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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2:不死的戰神

作者:林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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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鄰環伺

強鄰環伺

這麼幾個方案一想定,他的情緒便逐漸的穩定下來了,頭腦越發的冷靜,思考能力就更強,他開始想著:
但是,等到這些家常的禮數一過,兩個人回到大廳上,單獨的面對努爾哈赤,傳達納林布祿的話時,態度立刻就變了。
「在我的心目中,費英東非常的適合擔任這個工作,來!大家先預祝他工作順利、圓滿!」
於是,在場的每一個人一起呼應他的話,紛紛的向費英東你一言、我一語的預祝了起來——其實,在他一開始提出對朝鮮的工作計畫的時候,並不是每一個人的心中都認同的;像是舒爾哈齊,他的思路不是非常縝密,而又因為自己是努爾哈赤的同母弟,在以往,他往往衝動得立刻就冒出反對意見,但是幾年下來的經驗,使他逐漸的學會了「閉嘴」;這一次,首先自心中湧起的念頭就是「沒有必要」,他認為,朝鮮是另外一個國家,遙遠得很;建州左衛要繼續在遼東立足,都還得辛苦好一大段日子,要從現有的人力物力中分出一些去做了解朝鮮的工作,未免有點「打高空」,更何況成果無法預估,能有什麼樣的收穫根本是個未知數,這項投資便是個冒險,值不值得做很難說,更何況又不是什麼當務之急!
遼東的東珠、人參、紫貂、元狐、猞獮猁等幾項珍異的特產,在他的精心規劃下,大量的出售,在撫順、清河、寬奠、靉陽四個關口與漢人的互市中,都賣得很好的價錢,不但能買回大批的製造武器所需要的鐵砂,也還有許多剩餘,一段日子下來就積貯了一筆可觀的財富,國用、民生開始不用發愁了。
想著想著,他的心情就變得十分沉重;但,結論卻不是沒有:
可是,儘管兩人離去了,努爾哈赤的情緒卻因為受到了這樣一個刺|激,久久無法平息下來;兩人走後,他憤怒的在廳上擊碎了一張桌子,隨後便大步的跨了出去,飛身上馬,揚鞭向城外狂奔。
自己是他的同母弟,卻從來沒有被他另眼看待過,甚且在偶有疏失的時候,「不假辭色」的程度更遠勝於其他人!
蒙古姐姐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撲簌簌的落了下來;天氣冷,淚水一離眼眶,還沒到下巴就結成了冰;努爾哈赤一看,連忙拉她靠近火爐,讓淚冰化掉,一面卻裝做不經意的對她說:
可是,貶官在外的顧憲成卻正好與他相反,心中憂國的愁思一天重似一天;由於貶官在外,遠離朝廷,他並不清楚萬曆皇帝在皇宮裏的所作所為;但是,也因為遠離朝廷,深入民間的時間和機會都大大的增加了,使他對民生的疾苦了解得更廣更多更深入,相對的,憂慮也就增加得更多了。
「我建州左衛是憑著智慧和武力才逐步的取得這些新領地的——這些新取得的領地既沒有任何一分一寸是來自扈倫四部的,扈倫四部也沒有在過程中幫過任何的忙,出過任何的力;現在卻無緣無故的想要分享建州左衛努力的成果,一開口就是索取土地——虧你們說得出口?難道不會臉紅?」
當然,高攀龍也透露了一個訊息給他,那就是幾個好友趙南星、鄒元標等,正在悄悄的為他努力,希望能使他復職,回京任官——
回信給朋友,他也是再三的強調著這份憂國憂民的胸懷,並且希望朋友們一起來努力——
他更想到了一點,葉赫和哈達兩部之間既是姻親也是世仇,平日裏雖然互相打打殺殺的,一旦遇到有利可圖的事,還是會聯合起來去奪取的;而目前的建州左衛正因為開疆拓土,招來了眼紅,這兩部聯合起來對付建州左衛的可能性非常大的!
