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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2:雙雄再會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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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建立縣制

第九章 建立縣制

中午接風酒吃過,張偉便與何楷商定了年金用具等事,暫且還由陳永華領學正,待臺北臺南皆設縣後,由張偉保舉,由陳永華任臺南教諭,何楷任臺北教諭,這教喻只是從七品的小官,以何楷陳永華之能,原本亦不在乎區區官職,只是臺北教舍已然齊備,臺南卻要一切從頭草創,兩人倒是為去臺南爭得臉紅,還是張偉言道陳永華比何楷年輕不少,吃點辛苦原也是應該,親自|拍板定了下來,兩人這才無話。
「現下急也無用,咱們只能聽任人家派官兒來了。嘿嘿,只是這臺北臺南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朝廷不派兵來,來幾個文官又能如何?我料不久之後,皇帝可能就無心顧忌咱們了。」
那王忠孝施了一禮,道:「下官們隨便找些旅館,也能將就歇息。不敢打擾大人。」
「這個,呵呵……」
張偉頻頻稱好的同時,心中又在暗想:「王忠孝,名字起得當真是偉光正之極啊,不知道又是什麼來頭,一時卻想不起來……」
「如此也好,那便叨擾大人了。」
其餘人不知,張偉卻對這位中國歷史上有名的基督徒文人、火器專家、政客、領兵統帥知之甚詳。他曾經系統的學習過徐光啟翻譯的《幾何原理》,用來鑄造改良大炮的彈道。朝鮮人曾評價孫元化曰:「清儉口雅,雖威武不足,可謂東門得人矣」。先是在天啟六年被舉為「邊才」,與袁崇煥一同守寧遠,負責督造西洋大炮,袁擊退努爾哈赤,靠的便是孫元化所鑄之大炮,袁崇煥向天啟帝舉啟孫元化曰:「才識兩精」,天啟帝亦誇獎道:「寧遠大捷,年來僅見。」於是,大賞有功人員,孫元化得白銀十二兩正。原本便賞得太薄,後來孫元化又得罪了閹黨,被令「冠帶閒住」,直到崇禎元年起用,後來又任登萊巡撫,節制祖大壽、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這樣的領兵大將,又曾上疏崇禎,請以西洋大銃練兵,又曾買馬組建騎兵,在登州鑄有仿西式大小火炮五百門,崇禎三年曾下旨褒獎孫曰:「實心任事」,待後來孔有德反,拘孫元化,也因慕其人而放歸之,誰料崇禎卻不理會臣子是否忠心,因孫某壞了事,便下旨砍了腦袋了事。
張偉冷笑道:「諸位可知,我這臺北雖是一縣,地方人口卻相比擬內地一府,幾位不肯坐車,難道成日要打鑼坐轎下鄉,驚擾鄉民麼?你們又是文人,騎不得馬,若只是坐堂辦公,又怎能知地方情形!皇帝派你們來,可不是尸位素餐的吧?」
待肅靜迴避等牌、棍先導下船上岸,至船上走下三位身著官袍之人,打頭的頭戴烏紗,身著五品文官補服,自是那孫元化了,史載此人「相貌奇偉」,張偉原本以為必然是高大英俊之士,現下見了他,卻是個高個兒胖子,大臉盤小眼睛,下巴微有鬍鬚,原本張偉還打算在他眼中看到「精光四射」,後來見他楞著張四處打量,眼泡微腫,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心中奇怪,心道:「難道這人便是『英才』,看起來可大大的不像啊。」
見各人目瞪口呆不知所已,張偉又皺眉咂嘴道:「就怕他……算了,先笑納,恩,笑納之。」說罷向何斌笑道:「知縣是誰聖旨裡倒沒有說,可能皇帝只是在乎炮廠,知縣便隨便挑了兩個來。他們明天就到,先暫且安頓在我府中,等上任了再說罷。」
