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新大明王朝2:雙雄再會

作者:淡墨青杉
新大明王朝2:雙雄再會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七章 攻城戰略

第七章 攻城戰略

「這也不成。據臺南的鄉民言道,那熱蘭遮城內有幾個超大的糧倉,囤積的糧食足夠裡面的荷人吃上幾十年,圍了也是無用。」
林興珠心內興奮之極,他原本便是都尉,統領五百屬下,現下讓他帶五百人也不算什麼,只是這攻城統兵重責現下落在他肩上,張偉顯是對他信任非常,當下將身一躬,大聲道:「屬下敢不效死?若是有辱使命,興珠提頭來見!」
張偉先是巡查了睡在露天的兵士,見各人都裹著被子睡在野地,臺灣雖說冬天亦是暖和,到底是野外天寒,加之又有露水,各人都睡不大沉,故而張偉走近,便有不少兵士驚醒,張偉雖令他們不可喧嘩,又怎禁得住各人起身行禮問好,這營地內頓時便是一片嘈雜聲,卻聽人遠遠喝道:「是誰在吵?找死麼!不知道夜營喧嘩犯了軍令,是要禁閉的麼!」
克倫克無奈,又向他解釋道:「總督閣下,我的意思是,既然開槍沒有效果,不如發動城下動員的民眾,以大木料及石塊向下丟擲,這樣的效果可比開槍強多啦。」
張鼐得令,便令身邊參軍將旗一揮,早有數百火把高高舉起,上千名兵士扛著準備好的沙包,依次向前,向挖開的壘溝扔下,不消一會工夫,便將足以容數百人通過的長壘填滿。
張瑞聽了,便要張羅侍衛,張偉笑道:「何苦來著,這軍營內士兵都是我的屬下,還帶什麼侍衛,累了一天,也讓他們歇著。你跟著我便是了。」
張瑞聽了一笑,答道:「也是,我也是太過小心了。在這兵營內還怕甚麼。」
與此時時,那熱蘭遮城的荷軍士兵卻已發現大聲疾衝的飛騎衛,驚慌之餘,立時便有守夜的炮手點火開炮,炮聲轟然響起,十餘發炮彈在炫目的火光中飛向疾衝中的飛騎。
行得數段,張瑞正覺無趣,他亦疲累萬分,若不是職責在身,只欲就地躺倒。
說到此處,突然向旁聽的都尉林興珠笑道:「興珠,你來說說,咱們該如何挖洞?」
軍營原本便只是在熱蘭遮城大炮射程外三里處,待張偉一聲令下,七千兵士離了營盤,浩浩蕩蕩開往熱蘭遮城外,開始在城的周邊挖長壘,臺南百姓亦有不少自告奮勇,協同兵士挖壘,伐木,只不過大半天工夫,一道木柵長壘便已築成。
張鼐聞言道:「既然如此,咱們也築長壘將這熱蘭遮城圍住便是了。」
見各人臉色陰沉,低頭不語,張偉喝道:「都給我把頭抬起來!打仗麼,哪有不死人的!」
揆一見狀大急,雖是冬夜仍是滿頭大汗,抓著克倫克的胳膊一迭聲問道:「司令官閣下,您不是說敵軍不會強攻麼!現在他們挖城,我們該如何是好?要不要派人出城,趕走他們?」
「不,我要巡營。」
林興珠吃他一激,他性格原本就倔強得很,敢當著張偉的面頂撞張瑞,便可知道此人並不是一味逢迎媚上之上,現下連遭訓斥,反道激起他好強爭勝之心,當下便在心裡仔細盤算片刻,乃揚頭亢聲說道:「回大人的話!興珠以為,大人之策漏洞過多,需得仔細琢磨,方可施行。」
