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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8:戰國無雙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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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封功臣

第九章 大封功臣

張偉想起當年在吳府後園見到吳苓的情形,心中亦微覺發酸,只搖頭道:「崇禎二年時她已是二十出頭,現下已有二十五六,只怕孩兒都能走路啦。」
眼見孫元化等人越走越遠,各人伸長了脖子等候宣召。直又等了一炷香工夫,方又內廷衛士前來傳召,又有御史前來糾劾朝服儀表,亂了一氣,這才由黃尊素等人領頭,魚貫而入。
眾臣或是身著朱紫,或是衣著青綠,三五成群聚集在奉天門外,等候皇帝御東便門召見。各人都是絕早起身,四更便已準備停當,五更時分已到了奉天門外。漢朝規制,上朝召見都是辰時召對,此次卻命群臣於卯時即至宮門候傳。
又命道:「將黃尊素帶下,其餘各臣,一體辦理。」
「臣請陛下聽臣一言……」
「老師亦是過了花甲之年,卻仍然固辭封爵,不欲以田宅留給後人,這等高風亮節,他卻為何做不到?」
想到可怕之處,一時間各官都是冷汗淋漓,不可遏止。正慌亂間,卻又有一群如狼似虎的禁衛官兵衝上前來,逼著各官將身上衣服換下,全數換上獸皮。一時間原本著著光鮮,頭戴紗帽,腰纏玉帶,懸掛魚符的朝廷大臣們全數成了率獸食人的野人。
各人正等得焦躁,卻正看到吳遂仲與袁雲峰等人迤邐而來。見他們一眾自臺灣從龍的大臣皆是公侯大朝著裝,頭上冠冕堂皇,七梁寶珠隨著腳步搖曳而晃,被東方的朝陽一照,當真是耀眼眩目。
見她又想說話,張偉將手指按在她脣上,笑道:「況且我也是三十多歲,男人精力越大越是不足,妳才是二十來歲年紀,滿足妳都還害怕心有餘而力不足,況且多納幾個。歷朝歷代的皇帝是很多老婆,不過也大半活不過四十,前車之鑒不遠,明帝多荒淫短命,我可不想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再有,妳現下見識也多了。前天我還令湯若望進了一本西洋各國的圖冊給妳,妳看了沒?西洋諸國,國王都只娶一後,人家還不是傳國數百年,無有變亂者?不過此事並沒有這麼簡單,我以後一定要改良政治,皇子縱是尋常之資,亦可保帝位不失。」
他見黃尊素納悶,便又笑道:「學生辛勞這麼些年,自感心力交瘁。自封爵之命一下,便已向陛下請辭一切官職,願意之國藩屬。陛下適才已經答允。此一去家國萬里,與諸位老先生很難再見,心中正在感慨,能在此時見上一見,倒真的覺得親切起來。」
她從未曾在政事上有過什麼見解,張偉此時聽得她說,甚覺奇怪,因向她笑道:「這話是怎麼說起的,妳每常都在後宮,怎麼聽到人說起這些?」
各人正在詫異,卻聽押解他們前來的那宿衛班頭展開詔旨,宣諭道:
不但黃尊素如受重擊,便是連站在其身後的洪承疇諸人,亦是一時色變。張偉所言,正是當年漢宣帝所言,亦是成帝之前的漢室治政國策。漢初,以黃老之政治國,後來武帝獨尊儒術,罷廢百家,這才形成了後世儒學獨尊的基礎。而在漢成帝前,漢宣帝治政仍然是儒法並重,並不如其曾祖父那般獨尊儒家。在有大臣質問時,宣帝便是這般回答。司馬光修資治通鑒之時,便以此語貶低宣帝,謂稱此是宣帝政治生涯裡最大的瑕疵。
那大報恩寺乃是南京城內第一大寺,是朱棣在打下南京後,為了確定自己正統苗裔的地位,報生父朱元璋及馬皇后的恩德而建。寺周長九里又十三步,華美壯麗,用銀百定,民夫十萬,犯人數萬,歷時近十年乃成。
