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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6:縱橫天下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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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縱論天下

第十章 縱論天下

又笑道:「除了桂王常瀛之外,也就是潞王稍有賢名。其餘諸王多半驕橫不法,騷擾地方。封國百姓多受其苦,沒有不罵的。這些王爺侵奪人家產,霸佔人的妻女,這也罷了,甚至有當街青衣小帽,親手擊殺百姓以為取樂者。」
他說到一半時,張偉已不耐煩,卻又不想弄個拒諫的惡名,是以耐著性子聽他說完。待他說到崇禎如何如何之際,張偉已是心中大怒,卻又不想過分折辱於他,便冷冰冰答道:「史官不是諫官,只需做好你的本分就是!」
劉國軒等人正豔羨張瑞享用了宮內御膳,待聽到張偉賜宴,心中歡喜。當下拉著江文瑨並張瑞等人,在御園涼亭內攀談,聽幾人講起在倭國的戰事,言道殺得倭人屍橫遍野,漢軍已成為倭國絕對權威的統治力量之時,劉國軒等人都是聽得眉飛色舞,都是深恨當日不能在場云云。
如此一想,便知道皇太極近期來擺出的大軍入關姿態不過是掩人耳目,只怕待遼東局勢稍有變化,他便會親領大軍,往攻察哈爾蒙古。那察哈爾部與遼東相隔甚遠,雖騎兵來回奔襲也需數月,且進兵時必選秋季馬壯之時,待他打平了察哈爾回來,崇禎五年已到了歲尾,勢必無法再興大軍。
自劉國軒以下,漢軍諸將都站起身來,向張偉暴諾一聲,都道:「末將都願為前部,誅滅韃虜!」
張偉聽他們說得激烈,倒覺好笑。以他的思維方式,自然不可能接受這麼荒謬的說法。因拂袖道:「我與柳氏乃是貧賤夫妻,俗語尚云糟糠之妻不下堂。難道我拋卻元配,別冊他人,就符了道義禮法,令天下得安?當真笑話。」
嘴努向劉國軒,令道:「國軒,你先說!」
鄭煊立時頂了回去,大聲道:「帝王家事,也是天下事,士大夫當以國事為重,帝王也自然如此。若以貧家女入宮自然無礙,然漢王夫人出身煙花柳巷,以為后妃自然不可。臣以為,吳應箕封還詔書,所行甚善。」
「回漢王,帝王無私事。」
「現下的蒙古人還算好的。大明邊軍裡不少蒙人,就是遼東軍裡,最少有幾千的蒙族軍士。這些人打起仗來,還是肯賣命的。那蒙人將軍滿桂,不就是和女真人打仗戰死的麼。」
「光抄貪官當然不成,還有在地方上驕縱不法,屢有惡跡的宗室諸王!」
他滿心狐疑,卻見張偉眼神往方以智那邊一掃,略一頓足,方大聲向他說道:「我意已決,自今日起,拿捕所有在冊的貪墨官吏,抄拿家產,以資軍用!」
身為內閣首相,吳遂仲自然是首當其衝。給事中封還詔書,此事在漢王治下卻也不是第一次。但此事涉及到後宮之事,各大臣自然也知道漢王必定會尋他們前來咨問,是以各人早有腹案,聽他言及此事,倒也並不慌亂。
他皺眉又道:「若是唯持現下的漢軍及廂軍人數,只怕還維持得下來,尚且有些盈餘。可若是依你的想頭,整編廂軍也還罷了。大量招募漢軍,咱們卻哪裡來的錢?餉銀、軍服、軍械、每月用度、訓練費用,漢軍擴至三十萬,你算算要多少錢!」
「此事該當管漢軍軍法部管,尚有內廷侍衛監視左右,尚書管到他們頭上,亦是太有權了吧?」