「志華,你這人當真是冒失鬼,哪有這般直衝進來的道理!」
「路麼,順著路一直走,自然就到鎮北鎮了。只是幾位不需提轎,我早已命人備下官車,行起來又穩當,比起轎子又快,幾位坐車便是了。」
眾人經他這麼一鬧,場面卻是比適才熟絡了許多,何楷此次帶來不少年青弟子,各人都是躊躇滿志,只是不知道張偉為人到底如何,他們之前聽說了不少張偉為人專斷,鐵血敢殺之事,卻不料他在此處卻是如此平易近人,絲毫沒有朝廷三品大員的架勢,各人都是心頭一鬆,臉上浮現笑容。
說罷,又遞了一塊金錠與那校尉,方見他神色轉和,笑瞇瞇去了。何斌自又安排他上船去了。待回頭轉身,正要相勸張偉,卻見張偉捧著聖旨,神色卻與適才大大的不同,不但沒有不悅之色,眉眼間反道是喜氣洋洋,何斌大詫,忙上前問道:「志華,你該不是氣暈了頭吧?怎地現在看著聖旨又是這般神色?」
「嘿嘿,爾等現下不知,等將來自會明白。這位孫元化贊畫,可是皇帝白送的人才,我卻之不恭,只好笑納了。」
到了鎮北鎮上,卻又是一番不同景象,鎮上大道又比通行大路寬上許多,除了一樣是青石輔路外,大路兩邊卻又種滿了各式花草,兩邊房屋皆是數層的小樓,皆是青磚碧瓦搭建而成,臨街的一面開窗,因是正午時分,隱約可見那些樓房內有主婦忙碌,一陣陣飯菜香氣飄揚而出,史可法等人皆是暈船,那孫元化更是吐得不省人事,下船之際張偉見他神情萎靡,正是因此。現下聞了這些香氣,眼前景色又是如斯,三人都頓覺饑餓,那孫元化腹中更是如雷鳴般叫將起來。
史可法聽他如此說,方才釋然,笑道:「下官多謝大人關心。」
待入正門後,一直走了半里多路程,方到了陳永華辦公備學之處。
交代已畢,便自得意洋洋回府去也。
「我倒也聽說了,這何楷因不事閹黨而閒居在家,興辦『紫芝書院』,甚有賢名,怎地復甫能有如此能奈,將這名士請到咱們臺灣來了?」
他卻不知,此番請求加賞和-圖-書,卻是何斌帶著張偉所給的加封衛所名冊赴福州時,因又給福撫熊文燦送上一筆厚禮,熊文燦高興之餘,便當即要為張偉打下臺南之事上奏加賞,何斌不好推卻,只得應承,便以張偉之名義給崇禎及兵部上了奏章,請求封賞。原想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誰料熊文燦思忖臺北臺南所據之地不小,現又有數十萬內地百姓在臺,這撫局是他一力辦成,唯恐日後生亂,便也趁著此次機會,上奏崇禎帝,請求犒賞的同時,亦指出需對臺灣加以約束,否則張偉位高權重,手握大兵,時間久了,不免會生異心。
「唉,說的哪裡話來!幾位到了我的地頭,難道還讓我將諸位趕到大街上去麼?再有,這臺北甚少有行商過夜,大多是辦了貨即刻便行,生意人最怕耽擱,就算是有暫留臺北的,亦是不許離開碼頭,是以咱們臺北是沒有旅館的。」
待僕役送上銅盆面巾,請三人到偏廳寬衣洗沐,洗去臉上塵土,又換上主人特意備換的寬大家常衣袍,三人皆是覺得神清氣爽,那孫元化的肚子,未免又咕咕叫了幾聲。待洗沐完畢,自又有僕役將三人領回正廳,張偉何斌何楷等人皆已在廳內等候,三人進來,不免告一聲罪過,又推讓一番,方讓張偉坐了主席,其餘各人各依品級而坐。
何楷聽得張偉所云:「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一說,心中大暢,一時間面露笑容,撫掌稱善,陳永華見氣氛和睦,心裡也十分欣喜。當下便由張偉領頭,帶著何楷及其隨行眾弟子,一起隨張偉出門到張偉府中飲宴。
兩人無奈,只得也扭捏著上車,心中暗念罪過,待坐上座位,舉上四看,這馬車不比他們坐過的騾車之類,寬敞高大,陳設又精緻舒服,兩人雖初始尚覺得彆扭,待車夫將鞭一揚,馬車飛速行將起來,那道路又平又直,兩邊又有柳樹成行,再看向四面莊稼,皆是長勢喜人,不覺在心裡嘆服:「原本只以為張偉是尋常海盜,不想把這臺北治理得如此,當真是可驚可嘆。」