張偉奇怪,問道:「這卻是為何?我這臺北士兵原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只是讓你在全軍挑選,是為了強中選強,你一人不選,莫非全軍最強之士都在你的屬下不成?」
林興珠吃他一喝,更加緊張,雖勉強張嘴,只是吭哧吭哧不知說什麼是好。
張偉卻是看得分明,心中也是感動,待林興珠情緒稍稍平歇,又道:「興珠說得都很對,我昨日先想到用火藥炸開城牆,晚上回去,卻也想到興珠所慮之不足。直想了半夜,方才有了解決之法。」
正當他昏昏欲睡之際,卻見前面張偉猛然停住,背手而立,忙急趕兩步,便要詢問,卻見張偉手伸在身後,向他擺上幾擺,張瑞凝神細聽,卻隱約聽到一陣哭聲,心中大詫,忙也湊到前面,卻聽到哭聲來自不遠處一個帳篷,隱約聽到有人說話,見張偉又向前湊了幾步,張瑞自也是忙不迭跟上。
「哈哈哈……」張偉大笑道:「說到此節,你可明白了?若是黑地裡這千把人衝過去,到底人家不是瞎子,聽動靜也瞞不住。那城頭炮手自然會往大概方向發炮。我令人燃起火把衝,那飛騎移動速度甚快,城頭眼見得火光亮起,總不能隨處亂打?城頭重炮上下移動不易,待他們瞄好,火光卻又變了地點,如此這般,反倒比摸黑衝擊死傷更少。」
想到此處,心胸豁然開朗,幾欲縱聲大笑,忙招呼人做了早飯,吃完後便令道:「傳令下去,全軍開拔,至熱蘭遮城外築壘!」
張偉見狀笑道:「林興珠,你也是個男人,怎地昨晚執行公務時那般強項,現下扭捏如同一個娘們,定神,收心,仔細想想再回我話!」
「查一下,是誰招募的他們,降職,罰俸!再交代募兵之人,獨子不招,一家不二兵。」
「張鼐所言,正是我此次定下的破敵之策。」
待各人盤腳hetubook.com.com坐下,又笑道:「這麼急著跑來,是心裡不耐煩,不知道下一步怎生是好吧?」
揆一聽到此處,方記得當初築城時為防外敵從城下挖地道攻入,於城內地下放置了厚石板一事,抹抹臉上急出的汗水,將半懸的心放了下來,對克倫克笑道:「啊,請原諒我,親愛的克倫克,您明白,我身負整個臺灣的重責,難免有急出錯的時候。」
張偉來自現代,睡慣了軟床,初來時便很不適應古人的硬木板床,睡起來當真硌腰得很,於是略有資財後,不管睡哪兒,都力求大床軟被,張瑞隨他多年,自是十分清楚。那帳篷搭在野地,匆忙之間哪能弄得仔細,除了沒有石子之類,身底兀自高低不平,張偉心理上雖是明白要和士兵同甘共苦,身體反應卻由不得他,睡到半夜,身底痠痛難忍,無奈之下披衣而起,帳外的張瑞見他起來,忙問道:「爺,起夜麼?我令人送便壺來?」
這匍匐前進之法亦是大耗體力之法,長壘之外距熱蘭遮城足有五里開外,若非平日裡早便習慣,縱是身強體壯之人,只怕爬到一半便再也動彈不得了。周全斌想到此處,又向前看去,哪還有林興珠等人的身影,這般天黑,那林興珠所率兵士又皆是身著黑衣,卻如何還能看得見?