他搖頭嘆息,也不肯再多話。只是決意盡快動身南下,奉著老師全家和黃宗羲等人一同往呂宋藩封,以他的老師的格物致知功夫來治理封地,遠離此間是非之地的好。
這群舊明降臣,各懷心思,其實亦不如他們表面所呈現出的那般團結。鄭煊與黃尊素久被重用,鄭煊年富力強,又受信重,正欲大展其才之時,然而因為受封爵位,賜土封疆一事,被前輩同儕攻訐不止,以前的門生故舊,亦對他非議甚多。如此重壓之下,他只得先是上表辭讓,繼而又隨同諸多前明大臣一起反對分封。
「沒錯。吳大人與袁大人等人適才被陛下嚴斥。命他們退出內閣,即刻之國。」
於是各官依次由平臺而下,至奉天門外宮門廣場依次而跪,叩請皇帝收回成命。
「是麼?你的異議朕都見過。此刻不必再說,下去等朕發落。」
待一眾官員的家人|妻女走近,卻均是破口罵道:「都是你們這些殺千刀的,成天的法古非今,又偏說漢王分封不對。成天的聒噪上書,惹得漢王惱了。現下將我們都趕了來,家產全部看了起來,說是過一陣子,房宅全被平了,改為茅舍!再把咱們的田土都分給農戶,重復井田。你們鬧吧,到時候什麼都沒了,那時候全家都餓死了算!」
這些儒臣中,以前明督師輔臣,封疆大吏洪承疇身分最為尊貴,其餘何吾騶、錢謙益、黃尊素等人或是投降侍朗,或是在籍冠帶閒居,雖然曾經任職中樞,到底不如洪的身分尊貴;至於鄭煊、孫傳庭、餘大成、解舉龍等人,不過是地方守吏,雖然有位至巡撫者,與中央樞臣相比,又稍差一籌;和*圖*書其餘吳應箕、陳貞慧、朱國貞等人,只不過跟隨尾從,以壯聲威罷了。
「卿不必多言,此事朕已有了定論。千百年來,中國皆以儒術治之。歷朝歷代非讀書人不用,然則自西漢至今,讀書人投靠外夷者有之,黨爭禍國者有之,投身閹宦者有之!此尚且是大義所在,所謂讀書養氣,正己以正人,是所謂乎?」
說罷,並不再說話,與柳如是相互偎依一處,靜靜看著秦淮風景。
說罷,嘴巴微微一努,張偉已知是隨行出宮的一眾宮女們在身後竊笑。張偉心中明白,因自己後宮只有柳氏一人,不但是朝中的老夫子們甚多話說,就是後宮的那些宮中女官們,亦是心中很有些別樣心思。
各人明知道這是張偉拿他們做法,必然不會如此。卻又想到今上做事雷厲風行,向來很是專斷,說一不二。若是當真如此行事,自己不過是一介儒生,新朝的功臣和軍隊都有分封好處,必定是站在皇帝一邊,無人肯為他們說話。那些貧苦農民若是知道皇帝願意拿大臣富戶的土地出來分封,歡喜尚且不及,卻又有誰會支持他們?
他說罷起身,返回內廷。留在平臺上的眾臣眼見黃尊素被衛士半拖半架,送出宮去。留下的諸人相顧失色,不知道皇帝要如何處置他們。只是今日之事太過重大,適才沒有犯顏直諫是因太過突然,此時若是服軟出了宮門,各人半生的名聲氣節卻是一朝無存。
又道:「還有她們,難免背後議論。年輕的也罷了,稍大一點,異樣心思甚多,不定作什麼怪呢。」
此次反對最力者,乃是以錢謙益為首的東林一黨,再有一些前明降臣景隨其後,鼓舞以壯聲威。
他臉上不動聲色,只回頭向著倚在船艙兩側,正捂著嘴嬌笑的一眾宮女們斥道:「笑什麼!朕與皇后在此,妳們也敢如此?」
柳如是見人潮如織,行商洋夷不絕於途,向張偉笑道:「陛下,雖北方戰事未止,南京卻並不受絲毫影響。難怪近來常稱人說,南京乃是六朝金粉盛地,王氣直沖雲霄,陛下決定定都於此,甚是英明。」
錢謙益為官多年,家裡有良田數千畝,雖然以明朝舊例,他還不能算得上是貪官。不過自身家產來路如何,自然是心中有數。此時見皇帝一一將黨羽的污點當眾拿出來斥責,他心驚膽寒,唯恐當年在崇禎朝以貪污事被黜一事重演當場。當日事他雖然被汙,卻也是因己身並不那麼乾淨,若是依著漢朝的都察法令,只怕家產立刻被抄,自己亦要鋃鐺下獄。
