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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4:巍峨家邦

作者:林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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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字

創字

「女真人應當使用女真文字,才是天經地義!」
他情不自禁的開心的笑了——多年前的夢想如今已經近在眼前,即將成為事實,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而也因為這樣的一個觸動,他的心念又是一轉:
「你看,父皇多疼你呀!這份心,可要永遠都記得喲!」
「朕一定給她最多最好的陪嫁,給她挑最好的田畝做皇莊,給她最好的珠玉珍寶——朕要她一生一世都享有最華美的一切——」
努爾哈赤就在晨曦的映照下步向大廳;他看起來氣定神閒,步履堅穩,不只是深鎖了多日的雙眉已經打開,而且顯得胸有成竹,信心十足。
他想得自己喜氣滿臉,恨不得連夜就派人去辦了,更恨不得立刻就當眾宣佈,讓喜氣傳播到整個建州——
「兒臣叩請父皇萬歲,萬萬歲——」
「現今蒙古各部及女真諸部所沿用的蒙古字,均為畏兀兒蒙文!」
「愛妃——你來了!」
「不過,父皇可也是有條件的喲——這樣吧,父皇命人挑一座離皇宮近點的宅院給你做府第,以後,你便每隔五天就進宮來一趟,好讓父皇看看!」
說著立時命身邊的宮女:
而扈倫四部的情勢也再一次的展開新的變化,葉赫部與哈達部的衝突從原先的暗自不和、私下較勁、升高為全面性的衝突;雙方擺明了,各自拉開人馬,作戰爭的準備;兩部之間的氣氛登時變得火爆、緊張了起來,也同時在悄悄的把衝突擴展到整個女真部之中。
一塊白銀在手,手中和心中都有了充實感;然後,他發出一聲興奮的歡呼:
幾天後,壽寧公主所開列的清單送到了他的跟前;這一回,他不再懶怠了,飛快的做了處理——他派出太監,去向負責錢糧及採買事務的戶部和工部傳旨,令兩部的官員限期籌措所需的大筆銀兩、莊田,採買所需的巨額的珠寶珍玩等物,以作為壽寧公主的婚嫁之需。
「蒙古本來也無文字,遲至成古思汗時代才有通行的文字——」
他並不在意鄭貴妃來替壽寧公主要嫁妝——其實,他早就在心中暗自想著:
他一面享用著福壽膏,一面看著太監們熟練而快速的用白粉在地上畫格子,然後,一箱白銀被抬到了他的跟前。
而萬曆皇帝的反應也一如往昔——他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延續著他「不上朝、不理事、不閱章奏」的「慣例」,在後宮中隨心所欲的享受著逸樂,拒絕撥出任何時間來傾聽大臣們所報告的國家大事、民生疾苦。
「萬歲爺——」
一面卻適時的提醒了他一句:
同時,他也發出詔書,諭令他所派遣到各地的礦稅使更加緊更積極的徵收礦稅;以滿足他的需求。
那是他最心愛的女兒啊,哪曉得一眨眼間,女兒長大了,就要出嫁了——沒有人知道,他曾經一連好幾個夜裡都夢見往昔,稚齡的壽寧公主坐在他的懷裡,用粉|嫩的小手,勾著他的脖子,甜甜柔柔的撒嬌;醒來後,他的眼眶總是濕的。
事情是本朝少有的「獻外國俘」,他覺得新鮮,也就不再躲懶,欣欣然的親臨午門。
