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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6:縱橫天下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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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錦州失守

第十二章 錦州失守

劉良臣面露難色,他是遼東軍人世家出身,悍勇之極。民族大義什麼的,卻也不加理會。之所以力抗滿人,不過是軍人榮譽和對祖大壽等邊帥的知遇之恩罷了。此時一降,雖覺得內心有愧,倒也未覺如何。心裡已視皇太極為自己的主子,哪肯將張春辱罵之辭轉盡數說了出來?只得含糊道:
張春呸了一聲,答道:「天下事,都是壞在這些狗奴身上!若是大明臣子與爾等勢不兩立,文武大臣盡肯死戰,敗而不屈,寧身死而不事虜,遼事何至敗壞於此!」
他自知失言,咳了兩聲,又道:「當日他護送孤逃往山西,被那山西總兵官魏雲申接著入太原城。孤這才逃了性命,是以關切。」
經他們一勸,皇太極立時省悟,將手中弓箭一拋,臉色已轉復過來。竟上前去親手將張春的捆綁解開,溫言道:「人各有志,先生一意不降,我雖不能放先生回去,卻也願意讓先生保住名節。自此之後,先生可在遼東為民,安享太平之福,如此可好?」
盧象升躬身答道:「正是,曹某與延綏東路東路總兵官尤世祿一同在臣的屬下聽命,此人戰功甚著,確是一名勇將。」
豪格年紀與多爾袞相仿,性格原是粗魯莽撞,經皇太極多年教誨,論起心思已不在多爾袞之下。此時聽了叔叔的認罪之辭,皮裡陽秋,顯然是點醒父親,圍城的叔侄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處置他,親兒子也一樣跑不了,便也叩首謝罪,道:「我雖然是副帥,主帥做出錯誤的命令,我不能阻擋,沒有勸說。我也有罪,請父皇治罪!」
「諸公,明日便令各營開拔,直攻敵軍大營!」
整個陝甘的形勢早如滾油一般,哪經得起他這麼左衝右突,一路上饑民百姓望風景從,他雖是屢戰屢敗,其實主力未損,明軍疲於奔命,又在四方剿滅小股流賊,糧草軍餉多有不濟,軍心散亂。崇禎帝接報之後,雖是怒極,卻也只是無法,只得下旨切責了事。唯軍餉軍械難籌,只得又嚴令地方官員嚴加催科,不論地方如何,勿要保證前方軍隊的餉銀。若是這幾股軍隊也垮將下來,明朝的氣數也就到頭了。
他以前對待明朝官員從未如此,而且早有吩咐,不得慢待凌|辱,此時居然要親手射死,身邊的代善、薩哈廉等親王貝勒立時衝上前去,將皇太極牢牢抱住,代善向他喝道:「弟弟,你瘋了不成。這蠻子是有意尋死,你射死他不打緊,咱們將來再想讓人投降就難了。」
大軍越興安嶺,林丹汗得知此次進兵如此聲威,早就率部眾逃之夭夭。大軍四處追擊,除了一些落單的牧民外,竟是空無一人。追擊至庫黑德勒酥,方知林丹汗已逃至歸化。大軍即刻奔赴歸化,沿途斷糧,正好遇到漫山遍野的黃羊,皇太極命大軍捕羊以充軍糧,一天之內得羊十萬隻,皇太極左右開弓,一人射殺五十八隻。
明朝在關外全無辦法,對江南漢軍亦是無法可施。只是此時十幾萬精銳明軍齊集川陝,陝西總督孫傳庭與三邊總督洪承疇彙集宣大、薊遼總督袁崇煥及盧象升,這幾位明末最有名,也最有才幹的文臣領兵,屬下盡是白廣恩、猛如虎、曹文昭、虎大威這樣的大將、猛將,對抗漢軍和八旗不成,用來攻打戰力極弱的農民軍,倒是綽綽有餘。
