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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風雨

作者: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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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我很抱歉,高寧——」她靠在他肩上,他還是那麼強壯、那麼可靠,他像一座山。
「當然不會登報,你又不是名人,」嘉倫笑。「我們自有最妥善的辦法,葉堅,這一次你再狡猾再陰險也逃不了,你想不到我們會找到你那個小下女情人吧?」
「她——去了那裏?」葉堅按捺不住心中不滿,文家的人一直對他有偏見。「我有事跟她談!」
她是嗎?很會替自己打算?
「你不是要找我談嗎?」她平靜的。「我能進來嗎?」
「現在小丫頭看電影輪不到妳請了,」嘉倫打趣。「那麼大的一個李振邦在那兒,是不是?」
「總算想通了、認錯了,」嘉倫笑。「總算得到一個教訓,是不是?」
「但是——但是——」她說不出話來,該說什麼呢?
那是一種忘我的,燃燒的愛,是嗎?
「不許再猶豫,否則屬於我們的幸福可能就溜走,」他正色說:「幸福是不可猶豫和等待的!」
她並不怨恨,是她自己一手造成今日的結果,她只遺憾,每一想起,心中總泛起莫名的惆悵!今生今世不知她還會不會再遇到愛情,不知道還會不會再結婚,肯定知道的一點,她——再也付不出她和高寧之間的那種愛!
在修女那兒上了一個半小時的課,她覺得很有幫助,今天的吸收力也很強,她很開心!
周遭仍是細雨紛飛,她的臉上、眼中、身上卻有陽光,那是高寧帶給她的。
她猛然轉身,看見依然站在燈柱下,好像已變成化石的人,他是——他是——她身不由主的朝他走去。路燈太暗,帽沿太低,她看不清那張臉,只有黑眸中比星光月光更亮的光芒。
「唉——或者是我落伍吧!」她搖搖頭。「葉堅——真是沒說什麼事?」
「不要抱歉,愛我!」他吻她額頭。
「高寧——」她吸吸鼻子,破涕而笑。
嘉宜很輕鬆,非常的輕鬆,心中最大的重擔去了,她怎能不輕鬆呢?只是——太無牽掛的結果,她似乎失去了重心。
「我是弟弟,總不能眼看著別人欺負妳!」嘉倫說。
「反正——你們也不打算和好如初,而且還有那個小——小女人!」嘉倫開始不安,——他做錯了吧?
「我——」
「我——我怕妳吃虧,」嘉倫非常不安。「我——剛才講的話把他氣慘了!」
「什麼意思?很遠的地方?」葉堅的疑心又爬上來。「金門?」
家裏的人都不反對她的做法,反而都欣喜她理智的妥善安排。母親就一再說,她是個很會替自己打算的女孩!
「我是個固執的人,我有許多朋友,男的,女的,但我的感情只能給一個人,從開始到永遠!」他肯定的說。
不下雨還好,走回家也不遠,一下起雨來,就髒得令人寸步難行了,家也變得天涯那般遠!她嘆一口氣,應該讓嘉倫來接的,兩個人就算找不到車,聊天也有個伴啊!
嘉倫不在意的聳聳肩,總算出了一口氣,在他心中,天下沒有比葉堅更可惡的人。
「嘉倫反正沒事,讓他送!」母親堅持。對離了婚的女兒,她是特別憐惜些。
「我當然明白你是好意,你幫我,」嘉宜神色稍緩。「但我們做事該要光明正大,找人去偷|拍照片,去跟蹤、監視人家我就不贊成!」
「我捱了你們就不必了,不是嗎?」嘉宜信心十足。「等嘉倫服完兵役再去時我已經做事了!」
「我要我的兒子和太太過正常的、見得光的生活!」葉堅肯定的說。他臉上有了幸福之光。
「我只想幫忙,」嘉倫攤開手。「妳竟不領情?」
「看看後悔的是誰吧!」嘉倫沉不住氣的冷笑。「葉堅,你以為你的醜事沒有人知道?」
「我陪妳去,姐。」嘉倫說。禍是他闖的,不是嗎?
「不許再說,」嘉宜沉下臉。「嘉倫,我不喜歡你變成尖酸刻薄的人,你該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才是!」
如果她真是很會替自己打算,她會有今天嗎?她會落得——兩頭不到岸嗎?