張偉接報,卻見崇禎在他呈報的奏摺上的批示,另賞賜他白銀五十兩,何斌施琅等人也自賜銀十數兩有差,張偉哭笑不得,急忙找來何斌,苦笑道:「廷斌兄,你看此次麻煩可當真不小。那熊撫臺讓咱們上報田土民戶數目,這朝廷設縣也罷了,若是要咱們上交賦稅,那該當如何?」
心裡明知只是自我安慰,也只得強擠出笑容,史可法答應之後,便轉身向從家中帶來的長隨道:「吩咐轎夫將轎子抬過來。」
史可法又打聽一番,方知在新竹鎮還有不少糖廠,大屯山脈尚有無數的鐵、硫磺、硝石礦,每天都有數萬礦工奔忙開採,所得礦物除滿足自用外,尚可貿易獲利。這臺北近八十萬人,真正靠種地為生的,只是半數。
說到此處,又向張偉笑道:「原本倒也不知道此處究竟如何,抱定了不合則去的打算,現下來臺,見到如此宏偉寬大的校舍,又有指揮使大人鼎力支持,何某哪敢不竭心效力,依指揮使大人的舉措,潛心教學?」
張偉見他默然有君子之風,一舉一動無不有大家風範,心中隱隱猜到此人便是何楷,便向陳永華笑道:「復甫,聽聞你將閩人中的大儒何先生請了來,不知這座中哪位是何先生,還不快快向我介紹?」
孫元化倒沒有料想到眼前這前海上大盜,現任的衛所將軍卻對他的光榮歷史知之甚詳,明朝文人歷來輕視武官,別說張偉這樣的小小衛所官兒,就是當年在遼東,與袁崇煥一同守遼東時,手下什麼將軍總兵之類的汗牛充棟,卻哪裡能將張偉這海盜看在眼裡?此番來臺,不過是稟承帝命,前來看看這海外蠻荒之地到底能鑄出什麼好炮來,待勘察完畢,他自然是要回京述職覆命的,故而那兩個知縣都帶了家眷來,他卻隻身一人前來上任,現下見了張偉如此誠懇客氣,心裡又是得意,又有些須感動,便向張偉笑道:「將軍實在是太客氣了,元化擔當不起。」
「哈哈,小弟失禮,只是心慕何先生,故而不及通報……」向房內諸人拱了拱手,又笑道:「以弟所看,這房內儒雅有先儒風範的,必然是端坐於復甫兄對面的這位先生了?」
「何兄肯來助張偉一臂之力,張偉行上一禮,卻又如何,何兄當得。」
「這倒也是,這老狐狸!」
熊文燦得了硃批,自然急忙召來臺北衛設在福州的聯繫人員,將旨意送到臺北。
見何斌還要辯駁,張偉又展顏笑道:「好了,廷斌兄,咱們不爭這事。此番朝廷給我派來的這位兵部員外郎,當真是是個寶貝,呵呵,抵得上百門大炮!」
張偉待臺南諸事平定,又派船將陳永華等一干人等送至臺南,調周全斌領神策軍返回,留施琅於臺南,鎮守全臺海域,劉國軒守大員,戒備外海,張偉又令高傑加強金礦護衛,非張偉親下手令,任何人皆不准進入。
史可法聽得這些,心內更是吃驚,只道:「原來這臺北之富,已是甲於江南!」
他此言一出,史可法等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答為好。
待馬車行到遷至新竹的官學新校舍,張偉便下車步行,只見官學門口立一鐵牌:「官民人等至此一律步行,違令者斬。」
待何斌回臺之際,卻又問及臺北炮廠一事,原是張偉奏摺裡提起臺南一戰曾使用自鑄火炮,崇禎正為遼東火炮不足頭疼,覽奏之後便令熊文燦查實臺北炮廠一事,熊文燦卻又和圖書如何能得知臺北情形?到臺北之人,只能在港口碼頭逗留,稍走近一些,便有臺北巡捕營的兵丁跟隨,想要打探消息談何容易。他派了幾股細作都是無功而返,此次見何斌親來,無奈之下只得開口打聽,何斌無法,只得炮廠一事告之,只是將規模和製炮的速度水準大大縮小一番,饒是如此,亦是比當時明廷下屬的任何一處鑄炮廠的規模皆大,熊文燦聽報後默然不語,端茶令何斌出門,當即便令屬下清客寫了奏章,將臺北之事報與崇禎。
說到此處,何斌將腿一拍,嘆道:「可惜我今日就得去福州,不能隨你一同去拜見這位名儒,待我回來,一定要整治酒宴,好生結納。」
「何兄,我倒不是要學子們向外國人學習,只是海納百川,國外之人亦並非全是蠻夷,那歐羅巴州之人能遠涉萬里重洋來到此處,又有強兵利炮,他們的學問亦不是一點道理也沒有。大學士徐光啟,便也曾潛心西學,於曆法制器皆有很大的成效,何兄以為如何?」