周全斌抬頭道:「回爺的話,全斌在想,是不是請艦炮來炸上一陣子,然後咱們再攻城?」
「無法瞄準,且移動不便,只得亂發炮罷了。」
第二天張偉先是派遣了郭懷一手持白旗前去勸降,卻被那揆一挖苦嘲罵一通,郭懷一大怒,差點兒便要撲上去痛毆揆一,衝撞間又故意大喝要困死城內荷人,荷人眾軍官自克倫克以下,聽到郭懷一如此說,均在心內慶幸不已。所幸白人亦有不斬來使之傳統,故而郭懷一雖甚是無禮,那揆一也沒有為難於他,只是冷冷拒絕勸降,便將他送出城來。
又道:「我把那普羅岷西亞城放著不打,也是因為艦炮沒事就能去轟它幾下,可以把它逼降。」
張瑞大怒,不料想這小小都尉竟然敢公然頂撞,正待令人將林興珠押下,卻聽張偉向林興珠說道:「你巡夜甚是辛苦,黑地裡自然認不出我來,誰要責罰你了。」
周全斌道:「挖洞進城之法,我也曾想過。只是咱們面對敵軍大炮威脅,距離甚遠,雖可夜間偷偷摸城,但途中必被荷人發覺,如此,挖洞之事必不可行。」
見各人仍是茫然,張偉大笑道:「破敵之計,便在這火藥上!」
「取林間細藤,輔以棉布編織成牌,可擋槍沙。只是在城下舉牌,敵槍射程甚近,故而藤牌一定要厚,一牌要擋住數人,是以要大。衝擊時,兩人舉一牌,一人持火把,隊形散列,敵炮瞄準不便,造不成什麼傷亡。這藤牌的優處便是輕便,若是舉著鐵牌門板之類,倒也能擋住槍子,可是太過厚重,不容易舉著突擊。如此,待城破,大隊迅速出擊,飛騎返回突擊上城,務必要不計犧牲搶佔炮位,多奪得一門大炮,咱們的大隊便能少戰死一些將士。張瑞,你可明白?」
想到此節,便覺得全身燥熱,身上的被子便蓋不住,一腳踢了一下來,已是覺得額頭冒汗,隱約已聽到外面有人聲響起,一縷亮光已透過帳篷照射進來,顯是天快大亮了。
「屬下遵命!」
「張鼐,你明日帶一千兵士去編製藤牌,全斌,你將火藥灌製成包,二十斤一包,中插火撚引爆,每二十包一洞,分五洞放置。務必要一次將城炸開。」
林興珠額角微微冒汗,卻仍是大聲答道:「一,無法近城。人多則敵軍必然發覺,一路以大炮轟擊,死傷必定慘重。與其半夜被人轟的七葷八素,倒不如白天光明正大的強攻。若是人少,以曲線規避炮擊,倒是能靠近城角,但若是敵人出城而攻,該當如何?正如大人所言,敵人便是不出城,在那城頭向下射擊,我們以下擊上,如何與人家相抵敵?二,這火藥炸城之法,興珠雖聽人說起過,不過威力究竟如何尚不得知,該用多少,如何引火,引火後何時起爆,那引火之人可有危險?這些大人都未提起,若是這般便去攻城,興珠以為,是在拿兵士的性命冒險。」
張鼐見他半晌不答張偉的話,不耐道:「林都尉,速速回答指揮使大人的問話。」
眾將大詫,以林興珠的身分地位原只是列席旁聽罷了,以周劉張三人一衛統領的身分,張偉也甚少主動爭詢他們的意見,其餘校尉以下,只怕連與張偉說話的機會也是不多,現下張偉卻主動問及林興珠這個小小都尉的意見,當真是前所未有。
說罷待張偉穿好衣服,便按著腰刀隨在他身後,慢慢向士兵睡處行去。一路上自有巡夜的士兵上前盤查,見是張偉披衣出營,帶隊的果尉便要隨行保護,被張瑞訓了幾句,便自又去巡夜不提。
林興珠被張偉一問,原就緊張,見眾上司同僚神色古怪,注和_圖_書視自己,他頓時臉紅過耳,不知道如何是好。
說罷一躍起身,越過長壘打頭向前衝去,他身後的一千飛騎兩人舉藤牌,一人持炎把,各自發一聲喊,也隨他向前衝去。
「喔?有哪些漏洞,說來聽聽。」
周全斌見張偉挺立前方,雖不言不語,卻亦能見他心中頗是擔心,眾飛騎大半隨侍過他,論起感情,自是比普通的鎮遠將士更令他懸心。乃上前問道:「大人,咱們讓飛騎趁夜向前奔不是更好麼?為何要他們打上火把,這豈不是給敵人現成的靶子麼?」