另一方面,他仍然小心謹慎的避開了李成梁的注意,和明朝的遼東巡撫衙門裏的各級官員保持了良好的關係,和明朝朝廷通貢,並且盡量在表面上做出恭順的態度;明朝的遼東巡撫郝杰上任了一年,對他的表現滿意極了,他也成功的達成了多方面的運作,郝杰在快慰之際,不但已為他向朝廷爭取了一個「建州左衛都督僉事」的官職,並且答應伺機安排他到北京城去進貢——這一方面的工作,他可以說全都進行「圓滿」了。
只可惜,他所懷的這種「古仁人之心」,雖然是份偉大的情操,但是,上自萬曆皇帝,下至社會風氣,都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他相信費英東的能力,所以,在交代完了任務之後,他重重的拍了拍費英東的肩膀,臉上露出了愉悅而且充滿了信心的笑容,大聲的說:
「聯合一些小部——唔,聯合與征服應該雙管齊下,這樣,才有足以對付葉赫的實力——」
一回到城裏,這才發現時間已過去了許和*圖*書久,連用餐都耽誤了;好在努爾哈赤的情緒已經平靜了,用餐也就帶著一種輕鬆、愉快的心情進行,反倒是餐後回房的時候,他的心情又改變了。
而努爾哈赤所要規劃的工作當然不只這些——這些任務分派完畢之後,他還有下一步的工作要規劃、進行——遼東的幾個女真部落,雖然屬於建州女真的大都已經歸附於他,但,屬於野人女真的幾部和海西女真的扈倫四部卻還有待努力。
但,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就在他做出這樣的自我要求的同時,變故卻已經發生了。
因此,他索性一言不發的任憑努爾哈赤發號施令——他的心裏比誰都明白,努爾哈赤的話是不能反對的,他所謂的「商議」,其實就是宣布他的決定、下達命令而已!
居廟堂之上,則憂其民;
想通了這一層,他的信心大幅的提高了,臉上也開始有了笑容,再踱了幾回方步,他竟自動的躍上馬背,轉回城裏去了。
哪裏知道,這句話卻使原本已經傷心流淚的蒙古姐姐受到了刺|激,個性中剛的一面被激出來了,她的眼淚在瞬間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兩道炯炯的眼神,直直的射向努爾哈赤,臉也仰了起來,迎向努爾哈赤,以一種鎮定的聲音對他說:
於是,他勉強壓抑下心中的不悅,耐著性子聽他兩人東一句西一句的吹噓著葉赫部的種種;多少人,多少馬,多少領域,全都被他兩人吹得膨脹了三成,他也不揭穿,而只是冷靜、仔細的察看兩人的神情、語氣,以測知他們心中所藏的事。
「想要不勞而獲,那是我所最瞧不起的心態——更何況,對我來說,土地是立國的根本,是我全部建州左衛的子民安身立命的所在,比不得牛羊馬匹、金銀珠寶,哪裏能隨隨便便的就拱手送人呢?葉赫貝勒既然自以為應該被尊為五部之首,那就該顯出本事來,憑智慧和血汗去得到他所想得到的來服眾啊,怎麼伸手向人乞討土地呢?還有,你們兩位都是葉赫部的執政大臣,本該付出智慧和血汗,輔佐葉赫貝勒;他想要做乞丐,你們便應該善盡輔佐的職責,勸阻他才是,怎麼還幫著他來乞討呢?」
但,他的心中僅只是「滿意」,而非「滿足」——再繼續拓展的信念在他的心中如火苗一般的燃燒著,眼前永遠有新的目標產生——一波計畫一完成,他很自然的又開始構思下一波的計畫,於是,他集合了已被他視為不可或缺的左右手的五個重要的工作幹部:額亦都、安費揚古、何和禮、費英東、扈爾漢和四個弟弟們一起商議:
原本在裏屋的蒙古姐姐也已經移步出來迎接他,溫柔的喊了聲:
所嫁的是這樣一個人,使她在有了深入的了解之後,心中既感到欣喜且驕傲;她知道,像這種個性的人是少見的大才,自己的丈夫終必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他感到驚異,隨之而來的是感動,心中更開始湧起一分汗顏;以往,他從來沒有把兒女私情和夫婦的情愛擺在生命的第一位,尤其是自從雪兒死後,他心中的愛情也跟著死亡了,娶妻、納妾,對他來說,都是生活上的一部分,甚且只是一種聯合他部的工具而已;迎娶蒙古姐姐,更是從一開始到葉赫部求親,就是打著「聯合葉赫」的主意;娶進門後的這一年多來,儘管恩愛融洽,他也不過是以「相敬如賓」的標準來對待,從來沒有觸及到過「愛情」這兩個字,更不曾走入她的生命中,了解她的心中的感受——
蒙古姐姐的臉龐埋進他的胸口,沒再說話,眼淚卻又開始往外淌。
幾句話說得鋒利如刀,罵得宜爾當阿和拜斯漢兩人羞紅了臉,低著頭無言以對,訕訕的站起了身子,告退回葉赫去了。
當務之急在於重振人心,重建道德——我輩讀書人,責無旁貸!