何斌亦是後悔不迭,當初沒有堅拒熊文燦,現在惹出這般天大的麻煩,他卻也是想不出辦法,皺眉想了半晌,方道:「賦稅咱們是堅決不能交納的,我想朝廷倒也是志不在此,關鍵是要派遣官員來,就近監視咱們。」
那史可法與王忠孝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無法,史可法到底要比王忠孝有決斷些,便向張偉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下官們便不客氣了。」
張偉聞言,立時向躬身何楷行了一禮,道:「在下向何先生行禮,何先生大才,竟肯屈尊枉顧臺灣這彈丸小島,本島有志向學的學子們,當真是三生有幸!」
何楷嘆道:「此事一提,便足以令人傷感。何某創建學院,原只是打算閒暇之餘,能為朝廷教導出一些可用之才,哪有半分謀利的打算?卻不料那周遭上下人等,皆以為何某靠這書院賺了不少銀子,尋常人等自是不敢來尋何某打秋風,只是那些官員……唉,隔三岔五的來尋麻煩,何某不堪其擾,正欲結束書院,卻不料復甫兄前來相邀,何某便決心來臺,繼續教授學子。」
見張偉與兩位知縣見禮已畢,孫元化便張口道:「指揮使大人,咱們可以去臺北官衙了麼?」
因知縣的官階與張偉相差甚遠,待張偉一走近,那兩位的知縣便搶先躬身一禮,向張偉呈上手本,齊聲道:「卑職史可法,王忠孝,拜見指揮使大人。」
待到得碼頭,何斌以下所有的臺北吏員皆已到碼頭等候,因並無臺北衛所之事,周全斌等臺北將領倒是一個也未來,待張偉到得碼頭,何斌正命人鳴炮歡迎,又令巡捕營官兵擺隊相迎,著實是給足了朝廷的面子。
「好罷,我這便去安排船隻,立刻便動身。」
崇禎覽奏,自然在心內暗讚熊文燦老成謀國,只是自明朝中期,海防便敗壞得不成模樣,水師亦是早已腐爛,若不是熊文燦先行招撫了鄭芝龍,朝廷卻有什麼資本來約束張偉?於是允准鄭芝龍收取水引,在海上先行警告,現在,崇禎下決心要在臺灣設置官府,由北京派官去臺,以監視臺北衛所。
又向史王二人道:「如何?入鄉隨俗吧?」
「我便不送兄長你了,陳永華此番赴閩,卻把閒居在家的天啟進士何楷請了來,當真是令人驚喜,我現下就得過官學那邊,迎接人家。」
那何楷自然早已知曉張偉便是這臺灣之主,雖說名義上只是臺北衛所的衛指揮使,但這全臺之境早便在張偉控制之下,朝廷只是虛應故事罷了。他早年曾任京官,大官兒見了不少,像張偉這樣年紀輕輕便一手創下如此基業的英傑,卻也是第一次得見,張偉甫一進門,他便知此人不是凡品,見他毫無顧忌的打量房內眾人,心中亦已猜中此人就是張偉,待其與陳永華一番對答,自是確定無疑。
孫元化倒還無可不可,史可法與王忠孝聽他說得有理,一時間辯駁不得,只是漲紅了臉,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何兄既然如此說,那麼何兄自去教授國學,至於西學中有一些好的,我去尋一些西人老師來教授,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如此便可行了吧?」
「張將軍客氣,您是二品將軍,卑職該當給您行禮才是。」
張偉大笑道:「好!不愧是徐光啟老先生的弟子!」
當夜張偉喜滋滋入睡,待第二天僕役將他叫醒,梳洗一番,便聽人報了碼頭上官船來到,張偉坐上馬車,便向碼頭而去。
待何斌至福州返回,得知熊文燦對臺北的一應要求皆已答應,他原本便不圖臺灣的那點賦稅,見張偉答應朝廷設縣,自然是喜不自勝,些許條件,自然是滿口答應。
卻見張偉從容笑道:「孫兄,你可知我手下有多少人馬?所需糧草幾何?我若舉兵而反,後方需有多大的錢糧支持?」