待傍晚回營,周全斌等人按捺不住,跑到張偉帳中,卻見張偉正倚著木案看書,帳內經一天的整修,已是平整舒服得多,見周全斌等人入內,他倒也不奇怪,笑著向地上指道:「各人都盤腿坐下吧,這地上鋪了棉被,坐上去倒也舒服。」
待林興珠等人到得長壘,悄然爬過,各人不顧地面冰涼,依次趴在地上,便是連大氣也不敢出,偶有忍不住咳上兩聲的,立時便被林興珠傳令訓斥,待趴伏到了三更時分,林興珠一聲令下,五百人便於地面上快速蠕動,此匍匐前進之法乃是張偉特令加入訓練內容,施琅周全斌等人初時尚不理解,待今晚隨張偉身後,見不遠處地面上隱約有黑色人影慢慢爬動,想來那數里外城頭絕無可能發現,周全斌心裡對張偉不覺大是感佩。
他身邊各人聽他炒豆子般說了這麼許多,見張偉面無表情,無可不可的模樣,各人都是背心冒汗,生怕張偉一時火起,立時命人將他拖出去斬了。
張鼐悟道:「挖溝築壘,只是為了迷惑敵軍,待他們放鬆警惕,便至城牆下方挖洞填放火藥,引火爆炸,則事可成?」
見各人仍是一臉詫異,張偉又道:「你們想想,攻城之利器莫過火炮,若有數十門紅衣大炮,攻其一點,任是多高多厚的堅城,就沒有不被轟開的道理。火炮之利,首在火藥,若是沒有火藥爆炸的推力,彈丸能自個兒飛到城頭麼?是故現下咱們沒有大炮,卻可以利用火藥來造成大炮轟擊的效果,炸裂城牆,一擁而進,則城必破!」
「那個張偉,殺人如同殺雞一樣,我弟弟只不過是一時嚇壞了,就生生被他令人槍殺,可憐他長了二十多歲,哪曾見過如此炮擊,這樣便殺了他,怎能教人心服!若是被我逮到機會,拼得這一百多斤,非一槍打死他不可!」
張偉不理,仍是負手向前,自營地最北端向東,繞了一圈,又開始向南折回,一路上盡是帳篷,黑漆漆的不見人影,若不是營地中每隔一段便有刁斗火把,如此無月的黑夜,只怕兩人連路也摸不著了。
待飛騎衛打著火把向這邊衝來,城上士兵皆是大驚,慌成一團,亂紛紛去稟報總督,城防司令去也,城頭上的小隊長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聚集了兵士,將火槍裝藥上丸,又令炮手就位,瞄準火光處發炮。
「倒不是怕那荷蘭人出城來攻,他們那點人馬,借幾個膽給他們也不敢,只是借宿民家,不合我的軍規。傳令下去,百姓送水、可以喝。乾糧、衣袍,不准收受,要婉謝,膽敢私借百姓物品,擅自入民居者,論死!」
張鼐吭哧了半天,方道:「我自然是沒有辦法,才這般著急,若是有了辦法,自然是要稟報的。」
說罷不顧克倫克反應,向各兵令道:「射擊,不准停止!」
見張瑞還要勸,將臉一板,怒道:「我親下命令,各兵即便沒有搭好帳篷,亦不得騷擾民家,莫非我可以例外麼?」
待張瑞領著飛騎堪堪快奔到城下時,城頭荷軍終於發現腳底有大群黑壓壓的人影正在挖城,報將上去,匆忙趕到城上的城防司令克倫克目瞪口呆,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若是有人持火把向前狂奔,炮手如何?」
張鼐恨道:「要是能把大員島上的三十門火炮弄來,轟他娘的,炸他的雞飛狗跳!」
兩人聽命坐下,那林興珠此時方如夢初醒,兩隻手垂在膝前,兀自微微發抖,心內也是奇怪:「自己為什麼如此大膽,難道脖子是鐵鑄的麼……」
各軍士被這厲聲一喝,便各自噤聲不語。
林興珠立時站起,便待離去,張偉見他仍是一臉不服,將嘴一撇,笑道:「興珠,你可別對張鼐不滿,他攆你出去,是怕我發火處置你,這可是為你好!」下巴一揚,對張鼐和林興珠道:「都坐下!」