方以智亢聲答道:「豈不聞史筆如刀,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何斌點頭道:「這倒也是個法子。咱們佔了南方一年,大局早就穩了。朝廷那邊剛派了大兵到川陝剿賊,一時半會根本沒力氣來尋咱們的麻煩。地方上偶有流賊,也被駐紮在形勝之地的漢軍彈壓。小打小鬧的,甚至地方上的靖安司就能敉平,連廂軍都不必動用。」
張慎言亦道:「天子無私事,漢王遲早即位登基,家事亦國事。冊立后妃一事,伏乞漢王慎思。」
那史官愕然抬頭,起身行了一禮,向張偉答道:「記述漢王的起居注,乃是下官的職責所在,漢王正在召見大臣,下官不可告退。」
鄭煊躬身答道:「臣見園內有漢軍諸將軍徜徉流連,所行非禮。是以吩咐人去知會,命他們可居於一處待宣,不可於這宮室內亂走。」
他侃侃而談,大倒苦水。張偉卻也是頭疼不已,他去年打下江南後,為定民心,為安士林,下令不逮一官,不殺一人。後來局勢初定,乃捉拿了一些閹黨餘孽,抄拿家產。到了弄到了一百多萬兩銀子,再加上充公的土地房產,收益甚是可觀。可是閹黨可以拿,普通的官員和宗室卻是不能動彈。且為了安定新附降官,縱是投誠後還有貪污者,被都察院查了出來,也只是令密錄在案,不能處置。終歸是為了穩住大局,不使江南混亂為要。
明朝正員雖少,佐雜官員再加上編外人員,卻已經是地方上的一大負擔。冗官冗員負擔極重,各地方正員不通政務,凡事委給下屬。下屬們又委給監獄皂隸,皂隸們卻還有幫手、夥計。這些人擾民則可,辦事卻是一點不行。當時的中國還是小農經濟,政府不過是收取些賦稅罷了,什麼盜案賊案,多半還是鄉間自己私了。若是經了官府,只怕中產之家乃至破產,小門小戶的乃至破家。至於什麼勸農耕織、興修水利等務,卻是根本無人過問。
張偉搖頭道:「文臣和濟當然好,不過也不必要硬攏在一堆。他們只需對兵部司官負責,作戰打仗歸參軍府管。沒事兒去巴結內閣總理大臣做什麼?自https://m.hetubook.com.com宋朝以後,抑武尊文,弄得武人們沒有地位,國家受異族的欺凌,這又很好麼?」
張載文略一躬身,回道:「那林丹汗狂妄無禮,並不肯接見咱們的使者。還威脅要把他交給朝廷。依我看,若不是咱們迅速得了江南全境,只怕使者真的難逃毒手。」
又向張偉道:「臣請殿下從諫,勿以私愛壞天下事。」
歷來遼東戰事,先是滿人守,明軍攻。明軍力量不足,便用添油之法慢慢增加,結果被滿人各個擊破,損失慘重。
被張偉冷冷一訓,又聽出他語意不善,看一眼神色,顯是怒氣勃發。鄭煊卻也不管,因低頭道:「禮法乃是禮部當管之事,漢王既然說將軍們不歸我管。那麼今日的事我移文至軍法部馮將軍處,也就是了。」
又向何斌笑道:「你這麼一發火,我原本還有些異樣心思,你被你喝得再也不想。退避三舍啊,廷斌兄,也只有你能摔臉子給這些無法無天的將軍們看。其餘的閣臣們,他們哪肯賣賬?」
慢慢坐回御座,苦著臉看一陣空蕩蕩的大殿,只有那方以智還在伏案疾書。他原本是歸都察院該管,後來張偉從善如流,設翰林院掌詔命、起居注、修史等事。原都察院派來的史官裁撤,改由翰林院每日派來史官輪值。這些人卻是比都察院的那些吏員們強過許多,不但是文彩了得,就是責任心也是強上百倍。是以現在竟然成了張偉的影子,除了張偉在後宮歇息之時,竟是每天都甩不脫他們。
他眼中泛起淚花,已是語意咽梗:「祖大人和吳總兵知道若是被他們圍實了,只怕再無生路。這大凌城殘破不堪,容不住這些兵馬。城內的糧草不過是班軍和民夫們食用,只夠半年左右。若是這麼多大軍被圍,只怕一個月不到,就全得餓死。我立在兩位將軍身後,親眼得見他們鐵青著臉商議。隱約間聽說祖將軍要全師突圍,吳總兵卻是反對。他們越說越大聲,一直吵了起來。祖將軍道是不能放棄這邊的兄弟,吳將軍卻要他保存實力,以護衛寧錦安危。祖將軍說他不過,只得依了。派了寧遠副將何國綱帶了幾千受傷又沒馬的兄弟入城。他們領著騎兵突圍,回去守城。趁著天黑,幾位將軍計議一定,立時便帶著大軍轉身突圍。」