「自古以來,每一國有每一國之語,有每一國之文;照你們說的,蒙古、女真在建國之後,或創或得的有了自己的文字;契丹、西夏又何嘗不是?目下,不獨漢人有漢字,蒙古,甚或朝鮮、日本,都有文字——唯獨女真,竟至使用蒙古文字,這是我等之恥啊!以往,我建州女真規模太小,力量不夠,既令古之女真字失傳,而借用蒙古字;如今,我國和-圖-書規模已具,怎可再用蒙古字呢?」
「朕百發百中,連擲連贏啊——愛妃,你來得好,快來替朕數數,朕擲中了多少?共贏了多少?」
元世祖至元六年,八思巴根據梵文與藏文的字形,配合蒙古語言所新創的文字完成;忽必烈汗下詔全國通行,所有的國書、詔令都改以八思巴文書寫。
外甥做女婿,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萬曆皇帝卻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啊」,臉上的紅潮慢慢的褪了下來,神情也再一次的轉變著。
可是,就在這冬去春來,氣象一新的時節,努爾哈赤的臉上出現了以往少見的愁容。
「但,八思巴蒙文自元室北歸後,已逐漸失傳,一如我女真大、小字,至今已無人識得——」
就在費阿拉城中,他大開宴席,招待即將成為「建州女婿」的渥集部六部長,也慶祝這樁聯姻的大喜事;連續三天,他的流水席讓人不醉不歸,氣氛好到了頂點——
然而,對於這個建議,他完全不能接受——
但,喜氣卻沒有蔓延到建州以外的地方,遼東的情勢和人事都有了些微改變,氣氛壓縮成低調。
他得意的想著,又是一股慵懶的感覺自心田緩緩的向全身散開;不一會兒之後,他回到了乾清宮中,享用著他的福壽膏以及福壽膏所帶來的幻覺。
這一天,他一樣是睡到午時醒來,在太監、宮女們的服侍下漱洗、更衣,而心情竟出奇的好,也有了嬉遊的興致,只奈屋外卻飄著細雪,他就懶得舉步出戶了,只叫了幾名太監來陪他玩擲銀之戲。
「我已想定,以我女真語,合蒙古之形,加以部分變化,便可成我女真新字——」
他詳加解說自成吉思汗以來的三百多年間,蒙古曾經先後擁有過的兩種文字的源起和發展。
三月裡,前兵部侍郎李化龍被加總督川、湖、貴州軍務之銜,加入征討楊應龍的陣容。
萬曆二十七年的春天,他的心所關注的對象仍然是他自己和他身邊的人,身為一個國家的領袖,他的心中卻絲毫不存有「民生疾苦」四字。
大筆的軍費再一次的如流水般的花出去,已經不足的府庫無力支援,負責財政的官員如坐針氈,每天絞盡腦汁的一面設法籌錢,一面愁眉苦臉的給萬曆皇帝寫奏疏,向他報告財政的困窘——除了奏疏上所提出的支出項目名稱和數字小有不同之外,所有的問題都一如往昔。
第一樁給遼東帶來愁雲的人事命令很快的降臨,首當其衝的是遼東總兵李如梅被革職解任。
那是在成吉思汗征乃蠻的時候獲得的——乃蠻城破的時候,太陽汗的掌印官塔塔統阿抱著大印,在亂兵中尋找太陽汗的蹤影而為成吉思汗所俘;成吉思汗一向敬重誠信忠實的人,對身處險境仍不棄故主的塔塔統阿便十分禮遇;塔塔統阿是畏兀兒人,精通畏兀兒文,為太陽汗執掌文書印信多年,成吉思汗命他仍因舊職,掌管印信;因為蒙古並無文字,便命他以畏兀兒文來書寫蒙古的語言,並且教授諸王、王子們學習畏兀兒文且推廣之;畏兀兒文於是被借用為蒙古的文字。
每一個答覆都聽得他遍體生涼,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越發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聲,那巨大的吶喊挾帶著幾乎要衝破身體的力量,在內心中震撼得發出刺骨般的疼痛。
「歸附建州的部落又多了一個!——」
努爾哈赤發佈了新的命令:
面對著他所煞費苦心派出大批的人手,好不容易才收集來的書籍,每一個人都面帶愁容的答覆他:
這三天中,費阿拉城中多處都張貼了告示,微求能識古女真大、小字的人;雖然直到第三天日落,還沒有人來應徵,但城中的每一個人都得知了這個訊息,也不時的在私下議論這件事,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氣氛;然後,第四天的晨曦透出雲層了。
對於畏兀兒蒙文,努爾哈赤並不陌生——他除了在李成梁府中所閱讀的是漢文書籍以外,從小到大所學習、閱讀的書也都是以畏兀兒蒙文寫成的——而幾名部屬們在作完報告之後,所提出的建議卻是:
眼前的萬曆皇帝是個只穿了雙白襪子在地上蹦跳的孩子,玩得瘋了,忘了所有www.hetubook.com.com的事,不但絲毫不覺腳冷,還根本沒有察覺她來到了身邊——他的兩道目光只專注在被擲出的銀塊和地上的方格中,而根本沒有掉轉過頭來看她。
於是,他很快的發下命令:
「臣妾遵旨!」
幾十個人加起來的聲浪當然大得驚人,把整座乾清宮的氣氛帶動得熱鬧滾滾,萬曆皇帝的情緒也就越發的升高,他的臉頰泛紅,心跳加快,擲出的銀塊命中率便更高,而輪到太監們丟擲的時候,這些「善體帝心」的太監更是故意的輸給他,討取他的歡心;於是,歡笑聲更大了,沸騰中的乾清宮宛如一座兒童遊樂場。
為了拓展建州的規模,他能享受親情的時間不多,但,對於自己這唯一的妹妹,心中的牽掛總比常跟在身邊的弟弟們多;尼楚賀再嫁揚書,生的兒子達爾漢也已經不小了,他一向當親兒子般的疼愛,卻在這一剎那間,他忽然想到了:
鄭貴妃則是笑得闔不攏嘴,除了幫著向萬曆皇帝道謝,還裝模作樣的關照著壽寧公主:
天上依然飄著鵝毛般的細雪,但,晨光一現,天地就顯得明亮了。
沒有一個大臣能夠提醒得了他注意這件事,更沒有一個大臣有機會告訴他,即便國外的干戈已經弭平,國內的干戈卻正方興未艾——尤其是因為賦稅過重所引起的百姓的抗爭,將如野火般的快速蔓延,情況將比任何一個外患還要難以收拾,因為,那普遍存在於民間——
部屬們齊集在大廳中等他,二月的清晨,飛雪聲中已隱約可聞間或傳來的鳥啼,處處是新的生機。
「女真本無文字,遲至金太祖建國後,令完顏希尹仿漢人楷字,因契丹字形,合本國語,制女真字頒行,於天輔三年八月完成;其後,金熙宗於天眷元年又制成新的女真字,稱為『女真小字』,而將完顏希尹所制稱為『女真大字』——」
已經伸向半空的手硬生生的縮回來了,手掌仍然握著那沒來得及擲出的銀塊——他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臉上緩緩的展開了一個尷尬的笑容,結結巴巴的向鄭貴妃發出招呼:
事情發生的時候,他正威風凜凜的駕臨午門,接受獻俘。
「畏兀兒蒙文通行了幾百年,早已深入民間;我女真各部借用畏兀兒蒙文也已有百年以上,更已相沿成習,並無任何不便,貝勒爺何必捨近求遠,要追查女真文字呢?別說目前實在無人懂得女真文字,即使訪求得有一、二人能識,再來教授、推廣,既費事且費時——依我等愚見,不如繼續沿用蒙古文字!」
這種文字才是新創的——事情緣起於元世祖忽必烈汗對西藏用兵,西藏人所篤信的佛教傳入蒙古,造成蒙古佛教大興;而忽必烈汗早在為皇子率軍出征時就已經在六盤山召見過西藏的佛教領袖八思巴大師,即帝位後,他尊八思巴為國師,並命八思巴制定蒙古新字
「不,話不能這麼說的——」
「一——二——三——」
萬曆皇帝身邊的太監、宮女們早就自動自發的肅靜了下來,鄭貴妃的這一聲叫喚便分外的清晰、響亮,深入了萬曆皇帝的耳中。
而就在眾聲喧嘩中,一陣香風飄來,鄭貴妃的腳步近了。