張偉各人沒有異議,輕輕一笑,抿嘴道:「好了,各人回帳休息,各自將事辦妥,我明日再派人去熱蘭遮城勸降,料想他們不會同意,不過,這防範之心再過兩日便會鬆懈,兩日之後,三更之時出擊。」
卻說張偉與校尉以上將領一同用餐完畢,便在原地召開會議,向諸將徵詢意見道:「你們大夥兒說說看,這臺南本島的戰事如何進行?」
各軍官見他如此說,方才息了出城挑戰的念頭,揆一到想打上幾炮,昨日炮擊的威力令他難以遏止繼續用火炮打擊敵人的想法,還好克倫克明白敵方軍隊選擇的距離剛和圖書好是炮彈力竭的地點,這樣的距離打炮,等同於為敵人的行動放禮炮助威,還是不要丟臉的好。
說罷揚長而去,自去休息去了。只留下周全斌等人面面相覷,他適才還說圍城無用,現下卻又讓人布壘,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各人卻是怎麼也想不通了。
見張瑞一臉不願,張偉嘆道:「雖說他弟弟違了我的軍令被殺,死得不冤,到底人家是兄弟,哪有不罵的道理。你不要氣,天理國法之外尚有人情,我原亦不是無情之人,只是身處上位,有時候不得已罷了。你再分外從我家裡拿二百兩銀子,給他家人,只是不要說是我的賞便是了。」
各人聞言都是又驚又喜,那周全斌忙問道:「不知道爺想的是什麼妙計,全斌怎麼想也是想不出來,請爺快賜教!」
「屬下明白!」
張偉諸人看到遠方城頭火光閃爍,聽得炮聲轟隆,均都握緊雙手目視前方,心裡只盼眾飛騎身手靈活,不會被敵軍的火炮擊中。
想著昨日一臺南老者跪在自己身前,泣求自己立時將那些荷蘭紅毛趕出臺灣,張偉心情激盪,想道:「一國哭不如一路哭,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我現下既然有權決定他人的性命,總該照最少的損失來,少死了一個兵士的弟弟,卻有可能讓我吃上敗仗,多此好多父母的愛兒,又使這臺南百姓失望,繼續被荷蘭人欺壓。軍法無情,日後若有違法的,仍然是當死則死,即便我這雙手沾滿鮮血,卻又如何?」
張瑞得令,便向身後諸飛騎大喝一聲:「眾兒郎,為爺效命的時候到了!隨我衝啊!」
「大人,何為藤牌?」
見張瑞委屈,拍拍他肩,笑道:「你自然也是在盡責,我倒不是怪你,只是再有此類事情,記得不必如此就是了。」
卻見張偉將手拍了兩下,大笑道:「壯哉,妙哉!林興珠此人可堪大用!有見地,有膽識,好好,很好!」
他話一說完,其餘軍將自是連聲贊同,張偉初時不露聲色,見各人著急,便問張鼐道:「你說說看,不圍城,如何強攻?」
張偉原本也自頭疼,聽張鼐如此一說,只覺心頭一動,細想一下,已是有了辦法。頓時眉開眼笑,指著張鼐道:「好!你說得很好!」
張瑞一看,原來是金吾衛的都尉林興珠,便喝斥道:「怎地也不看清是誰,便這麼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胡說!沒有大炮,敵人身處堅城,又可以動員百姓幫助守城,只怕咱們沒攻上幾次,這七千兵士就死的不剩幾個了。況且,那雲梯也沒有,憑指甲爬上去麼?」
說完又默然向前,到自己帳篷前方又長嘆一口氣,鬱悶道:「我不是令人不要在一家多招兵士,怎地這兩兄弟一齊在軍內呢。」
聽了一陣,張瑞只覺心頭煩悶,若不是適才訓斥林興珠挨了張偉的罵,真想當即便抽刀進去狠劈。
揆一大急,向他怒道:「司令官閣下!您的命令我不能贊同,雖然他們舉著盾牌,到底還是有漏洞,先前咱們便打傷了他們不少人,現下接連開火,仍可以打中,城中火藥有的是,難道要省著等他們攻進城來接收嗎?」
張瑞見他鬱鬱不樂,忙答道:「聽那人語氣,好像兄弟好幾個,可能是招兵時考慮到他家生計困難,故而破例了吧。」