可是,他的腳步聲早已傳進了房裏,一個婢女早就聞聲迎了出來,打起簾子,向他行著禮說:
她一邊問,一邊極力的控制著不讓淚水溢出;努爾哈赤看著她的臉龐,心中微有些兒不忍,但卻又不願意欺騙她,終於點點頭,簡短的把葉赫來使的話向她轉述了一遍,吁著長氣告訴她:
「貝勒爺,您回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努爾哈赤才又說了一句:
他已經不生氣了,取而代之的是思考——理智告訴他,生氣是件徒勞的、不會有收穫、無法解決問題的事,唯有審慎、仔細的思考,做出正確的決定,才能解決問題。
何況,扈倫四部中還有烏拉和輝發兩個大部和歸附於四部的許多小部——這些,都是不可疏忽的!hetubook.com.com
走到房門口,他停住腳步,下意識的一愣——他忽然想到,那等在房中,守候著他歸來的蒙古姐姐是來自葉赫部的女兒,而自己卻正在處心積慮的設想對付、征服、消滅葉赫部的方法!
可是,問題的癥結不在結論,而在於過程;於是他開始試著擬出幾個進行的方法來。
兩個專使名叫宜爾當阿和拜斯漢,外形雖然小有不同,卻都流露著一臉的精明之色,一望而知是納林布祿十分得力的屬下。
在經過張居正的多年經營,全國的吏治、經濟、財稅都得到了大力的整頓而上了軌道,外患如蒙古,在王崇古的努力下,建立了和平相處的關係,倭寇則由戚繼光全力掃平——大明朝安度了十年「國泰民安」的歲月,民間從小康而達到了富庶的程度;但,緊隨而來的卻不是富庶所應該帶來的文明的進步,而是富庶所帶來的負面性的後遺症。
一轉眼又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日子,萬曆十九年的元旦也緊隨著冰雪而來,人間再一次的以歡慶欣喜的氣氛迎接著新年的到來。
建州左衛想要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壯大,不費上一番心機是不行的;以往,建州左衛只是個幾百人的小部,根本不被注意,沒有放在這些大部的眼裏,當然也就不會引起因眼紅而來的危機;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有姻親關係的葉赫部第一個就來訛詐土地!
「我希望在半年到一年的時間內完成這個工作,讓我們對朝鮮有全盤而深入的了解!」
「今天葉赫派了人來——唔,如若不是來自葉赫的問題,他見到我的時候就不會神情有異——」
「這件事,交給費英東來主持,其他的人負責協助、支援——」
葉赫貝勒——的妻舅納林布祿,在他連心理準備都還沒有全部完成的時候,就派了兩個使者來到了建州左衛。
雖然她無法猜測出雙方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衝突,但,得到了這樣的判斷,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心中一暗。
耳熟能詳的《三國演義》的故事立刻又浮上了心頭:
先天下之憂而憂,
「哦,哦——」
「謝謝你的支持——我在思考葉赫問題的時候,不會再聯想到你了!」
他說得坦白,態度誠懇,蒙古姐姐更體會到了他的細心和體貼,卻又因為證實了自己的猜測,眼眸中登時就不由自主的泛起了兩汪水霧:
可是,再轉念一想,他又否定了事情的可行性:
但是,他的心裏很明白,假如自己提出了這個反對意見,唯一的下場就是被努爾哈赤以「沒有遠見」的話斥責一番——甚或大罵一頓!