一股怨氣倏地打心田往上衝,甚且冒到了外表上——她不自覺的鼓起了腮幫子,沒好氣的提高了聲調喊:
雪花如浪濤,飛舞奔騰,延伸到天的盡頭;遠處是銀白的崗巒起伏,山川一色,襯托得天地更見遼潤。
他天性中的剛勇頑強再一次的被激發出來了,越是遇到困難,他就越要抖擻起精神,迎上前去搏鬥;一如以往每一次遇到困難的時候,他要求自己一定要克服困難、超越困難。
「中了!中了!萬歲爺英明——」
接著,又是一道讓人產生陰影的消息傳來。
包括他自己在內,總數幾萬之眾的女真人中沒有一個人識得在金代創立、通行的女真文字——金朝亡國至今不過短短的三百六十多年,曾經沿用了一百多年的文字已經徹徹底底的失傳了hetubook•com.com
幾句話把萬曆皇帝哄得又重新興高采烈了起來,紅著一張臉,微帶著幾分氣喘的連連點頭,一面大笑著說:
於是,她立刻笑吟吟的施禮,話也說得甜媚之至:
和壽寧公主一起來見駕的還有常洵,但是,他偏心得一雙眼睛只看著壽寧公主,話也只對著壽寧公主說:
「謝父皇賞賜!」
不再有強大的後台可恃,他在受到彈劾的時候,不但連聲援他的人沒有一個,還牆倒眾人推的紛紛加入彈劾他的陣容,加速了他的去職——他只有默默的接受了這個命運,黯然的交出官印,收拾行李離開遼東。
為著解決他心中的難題,這許多人全都與他一起陷入苦思中——然而,結果卻又是令他失望的。
但是,接到這麼重大任務的額爾德尼和噶蓋兩人的第一個反應卻是「惶恐」——兩人不約而同的雙膝跪地,推辭著說:
心裏迴盪了許久的聲音立時的澎湃了起來,很自然的衝了出來;他下意識的「虎」的一聲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大聲的對部屬們說:
「自古立國者,文治與武功俱皆並重;我女真先世曾建金國,先以武起兵,隨即創制文字,兩者無有偏廢。今日我建州女真,城邦巍峨,百姓安樂,當大興文教;古之女真大、小字,既已無一人能識,當另創新字,作為國書!」
兩部的官員登時陷入了精神上的地獄——巧婦難為無米炊,國庫早已空了,卻教他們到哪裡去籌措這樣數量驚人的需求呢?
這樣的條件當然是「皆大歡喜」的,甚至,就在這美好歡愉的氣氛中,他連常洵的許多賞賜也都隨口預許了——當然,處在這樣的氣氛中的他,壓根兒也不會想到他所贈與兒女們的財富其實是民脂民膏,也更想不到這項贈與所帶來的後遺症。
「去請壽寧公主來!」
甚至,一等喜宴結束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的立刻召見部屬們談話;從向以博學聞名的費英東到好讀書、負責處理文書工作的額爾德尼和噶蓋,以及為他掌管漢字文書的龔正陸,逐一的來到他的跟前。
「我們再等三天——現在,即刻張貼告示,令有識得古之女真文字的人來見,獎賞他牛、馬百匹,銀百兩,並奉為國師;但如三天之內再無能識的人現身,我們就另謀其他的辦法!」
受不了過度迫害的百姓們衝進了稅使馬堂的官署,殺了馬堂和參隨共三十四人。
努爾哈赤淡淡一笑,伸手扶起了兩人,勉勵著他們說:
她款步輕移,在宮女們的攙扶下步入乾清宮;然而,一腳跨入乾清宮,一眼看到眼前的情景,失望的感覺立刻冒上心頭——她直覺的感到,自己這一身費盡心思的打扮,全都白費了!
攤開在眼前的書頁上是一個個筆劃整齊的方塊字,內容卻無法得知。
「臣妾來給萬歲爺請安,賀萬歲爺百發百中,神武維揚啊!」
於是,他連任何一個「倭俘」的真面目都不曾看清就解決了這批人的性命;然後,展開他威儀之至的帝王排場回宮;一路上,他的心中倒頗有種踏實的感覺——援朝的戰爭既已正式宣告結束,如今,又殺光了這些戰俘,不是從此再也沒有敵人了嗎?