張偉搖頭道:「不成!那大員的普羅岷西亞城離海面近,艦炮加上岸炮,才打掉了敵人的火力,這熱遮蘭城靠近內陸,依靠城高能打到軍艦,軍艦卻非得拼命靠近岸邊,方能打到城上,效果也可與大員同日而語,這樣做得不償失,不可不可。」
想來想去,只在心裡嘀咕:「我做錯了麼?難道我真的以殺人為樂,以殺人立威,全然不顧別人的感受,要知道,一條人命沒了,毀的可就是一家人……難道我心腸如此歹毒麼?」
城內的荷軍軍官及總督揆一自然早便發覺外面的舉動,克倫克還提議自己帶兵出去進攻一次,騷擾一次對方的行動,揆一卻是大大的不以為然,向各軍官道:
張偉大笑道:「成了!不必再送了,足夠使用了。」又向諸將道:「今日立營,明日派人挖溝建壘!」
有一老成司馬站起身來,恭聲答道:「回大人的話,火藥搬的不多,不過應該夠火槍使用了,若是火炮要用,還需再往岸上送才成。」
張偉笑道:「誰說要運炮過來。」轉頭問那幾個旁聽的行軍司馬道:「此次登陸,火藥可帶得夠多麼?」
各人皆被他訓得垂頭喪氣,一時半會也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見克倫克撇撇嘴,不理會自己,又急道:「不管如何,總該向下開槍。咱們人手不足不能出擊,總該在城上給敵軍壓力。」
張偉慨然向勸他入室就寢的眾人說道:「為將之道就沒有士兵睡在野地裡,將軍卻舒舒服服跑到室內睡覺的道理。」
那人見仍有幾個人影站立原地,怒道:「當真是該死!深更半夜的不睡,待我看你是誰,明日罰你苦役!」說罷急步向前,待行到張偉身前,怒目一看和_圖_書,頓時吃了一驚,吃吃道:「原來是指揮使大人,屬下不知,衝撞了大人,請大人責罰!」
見張瑞無話,乃又繼續向前,兩人在營地繞了一圈,從南至北足有數里,張瑞見他還要查看,勸道:「爺,咱們看了那些睡在外面的兵士也就罷了,再向東大半是睡在帳篷之內,也看不到什麼,不如就此折回頭好了。」
他帶著眾將靜候城角那邊炸藥炸城,只是不知道林興珠那處成績如何,此處離城角甚遠,又有眾飛騎呼喊擋住視線,實在無法觀察到城邊動靜。
張偉又環視四周,見眾將皆垂首無言,方大笑道:「破敵之策我昨日便想好了!大家不必憂心,三日之內,我必將那熱蘭遮城拿下!」
張偉卻不知身後周全斌所想,他一直凝神觀察眼前沙漏,待過了大半個時辰後,料想林興珠等人早已到了城下,便向張瑞令道:「張瑞,帶人出擊吧!」
由於奔波勞累,又加上登陸時受過炮擊,傷號頗多,諸多士兵無暇搭設自身的帳篷,待到了傍晚,歡迎臺北軍隊的臺南民眾見不少士兵無處安身,便熱情相邀這些兵士回自己家中歇宿,周全斌等人原待答應,回了張偉,張偉卻一口拒絕,道:
張偉聽他如此一說,倒也覺得頗有道理,便也一笑罷了。
林興珠聞言不再多說,只將身一躬到地,轉身昂然去了。
荷人放心之餘,又見敵軍每日越發起勁的挖溝,均覺得好笑之極,原本安排了三百士兵及三百民眾夜間上城值夜,又在城頭多點柴堆照明,待過了兩夜,見敵軍一直沒有動靜,士兵及民眾皆疲累不堪,便由揆一提議,撤下兩百兵士和所有的民眾休息,只留百餘士兵在城上警備。
他一聲令下,自然沒有人敢離營而去,於是不少士兵裹著行營被褥就這麼幕天席地的躺在野外,張偉身邊的親隨飛騎雖是搭好帳篷,卻有那郭懷一前來,請張偉到他家中休息,張瑞等都道郭懷一已投靠張偉,他家倒也不算民居,卻不料張偉嚴辭拒絕,無奈之下,只得在帳篷內多放置了幾床棉被,指望他能睡得舒服些。
