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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6:縱橫天下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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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改革工商

第五章 改革工商

那御膳房前來侍候的廚子哪曾見過這些大人物,聽得張偉吩咐,卻是吭哧吭哧答道:「回王爺,這是祖制,不好更改的。」
他坐回御座,提筆寫道:「漢軍征日各部,悉歸長崎總督江文瑨提調。擊潰長崎之敵後,可相機而動,攻佔京都、江戶。天皇及幕府留否,由江文瑨臨機決斷,此令。」蓋下印信,交與殿中侍衛,命其飛奔而出,交與張瑞等漢軍諸將。
「江南大定,所為何來?不過是百姓圖個安穩,縱有明朝餘孽想有心攪風搞雨的,百姓們得了好處,也是不依。而你想鑄銀錠為銀圓,自此之後以銀圓為貨幣單位,這想頭是好。一來省銀子,二來沒有什麼火耗可言,西洋諸國,也都是這麼個幹法。你知,我自然也知,曾與外國交通貿易的大商人們也是知道。可是內陸百姓知道什麼?好不容易過幾天安生日子,你便要東改西改,把他們手頭上的銀子弄了去改成一塊塊銀幣,百姓知道什麼?只當是上了官府的當,好好的銀子沒了!志華,那麼立刻便是天下大亂!再有,咱們與外國貿易,都是順差,他們的銀子一直水淌也似的往中國而來。咱們設立稅務海關,就是打算把原本的走私貿易弄成正式官立,把流入大商人腰包中的銀子掏出來,交給政府。改鑄銀幣後,外國人要求用銀幣交易,該當如何?商人們使用銀幣交稅,而內陸百姓卻不肯使用政府鑄發的銀幣,還是用白銀、銅錢。這樣咱們不是做了冤大頭麼!此事斷不能急行,待各地銀行成立,咱們在百姓中有了信譽,有了本錢,那時候再改幣制,阻力便小上許多。況且你要大興教育,十來年後,那些學了新知識的孩子當家作主了,自然知道你的想法,不是比現在容易許多麼。」
何斌與張偉並肩而入,在乾清宮正殿內入座。見宮門外羽林衛將士挺胸凸肚而立,便向張偉笑道:「將來如是過來,這些男子進入內廷有礙。還是該留些健壯太監才是。一則備灑掃,二則嚴關防,交通內外。男人留在後宮內,還是不能容於世俗,志華需慎思之。」
又向著房內自己一手帶出來的諸副將、參將、游擊等武官令道:「諸位兄弟,今晚召你們過來,是因為要留你們鎮守寧遠!祖總兵是我兄長,你們需小心聽命,他的命令誰敢駁回,或是陰奉陽違,祖總兵或者會看我的面子不和你們計較,但若是我回來遼東,把你們一個個打得屁股開花!」
祖大壽又道:「九邊大軍,現下有近半集結江南,勞師耗餉卻不能過江;其餘都隨著洪享九在那陝甘、四川,這些邊軍還是內地精兵,對著那些農人卻是沒有辦法,任他們禍害流竄!陝甘、四川、山西,現下都是凋敝不堪,朝廷沒有辦法,竟然還在加餉。賊越剿越多,官兵卻是越打越疲。再有,朝廷欠著陝甘等地官兵幾年的餉沒有發全,官兵接戰一不利,常常幾百上千的投了賊軍。如此這般,幾年下來朝廷全無章法。若不是張偉襲了南京,佔有江南。只怕皇帝仍是不肯動用咱們出關而戰,任憑賊兵和滿人來回的傷害元氣。只是這時候調了咱們,也是於事無補了。南方一失,朝廷再拿不出錢來養兵,北方凋敝,天災人禍的。老趙,你此番出關肯定能得大捷,怕就怕過上一年半載的,亂民就起,北方仍復大亂。」
將張慎言扶起,又好生撫慰了幾句。見他坐回座椅,神色平復,張偉方道:
這兩人都是袁崇煥的心腹大將,世代鎮遼的軍人世家。這幾年來因當年在北京城下一怒出走,又曾威脅京師,皇帝並不能治罪他們,又免了派遣文官來指手劃腳,這兩人相處甚好,再加上山海關總兵吳襄,這三人通力合作,除了拿些朝廷的餉銀之外,竟不要他們操一點心,就將這遼西各地守的如鐵桶一般牢固。是以雖沒有了袁崇煥鎮守,皇太極前番入關,卻仍是不得不繞道內蒙草原,由長城而入。沒有補給和連成一線的後方,也只得飽掠一番便即返回,說將起來,這便是關寧鐵騎鎮守寧錦山海的大功。
何斌長出一口大氣,坐回座椅,向張偉笑道:「你也是統兵大帥,怎麼如此沉不住氣。倭人又能怎樣,長崎雖只有兩千駐軍,可是這些年來修的炮臺有多少?還都是用你教的法兒修的,堅如鐵石!倭人又沒有炮,就是來上十萬八萬的,也是攻不下來。咱們怕它怎地,調兩萬漢軍,並施琅所部,一回去就把他們給打趴下了。」
何斌急道:「那麼蝦夷那邊呢?咱們不管啦?」
談至此時,兩人早便餓了,張偉因命人傳膳進餐,留何斌於宮內吃飯。卻又向何斌笑道:「吃飯非得叫傳膳,留你吃飯叫賜宴,什麼玩意兒!」
待各部漢軍接到命令,紛紛往倭國而去之時。寧錦一帶明軍早接了皇帝詔命,並有袁崇煥親筆書信,又得知皇帝已將袁督師放出,命為宣大總督。同進又命盧象升為薊鎮總督,出關的關寧兵先歸由盧象升統領。因近來與遼東滿人相安無事,兩邊通商不絕,來往不斷。雖是不知皇太極情形如何,兩邊的氣氛眼見是越發的和睦。當此之時,卻又要將明軍調入關內征戰。幾名大將尚不知道如何,下層的軍官和兵士卻都是滿心的不情願。
說到此處,眾人神情都是黯然。他們大多是遼人軍人世家,世代鎮守邊關的好漢子。對張偉攻襲瀋陽一事,當真是佩服萬分。當年又因張偉派了手下來獻計,方保得了袁崇煥的性命。這些年來m•hetubook.com•com又得了張偉甚多好處,錢糧軍械什麼的,有什麼需要,朝廷不拿,倒多半是張偉接濟過來。張偉此時反叛攻明,佔據南京,各人都想:「若是將來朝廷調過去攻打張大人,咱們該當如何?」
張偉臉色沉鬱,心中雖極是憤恨,對張慎言等舊明大臣極是鄙視。卻又不得走到張慎言身邊,溫言道:「此事與先生無關。南京及江南各處尚好,雖然盤剝,尚不及京師之內,動輒有逼死人命者。先生一心關注農桑,是以對工商之苦不甚了了,倒也怪不得先生。」
「是了。中國改革何其難也!王安石當年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這是多大的勇氣,我佩服他。」
兩人都是喝得微醺,張偉今日雖此時稱王,卻與做了皇帝並無不同。雖覺心中有些怪異,卻也很是興奮。而何斌與張偉交好,張偉做到如今這個位置,對他卻仍是如當初一般,而他想來也會水漲船高,將來封公封侯,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這火甲乃是小民五人,持鑼、鼓、梆半夜而行,提醒市民小心火燭,報時報刻之用。久而久之,火甲事務繁重,小民不堪其擾。而富戶豪門,則交錢免役了事。小門小戶,也可交錢免役,只是後來官府欺凌百姓,交了錢仍不免役的大有人在,形成了加倍的剝削,萬曆十年,杭州城因火甲一事引發大規模民變,便是一例。火甲倒也罷了,這鋪行便是明朝政府對商人加重剝削的最厲害手段,一旦有商號被選為鋪行,不但大到國家科舉供應、小到皇帝吃的豬肉,都需鋪行供應。戶部及光祿司勒索也就罷了,若是內監上門,則拷打掠奪,只到將人弄得家破人亡,方才甘休。便是在這南京城內,光是戶部衙門就欠全城鋪行商號白銀二十餘萬兩,所謂暫欠,實際與明搶無異。大商家還能送禮免役,普通的中產之家和小商戶一旦被選為鋪行,多半有舉家而逃,甚至全家自殺者。商役制度,是明朝對商業最野蠻,也是最令人噁心的制度。
祖大壽一陣心煩,因向趙率教發牢騷道:「這裡都是體己心腹兄弟,咱們說說體己話也是無妨。張大人對咱們一向不薄,又是英雄了得,卻不知道怎麼鬼迷了心,竟致反向大明。將來疆場對戰,那當真是情何以堪。」