東林以大義為旗幟,卻正好對了這些人的心思。原本是因為分封得多半是從龍舊臣,前明一系的儒臣很少得到封授,眼見人家得了偌大好處,自個兒也是辛苦辦事,只是年歲太少,地位卻已是天差地遠,卻教他們如何能夠服氣。況且此次分封,不僅是何斌那樣的商人得到實封,就是當年的臺北火器局中幾個出力甚多的工匠頭目,竟然也有被封爵者。再有那些洋夷之人,不過因早年就在臺辦差,亦可得爵。中華名器,竟然授與外夷,當真是令人忍無可忍。
柳如是正欲勸解,卻聽張偉又令道:「來人,將她們都帶下去,每人掌嘴二十!回宮後,著即發出宮外,令伊等父母領回。」
「昔者,三王五帝之時,雖帝王之尊亦茅屋草舍,無鍋無灶、無有床榻、衣著以獸皮,食以野菜粟米,偶有野物果腹耳。今爾儒家有言,三代之治乃後世帝王應效之者。朕亦欲從卿等所言,煩卿等先行入住此屋,待熟諳彼時風俗,乃推行天下,咸使行之。欽此!」
孫元化情知勸說不來,便向他微一拱手,轉身告別。正欲行間,卻又聽吳應箕向他問道:「孫大人慢走,適才首輔大人他們亦是身著公侯冠冕,與大人一處,難道亦是要之國而去?」
待等了一個多時辰,皇帝的蹤影倒沒看到,那些起身很晚,吃飽喝足後在溫暖陽光下來上朝辦事的中央漢官們卻是陸續來到,各人都是紅光滿面,精神十足,一個個路過宮門,看著這群又冷又餓的老夫子縮頭縮腦站在宮門廣場喝風,各官都是笑嘻嘻交頭接耳而過,邊行邊指指點點,令一眾以名臣大儒自詡的錢謙益諸人難堪之極。
「儒法及百家並重,方才是治世之道。如卿所言,當日齊宣王並不信儒家學說,亞聖孟子上門宣教,宣王亦曾受教聆聽其言。若是他除了法家一概不信,並不准儒學流傳,各國當時信儒者甚少,依例皆是如此。試問今日,還有儒家經典存於後世麼?當日各國國君尚能兼收並蓄,以使百家學說流傳,諸子遊說各國,君主待若上賓。當時學術之盛,賢人之多,乃中國未之所之盛景。秦始皇焚書坑儒,除醫農諸書外,餘者皆毀之不存。今諸君只存儒而滅其餘,與秦始皇何異?」
他緊握著柳如是雙手,決然道:「妳和我都很年輕,這一年來我多半時間在外面,以後我可都留在宮裡,時間長久,妳再多給我生幾個兒子,還怕什麼?」
這一消息立時讓過百名大小官員為之驚愕,吳遂仲的從龍舊派,與錢謙益等人的東林黨,再有前明文官自成一黨。這幾個黨派在政治上和圖書各有見解,平時裡互相攻訐,以打擊對方為樂事。張偉對結黨之事卻不如崇禎帝那樣敏感多疑,任由其便。這兩年來各黨派越鬥越凶,漸漸已到了危及政務的程度。與西方政治的良性竟爭不同,中國自牛李黨爭以來,凡是政治派別鬥爭,均不是以做好事來打擊對方,而是拼命攻擊對方做壞事,抓別派的痛腳陰私,或是以人身攻擊,輿論打壓為主。張偉原本是想藉以黨爭來確定民主黨派的發萌,到了此時,不免深為失望。
至於投降後得到重用的洪承疇、孫傳廷等前明大吏,因投降日短並無封爵。此次錢謙益等東林黨人攪風攪雨,弄得朝局大亂,他們一則亦是文人進士出身,在舊有思維下很難接受分封制度,此時眾人一力反對,他們樂得景從隨眾罷了。
柳如是只覺心中略有些發酸,微一愣怔,想起張偉待她之誠,便將一點小小不快拋卻,走到他身邊,柔聲問道:「那她現今如何,嫁人了沒有?若是還沒有嫁人,以陛下現在的身分地位,自然不必擔心這些個小事,不如娶進宮來,我與她姐妹相稱,也省得人多嘴多舌,說個不休。」
洪承疇見各人都在發呆,乃展顏笑道:「其實三代之治,大家誰也沒有見過。只是聖人說好,今不如古,這麼些年相傳下來不曾改易罷了。況且,聖人說的是古代禮法好,又不是說獸皮草舍好。」
此番得到詔旨,眾臣皆是興奮之極,以為張偉就是不肯從諫,亦是知道清流朝議的力量,必然會對他們加以撫慰,甚至小有恩賞,亦未可知。
漢興二年春四月,南京的天氣已是甚是和暖。清明過後,秦淮河兩岸的楊柳已是稀稀疏疏的綠成一片。張偉與柳如是並肩立於河中畫舫之上,攜手觀看兩岸風景。
張偉只覺得她雙手冰冷,簌簌而抖,情知是近來諸般事情都壓了下來,使她承受不住壓力所致。雖然古人有嫉妒是五出之一,要每個女子對丈夫拈花惹草都欣然接受,然則青年夫妻正是情濃之時,又怎會真心願意多幾個女人出來與自己分享丈夫?
