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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5:天命皇帝

作者:林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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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與守

攻與守

但,理智上儘管這樣的想著,情緒仍不免收不回來,於是,依然連聲嘆氣;甚至,待要潛心想好守策的完整計畫,又不免心猿意馬的岔出去想:
這麼一想,心緒當然越發的不寧,不確定感油然而生,而且越往深處想,越是憂慮不已:
他還不確知熊廷弼防守的計畫,但卻想得神采奕奕,信心十足。
「詳細說明全部的情形,越詳細越好——語氣重些,此事關係極大,務要引起萬歲爺的重視!」
經過了一段時日的觀察和思考之後,他很明確的告訴自己,這不尋常的氣象中包含了蓬勃與旺盛,像春天裡四處抽芽滋長蔓延的野草,一剎時就席捲原野,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擋。
因此,心中又轉念:
「你去試擬一個攻打瀋陽的計畫來!」
「朝廷會許我改攻為守嗎?萬歲爺向來『龍心難測』,朝中諸老對遼東的事務幾無一個通曉的,能有什麼辦法讓他們了解遼東的現況與情勢,進而向萬歲爺美言,准我之奏呢?」
他的心中只放著一件事,那便是如何護衛遼東,如何擋住努爾哈赤的攻勢。
這一趟的察考,他也找出了四處適於佈兵的險要之地,可以扼阻努爾哈赤的鐵騎進犯遼、瀋;這四處分別為東路靉陽,南路清河,西路撫順,北路為柴河與三岔兒之間——他估算過,薩爾滸大敗之後,遼東兵力大損,兵員、馬匹、武器、糧草都不足,無法作全面性的廣佈守軍,惟有擇這四處險要,駐以精兵;如若努爾哈赤率軍進犯,還能發揮作用,否則,整個遼東淪陷,已近在眼前了。
「有一道新生的力量在滋長——」
和*圖*書而努爾哈赤的神色當然與他大不相同——
「世上已無『葉赫部』了,此後不用去想它了——現在要想的是明朝——要打敗明朝,使明朝和葉赫部一樣,不復存在——明朝在遼東,只剩下遼、瀋等幾座大城了,不難拿下——」
「職責所在,我務必要守住遼東僅餘的這半邊國土,否則,全遼一陷,八旗鐵騎進逼山海關,而後下北京,後果根本無可想像——但如遼、瀋能守住,拖過幾年,情勢或可能有所改變——唉!以後的事,只有聽憑天意,眼前的防衛、堅守之策,才是當務之急——」
他緊皺著眉頭,心裡不時長吁短嘆:
才進門,一身的塵泥,一臉的風沙都還沒有洗去,人才剛坐下,乾渴的喉中還不曾喝下半口水來潤,耳中所聽到的就是這樣的事,熊廷弼不由得雙眉一揚,下意識的就從又乾又燥的喉中發出了一聲嘶啞的怒喝:
這一天,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派人去把皇太極叫了來;但是,等皇太極來到跟前的時候,他卻絕口不提葉赫的事了,而是吩咐他:
他想得喟然長嘆:
「你來做這大剌剌的『經略』,要把命賣給皇帝老子,便只管自己賣去,何苦來瞎整我們,叫我們跟你上山下海?吃這等從來沒見識過的苦頭?」
「嗯——」他吩咐師爺:
雖然,奏報了之後,不見得會獲得萬曆皇帝的關注,但他還是竭盡全力。
偏偏,才剛一返回遼陽,一腳跨進官署,桌上堆積著厚厚一大疊的文書,所傳遞的又是一個大大不利於明朝的消息。
而這一趟親身馳赴各邊隘口相度地形、察考https://m.hetubook.com.com形勢之後,他心中的想法在逐日細思之後開始明確了起來,也推翻了自己原訂的計畫:
接著,他重重的一拳擊在木桌上,將才剛端上來的茶盅擊得簌簌亂顫:
「建國稱帝,敗我大軍,統一各部,日趨壯大——接下來的,可不就是逐鹿中原?」
從葉赫班師返回的時候,他的心情雖然複雜,但是精神卻非常好,臉上散發著一股勃發的紅光,即使是在出神想心事的時候,也不是失魂落魄似的惘然。
「這奴酋,才下我數城,又去吞了葉赫——更是日見猖狂了!」
職責所在,他務要提醒朝廷注意,早作防範;怎奈,說破了嘴、寫爛了筆,也沒有人將他的話放進心裡,更沒有人好好的思考,如他所建議般的早擬對策——
「他早非『看邊小夷』,而且,不宜草率用兵征剿,否則,必會重蹈薩爾滸大敗之覆轍——」
「朝廷命我巡按遼東,本意是接續楊鎬之責,征剿努爾哈赤,只怕難以准我採『守』之策——唉!屆時,只怕不但不准奏,還將催我用兵——」
他是個體格魁梧壯碩的人,容貌端肅,鳳目長髯,平時即帶著一股威武之氣,而這下情緒一激動,神情便分外可畏;幸好這師爺已追隨他多年,不像其他人的一般,登時受到了驚嚇,瞠目結舌,手足失措——等他的怒氣稍歇的時候,繼續向他請示:
「大人,您可回來了——」
直到隊伍進了赫圖阿拉城,他的心情仍舊在與葉赫部相浮沉,拖延了三天,才脫離這個氛圍。