祖大壽斜著眼看了一眼諸將,向其中幾個指點一番,又向趙率教笑道:「這幾年還是我做副總兵時帶過的,竟在你手下出息了。」
見那些留用的宮內御廚火夫川流不息的將一盤盤銀盤膳食送將上來,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待張偉舉筷,方將盤上銀罩取去。兩人挾上一口,皆是面露難色,勉強嚼上一口,便都吐出。
見趙率教領著一群軍將出府相送,祖大壽向眾人大笑道:「不必送了。待你們出兵,我也不特地過來。就那些個賊兵,當得起咱們關寧鐵騎一擊?狗屁!」
正在興頭,卻見有一侍衛頭目急步跑來,在殿外躬身一禮,大聲稟道:「漢王,何尚書,外面有漢軍使者求見,道是有緊急軍情奏報。請漢王示下,是立刻傳見,還是轉令其去參軍府?」
他見何斌微微點頭,因又笑道:「這些事不急,倒是工商改革需快些著手。咱們臺灣以工商而富,江南地大而富庶,只需因勢力導,大力扶持,幾年之後,就是興旺局面。」
張偉心中冷笑,心道:「你們哪裡知道,我來的那個時代,國營企業最是差勁不過,我可見得多了。哪裡需要你們來提點我!」因擺手道:「不必多說,不但南京,所有的官辦工廠、作坊盡數裁撤,日後官府有何營作,都可以雇傭而行。」
離得老遠,祖大壽便跳下馬來,與趙率教親熱一抱,又向其餘各將打過招呼,嬉笑一陣,兩個總兵方攜手在前,領著眾人往府內而去。
「老趙,偏你禮數最多!這麼大冷的天,你跑外面來做什麼。」
明清禁宮御膳房承奉帝王膳食,卻都是用大灶溫火燒製而成,放於蒸籠內保溫,皇帝要吃,便隨時送上。是以再好的廚藝也燒不出好味道的菜來。張偉隨何斌笑了一陣,乃傳命道:「自今日起,不得用大灶溫火,改用小灶隨時燒煮,我等上片刻,也是不妨的。」
見何斌面露不忍之色,張偉又道:「只盼他們能挺過長崎戰事,如若不然,也是沒法子的事。倭人主力都在長崎附近,一戰而擊潰之,則倭國事畢!」
兩人嗟嘆一番,又深知張偉此人深謀遠慮,手段高超。將來與其結戰,多半是要落敗身死。直待房內蠟燭燃燼,兩人將出兵動員,調動兵馬錢糧,寧錦防禦等地商量妥貼。祖大壽與趙率教用畢早飯,這才動身返回錦州。
將手中急件團成一團,張偉沉聲向何斌道:「倭人作亂,攻打長崎!」
問著一個臉皮黝黑,身材粗壯的將軍道:「何國綱,你現下竟做到副將了!當年守寧遠時,你不過是我手下的千戶官,滿虜用鐵頭車攻城,你領著三百人用麻繩縋城而下,在城門和他們拼了一陣,被滿人貝勒濟爾哈朗當胸射中一肩,你把箭頭一削,咬著牙仍是猛幹。後來弟兄們死的差不多了,眼看要頂不住了,還是袁督師靈機一動,用棉被包著火藥扔下城去,扔下火把燒著棉被,這才把那些韃子趕跑了。」
原以為祖大壽必定吃驚,卻不料見他只是淡然一笑,點頭道:「你當我是傻子麼,我雖只是個武人,卻也是守著要塞大城,領著幾萬大兵的人。只懂得打仗,那只配做個偏將也罷了。這幾年內地形勢越發的壞下去,張偉和_圖_書一佔江南,朝廷大半收入沒了,糧食也沒有了。至於內地,崇禎三年皇太極帶兵入畿輔、河南、山東,多爾袞的左翼軍克城三十四座,降者六,敗陣十七,俘人口二十五萬七千,金一萬多,銀近兩百萬;右翼克城十九、降二,敗陣十六,殺二總督及守備以上百餘人,生擒一親王,一郡王,俘人口二十餘萬,金四千餘,銀百萬兩。」
祖大壽聽得眉頭緊皺,卻也知道這些兵士說的倒也是實情。便是他自己,心中亦是甚多不滿。卻向身邊的親兵令道:「帶人過去,把那幾個不知死的都捆了去,扔在馬棚裡,用馬糞把嘴堵上!待明天一早,再吩咐人去問著他們,還敢胡說了不!」
又泣道:「臣斷無顏尸位素餐於內閣之內,請殿下免臣刑部尚書一職。臣願回鄉下讀書耕作,就此不敢再言天下事。」