他想到此處,只覺得很是心疼。自己未必沒有對她產生過膩煩心理,也曾經對後宮美色動過念頭,可是總覺得不可使這個小自己許多的妻子難過,又因國事繁蕪,時間一久,便也淡然。此時聽她娓娓道來,更是確定不納後寵的決心。
她見張偉不答,便笑吟吟追問道:「現下她在何處?年歲多大?若是你心裡不捨,不如派人去尋她。你現下以帝王之尊,還有什麼事辦不下來?若是她家裡以前還有個嫌你身分的想頭,只怕現下只要你一句話,立時就將人送了過來。」
柳如是倚在他懷中,只覺得溫暖寬大,心中甚是平安喜樂。她心中高興,卻不知怎地,忍不住又道:「聽說在認識我之前,你還有個紅顏知己,是個番邦女子,長得很是漂亮。當年在福州,你見了人家,就魂不守舍呢?」
「聽陛下說,是將宿霧島整個封給了我。那裡四季溫潤,水產海產甚多,還有椰子、捲煙等特產,全島方圓數百里,又是呂宋門戶。」
眾人被他安慰揉搓一番,卻仍是苦著臉看向那些小小的草舍,又有人往裡查探一番,卻發現內裡什麼物什也無。只有幾個陶罐,看來是用來煮飯喝湯之用,再有稻草一堆,獸皮衣物及被褥若干。正自苦惱間,卻又突見山門外熙熙攘攘,一群人皆著獸皮,紛杳而入。待定睛一看,卻見正是各自家人,或老或小,全數已改著獸皮,一個個灰頭土臉,被禁衛官兵押解而入。
此次群臣中他以舊朝論資歷平常,不過是掛布政使銜一應天知府;或是新朝論,他又是內閣大臣,新封伯爵,無論在前在後,都屬尷尬。好在黃尊素卻不過門生同僚的情面,雖然年老不欲問政,卻也勉力而來,與他地位相若,兩人站於一處,說話閒談,以解困厄。
「義之所在,不可言利。吾兄不必多說,大家各存己論,由陛下裁奪便是。」
好在漢朝沒有廷杖一事,明正德帝與嘉靖皇帝年間,都有過百名臣子在宮門外叩闕請命,嘉靖曾經一次打過一百三十餘名官員的屁股,當場打死十幾人。張偉對這一源自於蒙古的野蠻行徑很是痛恨,曾多次斥罵當年的明皇。各臣跪伏在地,心中安然,反正屁股不至於遭殃,比之前輩們,還是安全得多了。
黃尊素先是愕然,繼而莞爾一笑,知道這人是性情中人。忙碌之時冷面冷心,此時要之國就藩,方有此兒女情長之態。便笑道:「元化兄藩封何地?」
這些官員儒者雖然平素裡滿嘴三代之治,此時張偉突然如此做法,卻當真令他們哭笑不得。各人跪在地上,叩頭接旨之後,參差不齊的立起身來,均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他鬆開柳如是,一個人走到船頭,傲然道:「想我張偉當時就有救國濟民,一統天下的心思,怎麼能為了兒女私情拋卻家國大事?若是當時允了這門親事,必定生出許多掣肘之事來,我若從之,則大業難成,若逆之,徒傷枕邊人之心。是以中夜推枕,斷然絕了這門親事。」
張偉知道她在此事上很是謹慎,此時雖和-圖-書是從容說來,卻已是垂首低頤,仿似做了錯事一般。她現下雖是兩個孩兒的母親,卻亦不過是二十出頭年紀,居於深宮養移體居移氣,保養和妝容甚好,張偉低頭看去,只覺眼前的她看來不過十七八年紀,皮膚細嫩白皙,此時被他看得有些嬌羞,臉龐上微微透出一股紅暈來,忍不住伸手在她臉龐上摩擦上去,只覺得滑膩柔軟,甚是舒服。
