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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1:上天的兒子

作者:林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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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老天荒

地老天荒

想要盜出一匹馬,比取得食物要困難得多了;尤其是在半夜裏,根本沒有理由向馬廄總管要一匹馬使用——唯一可以當做藉口的「打獵」,也得等到天明以後,到那時就已經緩不濟急了!
一聽這話,努爾哈赤胸中一陣熱血沸騰:
她又是著急,又是焦慮,一面苦苦的思索著,一顆心絞成了千百轉的麻花;偶然間思緒一觸及努爾哈赤,一想到他的生死安危就繫在這個關口上,她立刻又轉回思緒,一絲一毫也不敢稍縱時間飛逝的強逼著自己苦思良策——逼得急了,她的腦中竟也倏的閃過了一道靈光;於是,她暗叫了一聲「有了」,便快速的奔向馬廄。
「你先別衝動,不然,不但放不了他,還會誤事的——你這樣跑出去,連他關在那裏都不知道,府裏這麼大,你到那裏去放人?」
「他若有出人頭地的一天,您就是他的親娘啊!」
這話李如楠更不敢有反應了,但他一向疼愛雪兒如親幼妹,心中不忍,便含含糊糊的勸了聲:
「元帥現在在做什麼?」
於是,兩人一狗一起走出了二夫人的房門,分頭去辦事;二夫人到李如楠的房中去查問努爾哈赤被關的所在,雪兒則逕自到廚房去取乾糧,球球緊跟著她,一步也不肯落後。
她說話的時候,懷中的球球也像往常一樣的,扭動了兩下身子,就竄到努爾哈赤的懷中去了,努爾哈赤也就如往常一樣的伸手抱住了牠;雪兒不由輕嘆了一聲:
「有你這句話也就夠了——」說著,她仔細的想了一想道:「人關在那裏,還是我去問如楠吧!放人的事就交給我了;你呢,先去找些乾糧,給他帶在路上充饑;再偷一匹馬,牽到北側門外頭等著,我會告訴他到北側門去找你的!」
「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了,還能顧著『責怪』嗎?」
他吞吞吐吐的遲疑著沒把「行刑」兩個字說出口,但二夫人那裏會不知道他話裏的含意,不由得咬牙切齒的罵了一聲:
「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一來,我有身孕,不方便長途趕路;二來,我不能丟下乾娘一個人;她私自放你,必然會受到乾爹的責怪,我怎能丟下她一個人受罰呢?」
李如楠回答她:
「乾娘,乾爹究竟為什麼要殺努爾哈赤呢?」
她的一顆心急得千迴百轉,全身直冒冷汗,懷抱著球球,她沒來由和圖書的顫抖不已;幸好,就在她心急如焚的當兒,耳中忽然聽到了一個輕微的聲響,她連忙抬眼去看,一霎時,她的熱淚幾乎奪眶而出——她看到的正是努爾哈赤,他正縱身從牆頭上跳了下來!原來,他為了避開府中的護衛,從二夫人找到他被關的所在,為他解去身上綑綁的繩索之後,他就攀爬上屋,沿屋頂、牆頭到達北側門,這才一點也沒有驚動府中的護衛。
「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乾娘——你去放了努爾哈赤——乾爹知道了,必然責怪——那不是,太連累你了——」
「你快走吧!不然,給人發現了就走不了了!」
「你快走吧!我猜想,乾爹很快就會發現的,路上千萬別耽擱,越快回到建州左衛越好——馬背上有一袋熟肉、一袋乾糧和一葫蘆酒,夠你在路上充饑的了!」