何楷嘆道:「自唐宋以降,無不用科舉用人,本朝太祖又用八股取士。尋常書生每日只知四書五經,哪知唐宗宋祖?除了子曰詩云,再無所長,這樣的人於國何用?難怪咱們中國之國勢每況愈下,若還不幡然改變,別尋良法,只怕數百年之後,中國將衰頹得無以自立。」
聖旨在臺北一開讀,張偉表面上自是山呼萬歲不提,肚子裡卻是將崇禎和熊文燦的直系女性親屬問候了個遍,他身後諸人見他神色不愉,雖聖旨中封他為「建武將軍」,品階升了兩級,有了從二品的將軍爵位,各人原本要上前道賀一番,也只好罷休。
何斌在一m.hetubook.com.com旁聽了,卻是不信張偉的鬼話,心道:「傻子都知道你不喜皇帝派知縣來,哪會有心思理會是誰,這話騙得了史知縣,卻是騙不了我。這張志華鬼鬼祟祟,又不知道在弄什麼鬼了。」
見那王忠孝模樣雖不是很出眾,眉宇間卻有股溫潤儒雅之氣,舉手投足比史可法更加的持重守直,一來是年紀稍長,二來顯然是所謂讀書人讀書養氣的功夫了。
張偉聽他一說,冷笑道:「廷斌,若是這火炮果真能助大明擊敗那女真蠻子,不要說幾門,幾十門上百門又如何?朝局腐爛,你不是不知,遼東的關寧鐵騎再能戰,吃得住後方掣肘和前方亂指揮麼。」
過了半晌,方有那王忠孝吃吃說道:「大人,雖說如此,這馬車的規制與皇帝大輅同,做臣子的萬萬不敢乘坐,我等三人,還是坐轎便是了。」
張偉見史可法與王忠孝尚在遲疑,便笑道:「兩位,難不成去露宿街頭不成?還是隨我去吧。」
一旁孫元化早便等得不耐煩,他沒有到京師,而是直接在家接了聖旨便來臺灣,崇禎原也不指望讓他留臺,故而也沒有什麼特別指示,此人一向與人際關係陰謀政治上幼稚得很,哪裡能曉得這兩位拖拖拉拉的知縣實是受了皇帝的指令,務必要監視張偉,不得與臺北之人過從甚密,兩人接命之後便商訂了幾項原則,這不吃請,便是其中之一了。現下張偉不但要請吃飯,還需住在張府,兩人原先想的原則,在張偉笑瞇瞇的邀請下立時碰個粉碎,無奈之下,只得答應,心中只道:「這可是你請我的,我總之不念你的情就是了。」
張偉見孫元化神色轉常,不再面露驚愕之色,便向他笑道:「以孫先生大才,難道這臺姓都坐得,孫先生反倒不敢麼?」
待車行十數里,亦不過費了小半時辰工夫,到了那鎮北鎮外,便可見大路兩邊次弟排列了不少成片的房屋。
張偉暈頭轉向之餘,勉強定住心神,半晌方又向那史可法笑道:「你可是字憲之,河南祥符人士?」
又道:「張偉無才無德,無以可報先生,張偉知先生以培育英材為畢生樂事,故而先生既然來臺,有關這臺北官學的一應所需之物,只要先生張口,張偉無不具辦,絕不敢怠慢!」
他現下已是白身,於禮而言見了張偉卻是要下跪見禮,卻見張偉卻向他一躬,當下急忙站起,將張偉兩手一扶,急道:「志華兄,怎可如此!何楷一介平民,擔當不起!」
「此番陳復甫到我書院相請,我初時卻是不願的,待聽說志華兄的種種舉措,方始動心,待派了弟子過臺來實地參觀,方確定了來臺的決心。此次過來,也是本人的素願,為天下教英才,亦是何某的幸事,志華兄不可再客氣,否則,便是要攆走何某啊。」
「先生不必客氣,我早便聽說先生在寧遠協助袁大帥擊走那努爾哈赤,那老頭起兵打了幾十年的仗未嘗一敗,卻傷在了先生所鑄的紅衣大炮上,一怒之下嗚呼哀哉,先生之大才,實在是令弟傾慕。」
張偉打開手本,細細看去,只見那手本上用毛筆小楷細細寫了兩人的履歷,姓名,看了一回,便將手本一合,交還兩人,漫不經心問道:「你們兩位,哪位是史可法,哪位又是王忠孝?」
他這般大逆不道之言出口,身後的臺北諸將卻是無甚反應,何斌只皺眉道:「志華,咱們既然已受了撫,總該有個臣子的樣子,皇帝也不是要咱們的炮廠,只不過派人來學習一下,又有何妨。便是要咱們鑄上幾門炮獻上去,只也去打女真人,你不是一向最恨遼東之事麼,現下找你要幾門炮就不成了?」
何楷步行出了校門,登上馬車的一瞬間,卻突然悟道:「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這不是還要學西學麼!」心內原本還要與張偉折辯幾句,卻又見各人都春風滿面,登車而去,心裡暗嘆一聲,只得罷了。