因此,他開始在心中逐一的考量近十年來的整個的遼東形勢;海西女真的扈倫四部雖然經常陷在你消我長的內鬥中,但,葉赫和哈達卻確實是大部,領地、人口、武力、財力都超過其他部落甚多;十年前,哈達強過葉赫,近幾年則葉赫強過哈達;但,無論兩部之間火併得如何激烈,自相殘殺得如何厲害,兩部還是不折不扣的大部,實力遠超過目前的建州左衛。
「新歸附的這幾部,人心還沒有全部安定下來,這方面的工作不能疏忽;穆爾哈齊、舒爾哈齊、雅爾哈齊三個,你們分別親自到新歸附的地方去住上一段日子,要深入了解當地的一切狀況,收攬全部的人心,並且挑選優秀的壯丁,施予軍事訓練,三個月後回來,每個人都要交給我一份詳詳細細的報告,說明當地的一切情況,並且交給我一支能上戰場的精銳部隊——記住,這個任務非常吃重,你們不可掉以輕心,或者草率行事!」
「你這是何苦?就算建州和葉赫開起戰來,也礙不到你的——再說,你若想回葉赫,我也不會攔你的!」
但是,像這樣的規避眼神和沉默不語的神態,卻是自成婚以來的第一次見到——蒙古姐姐不免在心中掠過了一陣詫異,隨後便思忖了起來:
雪上加霜的是貧富不均的現象呈現著非常快速的走向——由於吏治的敗壞,富家容易和官府勾結逃稅;貧者非但無法逃稅,還要被富家勾結官府,雙重欺壓;如此循環下來,貧者越貧,富者越富;貧者的心中沒有道德力量的支撐,往往為盜為娼;富者的心中既無禮義廉恥,當然更橫行不法斂財,且徵逐歌舞酒肉以填充空虛的心靈和無止無盡的慾望。
「我是父親作主許配於你的——父親在日,沒有教導過我如何在建州、葉赫交戰的時候回到葉赫去,只教導我如何盡心做你的妻子——如果是你要我回到葉赫去的話,我便只好去到父親跟前,請示我該如何自處了!」
和*圖*書於是,他連忙將蒙古姐姐緊緊的擁在懷中,輕聲的對她說:
因此,對朝鮮的工作,他沒有意見;任務分配了費英東,他也立刻表現出「樂見其成」的笑臉——
反反覆覆的想了又想,舒爾哈齊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幾分忿忿不平,也有幾分無奈,有時也摻雜一分的自卑,因此,他的情緒經常處在不平衡的狀態下;所幸,所有的事情並沒有嚴重到他無法忍受的地步,他也就不露痕跡的全部忍耐了下來。
而後,經濟的力量開始衰退了;民間重新開始負擔沉重的賦稅,消費的能力相對的降低了,物質的享受也不得不減少了;但,已經墮落了的人心無法恢復以往,已經敗壞了的道德更難重整,以往還可以由富庶的假象掩蓋著,現在,千瘡百孔一起湧現了出來。
「我說錯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鴨綠江以西已收歸我部所有,以東是朝鮮——鴨綠江在夏季是天塹,一水隔兩岸,需要舟船才能度越;一到冬季,水一結冰,可就是一條不折不扣的大路——對於這麼一個就貼在隔壁的鄰居,認識得不夠清楚是不行的,等著人家過來給我們認識,就慢一步了;所以,我認為應該立刻著手進行——」
面對著蒙古姐姐,他更加的不定心,只好從喉嚨裏擠出兩個聲音來掩飾了一下,隨後舉步進屋,在座椅上坐定了,更是蓄意的避開了蒙古姐姐的眼光,不敢與她對視。
他提醒自己,要預做準備,擬定出今後與扈倫四部相處的原則、做法,以免事到臨頭的時候措手不及。
而畢竟「吹牛」的話說不了太長,「耀武揚威」也終有盡時,他耐心的一等,過不了多久,兩人就露了底牌,「打開天窗說亮話」的對努爾哈赤說:
這種種的現象看得他憂心如焚,在一封封寫給朋友的信中,他詳細的陳述了他的觀察,表達了他的憂慮和慨歎,也提出了他自己的挽救時代命運的看法——