秦王原本是想在這亂世中拉攏直接帶兵的武將,這曹文昭的底細如何不知?今日的事,不過是公然向他示好罷了。聽完解釋之後,便哂然一笑,向著諸人道:
他這邊頌聖感激,皇太極也不以為意。既然已有大炮,城內軍心已亂,正好要趁著此時攻城。於是下令調兵,準備鐵頭車、雲梯等攻城器械。又命炮兵準備,再行轟擊一陣後,便要命大軍攻城。
豪格亦道:「這些蒙人雖然都說滿蒙一家,又說什麼祖大壽待他們不薄,不忍背棄。又說什麼要保有蒙古人的榮耀,不能在背後捅盟友一刀。父皇的想頭雖好,只怕還是難辦。」
洪承疇見他神情鬱鬱,竟似對眼前戰事渾不關心,因詫道:「破敵在即耳,公竟作此態,卻不知是何意?」
袁崇煥看他一眼,心中只待隱忍不說,卻也甚敬洪承疇才幹,因道:「彥演兄,破流賊易,定天下難矣!」
此役過後,皇太極不但解決了大凌河這個戰略要地的歸屬,還得了一大批強兵悍將投順,心中喜悅。奔赴錦州城下,尋了圍城得多爾袞等人吩咐幾句,命他們隨時注意關外明軍動向。對錦州城內之敵不必逼迫太甚,一直圍到他們無糧,則城池可不攻自破。反正除了山海關之外,明朝除錦州已無寸土,錦州城高堅深,城內將士用命,急切之間攻下,無事無補,反倒是損兵折將。
諾木齊與吳巴什等人初時還彈壓闢謠,待後來經數次書信往還,兩人亦是絕望。此時江南被佔,北方農民軍雖然諸路明軍攆得四處流竄,但一時半會主力未傷,九邊並關寧明軍或被張偉的漢軍拖住,或是在剿滅農民軍,崇禎皇帝委實是派不出兵前來關外救援了。
那劉良臣是眾武將之首,年齒最長,只得由他上前答話,他吭哧半天,方說道:「那張春雖是文人,卻是十分蠻橫。我們說了,既然打不過https://m.hetubook•com•com皇上您的大兵,不如投降算了。反正明朝皇帝也是昏聵無能,咱們何苦為他賣命!」
索尼笑道:「那些都是場面上的話,如何能當真!皇上說了,明軍中的蒙人不過是仗著城高糧多,咱們不易攻入,又有幾年的糧草可食用,是以不肯投降。再者說,也是覺得明朝是大國,咱們還是蠻夷小國,他有些瞧不上。這些蒙人與在草原上放牧的不同,雖然還說是蒙古,實則已慢慢漢化了。」
江北九邊的大軍調了近半至潼關之後,洪承疇便立時轉守為攻,連番大戰,擊斃郝搖旗,俘劉國能,李自成部大潰之後,立時收縮,不敢再言出陝一事。因陝西此時千里赤地,明軍早失人心,李自成部雖受創甚重,實力仍是不俗,仍號稱有五十萬大軍。洪承疇不敢輕敵,一直待盧象升與袁崇煥引領著邊軍到來,幾人商討之下,便決定以趙率教的關寧騎兵為先導,領十餘萬邊軍,直撲被李自成佔據的陝西首府西安。
「臣弟謹遵皇上的教誨,一定好生圍城,不使錦州的兵馬再出來。我是主帥,一切的責任都該由我來負,令士兵出家的命令也是我下發的。與肅親王無關,請皇上寬恕肅親王,並任命他為主帥。」
卻又怕這幾人慚愧,只得哈哈一笑,向他們道:「這人愚昧得很,殺了便殺了,死不足惜。既然如此,把那張春帶來,待我勸降於他。」
他自己決意解決察哈爾部蒙古,帶了八旗精兵誓師出征。八月一日,大軍西渡遼河,歷兩晝夜,經都爾鼻、西拉木輪河、昭烏達等地,沿途的蒙古部落紛紛來會。加之滿人騎兵,兩部騎兵已逾十萬人。皇太極便在昭烏達召開盟會,對蒙古各部「率兵多寡不齊,遲速亦異」進行批評,他是盟主身分,各部蒙古首領皆叩首聽命,無人敢置一詞反駁。
皇太極成功的解決了自遼陽和赫圖阿拉被破,父汗屍骨被掠走,兩名皇妃被辱等諸多的不利因素,奄有全遼,收服蒙古,此時關外及大漠萬里之地,盡數聽從他這個滿人皇帝的指令。女真之盛,除了沒有佔據華北之外,已不在當年的大金之下了,他的聲威,亦是遠遠超過了其父,現下對他而言,只需解決明朝,直面江南張偉的挑戰了。