「你說什麼?醜事?」葉堅簡直氣炸了肺。「文嘉倫,你的姐姐做的才是醜事,你這是什麼樣的態度?你們現在有求於我,我若一天不簽字,文嘉宜一天都不能自由,你明不明白?叫文www.hetubook.com.com嘉宜出來跟我談!」
「那是另一件事!」嘉宜吸一口氣。
「不,不是振邦,」嘉穎看嘉宜一眼,令嘉宜的心無端端的跳幾下。「振邦說——是表哥!」
「阿秀有了孩子,我的孩子!」葉堅驕傲的說。
「什麼事都不是絕對的,不要太武斷,」嘉宜說:「剛才你們到底談了什麼?」
「我不和妳談,我沒有話和妳談,」他喘息著,他激動得好厲害。「妳滾,滾得遠遠的,滾到金門去,我——不要看見妳!」
「留學還有舒服的?又不是觀光,是去捱的!」嘉倫誇張的。
嘉宜已走出玄關。
「對什麼人用什麼手段,你怨不得人!」嘉倫得意的笑起來,他以為打垮了對方,佔了上風。
然後,離開修女那兒回家。
「我並沒有去金門,你知道我的個性,我不會去!」嘉宜還是平靜的。「嘉倫那麼說只是故意氣你!」
在律師那兒辦妥了離婚手續,簽了字,葉堅和嘉宜的婚姻就結束了。
「不能!」葉堅咬牙切齒、眼睛發紅。「妳這惡毒善變的女人,我不許妳進來,妳沒資格進來!」
他不出聲,不說話,只是緩緩的伸出右手,粗糙、堅硬卻溫暖的右手,緊緊的握住她!這是他的回答,是嗎?天!他真是高寧!真是高寧!
「是我錯在先,」嘉宜真是想通了,絕對的心平氣和。「他的反應很正常,嘉倫,如果把你換成葉堅呢?」
地上是又濕又滑,還有些稀泥漿,老天,若是老半天叫不到車,她寧願缺課了。
「德行!」嘉穎笑。「你是亞蘭德倫呢!」
「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妳的了!」他說。氣燄稍斂,是受了她平和的影響?
下班回來,她匆匆洗了個頭。她無法忍受梅雨天的那種潮濕,頭髮都軟軟黏黏的貼在頭上,又難看又不舒服。她把頭髮吹乾了,就用橡皮筋束在腦後,至少,這樣看來清爽俐落些。
在這細雨紛飛的夜晚,真有故人來?在他的手掌中,她的人,她的心,她的感情,她的身體一下子又燃燒起來,在熊熊火燄中,燒熔了他們的誤會,他們的怨恨,(如果有的話!)也連接了兩顆原已冰冷、絕望的心。屬於他們的原是燃燒的愛!
他回來了,他看來完全不恨,他看來仍然在愛,她還該說什麼呢?「我知道關於妳的一切情形,或者我該早點回來,」他慢慢的、緩緩的說,緊握著她的手再也不肯放鬆。「但是,有些事我必須辦妥,我是個絕對服從的軍人!」
除了上班、下班之後,那許許多多空閒的時間她竟不知如何安排。
「啊——恭喜!」喜宜意外的。「我沒想到,真的!」
嘉宜笑了,她怎麼會不願意見她呢?她隨著葉堅走進那間簡陋又小的所謂客廳,她看見陳舊的籐椅前面站著一個怯生生的女孩,一如照片上的斯文、秀氣。
「我說過,我不再要求任何事,包括離婚——」她看他一眼。「你們可以搬回吳興街的房子住,我不介意,這兒的環境實在太差了!」
巷口的燈柱下站著一個人,穿著米色風雨衣,戴著帽沿低低的帽子,雙手插在衣袋裏,一副等人的模樣——不會是電影裏的那種殺手?專門暗殺人的?
她想,不如申請一間外國大學,再唸一點書吧?換一個環境,再找一種新生活會是最好的安排。
「說得好,我替妳禱告去得成!」嘉倫頑皮的。
嘉宜臉色一變,聲音也沉下來。
「會有什麼事?還不是找機會奚落妳、羞辱妳,」嘉倫憤憤不平的。「他自己和那個小下女一般的女孩住在那麼一個難民窩裏,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嘉宜驚喜回頭,她的想法、看法真的沒有錯,葉堅絕不是壞人。「還有事?」她問。
「好——可是。我能看看你的臉嗎?」她含淚仰望他。
「算了,葉堅那個人我明白他,等他心理平衡,氣消了就什麼事也沒有了,他不是壞人!」嘉宜說。
「笑話,誰稀罕跟你談?誰稀罕你簽字?」嘉倫還是個大孩子,他想不到那麼多,他只逞口舌之能。「這個字簽不簽我看也由不得你,你最好放明白點兒!」
「有一個人——想介紹給妳,」葉和_圖_書堅神情很是特別。「她在屋子裏,妳——願意見她嗎」
「當然是真的!」她揚一揚頭。「你們不是一直說我軟弱,我委曲求全嗎?讓我證明一次,我也堅強!」
她和高寧——只是有緣無份吧!他們是真正相愛的,正如葉堅所說,愛得要生要死,然而——世界那兒有一帆風順的愛情呢?