張偉皺眉道:「今年不是恢復收取田賦了麼?且又有大量的呂宋鑄錢進來,這都是財源啊。再有,商稅加上咱們大力扶持對外貿易,收取的關稅和貿易稅,這也都是收入。稅務和海關現下統歸你管,這戶部竟到了這個田地了麼?」
「不錯,此圍三闕一之理。當日皇太極正是先放開生門,讓他們死命逃跑。爾後以養足了精神的精銳騎兵追殺,這些關寧鐵騎就這麼被打垮了!因離著錦州城近,他們拼了命的逃跑。卻不料人家不但後有追兵,還在小凌河又埋伏了兵馬,前後夾擊,刀槍棍箭不住斬砍射殺,待追殺到錦州城下,除了吳襄和祖大壽等人在親兵護衛下逃脫了性命,又收攏了三四千命大的部卒,其餘兵馬損兵殆盡。自大凌河城外到錦州城下,盡是明軍屍身。」
各人都忍不住開口罵道:「他娘的,五胡亂華之後,夷人們就騎到咱們漢人的脖子上來了。自契丹後,先是女真人,後來便是蒙古人,現下又是女真人起來欺凌漢人,難道咱們就奈何不了他們不成?」
揮手令各人坐下,張偉見眾人仍是神情激盪,便笑道:「不必做出這個樣來,那皇太極又不在眼前。倒是遼東那們,你們看如何料理?祖大壽和吳襄都被困錦州,寧遠城守將棄城而逃,一直奔到山海關乃止。皇太極令人佔了寧遠,安撫當地百姓,關外屯民多半在寧遠附近,竟一下子被他得了大半。大凌河已被圍三月,城中糧草將盡,若不是何國綱一意主守,只怕也早被攻破。關外局勢危急至此,若是錦州一失,山海關亦不可保。八旗入關,此次卻是有了連成一片的後方,不再如以前那般掠奪了財物人口便回。若是北京一失,只怕北方大局立變,諸位,此次召你們來此軍議,便是要拿出一個章程來。」
見那小兵甚是難過,張偉點頭道:「將他帶下去,好生安置了。待他身上內傷好了,再給他差事做。」
何斌卻是懶得理會他這些沒邊際的閒話,沒好氣道:「休要言不經義!我來問你,去年年底臺灣得銀全數解來南京,還是不敷使費,該當如何料理?現下除了漢軍餉銀月費,還有火器局所用銀兩尚能保證,再過一個月,只怕連官俸也開不出來了。」
他此語一出,不但張慎言與鄭煊連聲反對,就是吳遂仲亦道:「給事中的封駁乃是對帝王行事的限制,漢王雖然英明神武,後世子孫未必如此。這制度還是留著的好。」
張偉見他一臉驚惶,便笑道:「方大史官,讀書人的養氣功夫,便只是如此境地麼?」
何斌反問道:「那你說該當如何?多造商船,若是在倭國多放貨物?緩不救急啊!」
微微一笑,想到此處,對眼前亂局已是了然於胸。因吩咐漢軍諸將道:「今日召你們來議,原是為遼東一事。現下看來,你們也是沒有個成算。也罷,各位都是勞乏辛苦之人,可下殿於園中遊玩,待我與何尚書再議一陣子,時辰到了,咱們去武英殿飲宴,以慰勞諸位和_圖_書。」
張偉的漢軍人數不足,且耗費太大,再加上伐日一事,來回奔襲,士卒甚勞。再加上南洋呂宋等地也需時刻提防,那西班牙人能慫恿倭國人與他作對,未必不會親自上陣,攻取呂宋。是以當此之時,對岸明軍虎視眈眈,四周強敵環繞,絕不是大規模攻取北方之時。那皇太極作出入關模樣,未必不是想讓張偉自亂陣腳,此時就吞併北方,到時候他解決了林丹汗,再以大軍來攻,漢軍人少難支,敗退下來,枉自損了現在無敵的聲名。
低頭想了片刻,卻又道:「復甫也和我說過,舊明的貪墨官員造冊在案的一千餘人,這一年來咱們發現查察的也有不少,統統拿了動靜不小。再有,只怕抄出來的銀子,也不夠一年的使費。」
他一臉憤色,張偉卻是不以為意,便笑道:「這林丹汗自詡為蒙元嫡系,成吉思汗的子孫。對那些草原上的貴族都不放在眼裡,更別提咱們這些曾經被他祖上征服過的孱弱漢人了。他向明廷猛拋媚眼,不過是因為要借助明廷的力量攻打滿人,哪裡有什麼好心了。」