第一種是「畏兀兒文」。
博通蒙古文書的費英東的報告則是:
當然,他事先根本沒有想到,這樣過度的壓榨、剝削百姓,橫徵額外的賦稅,已埋下激起民變的惡因——就在四月裡,山東的臨清爆發了第一樁因為反抗礦稅使而導致的民變www.hetubook.com.com
一看他變成了這個模樣,鄭貴妃的一腔怒火登時也轉變了;她差點忍不住就「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然而,就在這一剎那間,她想起了自己這趟前來的目的,理智立刻就控制住了情緒。
遼東的消息靈通人士都聽說了,萬曆皇帝已經派出了高淮來任遼東的稅監,高淮是出了名的「剋剝」,一向令百姓們「聞名喪膽」,於是,人人愁容滿面的私下耳語:
第二種是「八思巴文」,也稱「蒙古新字」。
而萬曆皇帝卻不管這些,他下旨的口氣是斬釘截鐵的,嚴厲的要求負責的官員如期完成而不稍假寬貸。
他的情緒忽然變得很激動,一隻手高高的舉了起來,音調提得更高:
他想起了多年前尼楚賀向他詢問起漢人的優點時說過的話:
「女真人竟不認得女真字!」
但,這件喜慶既解決不了他心中的難題,也無法使他遺忘心中的難題;喜事所帶來的是整個建州的利益,而絲毫改善不了他的情緒。
又一個困難被超越了,他的心中自然而然的昇起了一股喜悅和欣慰;而也就在這天夜裏,一個回憶突然來到了心中。
額爾德尼和噶蓋兩人翻遍其他書籍上的記載,向他提出了綜合性的報告:
鄭貴妃湊趣的回他一句:
酷寒的天氣一向使他的頭腦更加清楚,更長於思考;透過思考,他也總能順利的尋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法,惟獨這一次,他遇上了難題,好一段日子都深鎖著眉頭,陷入苦思之中。
日軍的戰俘們手鐐腳銬,頭覆紅布,逐一的在午門前下跪,由於人數眾多,排列成一個頗為壯觀整齊的隊形;他高坐在午門上的龍椅中,向下俯望,只見紅紅黑黑的小點佈滿了一地,卻沒有任何一個小點可以看得清楚;接著,刑部尚書以宏亮的聲音向他請示,戰俘依律當斬,這批「倭俘」既開戰侵朝,委實罪無可逭;他當然也就隨口應聲的批准了將這些俘虜處決。
壽寧公主年已十五,早該選駙馬都尉尚主了,但他捨不得,總藉故拖延,拖到實在不能拖了,連作母親的鄭貴妃都連番的催促了起來,他才硬著頭皮面對;卻也藉口「千挑百選」的又拖上一段日子,直到過了新春,他才勉強自己壓下了不情願的情緒,選中了良家子冉興讓尚主。
「我怎麼早沒想到,達爾漢的年齡和嫩哲相當,該來個『親上加親』的!」
三天,這也是他給自己再多一些的思考時間——
計畫不久就付諸實行——哈達部長孟格布祿率先展開第一波的實際行動,他派人潛行到建州求見努爾哈赤,以他的三個兒子為質,交換條件乞援——
「萬歲爺這回贏了這許多銀子,可正好拿來做女兒的嫁妝呢!」
壽寧公主大了,當然不會再勾著他的脖子撒嬌,而只是紅了臉,低著頭,再三的施禮:
費英東補充著說明:
「既然有完顏希尹、八思巴等人創字的前例在先,就可證明創字並非絕大的難事——前人能做到的事,我等怎會不能呢?」
在福壽膏的作用下,他什麼事也不想做;萬曆二十七年,對他來說和其他的時間一樣的沒有意義。
「你母親來替你討嫁妝呢!還有點日子,你自己想想,要什麼只管開張清單來,父皇沒有辦不到的!」
這批向他請死的俘是「倭俘」——那是去年的援朝抗倭戰役中的戰利品,被俘的日本軍跋涉過山水遙迢,解送到了京師,刑部的官員在擇定的日辰裡為他獻俘。
即便是在他的要求下,大家反覆的看了好幾遍,再三的尋思,也一樣報之以搖頭。
從山東以「八百里快傳」送來的報告臨清民變的奏疏被擱置在他的閱讀範圍以外。
「我等所熟悉的是蒙古文字,實在無法創造女真新字,恐怕有負貝勒爺重望——」
他不能,也無法說出自己心中的感受,當宮中、朝中都在以選中駙馬為「喜事」而連聲道賀的當兒,沒有人知道他的心像被掏空了似的難受。