兩邊箭來箭往,終令城內漢人放心。突然間城內大開,成群結隊的明軍將士灰頭土臉的行將出來,在滿人的監視下先行放下武器,一隊隊排列整齊,在城下箕坐等候處置。適才兩邊還是生死大敵,此時眼見一個個長相兇橫的滿人持刀弄劍的站於身側,各明軍手無寸鐵,心中難免驚慌。好在皇太極從不殺俘,對投降漢人甚是禮遇,這些兵士都是遼人,盡皆知曉,是以雖慌不亂,倒也不是如何害怕。
兩個剛降的郡王正自愁眉苦臉,不知如何是好。那錦州城高防堅,清兵衝不到城下,便被城頭數十門火炮轟得七零八落。再加是塹壕、尖樁、護城河,還有祖大壽這能攻善守的遼東大帥於城內鎮守,城頭上盡是關寧精兵,尚有三四千人的蒙人射手,八旗兵一至城下,那些蒙古射手便左右開弓,射術不在滿人之下,是以強攻數次,都不能得手。
洪承疇幾人無話,即刻辭出。分手之後,不但沒有給曹文昭加官進爵,盧象升倒是叫了進來好生訓斥了幾句,警告他不得再見秦王。明朝文官對武將戒備之心甚重,像袁崇煥在遼東時與麾下大將推心置腹,卻是罕見。
盧象升的這番話雖是慷慨激昂,忠義無比,各人卻又在他話裡聽出絕望之意。明朝北方凋弊至此,皇帝只顧加稅,竟信了內閣及兵部胡言,要在九邊編練七十三萬精兵,需餉無數。於是不顧北方情形,催科吏員不絕於途,偶有縣官愛惜百姓,不肯催逼,反而是立時被革職下獄。那些如狼似虎的卻偏生得到重用,於是百姓受逼不過,紛紛造反,畿輔、山東、河南,小股的「賊兵」散於四鄉郊野,雖不如李自成和張獻忠勢大難制,卻也使原本就嚴峻的北方形勢越發吃緊。自去年年底,河南繼陝西後開始出現災荒,先是乾旱,繼而又是遮天蔽日的蝗災,人民無食,饑民遍野,當此之時,朝廷無有賑濟,反道是以更沉重的賦稅加諸百姓頭頂。
李自成原不欲應戰,意欲讓城別走,只是此時入川道路早被封死,全陝境內大旱無雨,糧食早已食盡,要麼渡黃河奔大漠,要麼就由陝入甘,環境越加的困難。無奈之下,自忖手下也有近十萬能戰之兵,再加上十幾萬健壯陝人,雖沒有打過幾仗,也沒有甲冑兵器,手中大半持的木棍,鐵叉,只是倚著人多,要在此地與明軍打一場大戰,勝之,則可以順利出陝,局面大是不同。敗了,再行流竄也是不遲。為穩妥起見,到底派人抄小道入川,請求張獻忠在四川向陝西施加壓力,以助他一臂之力。
皇太極見箭桿上附有絲帛,已是忍不住嘴角帶笑,心知必定是城內抵受不住壓力,要與他談判投降條件。
各大臣久居鄉野,對這種情形自然是憂心忡忡,連連上書,請求皇帝減賦賑災,卻均被嚴旨訓斥,命他們專心剿賊,其餘政務不https://m.hetubook.com•com必多管。崇禎已如快輸光的賭徒,只盼著能剿滅流賊,然後以這些大兵迅速打回江南,奪回江南財賦之地。而北方是否能支持,江南是否能一戰而下,他卻是絕然不管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當日太祖起兵,用了多少降兵降將,若都是如同曹某這麼處置,不敢信用,這天下如何打得下來。按理,藩王不過問這些政事,只是請諸位老先生留意。」
皇太極微笑點頭,連聲道:「這話很對,他怎麼說?」
待那被五花大綁,嘴裡堵著棉布的張春帶到,皇太極忙命人去了張春捆綁,鬆了口中棉布,向他微笑道:「張少府,你以一個文臣帶兵打仗,還如此強項不屈,倒真是教人佩服。現下勝負已分,抗拒於事無補,不如投降,可保富貴。」
劉良臣等人諾諾聽命,遵命退下不提。只是臨下去時,又忍不住嘀咕道:「那何可剛真糊塗,為皇上效命,不也是很好麼……臨死時面帶微笑,真他娘的寒磣人!」