快要走到廚房的時候,雪兒猛的一警覺,先停住腳步,把自己臉上的淚痕先擦了個乾淨,再硬擠出一臉的笑容來,裝出輕鬆愉快的神情步進廚房去。
「乾娘,您是說——啊,不,努爾哈赤不會死的,他又沒犯什麼錯!我們一起去找乾爹說個情,乾爹會放了他的!說不定,乾爹原本也只是嚇唬嚇唬他的!」
「嗨,您說笑了,誰不知道小姐三天兩頭的跑出去打獵,真是那兒沒去過呀?不過——喔!倒是這會兒別把大青趕得太快!」馬廄總管告訴雪兒:「大青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一天都不肯吃草料,我和幾個獸醫都親自去看過了,看不出什麼名堂來,沒有別的症狀,就是淨餓了一天;我本來打算等天亮了再去仔細看看的——您先騎了去,別讓牠太累就行了;等你們回來我再看吧!」
就在熱血激昂中,他一躍上馬,才又彎腰對雪兒說了一句:
「乾娘,求求您救救努爾哈赤——救他回到建州去,他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的!」
「叫人陪了也沒有用啊!」雪兒笑笑回答他:「大青的腳程快,陪的人根本跟不上,還不是白陪!你不用替我操這些心啦,往常我跑出去打獵,那兒沒去過?老虎都射死過,還怕尼堪外蘭那個膿包窩藏著野狗不成!?」
「你要到那裏去?」
好在馬廄總管並沒有其他的意思,而只是有點兒擔心雪兒「孤身涉險」,便對她說:
「球球,我和*圖*書們要去辦事,你不能跟,快回屋裏去!」
她的絃外之聲,雪兒當然聽得出來,她倏得抬起了頭,圓睜著一雙淚眼道:
等到房中的人全都退了出去後,二夫人又是一聲長嘆,伸出手去拍著雪兒哭得抽搐不已的背,柔聲的說著:
「謝謝!」接過了兩袋食物和一葫蘆的酒,雪兒便向著一屋子的人甜笑著說:「我先走了——等我獵幾隻野兔回來,再讓你們顯顯手藝!」
「乾娘要我帶你一起走——」努爾哈赤對她說:「你是我的妻子,要走一起走!」
「努爾哈赤剛才惹元帥生氣,正在受罰呢!八哥他們全陪著元帥在喝酒,誰敢替九哥當差呀?有幾個腦袋呀?九哥只有找我幫忙,才不會給元帥知道哪!」
這一夜的月亮特別的大、圓、明亮、映在雪地上,和雪光疊映成一種淒冷的青光;馬蹄在雪上踏過,濺起點點的雪泥,在青光下更顯得森寒——
然後,他一揚馬鞭,大青馬立刻舉足狂奔,登時就失去了蹤影。
「元帥一定要殺努爾哈赤嗎?」
她一口氣不停的迭聲說著,整個人雖被二夫人拉住,卻還一個勁的要往外衝;二夫人一邊使盡力氣的拉住她,一邊說道:
「我去放他逃走——趁現在走還來得及!他應該回建州左衛去!祖父和父親死了,他是長子,應該回去襲指揮使的職位——指揮使是朝廷命官,沒有聖旨下來,乾爹是無權殺他的!」
說著,她催促著努爾哈赤:
到了馬廄總管跟前,她暗自的做了幾次深呼吸,極力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也盡量的保持了最平常的態度、聲音和語氣向馬廄總管說:
李成梁府中的廚房是日夜都有人當值,以備傳喚的,再加上此刻的李成梁還在廳中喝酒,廚房的人手便一個也不敢撤下,廚子、僕婦坐滿了一屋子的人;一個僕婦眼尖,看到雪兒推門進來,立刻就喊了起來:
「我走了,等報了仇,我再接你回建州!」
她的笑容比哭還悲戚,但她卻反而一推雪兒道:
「是——」雪兒聽了她這一番話,倒也不由得佩服她的考慮週到;可是,再轉念一想,卻又是另一層隱憂,她下意識的握住了二夫人的手,遲疑了一下說道:
「現在離天亮只剩下幾個時辰了——天啊!努爾哈赤犯了什麼罪?有什麼錯?竟要處死他——」雪兒早已哭和_圖_書成了淚人兒,幾句話說得更是悲切,哭了一會兒,她又向兩人道:「乾娘、九哥,我們快想想辦法救救他吧!」