「別鬧了,吃飯。」母親搖頭。「外面下雨,等會兒嘉倫送嘉宜去補習,聽見沒有!」
經過風雨,經過險阻,經過痛苦,經過磨練,故人再來該是一帆風順了吧?
這個時候,夜校全部放學了,街上的人多車又多,就是沒有一輛是空的。
「葉堅。」嘉倫笑。「我把他給修理了一頓!」
「可是——」
「妳不該有意見,由我作主,決定,」他不讓她說下去。「上次妳決定了一切,卻是錯誤。」
「我去了,」她平靜的說:「一定回來吃晚飯!」
一次短暫的婚姻使她成熟,那是思想上性格上的,但是,她仍然難以排遣更多的空閒時間。而且冬天過了,陰冷的天氣消失,跟著來的是梅雨季節。每看著那濛濛細雨,她輕鬆的心境也掩上了一層輕紗。
「姐,妳真打算去美國再唸書?」嘉穎忽然問。
高寧必是不會原諒她和她的家人了,否則這麼久了,竟也沒來過一封信。
「我找妳有事?我先問妳,妳怎麼知道這兒的地址?妳那些照片呢?妳真無恥、真下流,居然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我!」他紅著眼睛說。
「哎——好吧!」他在紙上寫了一個地址。
「見你的大頭鬼!」嘉穎罵。有了愛情,她整個人開朗多了。「你是嫉妒還是羨慕?」
「那你為什麼不叫我?」嘉宜詫異的。「我——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啊!」
「到時候妳不回來我就會衝去!」嘉倫稚氣的。「葉堅那個人——我怕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你怎能這麼胡說?我——怎麼會去金門?唉!你不以為事情會弄得更僵、更糟?」她不滿的。
「嘉倫——你還是孩子氣重,」嘉宜笑了。「你不以為他會回心轉意?」
她寄幾封申請美國大學的信,又找到一位修女替她補習英文,她似乎——真的積極預備起來了!
「地址是嘉倫寫給我的,」她攤開手心紙條。「照片我沒有,但我看過,無論你相不相信,那些照片不是我叫人拍的,我不會做這種事!」
「我——我——」阿秀吶吶的說不出話。「妳不怪我?」
「妳真要去?姐?」嘉倫說。
以前的情情愛愛,恩恩怨怨,也似乎煙消雲散。
「不,我自己去!」嘉宜堅定得像座山。「我說過,我的事讓我自己解決!」
「不必了,」嘉宜開始喝湯。「我自己去,坐計程車就是了,這麼大的人還送來送去!」
「讚美也沒用,我要去修女那兒補習英文,不能請妳看電影!」嘉宜笑。
這就是人生吧?儘多無可奈何的悲哀。
「但是——你那個女政戰官呢?」她想起來了。他們之間總是有挫折、有阻攔的。
「閉住你的髒口!」葉堅狂怒,他不能忍受別人侮辱阿秀,誰也不能。「文嘉倫,我們——且走著瞧!」
「是,我本來有事跟妳談,那是妳最喜歡,最渴望知道的消息,」他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整個人都在狂熱的情緒中。「我要跟妳離婚,聽見沒有?我要正式跟妳離婚,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無論要付出多巨大的代價我都不在乎,這一輩子我們都耗上了!」
「我不是求他,我只想解釋清楚一件事!」嘉宜肯定的。「告訴我地址!」
「這個時代為達目的就是要不擇手段!」嘉倫說。
「如果這麼罵我、侮辱我,你心裏能舒服些,你就儘管罵吧!」她動也不動的站著,臉色是那樣平和。平和有時也是種力量,不是嗎?
「不要亂說人家,」嘉宜制止。「那個女孩秀秀氣氣、斯斯文文,也是好人家的女兒,不許侮辱人!」
希望葉堅有一天能明白,她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一種人,真的。同樣的,她也深信葉堅不是壞人!