崇禎六年正月初五,皇太極於宮中勤政殿內大宴諸親王、貝勒、貝子,並滿漢八旗文武大臣,當即宣佈,留在當地掃蕩察哈爾部落的阿濟格得了元朝的傳國玉璽,此刻已往盛京趕來。待中午祭壇築成,便領著眾人親迎玉璽。
「那張春是個南蠻子,講話含糊不清的,大夥兒也不理會。反正他只是個京官兒,身邊也沒有什麼軍士跟隨,我命人將他捆了起來,放在馬棚裡。既然皇上您要見他,派人帶他來就是。」
眼前這兩位都是滿人裡掐尖兒的人物,只需這一句話一點,立時便了然於胸。多爾袞沉吟道:「早前,我已與蒙人將領諾木齊、吳巴什連絡過,他們都不肯降。」
他這番話娓娓動聽,自忖必能打動張春,誰料那張春眼皮一番,傲然答道:「胡人無百年運!現下看你們得意,只怕煊赫幾十年後,就是亡國滅種之時!以胡人奄有華夏,自古有不敗亡的麼?」
斜陽西下,將整個明軍大營映射的金黃一片。洪承疇引領著其餘諸臨陣的文官,一同在營外高崗上眺望遠方的農民軍大營,幾人雖都是文官出身,卻盡是久歷戰陣之人,如何看不出來敵方大營雖連天覆地,一眼看不到邊,卻是凌亂之極,全無章法。
自洪承疇以下,袁崇煥等人盡皆伏地叩首,答道:「臣等謹遵王諭。」
此時已是崇禎六年盛夏,赫赫揚揚的剿賊之戰眼見已陷入纏鬥之勢。遼東的關寧兵世居關外,卻是不奈炎熱,加之離鄉已久,思家心切,軍心早便不穩。只是趙率教治軍甚嚴,倒是比各邊的邊軍要好上一些。饒是如此,哪一天也得鞭打責罰幾個鬧事軍人方才安穩。遼東失陷一事,上層的軍官早就知曉,卻是萬萬不能透露給軍士們曉得,如若不然,只怕賊尚未剿平,就得先防著兵變了。
索尼向兩人一笑,忙道:「皇上從草原打察合爾剛回來,原以為錦州必然被攻下來了,誰知城池還是同當時一般固守,心裡生氣,發作你們幾句,這也沒有什麼。為今之計,早日破城才是正經。」
自此,崇禎六年伊始,不出正月,關外全遼之境竟歸滿清所有。明朝除了一座孤零零的山海關由降將吳襄之子,年方弱冠之年的吳三桂為副將,署理防守之外,在關外再無寸土。而長城沿線的蒙古部落亦全數歸順滿人,除了歷年來在遼東附近的蒙古人被編成八旗,成為清國的正式部屬軍隊外,草原上尚有大大小小的各個部落奉皇太極為盟主,隨時會聽令出兵助戰。
張獻忠部原本被明軍逼在川內,眼見抵受不住,待漢軍佔據江南,奪取襄陽,張獻忠壓力頓時大減,連克數城,再次奪了成都。於四川平原募集士卒,訓練精兵,屯田駐守,又連開了幾個明朝糧庫,賑濟貧苦川人,一時間竟然聲名大好。又打了幾年的仗,手下的精兵強將甚眾,論人數雖不如大收陝甘災民的李自成,論實力卻是遠在他之上了。至於帶領眾人造反的高迎祥,此時只是在山西陝北各處遊蕩,躲避吸引明軍,以讓李自成部壯大之後,佔據全陝、山西,待那時再與之會合。
當下幾人在帳內計較已定,佈置人手前往錦州城下,以射書入城,喊話等諸般辦法動搖外城蒙古兵的軍心。不過十餘天後,城內蒙人盡皆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索尼一笑,不理會兩人的憤恨,只道:「皇上吩咐,將咱們得了傳國玉璽還有江南的局勢,給幾個蒙古副將知曉。命咱們的巡兵和城頭上的蒙古兵多說話,告訴他們,明朝皇帝沒有功夫來救錦州了,他們的糧草能支持一年,咱們就圍一年,支兩年,咱們就圍兩年,終歸要圍到他們糧盡那一天。此時若是不降,城破之日,無分男女老幼,盡屠之!」
此次出征行程萬里,歷三個月又二十六天而返回盛京,除了林丹汗死於陣中,其妻、子皆被俘獲,沿途十餘萬察哈爾部落的部眾歸順,獲牛羊馬百萬匹。