張偉想到此處,心中已是了然。當日林丹汗畏懼努爾哈赤勢大,曾在天命五年致書天命汗,口稱:蒙古國擁四十萬,眾英主成吉思汗諭問水濱三萬人英主安否?先在人數上對努爾哈赤大加嘲諷一通,又道:「今夏我已親往廣寧,招撫其城,受其貢賦,倘汝往圖之,吾將不利於汝。」
明軍戰法雖蠢,後金卻也高明不到哪去,是以兩邊打了幾十年,都是拼來殺去,甚少有什麼戰略計謀。此次祖大壽等人聽得滿人來襲,自然立時就帶了兵去援。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番戰事,卻是不同於往常了。
張偉只覺一陣心煩,眼見各人都眼巴巴往著自己,顯是要拿個辦法出來。不禁笑罵道:「當年蒙古人出兵打仗,一人帶幾匹馬,餓了吃些野物,渴了就喝馬奶。兩萬蒙古人征戰了幾萬里路,一路上滅國無數,竟不需要什麼後勤補給。現下咱們的漢軍可了不得,每打一仗都是流水似的用銀子,也難怪咱們的何司徒肉痛。罵你們,也是該當的!」
江文瑨略一思索,便答道:「暴虎憑河,硬阻則死傷甚重。讓開通路,令他們逃跑。人累了一天也就罷了,那戰馬就是泥捏的不知道累?待他們一意奔逃時,以騎兵追擊邀戰,則斬殺必重!」
因步下御座,一步步踱到何斌身邊坐下。見他還是愁容滿面,張偉倒是一笑。將何斌身旁的五彩小蓋鐘親手端起,向他道:「來,喝口茶潤肺,沒的氣得跟烏眼雞似的。」
侍衛們得了吩咐,便將那小兵帶了下去。張偉見他離去,方道:「這人看起來十分猥瑣,其實也是個好漢子。身上被滿韃子用鐵棒砸了一下子,肋骨斷了三根,逃了性命後,因遼東事急,高傑命他脫離,他還很是不願意。若不是家小早被接到臺灣,沒準還在山海關守著呢。」
張偉盯著他問道:「如何調兵,調多少兵馬,為什麼要救錦州?」
待漢軍諸將退出,何斌知張偉必定要說起徵兵擴軍一事。因正色道:「志華,適才我訓了那些個將軍,你想必聽在耳裡?」
他思來想去,不明就裡。北方亂局如此,一時竟然摸不清頭緒。只是八旗兵看起來氣勢洶洶,卻為什麼不肯在山海關空虛之際一舉拿下,將整個寧錦重鎮困在關外,斷住明軍入關救援的路線,待拿下錦州後整軍安民,再行入關攻打北京,豈不更加的容易?
又稍待片刻,方見吳遂仲等點扶劍躬身而入。至張偉座前行了一禮,各依班次坐下。
張偉不再與他糾纏此類細務,見幾名大臣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顯是等自己發話。張偉便道:「請你們進來,是要議一下吳應箕封還詔書之事。」
不再理他,又向何斌道:「廷斌兄,這麼著一弄,擴軍、在內地興建火器局等事,可算是立時能做將起來了吧?」
各人知他與何斌有機密要事要談,各人躬身行禮,魚貫而出,自去欣賞這宮室風景去了。
吳遂仲面若沉水,向張偉答話道:「臣以為此是帝王家事,吳給事中未免太過多事。明朝制度,原本就是要在貧門小戶中選取后妃,以免外戚專權。太祖朝時,馬皇后農家女,以大腳母儀天下,有何不可?」
當年努爾哈赤攻瀋陽,也不過是五六萬兵馬屯於瀋陽堅城之下,瀋陽的明軍都是關外精銳能戰之兵,數目也並不在後金兵之下。誰料先是派了近半兵馬出城邀戰,被後金一戰擊潰,城內守兵不足,蒙古兵叛亂,城池失陷。到得此時,偏又從廣寧等地來了三萬多援兵,被皇太極只帶了本旗兵馬擊破,幾萬精兵全軍覆滅,全數慘死。
張偉因問道:「你們既然到了殿外,為何不迅即入內,在外面吵嚷什麼?」
張偉衝著他背影叫道:「我一會便會明發手諭,諭令各地的漢軍動手,協同都察御史們抄家拿人。戶部需盡速給兵部發文,給勘合拿錢!」