一聽這話,雪兒當然也就不再分神臆想後果了,緊隨在二夫人的身後,披上了斗篷,推門出屋;卻不料,兩人才剛一腳跨出門檻,原來蜷臥在屋角的小黑狗球球,突然一個躍身就衝到了兩人的腳下,抬頭看著兩人,不停的搖著尾巴,口裡還嗚嗚的輕吠了幾聲。
「哎喲,小姐,三更半夜的,怎麼讓您一個大閨女的往女真人的窩裡跑呀?別的幾位少帥呢?努爾哈赤少爺呢?讓別人跑一趟吧!」馬廄總管笑瞇瞇的朝雪兒說。
雪兒點了點頭,二夫人又繼續往下說:
「是。」
那裏知道,這回球球卻不聽話了,眼睛中露著乞求的神色,尾巴不停的搖,四腳卻不肯移動回屋,弄得雪兒也拿牠沒辦法;二夫人便道:
李如楠不敢正對她的眼眸,低著頭回答她的話,聲音是低微而囁嚅的:
然後,她在眾人的笑語聲中帶著球球走出了廚房;一出廚房,迎面而來的一陣刺骨寒風如刀一樣的刮在臉上,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心中一酸,由不得又要掉下淚來,但是,理智卻告訴她,努爾哈赤正在生死一髮的關鍵,自己無論如何要撐下去,救他脫險——
「元帥嫌尼堪外蘭遲遲不到,正在生氣罵人呢!他命如楠九哥騎了他的大青,快馬追上去催——九哥酒喝多了,頭有點暈,要我替他跑一趟!」
雪兒痴痴的望著前方那吞沒了努爾哈赤背影的黑空,淒寒的風毫不容情的呼呼的颳著,臉上的兩行淚水早已結成了冰棍;雪又下了下來,飄落在她的髮上身上,可是她的心中卻絲毫沒有寒冷的意識,反倒是一種地老天荒的感覺將她的心鼓得滿滿的,像是要掙出了身體外面,振翅高飛,跟隨努爾哈赤而去似的。
雪兒道:
「小妹,你先別哭嘛——」
「別哭了!小心傷了胎氣!你的後半輩子,就全指望他了呢!」
「所以,乾爹要連他一起——」說著,她全身一陣顫抖之後,倏的跳了起來道:「那他更不能白白的冤死在這裏——太冤枉了!無論如何,他不能冤死在這裏!」
雪兒對牠說:
「謝天謝地——」雪兒在心中暗唸了一聲,等到努爾哈赤躍下地面,她連忙三步併作兩步的趕上前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但是什麼千言萬語都說不出來了,她只是壓低了聲音對他說:
「父帥叫我們都散了,只剩他自己還在喝酒——」
二夫人的眸光中充滿了焦慮,聲音更是急切。
一聽這話,雪兒「啊」的發出了一聲驚呼,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兒才掙扎出顫抖的聲音來:
「這事,誰都說不了情了——我方才已經猜到了你乾爹要殺努爾哈赤的原因了,只是不好當著如楠說——唉!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捉弄人,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樣!」
奴爾哈赤遲疑了一下道:
「要不要我叫幾個人陪您跑一趟?您一個人夜裏跑路,心裏害不害怕?」
「努爾哈赤平常也喊我一聲乾娘,我何嘗不是拿他當兒子、女婿看待的呢?」
二夫人看看雪兒,沉吟了一會,嘆出了一口長氣,再問李如楠道:
「有,有,有——」聽了雪兒的話,一個廚子立刻趕上來應聲說:「我馬上給您裝好兩袋,熟肉切片兒?一袋大麵餅?加壺酒吧,路上好解渴!」
說著,她一個箭步就要往門外衝去,二夫人一把拉住她問:
「快走吧!遲了或者驚動了你乾爹,會誤事的!」
雪兒眼中含淚,用力的搖了兩下頭道:
「哎喲!小姐!您怎麼親自來了?要個什麼東西,打發個丫頭來說一聲就是了,三更半夜,天寒地凍的,幹嘛親自走一趟?」