張偉與何斌起家時便不曾在國內與官府打過交道,他兩人說好聽些是海商,說難聽點便是海盜。從不曾向明朝交過一分錢的賦稅,商役什麼的自然也是輪不到他倆頭上。在臺灣初創業時,除了兩人之外甚少商人,商稅什麼自然也是無從說起。到前幾年臺灣開始有大量的內地商人前來,臺灣政府又鼓勵對外貿易,允許商人自己組建船隊,對工商貿易大加扶持,別說商役,就是商稅亦是應景而已。直到漢軍開始東征西討,用度太大,而臺灣的工商業又已發展起來,才以三十稅一徵收商稅。是以何斌主理戶部之後,對原本還不大清楚的明朝商業弊端越發清楚,此時在這大殿之上,一樁樁的說將出來,待說到那些商人被政府害的破產破家,妻離子散的慘狀,張何二人眼中出火,恨不得將那些禍害商人的官吏太監統統捉來,立時砍了。
張偉將眼一瞪,喝道:「我是我孫子的祖宗,我今日定的規矩也是祖制,他偏就改不得?不准再說,快些下去用小火爆炒幾個小菜,送來與我下酒。」
他雖不曾明言,不過以眼前諸人對倭人武士兇殘生性的瞭解,蝦夷那邊的一千多漢軍,還有那些養馬人,多半是不能活了。
說罷就笑,在廳內侍立的諸將亦是盡皆笑將起來。
張偉頹然一嘆,向何斌苦笑道:「求治之心太切,反到容易辦壞了事,我自然是知道的。其實我早想好了,上有好,則下必從。小腳等陋習民俗,我只需令臣下知道我的好惡,幾十年後,則風俗可變。科舉麼,八股必然廢除,考以臺灣官學中的各種學問,進士和明經作主官、明律可任充實刑部、大理寺、靖安部,也可任職地方,明算者可為戶部、稅務之人才。這樣又拉攏了士人,又能革除舊弊,可比一刀切了好得多。」
祖大壽點頭道:「這大概還是袁督帥的主意!朝廷那些傻蛋,哪知道這些個事。心疼錢糧還來不及呢,哪有餘錢來修城池。」
張偉醉眼迷離,略想了一回,便回話道:「命他赴參軍府便是了,有甚軍情,命參軍們商定了辦法,然後再來奏報。」
低頭略想一陣,祖大壽便抬頭向趙率教笑道:「論理,我不該和你爭功。那些流賊說起來折騰得厲害,卻怎麼和咱們遼東兵馬打?幾仗一打,就四散奔逃,立時被你敉平。再加上盧象升和袁督師在,有他們指揮,可比那些屁事不懂的文官強得多了。此番入關,定然是全無兇險。只是我身受袁督師大恩,現下他駐節宣大,我該當立刻過去聽令才是。老趙,哥哥這回和你爭這個功,你看如何?」
「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別提督師大人在那等著咱們,就是皇帝也曾言道:朕傾天下資財打造遼東兵馬。細想一下,自從萬曆年間,朝廷軍費多半是在遼東。就說這大炮一樣,內地可有多少,咱們遼東又有多少。朝廷養了咱們這麼些年,雖說皇帝太蠢,大明遲早毀在他手裡,可咱們也得盡人事吧。」
張慎言亦躬身道:「國家大事不能如此草率而行,漢王殿下需仔細想過,再作決斷的好。做臣下的固然是要建言上奏,作主上的也需有些主意方好。」
就在趙率教帶著這支強兵過半的精兵勁卒,聽皇命與恩主袁崇煥之命出關,準備為朝廷賣力征剿農民起義之時。不但是他,袁崇煥,還是遠在南京的張偉,卻都是不曾想到:這支強兵的一舉一動,乃到整個明朝的內部局勢,還有張偉攻伐江南對自己舉措的影響,早就落入了皇太極的算中。
別人倒也罷了,祖大壽當年犯了軍法,該當處死。若不是袁崇煥賞識其材,將他救了下來,只怕這時候屍骨早已腐爛。是以不管論情論理,他都無法拒絕袁督師的提調。
這奉天殿乃是外朝,會朝會大典之所。高大軒敞,規制堂皇,卻是不適合兩人密談。張偉因領著何斌由奉天門而入,經乾清門入乾清宮,進入內廷之後,方才與何斌對坐說話。
「志華,你又來了。這急脾氣何時能改?不設太監也罷了,這是帝王家事,外臣嘀咕幾句就完。可是你想想,不裹小腳,在臺灣那麼小的地方,田土財產都是你賜給的情形之下,尚有多大的阻力?放在整個江南施行,會有多少人暗中反對?咱們最多是勸諭百姓,令天下人知道小腳不好,慢慢改正也就是了。這傳統的東西,最忌用命令法度強迫改正,除非你放棄急圖天下,以十年之期治江南。以鐵血手腕鎮士民百姓,不然,休想有人聽命於你。至於科舉,我敢打包票,你今日宣示天下,明日失天下士人之心。」