「我等委實不識——無從明https://www.hetubook.com.com瞭——」
接著,他把深思熟慮的所得說了出來:
「要是咱們女真人也有自己的字可以寫成書,那不就和漢人一樣,後代的人會越聰明、越能幹了嗎?」
「著令額爾德尼、噶蓋專司此事,創制新字,限期完成,不得有誤!」
接著,他便指派任務——費英東因為政事繁忙,他在三天的考慮期中就已另擇人選了——按照事先的預定,他吩咐:
像是生命中潛藏的童心被觸動而甦醒了過來似的,他突然有了喜悅的感覺,登時從御榻上一躍而起,連鞋都來不及穿上就投入了遊戲中。
戰爭的氣氛日復一日的加重,遼東再見干戈已勢不可免;而大明境內的戰事卻一拖好幾年的還在持續進行著,就在這萬曆二十七年的二月裡,大明的官軍在貴州巡撫江東之的指揮下繼續向播州進攻,征討時叛時服的楊應龍,卻不幸戰敗,朝廷只好增加軍隊來求取勝利。
他的雙頰因激動而發紅!目光炯然,堅毅果決之氣自全身的每一處散發;四座無人敢直視他,也無人敢再發言,全都垂首默坐;而高高的站立著的他則握起了拳頭,有如宣示般的對部屬們發言:
正月裏除了迎接新年的歡躍之外,建州還多了一道振奮人心的喜事——東海渥集部的虎爾哈路之長王格和張格帶了百名部眾來朝謁,進貢了黑、白、紅三色狐皮、黑白兩色貂皮,並且乞婚。
而萬曆皇帝卻似心中忽然被觸動了什麼,立刻笑咪|咪的說:
他當然感到欣慰,也立刻就答應了「乞婚」的要求,盡快的挑選了六名部屬家的女兒,與渥集部的六位部長聯姻。
「以後,只怕沒有好日子過了!」
經過精心修飾的她又換著梳了一頭時新的髮式,頭頂上盤梳了二十四個小圓髻,圍繞著頂心的束著花冠的高髻,形成「眾星拱月」的形樣,每個小圓髻中央又配上了珍珠與翠玉,越發顯出「星月爭輝」的光耀,垂下的髮則又編成細辮,以瑪瑙為小環束住;配合著身上的一襲櫻桃紅繡鏤金雲彩的衣裙和鑲著五彩寶石的金步搖,整個人光艷奪目得令人無法逼視。
「呃荷,四海昇平,從此再無干戈——」
他舉了好幾個實例,仔細的講解給額爾德尼和噶蓋聽,讓他們有所依循的發展下去,創造新的文字
「連一絲可以尋繹的線索都找不到,更無從循線追究——這些,實是一冊冊的『天書』啊!」
身為帝王,內心世界中所隱藏的苦楚是永遠都不可以說出來的祕密;於他,內心所潛藏的便是一股無可言喻的空虛,他向來不敢面對,便只有逃避與掩蓋二途可行;而鄭貴妃在這個時候提起壽寧公主來,更無異於逼迫他面對著這一股新的失落感——他原先的好情緒登時被破壞得無遺。
手中的銀塊也同時應聲擲出——這個遊戲他玩得太熟練了,銀塊不偏不倚的正好掉落在白粉畫的格子裡。
壽寧公主嬌滴滴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好一陣子沒見到尼楚賀母子了,明日便派人去接她來聚聚——」
事由是他在朝廷上受到了言官們的彈劾,以「擁兵畏敵」的罪名去職;而心中雪亮的人們只差在嘴裡不說破而已——誰都明白他受到彈劾、去職的真正原因:李家失勢了,顯赫不可一世的寧遠伯李成梁已垂老朽,庇蔭不了兒子了。
他是天子,富有天下,要給女兒多少嫁妝都不是難事——
壽寧公主來到他跟前的時候,他已經在鄭貴妃的陪伴下讓太監為他穿好了鞋,端然正坐著;動作準確快速的太監們更是早已把丟了一地的銀塊給收拾了個乾淨,白粉畫的格子也擦掉了,一切都回歸於皇宮內的整潔與莊嚴——除了他的眼神中很明顯的呈現著的複雜以外。
原因當然是兩部為了增長己方的實力、取得奧援而各自極盡所能的拉攏鄰部;自知實力不如葉赫部的哈達部甚至已經打起了聯合建州對抗葉赫的主張。
成就感隨之而來,他高興極了;而隨侍在他身邊的太監、宮女們更是早已熟悉了這個遊戲規則,一看銀塊擲中,立刻一起爆出高度誇張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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