秦王詫道:「曹將軍以智略勇毅聞名於世,怎地還不能獨當一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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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待他說話,那張春在皇太極身上略一打量,又狂笑道:「汝還敢大言不慚?父親的屍骨不能保,自己的女人被人凌|辱,充做營妓,還敢在我面前言天下之事?當真可笑之至!」
射邊的親兵縱馬上前,命小兵撿了過來,親手奉於皇帝。
他甚惜人材,見那張春一臉桀驁不馴模樣,知道難以打動,卻仍不肯死心,因又笑道:「你看看,我身邊不少漢人臣子,家丁部曲都是過千,豪宅田地無數!」
他輕輕數語,又將皮球踢了回去。叔侄倆對視一眼,都覺得對方眼中陰沉冷漠,如電光石火般一閃,卻又急忙避開。
多爾袞待傳旨的索尼念完,額頭上已是沁出一層細細的油汗來。他年紀輕輕,卻甚得皇太極的寵愛,雖然前次阿敏和莽古爾泰謀反,他並未參與,其實卻是坐山觀虎鬥,對兩方都不相幫。待皇太極將兩個大貝勒收拾之後,他才又重表忠心。卻再也得不到皇太極愛惜不疑的信重了。此次他為主帥,領侄兒豪格圍錦州,因皇帝有命,不需急攻,是以他們都有些漫不經心,竟被祖大壽鑽了空子,屢次出城打糧。按說錦州早該斷糧,竟然支撐到今時此刻,卻不能不說是他們的責任了。
洪承疇等人知一時半會奈何不了李自成,那西寧、甘肅等地乃是蠻荒落後之地,回漢雜居,李自成四處流竄,根本不肯與官兵主力交戰,即使偶有小勝,也傷不了他的筋骨。只得命人在陝甘邊境嚴加把守,設幾道防線,不使李自成重新流竄回陝。又將數次斬殺的十餘萬流賊屍體在陝西各處築成京觀,凡從賊者一律誅殺,希望以此手段嚇阻那些欲「從賊」的百姓災民。在西安略做修整後,迎回秦王。因王宮被李自成下令縱火焚毀,只得迎王入西安府衙暫居。至於想重新修葺,那只能讓秦王自己掏錢,地方官員和朝廷是無能為力了。好在那秦王倒還識趣,經此一役後竟然脾氣大好,見洪承疇等人跪在眼前,竟親自上前,一一將他們攙扶起來。
秦王先命身邊的內侍們給這幾個文臣奉茶,又勸慰道:「肅王被害之事,實與先生無干。蘭州城內亦有駐軍,肅王發內庫銀五十萬,規定斬一賊者賞五十,射傷一賊賞二十兩銀,城內軍民竟不肯效力,賊人一至,立時開城投降。乃至宗室盡落賊手,全數遇害。」
索尼忍住嗆人的烤煙味道,邊咳邊道:「兩位不必煩憂,破城之計,皇上已經有了。」
追至歸化境內,又分兵兩路,一路以皇太極親領,率岳托、薩哈廉、多鐸撲向林丹汗的駐地,一路以阿濟格領蒙古諸部,進攻大同、宣府外的察哈爾領地。
心裡雖是蔑視之極,卻又向佟養性等漢軍吩咐道:「這些兵休養之後,分別編入漢軍八旗之內!」
「睿親王多爾袞,朕命你一定要圍死錦州,不使他們得到補給,你卻荒疏軍務,擅自下令讓屬下各軍輪休回盛京。又圍城不嚴,大軍離城二十多里,以至城內還能私通城外,得到糧食。你是何居心,敢如此不遵朕的命令?你就不必來盛京見朕,亦不准回家,降你為郡王,與豪格戴罪立功,若事仍不諧,還要重重治罪!」
皇太極在馬上一笑,跳下馬來,將各人依次扶起,詢問姓名,好生撫慰。又問道:「城內主將,據我所知是明朝的少府寺卿張春,武將之首是寧遠副將何可剛,怎麼他二人不見蹤影?」
只是明朝在北方尚有幾十萬大軍,除了邊軍和奉調入內的關寧軍外,尚有中原大軍、陝軍,實力雖遠不及八旗大軍,卻仍需舉國之力,方能一舉滅之。清兵再度入關,勢必不會再退回關內。而此時皇太極卻無後來的「借兵助剿,為崇禎復仇」的藉口,要成功的對整個北方的漢人進行有效的統治,殊非易事。而除了城池被圍,萬般無奈之下,也沒有明朝大軍大股的對滿人投降的先例,是以皇太極此時心中雖是極欲入關,只是此時遼東初平,大局不穩,也只得按捺住性子,窺探明朝虛實,準備一擊便中,定鼎中原。