「他說想找妳談一談——」嘉倫終於說。
「是!遵命!」嘉倫說。
嘉宜剛從房裏走出來,她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放大假,悠閒得很。「和誰講電話?一說就是那麼久?」她平靜的問。
嘉宜淡淡的看他一眼,出門而去。
「好,那麼我們到外面談!」嘉宜也不動氣。
「這——」
「但是——絕無理由說我去金門,」嘉宜的臉卻氣白了。「嘉倫,你太離譜了!」
他說過,可以是世界上男人,不能是高寧。他的一生幸福就幾乎毀在高寧手中。
「她是阿秀,陳清秀!」葉堅用溫暖的眼光望著阿秀。「阿秀,她就是嘉宜了!」
他微微一怔,然後緩緩的摘下帽子。那是一張完美的男性面孔,漂亮、性格還加上了磨鍊、挫折所得到的成熟。他眼光溫柔,笑容溫柔,連那吻——也溫柔。
葉堅到嘉宜公司去見她,他開始急切的希望辦妥他們離婚的手續,無論如何,孩子將來必須有父親,阿秀應該有正式的地位。
「我是文嘉倫,誰要做亞蘭德倫?老了!」他也笑。
沿著又髒又黑的——上樓,找到嘉倫紙條上寫的那個門牌,她輕輕但平靜的按下門鈴。很快的,大門開了,站在那兒的不正是憤怒得臉也扭曲發黑的葉堅?
「妳去那也氣不倒我,妳以為妳是誰?哈!」他有些神經不正常嗎?「妳就算在高寧床上又怎樣?哈——」
「妳不用它們來控告我、要求離婚?」他很意外。她沒有去金門,那些照片又不用,這——論如何令他的氣漸漸消了。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雨,妳不該單獨走在街上,」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黑眸中盛滿著什麼?哎——她真是再也難以負荷。「台北市不再像以前那麼安全,該有個人陪妳、保護妳!」
「你——什麼意思?」葉堅心中一動。
教她的是位比利時的修女,英文好之外,法文更好,她心裏打定主意,如果出國不成,就來跟這修女學法文,反正總是唸書嘛!她想要的並不只是一張文憑!
「他那種人會回心轉意?」他冷哼。
「記住帶傘!」母親叫。
再走一陣,終於遠遠的看見家的那條巷子了。她深深吸一口氣,加快了腳步,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澡、洗頭、換衣服,她可憐的頭髮,才洗的呢!
「妳是——不識好人心!」他說。
他又打電話去文家,接電話的是嘉倫。
「高寧——」她哭倒在他懷裏。
「我不緊張,我緊張什麼呢?」母親急忙說:「哎——快快吃飯,連續劇要開始了,我要看!」母親當然不是真的緊張連續劇,只是不想嘉宜尷尬。她偷看嘉宜,嘉宜卻只是那麼若無其事的平靜,有時候她真是越來越覺得她不了解這女兒。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嘉倫很不客氣,很不妥協。「你有什麼事儘管找我好了!」
她緩緩的、艱難的向前移動,一輛飛快的汽車駛過,濺起一排水花一不,泥漿,她的衣服上、臉上、剛洗的頭髮上都遭了殃。雨天開這麼快,真沒有公德心!
「給我一個機會遇到漂亮的男孩子嘛——」嘉宜笑。
很幸運,一轉出巷子就遇到計程車,她跳上去說了修女的地址。嗯,一切順利,今夜必定愉快!
「文——小姐!」阿秀垂下頭。
但嘉宜不在,她拿了大假沒有上班。
「妳——」葉堅呆住了。
「少臭美,大學畢業之前,本少爺絕不再交女朋友!」嘉倫驕傲的揚一揚頭。
阿秀說有人跟蹤,有人監視,大概就是這件事吧?還拍了照片——下流無恥的事。
「那些照片——你們想怎麼樣?」葉堅深深吸一口氣。他已經不存任何希望了。
「我也不要求原諒,」她淡淡一笑。「你原有事和我談的,我知道,希望不要因嘉倫的話——影響你,嘉倫孩子氣重,一心想幫我,誰知弄巧反拙!」
「我回來,我們再開始,」他溫柔的擁抱住她。「這一次,我再不容許有絲毫錯誤!」
「哦?誰?李振邦?看妳那麼緊張!」嘉倫說:「怕他一去不回嗎?」
「為什麼不去告呢?」嘉倫反唇相譏。「我們以為你早就告了,姐姐現在和高寧在一起,你不開心嗎?」
嘉穎用筷子撥一下飯粒,突然說:「有一個人也預備在今年夏天走!」
「你,高寧?」她激動得全身顫抖,不能相信和-圖-書自己的眼睛,她以為是做夢。高寧?怎麼可能呢?