肚裡嘀咕,卻是笑嘻嘻迎將上去,向孫元化拱手道:「孫先生,有失遠迎,請恕張偉無禮。」
崇禎帝注視著眼前熊文燦及張偉的奏章,沉吟良久,提起硃筆,在熊文燦的奏章上批道:「所奏之事朕已知道,著該撫酌情辦理,勿使該部尋機滋事為要。」又在張偉奏章上批道:「知道了。所奏之事照准。」他繼承皇帝位已有大半年,其實亦是接掌了由他爺爺神宗,哥哥天啟帝禍害的爛攤子,即位以來除了剪滅魏閹之外,諸事不順,連組兩次內閣皆是不成。現下陝西赤地千里,終歲無雨,餓殍枕藉,哀鴻遍野,他卻又捨不得銀子,只是每日間心煩。好在所用閩撫熊文燦甚是幹練,上任便招撫了鄭芝龍及張偉這兩個海上巨盜,他已考慮要升熊文燦為兩廣總督,對付在廣東沿海劫掠的海盜。
張偉自是知道這些傳統的士大夫要改變起來甚難,他自己倒也不想將中國傳統文化中優良的一面全然否定,西學有西學之長,難道中學便全無是處?只是現在西方的政治與法律制度已然遠超中國,這才是他竭力想借鑒學習的,見何楷現下堅持不授西學,張偉便笑道:
「正是,這位正是創辦紫芝書院的何先生!」
張偉正待擊掌讚嘆,卻又見何楷皺眉道:「只是志華兄設的明經明算明射各科,吾都贊同,卻要引那西學進來,何某不敢苟同,咱們華夏於他物或有不足於外國之處,這學問麼,數千年來都是外國人向咱們學習,哪有咱們倒轉了向他國學習的道理?」
他原本到過遼東,曾數次登過皮島,https://www.hetubook.com.com全國各地的沿海碼頭也去過不少,卻甚少能與臺北碼頭相比擬者。極目看去,只見一條四十米寬的青石大道通向內陸,大路兩邊皆種植柳樹,初春時分,因這臺北比之內地溫熱得多,柳樹都以發芽抽枝,遠遠看起,兩邊垂柳依依,長長的樹枝隨風輕擺,他遊歷全國各地,何曾見過如此平整美觀的道路?
張偉見各人坐定,便將手中酒杯舉起,向各人敬了一巡,眾人又你來我往喝上數巡,那孫元化原本酒量不大,又暈了船,現下雖是肚餓,菜未吃幾口,酒到喝了幾巡,見張偉舉杯向他敬酒,腦子一暈,張口說道:
到得張府門前,倒是未如三人預料那般豪華壯麗,進得大門,雖說這府邸的大小規制較之京城貴戚也毫不遜色,只是那房檐屋頂卻沒有什麼華麗裝飾,進得正廳大堂,亦只是平常擺設,什麼檀木古董之類,卻是絲毫沒有見到。
史可法原本一心要在臺北施展拳腳,使得臺北眾平民百姓心向大陸,忠於大明,現在看了路邊情形,心裡已是失了信心,只道:「這張偉把臺北治理得如此,我還怎麼與他爭民心?」
待崇禎元年四月,終於接到福建知會,朝廷派下的臺北臺南知縣即將到任,只是令張偉何斌鬱悶的是,崇禎聽說張偉有炮廠後頗是心動,只是當日何斌說明此炮廠是張何二人自掏的腰包,只說現在兩人都是朝廷命官,他到底也不好硃筆一批,便將那炮廠拿了過來。三番四次的考慮思量過後,便決定派個幹才過去,一來學學張偉的炮廠是如何運行,二來借個名義掌握炮廠,以備不時之需,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他大皇帝要屬下「樂輸」幾門大炮,做臣子的還能拒絕不成?便下旨起用了一名「冠帶閒住」的火器幹才,授似兵部職方司員外郎一職,前去臺北炮廠充任贊畫。
一時半會想不起是誰,便將手略拱一拱,虛邀一下,迎接一事,便告完畢。
心頭暗讚之餘,卻是也不免對張偉這位臺灣主事之人起了好奇之心,看那張偉相貌平平,舉止雖說是豪爽大方,待人接物亦是平易近人,只是實在看不出來他二十四五的年紀,便可以創下這般基業,還能整治得如此出色。
按照原本的歷史路線,孫元化在崇禎元年該當是回京任職,因其是徐光啟門生,徐在崇禎初年頗受皇帝器重,故而孫元化倒也是扶搖直上,此次崇禎帝重視臺灣島炮廠,終於將這位知名的火器專家派了過來,無心之中,讓張偉得了一人才,張偉又豈能不喜?當即便打定了主意,不論孫某降是不降,終歸是留在臺灣,休想離去的了。