即便受到如此打擊,蟄伏了幾個月之後,又暗中以手腕控制各旗,依靠和-圖-書著這些年的經營,還有屬下蒙漢八旗的支持,早在張偉攻伐江南之時,皇太極已然恢復振作,重掌大權。
錦州總兵祖大壽一早便出得總兵衙門,準備赴寧遠與趙率教等人會議。甫一出門,便聽到一群兵士在府門照壁前破口大罵。各人都道:「鳥皇帝一年不知道發給咱們幾兩銀子,還把袁督師關了這麼些年。現下關內大亂,江南也給人佔了,南京也丟了。這會兒想起咱們來了!也不知道那幾位大帥怎麼想的,若是依咱們的意思,乾脆出兵把袁督師搶了回來,咱們在遼西擁他為王,看皇帝又能如何!」
何斌拱手笑道:「如此,那些被世代拘役的匠人們想必會稱頌大王恩德。再有便是茶馬、鹽法。大明舊例,茶、鹽都是政府專賣,商人需有茶引、鹽引方能貶賣。原本是政府收入的大宗,只是自成化爺後,鹽法敗壞,公侯豪門公然販賣私鹽,政府收入越來越少,私利盡入侯門;至於茶引,放引的地方多半不產茶,茶商運轉不易,官府壟斷後又不善經營,屯於倉庫直至霉爛。嘉靖十五年時,一次焚毀霉爛壞茶兩千萬斤。內閣議:自以取消茶鹽專賣制度,改為至鹽茶舖子徵收賦稅,因兩樣都是重利,徵十五稅一。是否當行,請漢王決斷。還有商稅,原本是三十稅一,因各處多設鈔關、塌鋪、抽分局,因官吏橫暴不法,竟有五抽一的重稅。再有神宗年間的稅監礦監,商人多半不能支持,多有破產橫死者。」
一提起袁崇煥,廳內諸人一時間盡皆沉寂起來。各人都是在當年遼西大潰敗時,由著袁崇煥這個小小的兵部主事領著,重入關內,修建寧遠城池,以十四門火炮擊敗不可一世的努爾哈赤。袁崇煥憑此一戰奠定了不世威名,而這些遼人邊將,也得以保有家鄉。各人又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舊部,又得以依賴他抗擊滿洲八旗,對他當真是敬如父兄。幾年前袁崇煥被皇太極施反間計逮入牢獄,若不是祖大壽斷然撤走城下軍隊,只怕督師大人早就被那鳥皇帝殺害。這幾年來大家不聽皇命,不理關內情形,抱成了團防備遼東,居然也是相安無事。此次若不是袁督師被皇帝放出,親筆寫信來招用舊部,只怕這些遼東悍將對皇命是理也不理了。
「回漢王,使者來自倭國!」
張偉自鼻孔裡哼了一聲,向何斌道:「明太祖立國時,也曾言道:此輩禍亂國家,不可缺少,卻亦不得信重。只是備些,以供後廷灑掃,不可使之識字,亦不得干涉政事。還將此諭鑄成鐵牌,以備後世子孫警惕。現在如何?明朝太監為禍甚烈,不下於唐朝。我早想過,後宮留些宮女以備使喚就是了,那健壯村姑,做起活來比太監差上什麼?況且毀人身體,太傷天和,自我而起,中國不設太監!婦人不裹小腳!不行科舉!」
見各人都是凜然遵命,張偉乃嘆道:「國家商業敗壞至此,神宗為禍最烈。是以日後不但要鼓勵工商,推行海外貿易,還需扶持城鎮的小作坊、商舖。戶部下去議奏,是否可設國家銀行,發行商業貸款。免息或是低息,令那些有意行商的人可以借本而生息。將來商業發達了,政府收的賦稅再低,也遠遠超過現在竭澤而魚搜羅來得多!」
他剛一說完,已見張偉提筆在內閣奏本上某處批紅,想來是准議了事。便笑道:「漢王不必著急,仔細想想再行批覆不遲。」
待各人坐定之後,趙率教向祖大壽問道:「你此番前來,錦州如何?」
待那漢軍使者被帶入殿下,匆忙行禮完畢,將身後背的急件包裹解將下來,將急件遞與張偉。張偉劈手接過,急忙打開火漆印信,展信便看。
張偉嘆口氣,向何斌道:「一子不棄,全盤皆輸。蝦夷那邊只得自生自滅,守得住就守得住,守不住……」
「內閣這幾個條陳都很好,我很是欣慰。裁撤官匠、免鹽茶引、免除火甲、商役、不得於路道橋樑設抽引、鈔關;稅不得過三十稅一,小商舖並邊遠城鎮,可免稅。官府塌鋪允准商人免費放置貨物。火甲、倉庫等費用,一體由官府貼補。具體如何做,內閣並戶部商議去做,無需再來陳奏。」