「分明是小下女模樣嘛,」嘉倫不服。「妳看照片裏的那神情、那打扮,沒見過世面兼不登大雅之堂!」
「可是你知不知道,這——有損於我?」嘉宜泫然欲泣。「葉堅真怕要恨我一輩子了!」
「等一等——」葉堅突然叫。
「那有真假?」嘉宜說:「我想換個環境,而且,我先去可以幫你們在那兒打基礎,你們再去留學就方便、舒服得多了!」
「修理?什麼意思?」她搖搖頭。「嘉倫,為了我的事你整個都變了,變得尖銳、偏激、仇恨,我情願你是以前的樣子!」
她坐計程車到嘉倫所寫的地址,那實在不是很好、很高尚的地方,葉堅為什麼選這兒?為避開她和她的家人?葉堅這些日子來一定也很不好過。
「你——怎麼會回來?」她問。才出聲,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掉下來。「在這個時候?」
「姐姐想有小說那種羅曼蒂克的艷遇?」嘉穎哇哇叫。「真受不了,什麼時候變了呢?艷遇哦!」
「人家出國不行嗎?」父親瞪母親一眼。「美國地方大,一個州也大過台灣,妳緊張什麼?」
阿秀看來又意外又高興,誰不喜歡被人尊重呢?
「我——」她還是說不出話。「現在,這機會總該屬於我了吧?」他問。
嘉宜臉色變了,葉堅——怎能這樣侮辱人?但是她忍耐著,她是想來解釋的,不是吵架。「知道你找我一定有事,對嗎?葉堅!」她說。
「明天一早我們去公證結婚,嗯?」他抬起她小巧精緻的臉兒。「別告訴我沒預備好,我已給太多的準備時間!」
嘉宜心中嘆息,那電話若不是嘉倫接的該多好。難道真是五百年前冤孽?命中注定的?
「如果——沒有事要談,我走了!」她深深吸一口氣。「你別介意那些照片,那也只不過一生活照片,而且我絕對不會用它們!」
嘉宜已轉身離開。
「妳去找他?不行,妳別去,」嘉倫搖頭。「反正現在我們勝券在握,何必再求他?」
他砰然掛上電話。
她真是不存心為難葉堅的,他想做什麼儘管做,她絕對不會報復他,她不是這樣的人!
「她——不怕我告她?」他的聲音從牙縫裏逼出來。「我葉堅說得到做得到!」
再走兩步——她下意識的停住了腳,剛才經過燈柱下那人時彷彿看見他眼中光芒一閃——好熟悉的光芒一閃,是誰?是誰?她——肯定見過這樣的光芒一閃!是不是?
「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了,」他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也流了出來。「文嘉宜,你們當初——愛得要生要死,妳卻嫁給我,他又另有女朋友,這算什麼愛情?哈!」
「我是有種,我不欺負女人!」嘉倫大聲說。
他有點失望,嘉宜——不會知道他要來而躲開吧?她不是一直渴望結束婚姻關係嗎?對嘉宜——哎,他始終無法擺脫根深抵固的猜疑和小心眼兒。
「葉堅——」嘉宜說不出話。苦苦爭取而不得的,這麼容易就成功了?
「說得好聽,我不信,」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妳捨得一輩子不嫁?高寧呢?」
「這是個教訓,你以後不能再這麼不顧一切!」嘉宜說:「地址!」
「她到很遠的地方,你見不到她!」嘉倫有他的想法,他不任嘉宜一次一次被葉堅欺負、侮辱。
他和他的政戰官好嗎?受到過一次傷害後,(是她傷害了他!)希望他這一次把握住真正幸福!
「我——告訴他妳去了金門!」嘉倫笑說。「他好像氣得要爆炸,後來的話——就大家都不好聽了!」
「我——」阿秀的頭垂得更低。
「你講得輕鬆容易,事不臨頭,你不會知道那感覺、那痛苦,」她輕輕嘆一口氣。「當初——我實在不應該答應結婚,這個時代不可能有委曲求全的事了!」
「這個教訓——代價不能說不大,」嘉宜搖頭。「哦!葉堅說過有什麼事嗎?」
一種異樣的情緒在心中升起,莫名其妙的緊張充滿了全身,她有個預感——不,不是預感,她似乎能嗅出一絲熟悉的故人氣息——故人?