皇太極一陣心痛,他最惜大將之才。這何可剛以不到一萬的兵馬,據大凌危城,居然能夠死守數月,不肯投降。城內早就斷糧,先殺軍馬,後吃女人,百姓,甚至瘦弱士兵,就是死守不降。原本要一意拉攏,收為己用,此時居然已被這些將軍們斬殺,心中當真是痛惜不已。
先是小兵出來,然後便是城內的守將次第而出,依次是副將劉良臣、劉武、參將孫定遼、張存仁等,一個個背縛雙手,自己捆綁了行至皇太極馬前,依次跪下,齊聲道:「臣等死罪,抗拒天兵。」
他負手而立,暮色漸漸掩住了他的臉孔,各人都是文心周納,胸懷天下之人,哪不知道他話中含意。盧象升因慨然道:「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吾輩深受皇恩,自當拼命報效,成則成耳,縱是不成,也落個青史留名!」
西安城下一場血戰,洪承疇命各部軍馬衝垮李自成大營後,又預先設下數道埋伏,勿求立誅首惡李自成。李自成卻在劉宗敏、田見秀、李過等悍將的掩護下棄大隊於不顧,率精騎衝出包圍,竄https://www.hetubook.com.com往鳳翔,沿途裹挾饑民,衝往寧夏衛、涼州衛,在明軍尚未追來之前,回頭攻破蘭州,肅王朱識鋐被俘,宗人皆死。明軍立時往蘭州齊集,他卻立時撤出,經寧夏衛等邊地往攻西寧,一戰克城,此處明軍實力大弱,竟被他連打幾個勝仗,高迎祥部又繞道大漠前來會合,一時間實力大漲,於是高李二人便決意先在西寧安身,派出屬下往各個州府充做縣官,竟打算長期在此割據了。
按明朝宗室之法,藩王決計不能干涉政務。河南的唐王先是請發王府庫銀以修城牆,地方官竟不允。倒是皇帝下令斥責,地方官員這才從命。那唐王又請發還衛兵,這次連皇帝亦不能從,只是以祖制搪塞過去了事。是以明朝末年天下紛擾,各地的鎮守藩王除周王外,多半都是碌碌無為,等死而已。秦晉潞等王,或降賊,或降清。若紹武帝,雖然是爭皇帝位時為臣子不恥,被清兵俘獲後立時絕食,一米不進,李成棟勸降,紹武帝答道:我若喝你一口水,不配做太祖的子孫。唐王兄弟節烈如此,倒也當真是明朝藩王中的異數了。此時秦王返回西安,諸督師大臣前來拜會,秦王卻也不能有什麼具體的指示,縱是說了,只怕也立時被這幾個文官頂將回去,也只是泛泛吩咐幾句,這幾個大臣便待辭出。
說到此處,他當真是氣極,向著各人道:「諸位老先生都是國家干城,皇帝腹心大臣,唯請諸位戮力效命,盡誅亂賊,方不負朝廷深恩。」
洪承疇卻不似他們這般沒有信心,在他看來,或許事情尚有轉機,憑著眼前這十幾萬大軍,擊破流賊後,好生安撫,或北攻,或南下,也未必一定就敗。因此又笑道:「剿平張李二賊之後,定要傳首天下!以之鎮服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北方平定,事尚可為!」
待午時,阿濟格等凱旋而歸,至新築成的壇前。壇上設黃案,焚香,阿濟格舉案獻傳國玉璽,由正黃旗大臣納穆泰、鑲黃旗大臣圖爾格接過,群臣跪。皇太極接過玉璽,跪謝天恩,儀式方完。這隆重的儀式背後,對傳國玉璽,以及這上刻:制誥之寶,相傳還是自漢朝傳下來,由北元歷代大汗視若珍寶的玉璽被滿人得到,其中的含義和對人心的作用,委實是非同小可。自此之後,滿人不但以遼東為自己的禁臠,對關外的漢人居處,亦是有統一兼併之心了。
皇太極不再理他,命人將這幾個將軍帶到一旁,送上菜食,給這些饑餓之極的將軍們享用。至於尋常小兵,也自有飯食招待。這些軍士們餓得久了,待八旗兵將吃食送上,已是歡聲雷動,對滿清皇帝稱頌不已了。