看一眼張偉神色,又道:「雖是如此,長崎城高堅險,急不可破。我來的時候,倭人攻城的次數已然降了下來,只是用火炮和咱們對射罷了。依屬下看來,再頂上一兩個月,糧草火藥不盡,咱們也是不怕。」
那侍衛應諾一聲,便待離去。張偉卻又隨口問道:「那人自何處來?是襄陽還是福州?可是有亂民叛亂?」
在山海關見了吳襄之後,吳部兵馬約莫三萬。那吳襄見趙率教帶兵而來,便撥給了他一萬精兵,匯齊了的五萬關寧兵皆乘騎戰馬,身披明軍騎兵的對襟鎖子鐵甲,如同奔騰的鐵流一般,殺氣騰騰出關而去。
向趙率教拱一拱手,此時天空灰暗,眼見是抽棉扯絮般的飄下雪花來。他出來幾天,不知道錦州如何,又惦記那張春領著班軍修建大凌河城一事,唯恐讓這場雪耽擱了時日,引得滿人來攻。便不再耽擱,把馬一鞭,帶著百餘從騎飛奔出城,向著錦州方向而回。
趙率教卻不理會,也不顧身邊眾副將偏將神情,只笑道:「你若是能說動皇帝和袁督師,我就依你。」
趙率教此時方道:「你錦州城內三萬多兵馬,需抽出一半給我,寧遠這邊五萬多軍,我也要帶走一半。吳總兵那邊一萬,共是五萬大軍。各部軍馬都給我,全是騎兵,我速去速回,只需半年光景,我必定能助督師大人蕩平陝甘。」
此時宮禁之和_圖_書中戒備森嚴,五百羽林衛及親衛、散手衛,三衛一千五百人為禁宮護衛,再有大漢將軍待立張偉左右,隨時聽命。只是張偉將禁宮內留守太監盡數驅逐出宮,只留下幾百宮女伺候左右。柳如是尚未從臺灣過來,這禁宮中除了關防嚴密之外,滿眼看去便是些軍人武夫,倒也是單調乏味。
他們身負崇禎擊敗賊兵,然後攻伐江南的重託,也是明朝最能戰,最敢戰的部隊。那皇太極入侵關內,曾狂言道:「朕入境幾兩月,蹂躪禾稼,攻克城池,曾無一人出而對壘,敢發一矢者。」而這支關寧兵,也是明朝唯一一支敢於正面對抗八旗,血戰不懼的強兵勁旅。
「只要咱們上書過去,以你守寧錦,我領兵入關,朝廷憑什麼不依。」
張偉並不以對江明軍為意,對他們這些幾萬人的調動,卻是絲毫不放在心上。此時若是過江邀擊,將明軍主力一舉擊潰倒也並不甚難,只是事後之事難辦,張偉此時決然沒有渡江的打算。以臺灣一地吃下江南已是以蛇吞象,若是再攻至北京,那麼大的地盤,那麼多的降兵降將,卻難保不出岔子。漢軍人數太少,待江南富庶之後,擴軍以戰,到那時卻又有何懼?
祖大壽咧嘴一笑,答道:「別以為我因近來相安無事,就放鬆警惕。咱們都是世代為軍的邊民,可不像內地那些傻子。我已命祖大樂署理軍務,領著祖澤潤、澤博、還有我的義子祖可法、侄子祖澤洪,再有劉良臣、劉武等副將參將協助,城門緊閉,不得擅入擅出。如此戒備森嚴,敵人只怕沒過小凌河,他們就知道了。我雖不在,也是放心的了。」
此時長江南北訊息交通已然斷絕,張偉卻是不知道崇禎早便急紅了眼,已下定決定調關寧鐵騎入關剿賊。至於南京對面的淮揚等地駐軍,崇禎卻也知道渡江不易。只是等著川陝賊兵被剿滅之後,由四川直入襄樊。因不能渡江,卻已將宣大等地邊兵調歸陝西,由洪承疇節制指揮。
何斌「吱呀」一聲,抿一口酒下肚,又撿起一塊腰花吃了下酒,方答道:「改銀錠為銀圓,主意雖好,此時卻行不得也。」
何斌這才醒悟,張偉最擔心的自然不是長崎,而是這些年辛苦送到蝦夷的那些種馬。那蝦夷地處蠻荒,除了少數土著外再無人煙。氣候又與遼東相似,用來做牧場,養出的馬正好適用於八旗爭戰。若是被倭人衝進去一通破壞,這幾年的心血可是白費了。
何國綱將身一躬,答道:「只要總兵大人允准,打滿韃子麼,屬下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趙率教雖然也是遼東悍將,論起心思卻又強過祖大壽一籌,因又問道:「朝廷年前派了太僕寺少卿張春過來,帶了一萬多班軍,四千邊軍,前去修築大凌河城。咱們雖不贊同此時啟釁,不過若是大凌河城修好,配以大炮,錦州、大凌河、右屯三城聯成一線,進可以圖廣寧,退可以互為犄角之勢。趁著遼東那邊混亂,修將起來,倒也是好事一樁。」