這一日晚間張偉調派人手,一切皆依前日坐議決定而行。那林興珠早已選定了五百將士,他倒也奇怪,別人多半是挑選全軍最精壯之人,唯獨他在營中轉了幾圈,任營中好漢在他面前提石鼓,玩花刀,卻是一個不選。到最後至張偉帳中回了張偉,道是只帶自己原屬下的五百人。
見張瑞還要發作,忙對林興珠道:「成了,快去巡你的夜,我再轉上一圈,便回去睡了。」
林興珠原是吃了一驚,聽張瑞如此說話,卻是不服,將脖子一擰,答道:「這黑燈瞎火的,屬下實在是認不出,總之請大人責罰便是了!」
張偉道:「此事我亦想過,天啟六年,努爾哈赤攻寧遠,袁崇煥面對八旗軍以大型攻城車藏人於其中,自城下挖洞破城之法,袁在危急之時以棉被包裹火藥扔至洞中,如此挫敗了八旗用城下挖洞之法破城的慣技。料想現下我軍突到了城角,敵人可應對之策有二:一,出城,二,從城頭向下開槍,咱們可沒有攻城車,短期之內亦是造不出來,若沒有掩護,敵軍從城頭向下射擊,則必然死傷慘重。」
張偉笑道:「你們可記得,我昨日曾問起火藥的事?」
「哈,不要你提自個兒的頭來見,若是那城中頑抗,到時候你將那荷蘭統兵官的頭提來見我,我給你擺慶功酒!」
待郭懷一一出大廳,各人便大笑起來,揆一心中自也是安慰之極,心裡只是盤算:「卻如何突破封鎖,讓巴達維亞快點派援兵過來?」
到了下午,又得知大員島上的普羅崛亞城亦未受強攻,敵方只是挖了深溝木柵,建造了長壘,那普羅岷西亞城內糧食雖然不多,但除了駐軍外只上區區幾百人的平名,糧食吃上一年亦是足夠。揆一聞報更是放下心來,又知道卡烏帶著船逃走,雖然心裡罵幾句膽小鬼,卻也期盼著他能快點帶著支援艦隊返回。
又過得一陣,聽到不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打開帳門問侍立的飛騎,卻原來是臺南百姓又送熱湯來了,想著這些百姓大早起來,攜老扶幼的打火燒湯,又老遠奔波而來,張偉心頭一陣感動,手扶帳門,幾欲落淚。
「挖洞,填藥,引火。」
那克倫克氣得臉色鐵青,卻又不好當面與總督爭論,只得忍氣吐聲,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向揆一道:
見張瑞領命去,張偉自進帳休息,原本便睡得不適,現下心中有事,更加是輾轉反側,心中翻來覆去的只在想那個兵士的話:
他是總督,論職位可比克倫克大得多了,城頭各兵不敢怠慢,聽他下令後又向城下砰砰開火。
克倫克卻是不急,擺脫揆一俯身向下看了一陣,見身邊各兵不住的向下開槍,喝令道:「停火!不必打了,這夥東方人舉著這怪盾牌,鐵丸根本便穿不透,不必浪費火力了。」
張偉眼見飛騎衛兵士皆已衝過長壘,立向身後等待多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張鼐令道:「填壘!」
各人這才明白張偉何故要令一千飛騎打著火把前衝,再前看衝到一半的飛騎時,卻見火把歪歪扭扭亂跑,那城頭火炮管自響了半天,卻似沒有一發擊中。
張偉看了半天,也見飛騎衛並無甚傷亡,心頭大悅,又向各人笑道:「這般衝法衝得也快,都扛著藤牌,若是摸著黑跑,要跑到何時呢。」
林興珠已知張偉脾氣,便老實答道:「那自然不是,只是今晚之事大為兇險,臨時挑人,我卻是信不過。我手下兄弟我帶了好久,各人什麼脾氣,屬下的果尉能力如何,我都清楚得很,打仗麼,最忌將不識兵,也忌兵不服將,屬下還是帶原來的兵士就好。」
「那咱們強攻便是了!」
見林興珠帶人離去,張偉不緊不慢負手踱步向前,待左右無人,方訓斥張瑞道:「人家盡職,你反而訓斥,豈不寒了人心?此事可一不可二,切記切記。」