「陛下,眾臣多半有罪,臣亦心驚。然而聖人之教卻是沒錯,只要各人能修身受教,聖言煌煌,以天下學官教誨訓導,朝廷多有褒獎恩賞,數十年後,天下必然大治。若是將以嚴刑酷法治國,以法家學說與聖人並重,惑亂人心。臣只怕亂世不遠,治世寧有日乎?」
正欲就手望下摸去,卻被柳如是一把打落,向他嗔道:「這成什麼樣子,這河上原本就是船妓甚多,你又這樣,讓人家看到,當我成什麼了。」
黃尊素等人越聽越是心驚,委實料想不到自己的這些門徒表面上光風霽月,坦坦蕩蕩,背地裡卻是如此齷齪。張偉並不與他們辯論儒家經義,卻從人格上下手,一下子打得眾人措手不及,各人都難堪自己出醜,哪裡還敢出頭與皇帝辯論大義。
他言辭懇切,神色真摯,確是為張偉後世聲名考慮,是以語出至誠,亦很有情感。身為前明大吏,既然投身以事新朝,自然希望新朝皇帝是後世稱頌的仁君聖主。那麼他投降一事,就可借由張偉的聲名掩蓋,成為上應天心,下順民意之舉。是以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張偉在錯誤的道路上一誤再誤。
「你說的倒是好聽,只是人言紛然,令人畏懼。」
他搓手而立,當真是喜不自勝。見黃尊素面色慢慢沉將下去,便笑道:「老先生不必擔心。陛下向我嚀囑再三,宿霧乃是防禦呂宋門戶的重地。與其餘藩封不同,是以我此次過去,招募軍隊,鑄炮防備的重任,都由我一體擔當。而漢軍還有駐軍於島上,互為犄角,可使宿霧防務越發穩固,此是兩利的好事。老先生與宗羲世兄都受封伯爵,均是可立刻之國的上好封地,有什麼治政良策,不妨之國去試行看看。只要與國家大法相融,各國的國務均可自行署理。前日遇著世兄,他已決意不日就南下,我兩家到時候可一起同行,至南方招募人民,此等好事,老先生為什麼不能欣然受之?」
張偉臉上一陣青色掠過,卻又隱而不言。他將柳如是輕輕摟住,只笑道:「這些事妳不必管。對這些大言炎炎的儒生,我最近就要有些舉措出來。嘿,我不肯以言罪人,這些人越發蹬鼻子上臉了。」
說到此處,他偏過頭去,低聲冷笑道:「這還是學術不純所故!」
黃尊素正待再勸他幾句,卻又見吳遂仲等人走近。他曾與這幾人同在內閣為同僚,只得走上前去,敷衍道:「首輔大人,袁大人,孫大人,諸位這便下去辦事了麼。未知陛下何時有空召見咱們?」
徐光啟乃是明末第一大科學家,其一生學術成就甚高,只是並非在傳統的儒學之上,而是如幾何等西學及農學上。其所著就的農書現下就是江南農業的參考教範之一。在張偉看來,他是無價之寶。然則在一些傳統的士大夫眼中,此人學術雜駁不純,並不值得欽佩。
他打了兩個哈哈,又笑道:「不過今上亦是聖人,讓咱們這些孔聖門徒來感受一下,亦是好事一樁。」
待跪到正午時分,各臣都是又頭暈眼花,腹中饑餓,皇帝不肯答允,亦不肯再行召見;不管不顧,將他們晾在此地。過了子時,眾人正沒奈何間,內廷方傳出詔旨,著令宿衛司將一眾大臣押送大報恩寺。
張偉不以刀斧相逼,亦沒有嚴刑拷打,更不能將眾人下獄,輕輕鬆鬆完了此事。是古而非今,乃是儒學中最頑固也是最落後的一面,然而當每個人帶著全家老小親身試驗過一次之後,卻再也無人敢於嘗試第二次。至此之後,凡有新政舉措出來,各人至多敢以當時實際來反對,卻再也不敢以兩千多年前的聖人教誨和陳腐發霉的政治信條來做為依據了。