張偉霍然起身,倉促間竟將酒桌帶翻,酒水四濺,立時將他與何斌二人弄得狼狽不堪。卻是不管不顧,只向殿外的那侍衛喝道:「快將那人帶來!」
祖大壽點頭應道:「這話沒錯,咱們遼東好男兒,為著這關內關外的百姓戍邊保境,在哪裡不是一樣的猛打猛殺!那射你一箭的濟爾哈朗也沒有個好下場,張大人攻瀋陽時,聽說被大炮轟得稀爛,屍體都沒尋著。」
說到此處,兩人相視苦笑,都道:「如此這般,朝廷的內囊都上來了!」
張慎言原是南京戶部尚書,對商役諸法的弊端卻也並不清楚。他只關切那些農民不堪重負,田賦越來越少。豪門大家兼併土地越發嚴重,原本有意在內閣會議時提出重修天下田畝圖冊,清理人丁,以增加國家歲入,遏制土地兼併。待內閣會議時聽得何斌所言諸商戶慘狀,亦覺觸目驚心。此時又聽何斌向張偉奏報,只覺灰心慚愧之極,因跪下道:「臣原任戶部尚書,無益於國,使得天下商民受苦如斯,臣死罪!」
「因是順風,屬下在路上只花了十七天時間。臨來時倭人已是攻了十幾次城,若不是江總督這些年來將長崎城重修擴建了幾次,咱們大炮又多又好,早就頂不住了。倭人不計死傷,拼了命的攻城,城頭下當真是屍橫遍野,他們的大炮也炸毀了不少。只是那倭人悍不畏死,一波波的拼了命向前衝,漢軍就是鐵人,也頂不住這麼著攻法。」
說罷打馬而行,帶著百餘親兵直奔寧遠而去。雖然近來遼東無事,到底這祖大壽是積年的總兵官,在遼東世代為將,出得城門,便吩咐祖大樂等人緊閉城門戒備,非祖大壽回城之後,不得擅開。
張偉看一眼那個一臉疲憊的長崎來使,向他問道:「你走了幾天,你估計現在長崎那邊還頂得住麼?」
待長崎來使與傳令侍衛下殿而去,張偉喃喃自語道:「此時若是明軍大舉來襲,我竟不能出擊,也只得固守而擊破之了。嘿嘿,若是有心人趁著此時的空檔反叛,倒也是有趣得很。」
趙率教向左右略一揮手,他所部各將與祖大壽部下便都會意,一個個退將出去。眼見各人魚貫而出,一時間這廳內空空蕩蕩,只餘自己與祖大壽兩人。趙率教方向祖大壽道:「這裡只有咱們兩人,做兄弟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今上無能,將來必致亡國!」
此時留在南京的眾參軍將軍與張瑞、契力何必已聽令傳到,於宮門外候命。張偉略一思忖,心中已有了打算,因命道:「張瑞與契力不必進來,這便回軍營待命https://www.hetubook.com.com。命人通傳水師,以舟山施琅部、張瑞帶四千飛騎、契力帶一萬萬騎、並南京城內炮隊四千人,再由襄陽抽一軍兵力,福州兩千人,前去長崎救援。」
此後一月,趙率教等人一直待天氣轉暖,大雪融開,方才點檢兵馬,準備出關。而張偉的漢軍早就結集完畢,在張瑞等人的率領下直奔倭國長崎而去。崇禎得了消息,知道張偉此時兵力空虛,有心大舉反攻,卻又忌憚川陝義軍。是以連日催逼,命遼東兵馬立時入關,趙率教等人因見大凌河已成,由那少府寺卿張春鎮守,寧錦等地亦都兵馬整肅。滿人那邊亦是不見異常,據來往商人言道,那皇太極已是幾個月不曾出宮,去年勉強在祭堂子時出來一次,尚需人攙扶方可行走。如此這般,趙率教心中安定,這才匯齊了寧錦各處抽調的兵馬,由寧遠直奔山海關而去。
這何斌商人出身,對明朝的商稅弊端最是清楚不過。明朝以農立國,對商人原本就持歧視態度。那商稅原本是三十稅一,倒也不得。到後來四處設卡,到處徵稅。過路給錢,過橋給錢,甚至運貨到北京,還需給進城費。那塌鋪是官府庫房,以商人堆放貨物之用,原本是造福於民,誰知後來官府強迫商人放置貨物,無此需要的也必須交錢方可,當真是橫徵暴斂,雁過拔毛。這樣的榨取和掠奪之下,到明末之明,工商業早已瀕臨破產。至於商役,更是無理之極的制度。城市居民與農村一樣,都分裡甲。城市居民有兩種徭役,一曰火甲,二曰鋪行。