「又是尼堪外蘭!什麼壞事都少不了他——偏偏元帥還要重用他!」
「是——父帥已令人快馬去傳尼堪外蘭,要他立刻趕來——算時間,他天亮以前就能趕到——所以——天一亮,就,就可以——」
二夫人長嘆一聲道:
二夫人含著淚注視了她好一會兒,臉上露出了一個慘淡的苦笑來說:
「當時,努爾哈赤的祖父和父親都在古勒城裏!」
雪兒就靠著一股精神的力量,支持著自己策馬到了北側門,下了馬,四下一看,她卻不由得心中一緊,又焦急了起來;四下不但無人,門還緊閉著從裏面鎖住,她忽然想到,李府中不但護衛眾多,防備森嚴,每道門上都還加派了兩倍的人手;這一想便開始擔心了起來;自己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卻不知二夫人能不能順利的救出努爾哈赤?獲救的努爾哈能不能順利的在戒備森嚴的狀況下到達北側門?
一句話提醒了雪兒,理智也回來了;她反轉身,面向二夫人,咕m.hetubook.com.com咚一聲就雙膝落地的跪了下來:
「你們也下去吧!小姐心情不寧,得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說著,她一手拭淚,一手扶起了雪兒:
「也罷!就讓牠跟你去吧!」
她咬緊牙關,挺直了脊樑,一步步的往馬廄的方向走去,邊走邊尋思著盜馬的辦法。
「等我想想再說——你先回房去吧!」
這話李如楠不敢接腔,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專注的看著自己的鞋尖,雙手不停的互搓著,耳畔傳來雪兒的哭泣聲,他更是不忍去看——僅是聽,就已令他十分心酸了。
二夫人愁眉深鎖,望著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悲憐,但是她仍然發出了無奈的嘆息聲和絕望的搖頭:
雪兒親切的向她笑著說:
「你可還記得古勒城被屠城的事?」二夫人問。
雪兒說著,從馬伕手裏接過了韁繩,牽著大青便從馬廄旁的側門出了府,然後,她抱起球球躍上馬背,才一坐定,口中吁出了一口長氣,整個人幾乎暈厥了過去,她只得咬緊牙關,強自集中起意志的力量,支撐住自己的肉體,一揮馬鞭趕馬上路——她當然不是往圖倫城的方向奔去,而是按照二夫人的計畫,繞著李府的圍牆,策馬到北側門去與努爾哈赤會合。
李如楠退出二夫人的房中後,二夫人又朝房中的一干丫嬛僕婦們吩咐道:
「好的!」
二夫人眼角含著淚水道:
「別顧著我了!」雪兒暗一咬牙,忍住淚,催促努爾哈赤上馬:「你已是建州左衛指揮使,要做的事多著呢!」
「是的,頭一個祖、父之仇,我就一定要報!」
雪兒流著淚道:
雪兒做出一副輕鬆自在的神情,說話的時候還俏皮的眨了幾下眼睛;這一番話她自信是編得天衣無縫了,只是,心中一點也沒法子像外表一樣的輕鬆自在,冷汗汩汩的流了全身。
二夫人想了一想,依舊發出了一聲長嘆;然後,她對李如楠說:
「我也知道他一向胸懷大志,氣度也很不凡,將來會有出息的——但願他日後功成名就的時候,沒有忘記你今日救他脫險的情意!」
「隨牠去吧!別為牠擔誤了正事!」
「我可不是特意上你們這裏來的!」她指著球球說:「這小傢伙在屋子裏悶了一天了,不安分了,要出來溜溜呢!我也想著等天亮了帶牠去打獵,讓牠也舒舒筋骨——索性就逛到你們這邊來了,先拿兩袋乾糧,一等天亮就好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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