柳如是心裡一酸,知道他是為自己著想,亦低聲答道:「臣妾出身娼門,太過寒微,也難免這些良家女子瞧我不起。況且,朝中大臣和後宮的女官們都說我狐媚陛下,不使陛下多納嬪妃,以致大漢國本虛弱,萬一陛下和皇長子有個好歹,卻致天下如何?」
說到此處,他忍不住為之淚下,跪下泣道:「臣,罪餘之身,以明臣事漢朝,原本便無顏立足冠帶之間。然則陛下卻是英睿神武,開創強漢之基,若是此時偃武修文,輕薄徭役,撫恤生民,上應天心,下睦賢哲,何愁不成為後世景仰之一代聖君?若是此時有不利儒學之舉,臣只怕陛下千百年後,會有身後名聲之累。」
此後不過一月不到,在各處吃野菜,以陶罐喝菜根湯,穿著獸皮睡在稻草上的儒士們紛紛屈服,再也不肯以聖人之教來非議張偉的諸多舉措。各人紛紛按要求手書完畢,將歷史上被視為洪水猛獸,被後世儒家痛罵的王安石名言抄錄寫下,這才得以換衣回家。
這大報恩寺大雄寶殿前的廣場極大,一向寬闊壯和*圖*書美,令人甫入山門就拜伏在佛祖腳下。此時這大殿前的廣場之上,方圓里許皆已被草屋茅舍佔滿,這些草屋無頂無簷,只以木架鋪以茅草,便算成屋。
他搖頭嘆息,不肯再往下說。站在他身邊的吳應箕卻忍不住道:「此子也罷了,他早早就投效今上,今日此舉也不足為怪。此時元扈老先生亦受伯爵之封,坦然而受之。其弟子受封侯爵,老先生卻是伯爵,這師徒二人見面,如怎麼處?」
一路上人山人海,所幸並沒有人敢阻路礙事,一路上直行無阻,直至大報恩寺之內。待各官隨同禁衛入得山門之內,卻均是倒吸一口冷氣。
吳袁二人只是向黃尊素略一頷首示意,便已離去。黃尊素正在納悶,卻見一向不曾與其交結的孫元住停住腳步,笑嘻嘻道:「老先生稍待,陛下適才在殿內召見我等,現下正在更帶寬衣,一會兒就在平臺見你們。」
眼見諸人都是一副如喪考妣模樣,眼見就要有人衝出來諫勸。張偉知道明季文官多半以文死諫為信條,當初明皇大棍廷杖之下尚不屈服。自己的話又是改變自漢武以來獨尊儒術的國策,不但眼前這些士大夫很難接受,便是尋常的鄉下老儒,甚至普通百姓,也很難同意。
他並不指斥黃尊素等人,卻將他們身後的一眾小臣挨個點出,這些人或是曾經貪污,或是流連煙花之地,或是多置田畝土地,收取重賦。這夥人與吳應箕等人不同,雖然亦是進士出身,卻並不是將書中的那一套鬼話奉為圭臬,為人品格上多有缺陷,被張偉派司聞曹一一偵聞得知,此時當眾訓斥指責,卻令這些自詡為正人君子的朝臣難堪之極,一時間無地自容。
眼見各人都是一臉喜色,笑吟吟看向東角門方向。孫元化知道這群人利慾薰心,根本不曾看出這是張偉要拿黨派之事和阻礙分封一事拿他們發作,卻還一門心思想著升官發財,當真是愚不可及。
黃尊素見張偉拿眼看他,便上前躬身道:「陛下,分封之事,臣有異議。」
自這群朝官始,凡是此次上書言事者,均被張偉下令擇地看押,換衣易食,全家上下,全數趕入草屋之內居住。一面是以如此的強力手段對付儒臣,一面下令恢復法家的地位,並命各處官學講授韓非子等法家諸子的著述。