對於分派任務,他有一套自己摸索出來的原則,在量的方面盡量由大家平均分擔,在性質方面則視個人的才能、性向而定;在整體的考量上以發揮團隊精神為基本,而在人才運用的出發點上,則盡量的給每一個人獨當一面的機會——這一次的任務,他早已在心中考量過了,費英東博學、冷靜,長於思考;像這樣的蒐集鄰國資料,並且在仔細的分析、思考之後做出正確的判斷的工作正適合由他來擔任。
「是關於葉赫?」
「貝勒爺!」
當然,除了表面上以恭順的態度和明朝保持「通貢」、「互市」的良好關係,接受封賞之外,他不但沒有忘記、還加倍的努力於拓展、擴充自己的實力——除了自動前來投歸的人以外,幾年的征戰所得,使得目前建州左衛的人口已經超過了一萬,有了這樣的基礎,他派出去遊說其他部落來歸的工作便順利得多了;遇到不肯歸附的部落,派出軍隊征討、降服的工作也更容易達成任務了。
一向心細的蒙古姐姐當然立刻就察覺到了他的異狀,但卻根本沒有出言詢問,等著婢女們奉上了茶來之後,她也就靜靜的陪他坐著。
建州左衛的規模越大、人口越多、疆域越廣,他所自覺的責任也就越重,所付出的努力就必須更大——
對於他自己的官位,他沒怎麼放在心上;朋友們的好意儘管令他感動,在私心中,他卻抄了北宋名臣范仲淹的一段話來自勉——
因此,幾乎是從九歲訂親的那天開始,她就在用心的學習如何做一個好妻子,並且了解關於建州左衛和努爾哈赤的一切;而從踏入建州左衛的那一剎那起,她開始實際的在建州左衛生活,和努爾哈赤以及他所有的家人相處,有了更具體的對象,她也就更努力的演好自己的角色——一年多來,本性聰明、細心的她,已經對努爾哈赤的個性、心志都有了八分以上的了解。
肩負著特殊的使命而來,兩人一開始表現得非常謙恭有禮,談正事前還先去拜見了蒙古姐姐,奉上了納林布祿送給她的幾件禮物,並且傳遞了葉赫部中許多人對她的問候。
「無論能拖多久,到頭來,建州和葉赫,終究免不了一戰!」
扈倫四部中的哈達和葉赫都與他有姻親的關係,但,這兩方卻存在著極複雜的恩怨情仇,還有待解決,烏拉和輝發兩部則有待建立關係——
他的學生高攀龍已經中了進士,在朝為官,透過高攀龍寄來給他的信,他也能得知一些朝廷中的概況;雖然高攀龍考中進士不久,仍屬新近官員,無法參預大事,也不清楚宮廷內幕,所能提供給他的僅是朝廷中公開的事件、決策、人事變遷;m.hetubook.com.com但,綜合起來,已經足夠他有個概括性的了解了——朝政的敗壞正在逐日而下。
幸好,努爾哈赤出城後,在城外的曠野中狂奔了一陣之後步子就慢下來了,再跑一陣子之後,就只在原地踱著步子;然後,他緩緩的下了馬背,立定身子後,他仰天深深的吸了兩口氣。
「當時,東吳和蜀漢聯合起來打曹操,這才有『赤壁』的大勝——如今,葉赫既與我為難,我便應聯合哈達對付葉赫——」
一愣之下,腳步便再也跨不出去了,他竟像木頭人一樣的呆住了,直直的立在門口。
「貿然對葉赫用兵的話,勝算較小;應該先增強建州左衛的實力,等到葉赫內亂,或者與別部發生衝突的時候發動攻勢——但,葉赫既已把矛頭指向了我,也許,不等我等到機會,就先向建州左衛發動攻勢了;這種可能性很大,不能不防!」
這幾句話太過驕狂,努爾哈赤一聽,心裏首先湧起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反感;可是,接下去,他立刻就產生了警覺的心理——納林布祿不會無緣無故的就派兩個人來向他說些「耀武揚威」的話的,必然是另有所圖!