「嗯……你此來不易,記得要實心任事……」說到此處,張偉忽然頭一懵,心道:「史可法?史閣部大人?」只覺眼前一黑,立時暈頭轉向,差點栽到在地上。
那孫元化原是極不喜這些俗禮,在京為官之時便因失禮於長官受過訓斥,同僚也大半不喜他那隨意不拘的作派,現下因初來臺北,見張偉等一干臺北官吏嬉笑相迎,倒也不好拂袖而去,候在原地枯等無趣,便四處張望,一看之下,倒教他出這臺北碼頭與其他碼頭不同之處來。
只是那鄭芝龍也罷了,盤據海上的張偉在受撫後卻始終不肯上岸,此番又上了奏摺,言稱打跑了臺南的荷蘭人,請求加賞。那臺灣嘯聚了數十萬貧民,又有上萬的軍隊,崇禎心內委實不能放心。現下既然張偉請求加賞官兵,倒是可以在此事上想想辦法。
此新校舍乃張偉撥鉅資所建,擁有校舍數千間,以學科分為數段,極目看去,只見那校舍房間綿延不斷,僅是操場,便有十餘個之多,那操場最大之處,便是未來的軍校所在。張偉與陳永華熟不拘禮,到了他房門前便一推而入,卻見那陳永華坐在正中,身邊團團圍坐著十餘人,大半是二十餘歲年紀,只陳永華對面端坐一名黃臉儒生,看模樣卻是有三十來歲,見張偉目視於他,便微微點頭,向張偉拱手一笑。
又笑道:「廷斌,你切莫以為這是我那奏章惹的事,此事於熊文燦斷然脫不了干係。咱們銀子送得再多,到底也不如他那顆腦袋值錢,若是咱們鬧出什麼事來,他能安穩麼,現下稟報了皇帝,就是將來出了什麼事,可也與他無關了。」
孫元化吃他一激,當即便把下袍一掠,縱身上車,端坐在車上向下笑道:「這馬車看起來威風,坐上去不過是看得遠些,倒也平常。」
「自然自然,不過天近晌午,請各位去我府中,在下略備薄酒,為各位接風洗塵,請務必賞光。那臺北衙門正在擴建,需得加建後院,方能住入,在此之前,還得請各位在我府中暫住。」
張偉乾笑幾聲,答道:「朝廷要派知縣過來,我總得打聽一下來歷,免得失禮啊。」
「那咱們現下就寫奏摺,同意了事?」
此鐵牌是張偉特意令人在新學校門前鑄立,有鑒於學校內不少學生是官吏富商子弟,在鎮北鎮時,不論是學生或是其父母,常有驅車直入校園之事,張偉見了數次,心中大怒,乃令人鑄此鐵牌,自此之後,無論貴富子弟,若是平民之子弟,一律步行入校,便是張偉本人,來官學時進門亦需步行。此謂之學府門前無貴賤之分,學者為尊之意。
那宣旨的校尉原本是錦衣衛的百戶,哪曾見過接旨人如此臉色,他是驕橫慣了的人物,當下便要不管不顧吵將起來,何斌見那校尉一臉怒色,忙上前圓場道:「建武將軍他早上受了風寒,不是有意怠慢,請和圖書校尉莫惱。」
「那是自然!」
「志華兄這麼一說,何某倒覺得自己鼠目寸光。只是有一條,那洋人的制器科學咱們能學,其餘的政治文學之道,不學也罷,志華兄以為然否?」
何斌見張偉只顧著與那孫元化寒暄,卻把這兩位知縣晾在一邊,便趁著孫元化的話頭,過來笑道:「志華,咱們可不能怠慢了兩位知縣,請孫大人暫歇,志華,過來迎接兩位知縣。」
「張大人,我看你在這臺北弄得這般大好局面,想來你志向不凡,該當不會是想造反,奪了大明江山吧?」
「正是。不過,廷斌兄,需要你再辛苦一次,去面見熊文燦,將免賦稅一事談妥,就說臺北大半是去年過來的災民,生計困難,請朝廷免賦。再有,請朝廷只設縣,不設府,就說臺南臺北來往不便,無有道路可通,設府管制不易,就請由福建布政使司直管便是了。」
那史可法聞言大詫,忙點頭道:「下官正是河南祥符人士,亦正是字憲之,不知道指揮使大人如何知道?」
張偉點頭道:「這倒也是,我想皇帝倒也沒有窮到想打咱們這海島的主意,只是因我打下臺南,忌憚我將來有可能會造反罷了。派了官兒來,有什麼動靜便報過去,那自然心裡就穩當多了。」
說罷仰天大笑,樂不可支,身旁的何斌和周全斌等人面面相覷,周全斌忍不住上前問道:「大人,到底是什麼人,令大人你如此開懷?」