還是衣衫不整的揆一先反應過來,立命城頭兵士向下開槍,於是調了百餘名士兵剛往下打了一槍,張瑞已帶著飛騎來到。城上荷軍以為飛騎欲直接攻城,不敢再向城下打槍,只瞄準飛騎衛連射,待張瑞帶人衝到城下,將藤牌豎起,城上荷人方知原來這上千人衝上前來,只是為了掩護原來潛伏城下的敵人挖洞。
到了晚間天黑,先令這夥人吃了晚飯,強令他們睡覺休息,待二更時分,將林興珠及手下喚起,全部換上黑衣,老天卻也湊趣,張偉等人看那天上,卻是連半邊月牙兒也欠奉,各人都道:「此真是天助中國也!」
見各人凝神細聽,張偉鄭重說道:「先挑選精壯兵士五百人,分五隊,於夜間悄悄匍匐前行,敵軍鬆懈,加之人數不多,只要不出意外,便足以潛行至城下。俟他們潛至城下,後隊一千飛騎持火把攜火藥吶喊向前,分十隊向前衝刺,敵軍必然打炮,此時潛在城下的軍士開始在城角挖洞,待飛騎趕到城下,以藤牌護住挖洞軍士,俟洞挖好,火藥填好,前後兩隊待引火藥線點燃,即刻後撤。火藥一炸,後隊所有兵士一齊突擊,一戰破城!」
林興珠見城頭亂得不成模樣,原本固定守在頭頂的三五士兵亦四處亂跑,一時間哪有人注意這眼皮底下有甚動靜?心頭大喜,用手勢傳令下去,身旁士兵各自瞄準一處,摸出腰間的小鏟,起勁的挖將開來。
周全斌聞言疑道:「火藥咱們倒是有,只是如何才能用火藥炸開城牆?」
林興珠帶著五百手下早已爬到了城下,因城頭有亮光,各人在他帶領下特地挑了城頭士兵最少的一處城角伏下,那處城頭的荷軍士兵只有三五人,雖說這熱蘭遮城並非大城,但守夜士兵畢竟太少,卻哪裡能照顧得過來?
說到此處,揆一得意洋洋總結道:「讓這些蠢蛋築壘好了,這樣反而限死了他們進攻的道路,城內糧食有的是,待援兵來了,各位會將今天受的羞辱加倍奉還給這些野蠻人的。」
「總督閣下,請您好好想想,當初築城時,咱們為了防止敵人挖城,是否有在城內地下深埋石板?等那些城外的敵人挖通地下,到城內這一邊時,才會沮喪的發現,在地下五米內,皆是厚實的青石板,我們又有什麼可害怕的呢?讓他們挖吧!」
張偉嘿然答道:「全斌,若是黑暗中發覺對面有敵衝來,炮手該如何?」
「瞄準火光亮處,再行擊發。」
林興珠聽他誇獎自己「才堪大用」,心頭只覺一股熱血湧將上來直衝到眼,兩眼頓時模糊,他唯恐被人發現,只得將頭一低,暗中偷偷拭去。
眼見各人便要出帳而去,張偉將林興珠叫住,吩咐道:「興珠,那五百挖城壯士,便由你來統領!」
「我知道困守城內對各位的軍人榮譽是一種侮辱,不過敵眾我寡,城內的正規軍隊只有六百人,面對十餘倍之敵,出擊可能會面臨難以預料的災難。」
張偉這邊卻是外鬆內緊,那邊長壘慢吞吞的築造,軍營這邊卻是忙得熱火朝天,待藤牌編好,又著飛騎衛先前演練,火藥包的藥撚長度亦是試過了幾次,緊趕了兩日,已是一切齊備。
張鼐是他長官,立時喝斥道:「住嘴!讓你說說看法,怎麼敢如此無禮!你出去!」
周全斌答道:「正是。前日軍議,爺說圍城正對了敵人心思,怎地又令人挖長壘,豎木柵,那荷蘭人耗得起,咱們可耗不起啊。自帶的糧食本就不多,雖說糧船又返去運糧,可若是那荷人艦隊回來,斷了海路,這臺南百姓亦沒有什麼餘糧,只怕過上一段時間,沒有糧食,軍心必亂!到時候,咱們連跑的資本都沒有,那可如何是好?」
正憤恨間,卻見張偉向他招手,兩人默默又向前行了十餘步,方聽張偉令道:「你記住這個帳篷,明兒知會該管的將官,那個死了弟弟的,就別讓他上陣殺敵了,待戰事結束,好生送回臺北,令其退伍,該得的撫恤,一文也不准少。」
張鼐倒嚇了一跳,忙道:「那火炮運送不便,只怕沒有上岸便讓敵人轟沉了,我只是隨口胡說……」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