在她的觀察、體會和了解中,努爾哈赤是個具有多重性格的人,熱情、衝動,但同時又冷靜、理智:他的心思細密,慮事周詳,但是在生活上卻不計小節,甚且大而化之;他對事算計得精細準確,待人卻寬容大度;對待屬下,在處公的時候非常嚴厲,私底下卻情同手足;他像是兩個極端的人融和成一個似的,又可以視情況需要展現出某種個性來;而最令她驚訝的是,努爾哈赤具有著超乎常人的意志力、自我要求和自我克制力,使得他既剛強且堅忍——他的精神力量之大,是她生平所僅見的。
「現下遼東的情勢不同於三國——三國時只有三國,目前的遼東卻不只三部,大大小小的分了十幾部,彼此之間都存著扯不清的關係——」
「你們明天就出發,每人帶五十名部屬協助!」
這話說得努爾哈赤打心眼裏火冒三丈,好不容易才勉強忍耐住了,沒有拍桌子破口大罵;但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笑,用非常犀利的言辭對兩人說:
「看他這模樣,必然心中有事——」
「納林布祿這個人,有勇無謀,暴躁易怒;武藝雖好,卻有膽無識,一心想做諸部之首,卻無雄才大略;整天喳喳呼呼的,根本不是成大事的材料;仗著繼承了父業,做了葉赫部的貝勒,卻沒有遠見——像他這樣的人,其實好對付得很!」
「我方才在思索一件事,想定了以後進得門來,才想起這事會令你傷心,所以,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要想永不受他們的欺壓,唯有將他們一一征服,令他們歸附於我——」
因為經濟上的富裕、社會安定、邊關無事,人心便開始淪落了——從失去憂患意識開始,原本普遍存在於一般人心中的「勤儉致富」的觀念改變了,而趨向於不勞而獲;人生觀由勤勉變為奢侈,再一變為「飽暖思淫慾」;人們普遍的追求著物質上的享受,追求聲色之娛,流風所及,是娼妓業的蓬勃發展,是「笑貧不笑娼」的現象逐漸形成,道德觀逐漸消失——整個的社會風氣一步步的走向淫逸、墮落。
「我等前來之前,葉赫貝勒交代了一段話;他說,烏拉、哈達、輝發、葉赫和建州左衛,名義上是五部,其實自古以來,言語就是相通的,根本應該是一國的;像現在這樣的分立五部,分別由五個部長來統領,實在是沒道理;現下的情勢既是葉赫最強,便該以葉赫為五部之首,葉赫貝勒為五部的貝勒才是;更何況現在你們建州左衛不停的吞併別的小部,所佔的領地越來越大,竟比葉赫還多——所以,你們應該將額爾敏扣札庫木兩個地方獻給葉赫貝勒,以示效忠才對!」
一方是娘家,一方是夫家,且不論發生了什麼樣的衝突,都是哥哥和丈夫之間的衝突——兩方都和自己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他提出第一步的步驟,那就是先派出一批人,多方的蒐集關於朝鮮的資料,必要的時候,甚至要派一部分的人親自走一趟朝鮮——
但,即使是在年節的歡慶中,努爾哈赤的心中也絲毫不存有「休假」的念頭,更毫無鬆懈的心理;年節一過,他立刻出其不意的出兵,收服了長白山、鴨綠江一帶的幾個部落,將他們全數收歸在建州左衛的轄下。
他處理事情,一向都儘可能的採用「未雨綢繆」的方式,以求「早做一分準備,多一分勝算」;對於扈倫四部,他的心裏很清楚,以往,由於建州左衛的實力小得不足以與大部平起平坐,反而容和*圖*書易與他們相處,甚至可以利用他們之間相互矛盾的關係來得到一些利益;而現在,建州左衛的實力與日俱增,以往所維持的平衡和相互關係,很快就會發生變化的。
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努爾哈赤的手中還端著茶碗,聽她這麼一問,竟下意識的放下了茶碗,然後定定的看著她,伸過手去握著她的雙手,這才緩緩的對她說:
而對於他的這些微妙的心理反應,努爾哈赤並沒有非常的注意,但卻沒有忽略到他的存在;朝鮮的任務分派完畢之後,他立刻交付了其他的使命給自己的弟弟們:
有了福壽膏,萬曆皇帝的日子過得「快活似神仙」,除了重重的賞賜了進獻福壽膏的鄭國泰之外,他再也沒有頒下過任何一個命令;除了鄭國泰為進福壽膏而來之外,他再也沒有接見過任何一個人——每天從早到晚,從晚到早,除了閉上眼睛睡著之外,他都在盡情的享受著福壽膏所帶給他的沉醉、美妙的快活滋味,享受著鄭貴妃陪伴著他的柔情蜜意,享受著眼前所演出的輕歌曼舞,享受著私房積聚的財富;什麼叫國家,什麼叫人民,什麼是憂,什麼是慮,在他的心中早已不存在了。
這個命令當然也沒有什麼可以「討論」的餘地,三兄弟一起接受了下來,第二天一大早便帶著人出發了。
幾個貼身侍衛看他策馬而去,放心不下,便跟在他身後追了出去;只是,才見他發脾氣、拍碎桌子,這下,沒有得到命令,誰也不敢靠他太近,而只在百步之遙的身後遠遠的跟著。
她的心裏難過了起來,再偷眼去看努爾哈赤,他還是沒有說話,只藉著喝茶的動作來掩飾無言;她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發出了一聲嘆息,但,她的個性外柔而內剛,並不是逃避現實的懦者,反而越是遇到困難,越勇於面對;因此,她在嘆息之後的反應是鼓起勇氣來主動的向努爾哈赤問道:
一聽這話,努爾哈赤不覺心中一驚——他再也料想不到,一向柔順的蒙古姐姐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突然發現,成婚一年多來,自己竟然都沒有好好的去了解她,不知道她是如此烈性的女子,更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有如許的分量。
他滿臉盡是鄙夷之色,兩道銳利如電的目光直射,看得宜爾當阿和拜斯漢兩人不約而同的避開了目光,不敢正視他;低著頭,聽他滔滔不絕的說:
說完,他下令:
「情報要先做好——葉赫如果來攻的話,先弄清楚來多少人;他若只來一部分,我便在半路上設伏,等他前進到一半的時候截斷後路;他若傾巢而出,我便索性來個『真正空城計』,把全部的人開出去,他在這裏撲個空,我卻搗了他的巢,回頭再迎擊他;那時他巢穴被搗,軍士都無心作戰,我就能以寡擊眾了!」
一轉念,她立刻做出了判斷:
自從嫁到建州左衛,她一直都在全心全意的盡力做一個好妻子——早在出嫁以前,她心裏就已經有了充分的體認,要做一個稱職的「建州左衛的福晉」、「努爾哈赤的妻子」,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必須全力以赴。
對於這一次的行動和收穫,他都感到非常滿意——幾個部落的總人數很不少,所據的地方也頗廣,這麼一來,他自己的實力便又增加了許多。
申時行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這個首輔的位子又可以再安安穩穩的坐上一段日子了。
後天下之樂而樂!
反而倒是遠在「化外」的努爾哈赤,心中所懷著的是和顧憲成一樣的憂國憂民的情操——只是所「憂」的對象不同而已。
大地被冰雪凍成了一片琉璃,天上仍在飄著鵝毛般的雪花,天地間充塞著一股刺骨的寒意,冷得令人幾難禁受;但,耐力超強的努爾哈赤卻不但沒有被寒冷凍僵,反而因此而使一腔熊熊燃燒的怒火降低了溫度,情緒冷靜下來了,頭腦更加清醒,理智也全部恢復了。
努爾哈赤早已不是那個和他一起擠在母親懷裏聽故事的「大哥」了,做了建州左衛的領導人之後,他的性情一天天的朝「唯我獨尊」發展,領袖群倫,弟弟們在他的心中便不再是弟弟,而是屬下!
「處在兩強環立之下,我該如何自處?」
「十多年前,遼東這個地方的龍頭老大是哈達——萬汗的威風,擺得天一樣高;只可惜,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風水輪流轉,現在,拿得出兵強馬壯的威風的,可就是我們葉赫部了!」
遠遠跟著他的侍衛們這才鬆了一口氣,換了一種心情尾隨著他回城。
「貝勒爺,您今日進門到現在都不說話,可是心中有什麼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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