷斯林又問一遍。
面對對方這樣粗魯的回應,雷斯林瞪著帳棚瞠目結舌。再怎麼說,他也料不到現在的情況。
「我在看的不是『你』,小蟲!」炎祭吼了一句,牠說的也是事實。這紅龍根本不會多注意人類,覬覦的當然是那法杖。
叛逆法師不遵從法師議會訂立的種種規矩,原本這些法則主要確保強大的法術不會遭人誤用、濫用,保護的不僅僅是平民百姓,也是法師自身。因此叛逆法師對所有同行都構成了威脅,身為議會成員的法師都曾經立誓以收服叛逆法師為自身職責,並且試圖說服對方歸順議會,對方若堅持不從,則只好加以剷除。
雷斯林卻一點也不想跪在地上慢慢收拾那些卷軸、瓶罐、戒指等等,那樣的姿勢全身都是破綻。
「這裡有一些很有意https://www.hetubook•com.com思的東西,先生您可以看看。像是這份卷軸是從一個我軍俘虜的黑袍法師手中得到,據我們判斷他應該是個階級很高的法師。然後這邊——」
以炎祭身為紅龍的衝動個性來說,本能反應自然是搶了法杖之後,將這人類燒成灰燼,手指已經蠢蠢欲動、咒語也湧上喉頭了,但是歷經一番掙扎以後,牠決定壓抑這股衝動。殺了這個人類會引來很多沒必要的注意,自己要大費周章解釋原因,還要在帳棚前面留下又黑又油的痕跡。放過這人類——暫時的——最大的理由在於牠對法杖的好奇,要是這人成了渣滓那就沒得盤問。
兩個人討論了手頭上有哪些法術資源,研議缺少哪些東西,不過針對雷斯林的預算卻起了爭執。
「長官,我說過,那天我身體不舒服——」雷斯林開始解釋。
克制一開始不願意回想整件事情的衝動之後,雷斯林越說越多,反而有種狂熱的衝動要一次說完;赫金一路聽下來信了這年輕人的話,雖然這故事也是非常古怪。
可是以現在這種瘦弱的人類軀殼,沒有辦法與持著法杖的瑪濟斯傳人對打。炎祭蠢蠢欲動想要回復龍形,但最後還是放棄這念頭,因為牠的目標是要報復所有對不起自己的人——金龍、銀龍、欺騙自己的黑暗之后、現在還要加上瑪濟斯。都已經等了這麼多年才等到復仇的機會,多等個幾天只是大海中的幾滴浪花而已。
但帳棚裡頭真正引起炎祭興趣的東西只有一樣,也就是那枝法杖。牠想要先搞清楚幾件事情,其中最要緊的,就是這人類對於自己手中的法杖瞭解有多少?從他的樣子看來好像不太多,至少不像是炎祭第一次見到的法杖主人。想到這一點,牠又咬牙切齒起來。
雷斯林差點就要說出實情,可以從偉大的帕薩理安手中親自接過這枝法杖,這是令他驕傲的事情。但是他暗中行事的天性卻逼得他將話吞了回去,如果提及這法杖得自法師議會的領導者,恐怕又要引起一番討論和更多的疑問,也說不定會使這法師更想要得到它。雷斯林並不想與這人有太多牽扯,只想趕快從這怪人眼前離開。
雷斯林可不像赫金一樣還笑得出來:「抱歉,長官,我覺得很累。已經過午夜了,據我所知一大早就要出陣作戰,如果可以的話我就先去休息。」
「是妳嗎,小蟲子?」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那就別晃我的帳棚,快點進來報告。妳在那座破神殿裡頭到底找到些什麼?」
「您找我嗎,長官?」雷斯林趕去以後問。
雷斯林淡淡對著那法師一鞠躬,這個鞠躬動作不僅是禮節,也是他得以順勢退後、離開帳棚卻又不用背對紅袍法師的手段。
「怎麼做?要做什麼?你是說關於那個法師?」赫金搖搖頭:「我想就不用管他了。沒錯,他搶走我們的東西了,但這也無可奈何啦。除了紅袍小子你這法杖之外,那裡頭的確也沒什麼貴重的東西,所以他一眼就看中你這法杖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不過如果你沒意見,我打算要向男爵報告這件事。」
下一刻這紅衣人瞪大的眼睛中卻冒出震驚的神色,連珠砲似的謾罵也忽然中斷。那法師還是瞪前面,但目標不是雷斯林,而是他手上的法杖。雷斯林自己則是凝神注視眼前的法師,兩個人都不發一語,因為他們都看見一些出乎意料的東西,當場愣住。
赫金搖搖頭,決定趁夜色去跟男爵喝一杯,慶祝這世界變得更奇怪了。
「紅袍的!誰去把他給我找來!」
避開其他人以後,他馬上累得倒在床上,全身冒出冷汗,頭暈目眩肚子也不停攪動。他只能抓著法杖,深怕遭人盜走,低頭看看自己的靴子發現上頭還沾著雞湯。
等他看見自己營地的營火,以及幾百個裝備齊全的士兵時終於覺得安心一點,於是放慢腳步。雖然回到同袍身邊可以鬆口氣,但他還是拉上風帽繞路回去自己帳棚,他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尤其不想見到赫金。
「雞湯,加了麵糰,給他當宵夜吃。」赫金說:「這可是我的獨門秘方,讓他嚐一口以後,就算你要他把內衣褲脫了送給你也不成問題。」他在瓦罐上愛惜地拍了拍。「從來沒有法師可以抗拒我的雞湯泡麵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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