而這些話,當然並沒有人會傳到他的耳中去,他也hetubook.com.com就疏於注意到切身的這一點:遼東的軍士打自李成梁老去、去職以來就日趨荒怠,少見操練,因而早已懶散得吃不得半點苦頭,對於他這個剛上任就逼得所有的人立刻變勤變勇的經略,簡直恨到骨子裡了!
日子一過十年,他再次來到遼東,所面對的已是一個更難對付的情勢,嚴重的程度也比他十年前所預估的超出了不知多少倍。
而這個結論令他不安、憂懼,乃至整夜不能入眠;因為,這股蓬勃旺盛的生命力的擁有者並不是己方這已歷兩百多年歷史的明朝,而是表面上看起來還不怎麼起眼的女真部,以努爾哈赤為首的建州!
而這一番的交付任務,他倒也不是做作,或者故弄玄虛——攻打瀋陽早就是既定的策略,遲早都要拿下的;讓皇太極擬戰略,當然是給皇太極一個機會——精神上徹底擺開了葉赫的困擾之後,他倍加精神抖擻,也清楚的對自己說:
因此,他一面竭盡全力的做好自己巡按遼東的工作,整飭吏治、軍紀,興文修武,一面分心注意努爾哈赤的動向、作為和整個建州的發展,也再三的上奏朝廷,提出預警似的建言:
「什麼經略,什麼巡撫,都可是三天兩頭換人的——俺們吃了十幾年的軍糧,見過的文官兒都數不清啦!憑你再怎麼賣命,只要朝裡的權要、宮裡的太監沒打點好,就待不久——越是正派的人越做不了遼東的官!哼哈,瞧你這一本正經、二五八萬的,兩榜進士出身,滿口的為國為民,就以為皇帝老子真疼你了?呸!上回的遼東巡按才做多久就回家吃老米飯去了?這回這個經hetubook.com.com略,瞧你能做多久!」
「這奴酋,委實是個不好對付的厲害角色!」
他不是楊鎬那等無知無識之輩,面對著這樣一個非凡的人物,他原本就不敢低估,不敢輕忽;現在,他更要加倍重視;甚至,他提醒自己,對手的傑出和強大已經遠勝己方,以往的心態和遼東政策都需調整了,出京前所擬的收復開原之策更得放棄。
「看來,收復開原以保遼之策絕不可行,進剿、用兵都已經不是良策了——」
「大人,上奏朝廷吧?」
「什麼——」
怨毒一點的,甚至詛咒了起來:
迎接他的師爺立刻為這疊文書的內容作了重點摘要,言簡意賅的說明:
「今為患最大,獨在建奴——」
「目下,當以『守』為準——先固守遼陽,再徐圖收復!」
「即便是十年前,我已看出他的為患,卻還是將他低估了——短短的十年,竟讓他創出了這樣的局面!」
想來想去之後,他的嘆息聲便連續不斷的延綿了一整夜——他原本是個剛強果斷且能力超卓的人,從小因為家境貧苦而磨練得個性、意志都遠勝常人,平日裡更是少有嘆氣的時候,像這樣的連番嘆息,反覆思謀,根本是生平僅見的事;他原有的英雄氣概和勇往直前的習性都被心中的隱憂掩蓋了。
說完,他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皇太極那興奮、雀躍的眼神,就作了個手勢,示意皇太極告辭退了出去。
這請示當然是形式——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情,哪裡能不奏報呢?
連著十幾天馬不停蹄的奔波,翻山越嶺,涉水渡江,走遍水路兩道,看遍大小關隘;熊廷弼彷彿欲把遼東的每一寸土地都烙上足和圖書印,都深入的探測個一清二楚;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別說是勞累,便是可能遇上敵軍的危險他都置之不顧了,一心一意的仔細勘察地形地勢,並且隨手筆記,入夜以後更不休息,一面思考,一面督促著手下們繪製圖表——這樣,一趟路走下來,他自覺收穫良多;而隨行的人們的感受卻是大大的相反,口裡雖然不敢吭氣,心裡無不叫苦連天,暗暗的抱怨著:
「多想無益,我還是先擬出防守之策,上奏朝廷吧!」
他幾次反覆的想著這幾十年來與葉赫部的恩怨情仇交織的往事,更情不自禁的幾次想起蒙古姐姐來;甚至,好幾次想開口把皇太極叫了過來——這個舉動雖然被他自己強力的忍住了,但是,心中的恍惚卻難以驅逐。
「後金國汗親率大軍,剿滅了葉赫,葉赫貝勒,一個投降,一個自焚;葉赫部煙消雲散了——和哈達、輝發、烏拉一樣的煙消雲散了!扈倫四部全數不復存在了!」
那是十一年前的萬曆三十六年,他受命巡按遼東,生平第一次踏上遼東的土地,儘管陌生,卻立刻驚異的感受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象。
心中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往事:
連同他在出京赴遼的途中,一路苦思的遼東政策都得放棄了;考察了一趟之後,他因應現實,也因應努爾哈赤的統一了扈倫四部和強大的實力而擬出對策:
「這已是唯一可行之道了——」
甚至,他的眼神黯淡了下來,眉頭皺得更緊,臉上出現的是灰敗之氣——
師爺去擬稿了,而他的心中卻越發的百味雜陳;悶不吭聲的坐了好久,出神了,一口茶水都忘了喝;許久之後,他長長的吁出一口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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