努爾哈赤接書大怒,宣示眾臣知曉。自此後金與察哈爾部交惡,後雖取了廣寧,但明朝亦知林丹汗與後金結仇,乃每年賞銀八萬,希圖以察哈爾部牽治住後金。誰知在皇太極繼汗位後不久,便指使備受欺凌的喀喇沁部聯合鄂爾多斯、阿巴亥、阿蘇特及喀爾喀等部組成了十餘萬的龐大騎兵隊伍,在土默特部落趙https://m.hetubook.com•com城同察哈爾兵展開激戰。察哈爾部的四萬五千大軍全軍覆滅,聯軍亦折損近半,當此之時,蒙古各部乃決心奉皇太極為盟主,借後金精兵打敗察哈爾部。在漢軍襲擾遼陽之前,皇太極率精騎親赴草原,在敖倫包打敗了察哈爾部落大軍,一直追擊到興安嶺,俘人口一萬五千,牛羊十餘萬頭。漢軍擊破瀋陽之後,皇太極無力對付林丹汗,倒教他回復了元氣,雖不如當年之盛,論單獨的力量,仍是強過任何一部蒙古部落。皇太極雖然詐病騙過了明朝,在明朝自弱寧錦駐兵實力後,突然出兵佔寧遠、攻圍大凌河及錦州,卻一直不肯直接攻取山海關。正是忌憚林丹汗的威脅,若是不解決了他,則無法兼顧原明朝的長城防線,察哈爾部蒙古不但能隨時入關侵襲,還可以從蒙古草原上攻打他的身後,威脅甚大,他不能不懼。
見他還不服氣,張偉斥道:「攻到錦州容易,你的糧道補給怎麼辦?人家不和你硬拼,派幾萬騎兵一路騷擾你的糧道,你吃什麼,火炮和火槍拿什麼打?守錦州不在兵強與否,只要你給祖大壽足夠的糧食,他能守上十年!錦州城這麼些年來一直在加固加高,你當容易攻得進去麼?」
見幾人都是一臉惶急,張偉反道一笑,命幾人回座坐下,方道:「不設給事中,並不是說要獨斷專行。為帝王者固然要尊賢納諫,可做臣子的,便能保重一切出於公心,又或是某一人的思想,能左右全局麼?依著咱們現行的給事中制度,一有不對,某科的給事中即行封還。然後內閣重議,或是我重新下詔方可。那麼,若是那給事中是受人左右的麼?結黨以圖私怨的呢?或是其見識品識並不足以勝任?」
何斌不懂軍事,在一旁聽了半天卻不明就裡。只知道現下情形吃緊,滿人隨時可能入關,攻佔京師。一幫將軍攘臂揎拳的要與八旗爭勝打仗,張偉只皺著眉頭不作聲。他身為戶部尚書,卻很是憂心漢軍軍費。此次征伐倭國耗費甚大,再加上去年用兵江南,還有大筆的窟窿填補不上。雖然起了幕府的銀庫,到底不能視為常項收入。便插話道:
「兵馬也不需多,只需將赴日大軍齊備,再加上全數的飛騎萬騎,再調全數的龍驤衛軍,由水師運至遼東葫蘆島上岸邊即可。五萬大軍配合火炮,一路推到錦州城下,配合城內守軍,雖不能攻破敵陣,卻也能保錦州不失。保住錦州,就能防著八旗不能入關。咱們再迅速北伐,定鼎北京,佔了形勝之地,則天下傳檄可定。到那時,齊集全國的力量,再征伐蕩遼東,可就容易得多。」
何斌冷笑道:「收田賦是能有幾百萬的銀子,可是你決意大修道路,廣開驛站郵傳,這要多少銀子?鼓勵私人開礦,收取鹽茶商稅,鼓勵對外貿易,大興織廠布廠,這說起來容易。可是沒有時間,難道今日行,明日就得利了?」
張偉卻是不想與他擺什麼漢王架子,被那夥子文官強迫穿上了這親王龍袍,頭戴翼善冠,腰纏犀角帶,端端正正的坐於殿內,當真是全身都彆扭得很。見那史官走筆如飛,顯是在記錄適才自己與漢軍諸將的談話。張偉在心底嘆了口氣,向那史官溫言道:「密之,你可退下。」
嘆一口氣,卻因這強項書生想起那禮科給事中吳應箕封還詔命一事。因下令道:「來人,速至文華殿宣吳遂仲、鄭煊、張慎言來見!」
劉國軒猛然站起,大聲道:「請漢王調集大軍,即刻赴遼,解救錦州危局!」
他眼光倒是毒辣,知道日後以倭國為傾銷商品的優質市場。那倭國已無力反抗,隨著內地大興礦山、修路、水利等事,大量的健壯武士和罪犯都勢必將押來至中國為苦力。至於原本的倭國本土商業,則勢必遭到打壓破壞。以宗主國的身分,把倭國人需用的每一件商品都控制在自己手中,把他們的財富掠奪過來,方不枉漢軍辛苦一遭。只是緩不救急,指望倭國的白銀來支持江南,一時半會卻是看不出功效來。若是急而圖之,卻正好給了那些心懷不滿的倭國大名和武士們以造反的藉口,弄得全倭國大亂,反而是得不償失了。