「廷斌,我適才氣悶不過,簡直想令人砍了那校尉,反他娘的。皇帝也未免是得隴望蜀,設官立縣也罷了,還派人來『贊畫』我的炮廠,我要他贊畫個鳥!」
張偉自是不知道何斌腹誹,拉著史可法的手又是好生勉慰了幾句,方轉頭看向那年紀稍長的知縣,那知縣見張偉看來,倒也不等張偉開口,向前一禮,恭聲道:「下官王忠孝,見過指揮使大人。」
說罷,便向不遠處官道上樹陰處招上一招,便有三輛特意打造的輅車駛了過來,四馬而駕,前設御者,紅黑漆,太平盤,輅設雲頂,鍍金獸頭,四輪,十八輻,除了少上一些佩飾,車身稍矮,以及沒有鍍以龍頭,一切規制皆與皇帝大輅同。
當下各人說得熟絡,又將張偉關於官學的分科,辦學方針拿出來討論一番,自何楷以下,無不對張偉廢除八股教學,細分學科的辦法大加讚賞。
當下滿桌人等,就連何斌在內,均停杯住飲,看那張偉如何作答。
再看那碼頭,綿延逶迤數里,分為漁船、商船,戰艦停泊區,岸上的建築皆是美觀整齊,那漁船及商船停泊區雖是有數百艘船來來往往,卻也是秩序井然,一切調度皆有官府小船及岸邊高塔進行,那岸上也是乾淨整齊,雖是人來人往不斷,卻絲毫沒有內地碼頭那般的髒亂。他此來便是自廈門碼頭上船,那碼頭嘈雜髒亂,港口處死貓死狗垃圾成片,未開船前於船艙內便是沖天的臭氣,再加上那船家的吵鬧、油煙,雖是官船亦不能清靜,諸般氣象,哪能同這臺北碼頭相較之萬一?
與一般平房不同,那些房屋高大軒敞,隱約可見每間房內皆有不少人影來回奔忙,孫元化等三人奇怪,忙問了駕車車夫,方知道是張偉何開放式等人興辦的絲、布、瓷器、硯、筆、墨等工廠,雖說只興辦一年有餘,已是用工十餘萬,每天來往於臺北碼頭的船隻,大半是前來運送貨物,出口貿易的。
張偉詫道:「僭越?沒有啊!臺北七鎮縱橫數百里,皆是以官道相連,輔以官車來往,眾百姓亦是乘坐馬車,除了沒有鍍金佩飾,亦有兩匹馬的小馬車外,一應模樣皆與此車同,若是僭越,這臺北數十萬百姓大多僭越過啦。」
孫元化與王忠孝便也各自吩咐家人將停在岸邊的轎子提來,孫元化又向張偉笑道:「大人,還需麻煩人在前引路才好。」
張偉笑道:「來日方才,廷斌兄不必著急。」說罷起身,自坐車向官學方向而去。他心裡亦極是納悶,想那何楷曾是京官,雖閒居在家不曾起用,卻肯屈駕來臺,當真是稀奇之極。
崇禎決心已下,便在此次張熊二人的奏摺上准了保舉一事,卻又御筆一批,命熊文燦知會張偉,朝廷決心要在臺灣設立州縣,命張偉將臺北臺南戶民田土數目詳細報上,再由熊文燦上報皇帝及戶部,確定是設府或州縣。
「好好好,不必多禮,請起身。」
「唔,兩位請起。」
史可法等三人一見,立時同聲向張偉道:「張大人,這未免僭越太過!」
張偉一問,其中約二十六七的知縣便又躬身行了一禮,用著濃厚的河南口音答道:「卑職便是史可法。」
張偉聽他說完,方將身一直,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唯有多謝而已了。」
張偉聽他冷不防說出這一番話來,卻是一楞,史可法與王忠孝也是沒想到孫元化此人盡然如此大膽,他二人雖有此想法,卻是隻字不敢吐透,不防孫元化竟然一口說將出來。
卻見張偉向何楷問道:「聽說何兄在閩創辦的紫芝學院亦是聞名鄉里,何兄來此,那學院卻是如何料理?」
見兩人還在遲疑,張偉自是知道他們臨行前皇帝自有交代,不得與臺北眾人太過擠近,心裡哂然一笑,心道:「這古人通信不便,皇帝只說不能太過接近,要保持距離,可惜啊,這臨機處置又教他們怎麼辦?現下拒絕我,可是他們理虧!」
他身邊弟子聽到此處,亦向張偉笑道:「學生不管別的,只是在這官學門口見了那鐵牌,便知道這臺北上下,如何重視教學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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