說到此事,洪承疇卻無論如何不肯贊同。分封之事倒也罷了,若是此時他首肯張偉之說,出了宮門,便會被全天下的書生用唾沫淹死。只是犯顏直諫,他之為人卻也是做不出來如此激烈之事。低頭想了一回,方沉聲答道:「陛下,永樂二年間,有饒州狂生朱季友上書朝廷,並且著書立說,譭謗儒道。他勸成祖棄絕科舉,廢罷儒學,不拘學說使用人才。此人狂悖如此,當時的禮部尚書李至剛,左春坊學士解縉等人皆是十分惱怒,上疏請成祖治其罪。成祖覽奏之後,亦覺其詞理狂悖,譭謗先賢。著令有司將其杖打一百,關押回鄉,不准其再著書教人,其著述文字,悉數銷毀。因著此事,大學士楊士奇曾道:文皇帝之心也,孔子之心也。」
待到第二天天明,張偉自宮中發出詔旨,召見此次所有反對分封的諸臣。不論官職大小,一律入宮至奉天門平臺召見。
「那麼,降儒獨尊,重興諸子百家,你意如何?」
張偉亦知其意,知道他害怕分封一事引發後世紛亂,如西晉八王之亂,使國家立國不足百年,就頹然傾倒。其實中國歷史,權臣篡國之事筆不勝書,然則得國久些,便是聖君,得國短的,舉朝無好人。張偉現下不但分封,還要挑戰儒家兩千年來的獨尊地位,此事一旦施為失敗,再有分封一事,雖然新漢現在氣象鼎盛,或許覆亡就在頃刻之間,以洪承疇等人的政治眼光,又怎能不憂急萬分。
待夜色垂將下來,兩岸及河中燈火通明,狎客騷人船妓等淫蜂浪蝶開始充斥其間,二人耐不得如此吵鬧,柳如是又自小在此類環境中長大,很是不喜。因興盡而返,至得深宮之中,二人自有一番款洽,卻也不必多提。
「先生不必堅持,此事朕已有決定。先生在臺灣時便襄助大業,出力甚多。此事不過是受人蠱惑,朕不罪你。不過,漢軍自有法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
這些大臣多半是年老體衰,養尊處優之人。又多半是前明的地方官員,舊朝的早朝不論寒暑,均是天色黑沉時便需起身,天色微亮時已經快要散朝,乃是中樞官員最為辛苦之事。此時眾人早早到了宮門處等候,初時尚因皇帝要召問大政而興奮,倒也忘了寒冷饑餓。
洪承疇原本就在心裡首鼠兩端,此時見了張偉神情,越發知道厲害。此時見他詢問,忙低頭躬身答道:「臣意並非不贊同分封,而是擔心漢七國之亂,明靖難之役耳。今陛下並非以國家私封血親,而是賞封功臣,又規定法條軍備,不但無害,反而可以裨益中央,臣中夜推枕,歡欣之極。陛下雄才大略,竟能思謀出如此良法,臣欽佩之至。」
黃尊素瞥他一眼,見他一臉激憤,知道此人在新朝並不得意,一向有些激憤之語,近來甚至有些遺少味道。自己看在他是後學弟子分上和圖書,提點過幾次,卻仍是不成。便向他溫言道:「次尾,你有所不知。徐閣部年事已高,老人家為子孫後代計,有些糊塗是真,這倒也不足為怪。」
黃尊素看到孫元化亦隨同其後,冠帶輝煌,忍不住哼道:「徐元扈一生所學,盡授此子,學問是有,可惜品格……」
「此是為何?」
耳聽得這些花季少女低泣哀告,柳如是心中不忍,向張偉道:「陛下何必如此。她們都是半大孩兒出來,也隨了我這幾年,也該稍存體面才是。」
孫元化見眼前得多半是東林黨人,各人聽聞消息後,先是愕然,繼而欣喜之色難掩。各人都道吳遂仲一派既然失勢,張偉寬宏大量,不像明太祖誅李善長、胡惟庸那般動手誅戮,卻也將首領放逐之國。閩黨中的吳派失勢,何斌對黨爭一事素無興趣,豈不就輪到東林勢大?