見那方以智眉毛一跳,那筆刷刷刷直寫,張偉額頭竟沁出一層細細的油汗來。
劉國軒忍不住問道:「漢王,他們那日趁夜突圍,究竟如何?」
他們兩人談得熟絡,心中想著抄拿貪官和宗王之後的收益,眼前當真是滿眼的白銀飄來蕩去。卻聽得殿內一側稀裡嘩啦一陣大響,兩人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卻見是方以智打翻了桌上陳設,正自慌亂。
說到此處,他沉思道:「倒是山海關說起來是天險,實則一無兵,二無錦州堅險,卻不知道皇太極為什麼圍錦而不叩關?嘿,原來是想著崇禎派兵入關,一戰擊破明朝精銳,然後錦州軍心頓散,到時候攻將起來,也省事得多。就是不知道崇禎這次會如何處置,又是派誰領兵入關援錦呢?」
張偉要拿諸王開刀,沒收其幾百年來積澱的財富一事,何斌卻是早就知道。是以聽了之後全不吃驚,卻是大感興趣,笑道:「甚好!你可算是要拿這些王爺們開刀了!」
張偉被他嗆得一陣光火,卻見他梗著脖子一副強項令模樣,卻又只得頹然坐下,擺手道:「依你便是!」又笑道:「方以智,你以《東西均》聲名直動江南,和圖書乃是有名的才子。什麼一而二,二而一,稀裡糊塗的說不明白。做人偏生這麼著倔強!你椿萱並茂,難道不怕禍及家人麼?豈不聞天子一怒,血流流杵!」
「這話不對,蒙古人自明朝興起,一直就想著重復舊元。他們就是和女真人打,也是狗咬狗的事。那個蒙古的林丹汗,不就是一直想著要兼併女真,擁有全遼,然後進軍中原麼?後來見事不濟,打不過人家,這才討明朝的好,願意和崇禎皇帝一起打女真。你當他是真心幫著咱們漢人麼,不信,咱們助他滅了女真,他實力壯大了,你看他是怎麼著!還不是一樣眼熱漢人的金帛子女!」
又聽張偉笑道:「若是心裡沒有成算,我敢妄言擴軍一事?」
說到此處,各人又難免想起自蒙古興起,崖山宋室覆亡,十幾萬的宋朝官兵並文官武將殉難死節。好不容易明太祖驅逐韃虜,興復中華。現下卻又是天下大亂,女真人又復興起。
張偉噗嗤一笑,因知奈何不了這種風骨硬挺的書生,只得向他笑道:「既然如此,安心做你的刀吧!」扭頭向何斌笑道:「以前說官身不由己,現下才知道,卻原來帝王之身更加的痛苦。想那萬曆,待張居正死後,接見大臣勵精圖治,後來文官們老是用大義壓他,卻又是說一套做一套,言行不一。後來又因立後、國本等事與整個士大夫交惡,乃至幾十年不見大臣,不理政事,他心中又何嘗願意如此呢。」
何斌笑瞇瞇站起身來,一搖一擺向外行去,當真是長袖善舞,風姿綽約。
他身兼吏部尚書,官員任命都出於其有莫大的干連。此次吳應箕突然發難,立時攪得政局大亂,他心中雖是不滿,此時卻是不能不回護一二,如若不然,可是連自己亦是掃了進去。
張偉先不理他,只向江文瑨問道:「長峰,若你是滿人主帥,遇著他們突圍,該當如何?」
他這番話在戰術上倒也罷了,保錦州護山海關,使得張偉能得空北伐,定鼎北京,倒也不失是有些見識。張偉微微點頭,笑道:「前面的也就算了,全國的大局你倒是看得清楚。」
又向張鼐、張瑞等人問策,卻聽他們多半勸張偉即刻起兵,過江擊潰江北的明軍,然後由山東直入畿輔,直攻北京。待拿下北京後,在八旗兵前拿下山海關固守,收拾北方殘局,利用關寧阻擋八旗入關,相持數年後,再出關與八旗決戰。
「進來!」
便向張載文問道:「載文,前番令你派人前去與那林丹汗接觸一事,辦得如何了?」
那方以智在一旁記道:「王下座,親奉香茗與尚書何賦。」看一眼何斌神色,卻見他若無其事,順手接過來呷了一口,便放在一邊,竟渾然不當回事。方以智嘆一口氣,又奮筆疾書道:「何某感王至意,乃泣。」