他精通漢文,自然無需翻譯,自己看了幾眼,已知大意。這城內漢人欲降,卻又害怕滿人加害,要討皇太極的一紙文書保命。便下令道:「給他們回射箭書進去,就說只要願降,朕視同滿蒙八旗一般,都是朕之赤子,有人敢加害,朕必不饒!」
回到瀋陽之後,全遼上下都是歡天喜地,為英明神武的皇帝歌功頌德。時近新年,滿漢人等盡皆準備好過年的肉酒,物事,迎接遠征歸來的丈夫、父親、兒子。有戰死未歸的,其家也得了皇帝賜下的牛酒,銀錢,雖然傷心親人不能回來,在以射獵征戰為業,數十年來不停的打仗的滿人心裡,卻也是常有之事了。
林丹汗猝不及防之下,被合圍於敵陣之中,率領親騎左衝右殺,卻遠遠不是同樣勇悍,卻又多年征戰,經驗和戰力都在巔峰的滿人八旗的對手。自早到晚,殺聲不絕,三萬多察哈爾哈的精銳騎士盡數戰死,聯軍折損不到萬人。
「皇上在我臨來時交代,破城之計,唯在外城的蒙人身上!」
六千餘蒙人並家屬投降,並獻上外城屯積的糧草,同時在外城向內城呼喝叫罵。祖大壽等人既失糧草,又失軍心,再得知朝廷根本無兵來援,萬般無奈之下,亦只得投降了事。
休息數日之後,因征戰萬里而瘦了一圈的皇太極卻極是精神,親赴太廟告慰努爾哈赤之靈。當日林丹汗污辱努爾哈赤,努爾哈赤拿他沒有辦法,只得隱忍了事。此次遠征林丹汗人頭落地,卻正好被拿下祭奠亡靈。當是此時,雖然老汗的屍體還被放在北京,滿人的心中對皇太極的敬意,卻又是加深了幾分。
又道:「彥演,你在廳門上書:君恩深似海,臣節重如山。我見了甚喜,咱們做大臣的,恪守臣節最是緊要。至於其餘,不必多說了。」
見眾將面露愧色,皇太極已是心中有數,因問道:「怎麼,這兩人不願意投降麼?那也不打緊,請他們出來,我與他們好生談談。若實在不降,不想做官了,做老百姓也是可以的。」
「不敢,此事由彥演兄作主便是。」
多爾袞點頭讚道:「不錯,就這麼用攻心之法,不信他們不懼!」
說罷,連聲大笑。皇太極聽在耳裡,竟如同雷擊一般,只覺得眼前這個死蠻子可惡之極,又覺得這人正是張偉分身,害死了他最喜歡的女人。怒發如狂,當即從身後抽出那滿人中最強的弓箭,用滿力氣拉開,就待當場將這張春射死。
皇太極心中大怒,恨不得把那破布從地上撿起,重新塞到他嘴裡。這人當真嘴臭得很,一m•hetubook.com•com下子便說出了眾滿人心裡最大的心病。他們之所以多年不敢有入主中原,成為漢人之主的想法,就是骨子裡被這些學說所左右,唯恐入關後如同蒙人一般,差點亡國之後,兼復滅種。
「諸位先生,孤此番得脫大難,重回西安,諸公功勞甚大,孤不勝感念。惟盼早日敉平流賊,則天下幸甚。」他滴下幾滴眼淚,泣道:「數年來,宗藩累次遇害,孤若不是曹文昭將軍一力保護,奔往太原投晉王,只怕也被賊人所害了。」
聽了盧象升的豪壯之語,袁洪二人對他也甚是敬服,兩人相視一眼,同時大笑道:「盧公豪氣,吾甚佩服!」
雖是遼東禁煙,不過多爾袞與豪格貴為旗主親王,除了不當著皇太極的面,誰也管不得他們。此時聽了索尼的話,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心頭一陣焦躁,叔侄倆同時嗒嗒打著火,兩支長柄煙槍燃將起來,不消一會工夫,帳篷內就是煙薰火燎。
此時聽得索尼言道皇太極已有破敵之策,兩人一時大喜,同時將手中旱煙按熄,齊聲道:「皇上是怎麼說的?」
說至此時,臉上含愧,又低聲道:「那何可剛倔強得很!咱們要降,他只是不准。說什麼君臣大義也罷了,咱們和皇上是夷夏之分,要嚴守民族大防。任是如何的勸,他只是不肯降,還鼓動各營的軍士一定要死守。大夥兒勸他,也只是不聽。沒辦法,咱們只得帶了兵士將他拿了,準備強迫他投降。誰知這人強項不屈,口中一直大罵,又拿這麼多年的交情堵咱們,說要是帶他投降,就操|我們八輩子祖宗。沒辦法,咱們只好將他殺了!」