他哈哈大笑道:「只是後來從死屍堆裡把你扒拉出來時,你衣服也是燒得稀爛,屁股都被火燎得通紅,猴綻一般通紅!為了要你,我和督師大人打了幾次官司,到底教老趙得了去。這回他入關不帶你,你跟著我好好幹,將來他回來,我把你調到錦州,做我的副將!」
何斌向張偉大笑道:「這便是天子飲食?罷了罷了,我竟不敢領教。還是回去吃的好。」
見張偉詫異,何斌停籌,正色道:
「大明匠役,分為官辦、匠役、以銀代役諸法。官辦工匠原是歸內廷二十四衙門中的內官監署理。主管木、石、塔、材、東行、西行、油漆、火藥等十行。凡國家營造、內廷用度都有這些,還有戶部的工廠、作坊而行。國家付給材料,匠人領官俸而造做。原本這些工廠、作坊都在南京,成祖遷都後大半遷往北京,現下南京尚有數十家工廠,幾千官匠。因乏人管理,內監剋扣,高手匠人不堪其苦,要麼逃亡,要麼怠工,雖然每年耗銀十幾萬,卻是全無用處。因此,內閣廷議決斷:裁撤官辦工廠、作坊。」
那趙率教所部的眾將邊笑邊躬身道:「別說總兵大人特意提點,就是不說,咱們也斷不敢違了祖總兵的令。」
那廚子忙不迭去了,炒了幾個小菜送來。雖沒有適才那麼花哨,張何二人吃將起來,卻是順口得多。兩人吃上一氣,張偉卻突然想起一事,向何斌問道:「適才在奉天殿時,卻沒有聽你說起改革幣制一事,難道這些大老們不同意麼?」
張偉點頭稱是,道:「我也是這麼想,文瑨雖然叫苦,我心裡倒是有數。只要彈藥和糧食充足,固守不出,長崎卻是無虞。可慮者,倒是在蝦夷!那邊不過只有一千左右的漢軍,看著我的馬場。若是倭人派些兵馬去蝦夷,我這幾年的心血只怕是白費了。」
張偉命其餘閣臣盡數退出,獨留下何斌說話。這些閣臣都是明朝難得的正人高士,對何斌受寵倒也無甚感覺,由吳遂仲領頭向張偉略一躬身,各人都退出大殿,自行辦事去了。
說罷,見趙率教只是微笑不語,心中一陣沮喪,嘆道:「是了。這必定是袁督師的主意。我鎮守錦州多年,錦州要緊,無錦則無遼。錦州一失,則守遠難保,以我守錦,你出戰,方是萬全之策。」
何斌原本暈頭漲腦,被張偉一鬧,此時酒已醒了七八分。見張偉看完信後臉色陰沉,在殿內負手急行,卻只是不說話。因急道:「到底出了何事?你倒是說話啊!」
此時已是崇禎五年二月初,遼東苦寒,關外已是雪化天暖,這錦州至寧遠一路,卻仍是沒膝的白雪蓋地。好在官道雪融得快,勉強倒也行得。祖大壽一早出門,快馬而行,到得第二天傍晚時分,已至寧遠城外。命人叫開城門,便直奔寧遠總兵趙率教府邸而去,待到了府門之外,卻遠遠見了那趙率教領著一群部下在外等候。
吃了張偉一大悶虧,甚至宸妃因之而死,莊妃幾次自盡而不得。皇太極開始幾乎被一悶棍敲死過去,不但是身體大壞,就是他有心振作,屬下的各旗主親王貝勒也是難以聽命。若不是從小就跟隨努爾哈赤出兵征戰,再加上這些年攻明伐地,無論是治政、軍事,都是滿人中眾中交讚的頂尖人才,他早就被心懷不滿的旗主貝勒們攆下臺去。
「若是如此簡單,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這次的事,卻是怪得很。那倭人不是無炮麼,文瑨信上說,倭人出動了十萬大軍,急攻長崎。好在他在那邊經營多年,有的是密探間細,倭人大軍未到,他便令駐軍入城,準備好火炮,等著轟他們。誰知道那些倭人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大炮,雖然不如咱們的火炮犀利,可也有一百多門,大大小小的排在長崎城外。他們的射程不如咱們,於是用倭人步兵猛衝,掩護著火炮在後面開炮射擊。若不是長崎和城池兩邊盡是咱們修的炮臺,俗話說蟻多咬死象,長崎早就不保了。就是這麼著,文瑨來信時說,時間長了,一樣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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