張慎言先是引經據典說的唾沫橫飛,待聽得吳遂仲之語,先覺其粗鄙,後來一想,倒是至理明言。因也道:「明太祖立國之初,廢丞相,凡事自專獨行,十分勤政,每日批閱奏摺,處斷政務,一生中除了偶爾生病,從不荒疏政事。是以廢了丞相也不打緊。待到了他的子孫輩,立時就不成了。漢王今起於草莽,凡事英明睿斷,自然覺得給事中礙事。豈不知百年之後,只怕有一給事中,可以令天下人受益呢!」
說到此時,殿內的漢軍諸將都知道這些關寧騎兵在激戰一日,人馬俱疲之際突圍,必然是死傷甚眾,各人都是神色黯然。他們都是漢人,明末之際女真為禍遼東,是漢人的大敵,全國上下無不以遼東之事憂心。此時聽得鎮守關外的關寧鐵騎困頓至此,雖是敵國兵馬,卻也是不免難過。
「你們說我也不懂,但有一條,咱們的財力現下絕無可能負擔大筆的軍費。你們若是不信,把我這位子接了去,憑你們怎麼弄,都成!」
漢軍諸將正是摩拳擦掌,一心想去北方與滿人決戰。待見了何斌發火,方想起行軍打仗並不是自己想得那麼簡單,一個個頓時偃旗息鼓,坐回座位,只等著張偉發話。
只聽那小兵繼續說道:「咱們幾萬兵馬,屯於小凌河畔,與那豪格對峙。他的兵不及咱們多,不過滿韃子的射術高絕,經常幾千人輕騎衝來,射殺一陣就迅即退回。幾次下來,弟兄們死傷甚重,幾位總兵將軍氣急,決定與他們決一死戰。待咱們大部衝將過去,那豪格就頂不住勁,只得一直後退。從早自晚,咱們一直與他們接戰,待衝到大凌河那邊,與張春殘部會合。大家正鬆了口氣,準備在城外駐防,卻突見那皇太極親領了六七萬精兵趕來,與豪格合兵一處,將咱們團團圍了。幾位將軍見勢不妙,知道是墮入人家算中,此時咱們人困馬乏,已是無力再戰。皇太極的兵馬卻是在大凌河城外養精蓄銳,就等著和咱們打。」
張偉聽畢,只是搖頭不語。這些人只是想著一路猛打猛衝,卻全然不知北方不比南方,流賊加上八旗兵的騷擾,早就殘破不堪,漢軍若是兵少,無力阻遏八旗入關騷擾破壞,便是張李等農民軍,只怕也不能全數消滅。雖是佔了北京,卻無法穩定大局,徒亂了自己的陣腳罷了。
待到了此時,張偉又在新官制與舊官制之間舞蹈調和,又對應付清流士林對他的非議責難,還需提防貪官污吏在地方激起民變。自臺灣過來的官吏百姓又對內地種種陋習充滿責難,對張偉姑息甚是不https://m•hetubook.com•com滿。去年是鎮之以靜,今年卻再也不能如此。是以在補充各種稅吏關吏之餘,又派遣了大量臺灣官吏及官學子弟,充實地方,暫停佐雜官員,學習政務熟習地方,以備改革。
方以智先是慚愧,待聽到張偉打趣,卻又鎮靜下來,忍不住將心中疑問說將出來,盯著張偉問道:「漢王,您以建文苗裔行靖難之事,若是為難宗室,只怕天下人都會疑您。再有,歷來國家有親親之義,君王不想著給宗室安寧,反而想辦法剝削宗室的資財,這便是漢王的理財之道,治理天下之術麼?今上在北京不管多難,亦未曾將主意打到百官和宗室身上,請漢王慎思之。」
吳遂仲答道:「漢王,前兩問還有些道理。後一問因不至如此,給事中的任命咱們十分慎重。需都察院核查,吏部會推,由內閣確定。是以無論品行見識,都足以任其職。」
只聽吳遂仲答道:「臣吳遂仲領內閣諸臣,奉諭來見。」
因此話有理,張偉倒也不便辯駁,只是接著他話頭道:「你既然知道六科給事中容易受人左右,陷入黨爭,就該當贊同我的做法。北京朝堂之上,什麼楚黨、浙黨、東林黨,哪一黨是好人了?東林黨初時還有些銳氣幹勁,一心為了國事,待陷入黨爭之內,只怕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見各人都是憤恨模樣,張偉喟然一嘆,又道:「不必為他人傷感!咱們漢軍,遲早有一天會和八旗對上,到那時,看看誰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吧!」