卻聽得秦王又道:「那曹文昭將軍,仍是延綏東路副總兵官麼?」
張春見他已然平復情緒,不但不欲殺他,還推誠以待。想起剛愎自用殘暴無能的崇禎皇帝,又看看眼前的這位滿人皇帝,喟然長嘆,已是兩眼含淚,跪下道:「臣,願意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正準備間,卻見城內孤單單射出一箭,前面的八旗將士大罵幾聲,便待回擊。皇太極心中一動,阻道:「不必,那必是城內有消息出來,撿過來!」
皇太極被嗆得難受,又勉強笑道:「天下者,有德者居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也是你們漢人的話,朕也是覺得有理!當下天下,凋弊殘破不堪,百姓流離失所,甚至易子而食,這不是明朝皇帝的罪過?朕以涼德之身,繼承大統,欲使天下平定,百姓富足,這有何不可?少府雖然忠君,只怕北京的崇禎皇帝,未必體諒公的忠心吧?」
袁崇煥久鎮寧遠,對八旗戰力和皇太極的能力自然是心知肚明。此時皇太極攻平全遼,危脅京師,隨時能夠入關爭奪天下。以八旗兵的戰力,加之蒙漢八旗的配合,勢必如摧枯拉朽般將腐朽之極的明朝政權摧垮。眼前的流賊算得什麼,只怕流賊一破,皇帝要麼逼他們出征關外,要麼往征江南,無論是哪一條路,只怕都是九死一生。
這些總督、巡撫、總兵官雖眾,此時最受皇帝信重,能力才幹亦是不在人下的,自然是三邊總督洪承疇。他久在川陝督師,對農民軍屢次戰勝,若不是明軍精兵老是被抽走,陝甘山西一帶兵力空虛,他只得固守防線,不使李自成部出陝流竄,便是他的大功一件。
一時間兩人都點頭稱是,都道:「這話對。那些蒙古人多半是說漢話,甚至著漢服,一心相幫著漢人打咱們!若是能攻進去,都盡數屠了!」
兩人思來想去,又被皇太極書信中的滿蒙二族,語言異而衣冠同,是以因守望相助,共伐明國等話語所打動,思慮再三,終下定決心投降。祖大壽聽到風聲,決意除去蒙古將領,以明將領蒙古兵士。還未及動手,便被吳巴什等人發覺,一眾蒙古將軍搶先動手,在外城與明軍激戰。城內明軍猝不及防,一時間竟吃虧甚大。祖大壽雖從內城帶兵,拼命出來廝殺,卻已無法阻止。蒙古兵一時打不開城門,便在城頭垂下長繩,多爾袞等人早有準備,一隊隊兩白旗的滿兵攀城而上,加入蒙兵陣中,與外城明軍激鬥。不到兩個時辰,錦州外城即告陷落。祖大壽等人退入內城固守。
前不久肅王遇害,雖然不是洪承疇該管之地,算不上他失陷親藩,但此時他指揮明軍十幾萬精兵強將,不能包圍李自成,致使他流竄到蘭州,殺掉肅王後,內宗親也一個沒有放過,盡數屠滅。此時秦王朱存樞雖對他大是感激,他卻是內心有愧,當下又請罪道:「臣等無能,使殿下奔波流離於草莽之間,臣死罪。且肅王遇害,亦是臣的罪過。」
洪承疇微微一笑,答道:「此事盧總督不知就裡,臣倒是略知一二。這曹某原本是要任一路總兵,倒是聖上駁了回來。他的親侄兒曹變蛟此時正是江南叛軍的一路大將,甚得那張偉信重,朝廷為防嫌疑,只得壓下曹文昭的祿位,也是防閒保全之意。」
袁崇煥在洪承疇還是督道參議之時便已是威震天下的薊遼大帥,兵部尚書,此時因不被皇帝信重,雖勉強任用,卻是在洪承疇之下。洪承疇對他卻是不敢怠慢,向他笑道:「袁公,依你看來,明日破敵之策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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