「姐,妳太軟弱、善良,葉堅那種人還和-圖-書不是壞人?」嘉倫大搖其頭。「他會害妳一輩子!」
「是妳?」他十分意外,十分吃驚,而顯得手足無措。「妳來這裏做什麼?」
「很高興見到妳,」她輕輕握一下阿秀的手。「葉堅是個很好的男孩子,我很抱歉把我們之間的感情、關係都弄得不好,不過——希望妳對他好!」
嘉倫悻悻然的沉默一陣。
「高寧在金門,我們沒有通消息。」她慢慢的說。這是真話,高寧在金門如何呢?除了知道他有一個政戰官的女朋友外,他們再無連繫。
「姐姐該梳這種頭髮,露出飽滿額頭,很瀟灑,很飄逸!」嘉穎在飯桌上說。
黑眸光芒再閃,他站直了。
她穿了一件風衣,又撐了一把傘,手上抱著幾本要用的書本。
「我只想氣氣他,誰叫他那麼卑鄙、陰險?」他說。心中也知道這麼說不對,不該。
「我?」嘉倫呆怔一下。「我怎麼會換成他?就算——換成他也不會這麼陰險毒辣,大丈夫何患無妻?拖累自己曾經愛過的女孩算什麼好漢!」
「我不信,」他狂吼。「還有那種事妳做不出?高貴的文嘉宜小姐!」
她能感覺出他的心跳,她能嗅到他熟悉的氣息,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上帝,告訴她,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沉默一下,她突然站起來。「把他的新地址給我,我去找他!」她說。
「怕他什麼?有證有據,法律面前,由得他抵賴?」嘉倫振振有詞。
「你——」一聽高寧的名字,葉堅整個理智盡失,他忘了阿秀,忘了自己的目的,忘了那個將要來到世界上的孩子。「文嘉倫,你會後悔!」
轉進巷子,家門在望,她終於長長透一口氣,到家了,是不是?世界上還有比家更好、更溫暖、更舒適的地方嗎?
飯後吃了水果,休息一陣之後嘉宜就預備去修女那兒。「真不要我送?姐!」嘉倫問。
「妳這小丫頭,受不了就別聽,」嘉宜拍她一下頭。「我走了,十點回來!」
「陳小姐!」嘉宜是很有分寸的,她不叫阿秀,只叫陳小姐,這是禮貌。
「所以我希望快點離婚,雖然這念頭自私,相信妳也樂意接受。」葉堅看阿秀,笑了。「以前的一切——讓它過去,我們都忘了它!」
在床上的時間,她也常常想起高寧。
家中氣氛又恢復了以往的活潑,快樂。
「我說過,我們有所有的證據,你無可抵賴,」嘉倫冷冷的笑。「一個小下女般的女人,哈,你們倒恩愛得很,葉堅,我們有許多照片!」
嘉宜看一看,順手放進衣袋。然後她回臥室拿皮包,她的態度一直是堅決的。
「你們——真卑鄙!」心中電光石火一閃,明白了。
「好,對什麼人用什麼手段,」葉堅恨得咬牙切齒,文家的人——當他是人嗎?這口氣無論如何嚥不下,死就一起死吧,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這話是你說的,文嘉倫,你有種!」
「你有權決定你的事,」她搖搖頭,再搖搖頭。「我請求過,你不答應,我就不會再請求了。葉堅,我對你說的是真話,離婚也好,拖一輩子也好,對我來說有什麼不同,真的!」
今天來這兒雖沒有結果,但她解釋清楚了兩件事,葉堅看來也釋然了,這也算不虛此行,是吧!
「是你?」嘉倫冷冷的說:「什麼事?姐姐不在!」
「哦——高寧也要出國?」母親皺皺眉。
「怎麼會呢?」嘉宜搖搖頭。「妳臉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看醫生沒有?」
太意外太戲劇化,而使她覺得沒有真實感,然而人生原是戲啊!
「該是回來的時候了,是嗎?」他的聲音依然低沉感人。
她被自己的意念惹笑了,她是個中電影毒太深的人,殺手!此時此地?
葉堅的怒火一下子冒上來,他不能忍受嘉倫的態度,不能忍受嘉宜竟去了金門——他以為,嘉宜目前仍是他合法的妻子,有什麼資格去看情人?
她該做些什麼事呢?生活總不能是一大片空白,她還年輕,她才二十四歲,是嗎?
嘉宜心中一痛,只好強忍。高寧和她的事——第三者很難明白,高寧愛那政戰官?多悲哀的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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