他們正議論得熱鬧,張偉開初只是笑瞇瞇聽著,拿起蓋碗喝茶。待聽到他們討論起蒙滿聯盟,蒙人左右搖擺之時。他心中突地一動,想起一事來。
「不妨事。我與廷賦兄說些家常私話,不必記了。」
這林丹汗乃是蒙古察哈爾部的大汗,其人一繼位就奮然有振興祖業之志。在其經營下,察哈爾部一度強盛,士馬精壯,蒙古各部無人敢於爭鋒。然而林丹汗志大才疏,開初仗著祖父餘蔭,兼併那些小部落時倒還順手。待到他四處掠奪屠殺,順之者兼併,逆之者被殺,其人又昏於酒色,並不能使其餘各部的蒙人心服。蒙古諸部星散已有幾百年,各逐水草豐茂之處而居,原就不想與其合併,受其管束。而林丹汗又是如此殘暴,更使得各部離心。他曾以一副甲冑強換科爾沁部土謝圖汗的絕世良馬,又以一副甲冑強換科爾沁部卓禮克臺吉一千匹馬,那卓禮克畏懼其勢,也只得允了。待到努爾哈赤興起,竭力與科爾沁部交好,科爾沁部亦是需要靠山對抗明朝及林丹汗,兩邊一拍即合,遂成永世友好之姻親同盟。
屈指略算一算,何斌已是眉開眼笑,笑道:「整個江南,計有親王藩王百餘名,平均每家最少也能抄出二三十萬的銀子,古董珍玩還不在內。擴軍和興修水利、教育、郵傳等事,都盡夠用了。」
何斌遠遠應了一聲,心頭輕鬆,卻也懶得在這大殿內與張偉多耗。張偉見他不理會自己,早就去的老遠,心頭一陣光火,知道宮殿內到底令人拘謹,是以何斌不願多留應承。
不一會工夫,殿外傳來橐橐靴聲,又有低語嘈雜,卻並不入內。張偉大聲問道:「何人至殿外喧嘩?」
何斌正色道:「這麼著可不對。志華,你該當聽那些儒生們的勸,把國家大典禮儀好生製定好。豈不聞當日有人幫漢高祖製定報朝堂禮儀,全體的功臣勛將們從禮如儀,高祖嘆曰:今日方知天子之貴。這種事,還是防微杜漸的好。比如吳遂仲,身為內閣首相,漢軍大將們見了他,還是要恭敬些的好。」
見他漲紅了臉坐下,張偉到底是忍不住,又惡聲惡調說道:「今上是不盤剝百官和宗室,只是商家和百姓們苦於商役和加賦,方學士世家子弟,文名響亮,自然是不會知道下層百姓的疾苦了。」
此時見何斌為難,張偉也知道他這個戶部尚書做得不易。除了戶部以外,因稅務和海關等衙門在內地都是新設,缺乏人才管理。中層官吏都是從臺灣調來熟手,又使何斌統領全局。是以除了戶部的事情之外,稅務和海關的事情也需要他憂心。而漢軍急需擴大也是必然之事,在諸多來錢的舉措沒有見效之前,他只能量體裁衣,拆東牆補西牆。此時聽得張偉要行擴軍一事,心中煩憂,這倒也是人情之常。
斷然令道:「召你們來,並不是說吳應箕是不是有理。而是要說這給事中需行廢除,不再設立!」
張偉派了官員至各省、州府、縣,原是要大興水利,發放糧種,甚至興辦織布等貿易工廠,改良衛生習慣,大辦教育等務。那些明朝舊式官員,卻是愛理不理。在他們看來,多一事則是生一事,好心亦可辦了壞事。徭役過重,興事太多,除了激起民變,還有何益?這倒是正派官員的想法,那些自身不正,看誰了漢王殿下不欲生事,不想處置舊明官員的心思,正欲大撈特撈,巴不得漢王生事,他們好從中漁利。是以拼命巴結上頭自臺灣派來的官吏,哪怕是職銜都不如自己,也是抱足了他們的大腿,指望著與這些天子近臣打好關係,用來威壓原有的舊明官員。結果這小半年除了大集了百萬民工,由官府給了工錢,修聳了幾條直道,連接江浙閩湘等省,又廣設驛站,以通郵傳之外,其餘諸事竟不能辦理。正直官員不欲多事,品行不好的又不敢信重,江南治理竟陷入了兩難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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