到得東角門平臺,見張偉正端坐以待,各人忙慌忙跪了,只一跪一叩首,便各自起身侍立。
他冷笑一聲,命道:「今日眾臣,俱需手書王安石所言的: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方能得出。」
此時群臣開初的幻想已然破滅,各人只盼皇帝能夠開恩,免了各自的罪過就已是皇恩浩蕩。黃尊素自身持正,卻不如那夥人一般害怕,因見張偉回座,他便亢聲道:
見黃尊素等人目瞪口呆,張偉又道:「儒學一向師古尊周,三王之制和周公乃是儒家口中最受敬重的賢明君主。他們的治國方法,亦是備受稱道。王安石變法,後來成為儒家叛逆,師古法古,古人的一切都是好的?其餘不論,這一點朕就容不得。拘泥成法,不容變革,凡有更改前制者,都是大逆不道。既然如此,朕就詔命天下,自此之後,凡有言古制強於今制者,一律治罪。」
張偉原欲否認此事,卻料想是何斌或是施琅等人的夫人入宮時說了出來,若是否認越發顯得自己心中有鬼,只得苦笑道:「當年不過是年少荒唐,見了美貌女子就心生傾慕。後來在南洋也曾見著她一次,她祖父亦曾有許配給我的想頭。只是伊家在南洋勢力太大,當時我又勢力單薄,若是從了這門親事,只怕要受制於人得多。」
張偉此刻當著全數是進士出身的儒臣面前口出此語,便是將確定新漢的治政方針。不但是諸人看不慣的雜學西學繼續留存,而原本有著獨尊地位的儒學,亦已淪落到平常學說的地步了。
說到此處,張偉忍不住站起身來,踱到錢謙益等人身前,訓斥道:「爾等以聖人門徒自詡,總是大言炎炎,動輒大義。我且問爾等,家中田畝不足百畝的,有幾人?家中僮僕不下百人的,有幾人?爭權奪利,貪圖享樂,爾等真是操心國事?笑話!」
「妾身可不是妄評政治,只是此時天下安定,四海晏然萬國來朝,忍不住誇讚陛下幾句。」
張偉心中得意,知道這一悶棍敲得不輕。明皇用棍子打不服朝臣,實為自身不智。打擊這些所謂的正人君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在人格上將其否定,那麼以不現實的道德標準要求別人的他們,哪裡還有臉為大義爭執。
他卻也不急,卻轉頭向洪承疇問道:「你此次求見,是與他們一樣相同的看法麼?」
她說到此處,忍不住將雙手握住張偉的手,懇求道:「陛下聽我一言,仿周朝古制,再納八個嬪妃就是了。臣妾明白陛下的心意,並不願意後宮爭風吃醋,將來諸子爭位。不過,煌煌二十二史,都沒有皇帝只有一個女人的道理。上個月煒兒突然生病,朝野沸然,若是國本不保,陛下又有個意外,天下大亂,那都是我一人的罪過了。」
儒家學說最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張偉又是他們的君,又是父,是謂君父。這些人心中雖然恨極,卻亦是不能口出怨言。有心罵兩句:「奸臣惑亂君父,荼毒大臣。」卻又是想來想去,不知道這奸臣是誰。張偉施政,向來是乾綱獨斷,哪裡能有大臣左右倒他。若是罵將出來,就是辱罵君父,也只得在心中默念幾句,便也罷了。
張偉低頭向她道:「妳不要勸,這不過是立個規矩,讓後宮知道綱紀。妳太心軟,後宮的普通宮女們都敢和妳頂嘴,甚至拿妳說笑。那六局的尚書,也很有一些對妳心中不服,有著取而代之的心思。」
中國的法家精神,乃是以絕對的強勢法律,強橫專制的君主來制御臣下,與西方的公平契約式的法律精神截然不同。張偉之所以現下大張旗鼓的恢復法家,一來是他現在的改革需要絕對的專制地位,把儒家的天命君人學說摒棄開來,更方便他施為政治。二來法家學說中沒有儒家的糟粕,並沒有什麼議親議貴的破壞法制的說法,將法家精神中平等法制的精神宣揚開來,將有利於下一步的契約和市民平等精神的塑造。
待一眾朝臣身著朝服,被內廷禁衛執刀持戟押解至中山門外的大報恩寺,一路上城內百姓早已轟動,過萬的百姓沿途跟隨,看著過百名官員如同囚犯一般被押解於途。各官眼見這些黔首百姓沿途嬉笑跟隨,看馬戲一樣的圍看旁觀,各人都甚覺難堪,雖然天氣尚冷,卻都忍不住汗透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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