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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5:天命皇帝

作者:林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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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

風雲

她吩咐:
奏疏早在天明前就完成了,而大家還是了無睡意,於是繼續談論;等到奏疏送出後,大家的精神更加奮亢,索性開始準備起入宮的事宜來。
於是議定大家聯名上疏,直指西李應依祖制即日移居仁壽宮,騰出乾清宮來,備新君移入,奏疏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盡量用重,以向西李施壓——
說著,她舉步走了;西李還想叫住她,說幾句話,不料,稚齡的小公主突然放聲哭了起來,她心頭一緊,返身去看小孩,話便頓住了。
她的貼身宮女香兒只好柔聲的安慰她:
到了這天,一早起床,乾清宮裡只剩一名貼身宮女和抱著小公主的乳娘,連侍候梳洗、打來洗臉水的人手都不夠了。
他需要何和禮在三個月內完成任務,返回國中為他辦別的事——他是個敏銳的人,直覺的認為,不出三個月,遼東的情勢必然有變:
「再忍忍,等回屋裡再弄嘛!」
九月初六日,朱由校順利的在皇極殿即皇帝位,接受滿朝文武官員的山呼萬歲;典禮完成後,他在太監們的前呼後擁中返回後宮,直接的進到乾清宮。
這個話,香兒不敢回答,只默默的低頭為她梳髮,按照她的吩咐,梳了一個簡單的髻,髻上只插了一朵為泰昌皇帝戴孝的小白花。
香兒應聲「是」,小心翼翼的去了;過了一會兒,陪著王安單獨走進來。
香兒下意識的喃喃自語:
然後,他又對何和禮補充著說了一句:
一會兒之後,香兒喘著氣,慌慌張張的跑回來:
「皇帝已經死了,哪裡還有寵姬的世界呢?打不打扮,又有什麼不一樣?」
盛怒之下,她命令太監:
「無論換不換掉熊廷弼,都會有變動的!」
卻是在巳時時分,她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這左光斗是什麼人?吃了熊心豹膽了?傳旨宣他入見,我來親自問問他!」
說著,頓了一頓,再發出一聲冷哼:
「這些狗奴才!」
「你去開門吧!」
衝突一觸即發——
她不時的喃喃自語:
西李名下,最得力的一個太監名叫李進忠,一陣思忖後,當機立斷的帶著跟隨自己的幾個人悄悄的投效了王安;而這麼一來,其他的人也紛紛跟進,不過短短的兩三天時間,西李身邊已經沒剩幾個可供使喚的人了。
然而,等到經歷了「紅丸」、「移宮」的重大變故的時刻,他竟受用到了駑鈍的好處——巧者勞,智者憂,他這愚庸者卻無須勞也無所謂憂,得到了童騃般的幸福快樂。
王安其實正在與大臣們商量事情,一聽召喚,立刻趕了過來,進門以後才知道是這麼一件事,心裡不免又是暗發一聲長嘆,但卻也耐著性子教導朱由校:
「奶娘,快幫我把頭上的東西拿下來,重死我了!」
「遼東今年苦旱,莊稼收成不佳,百姓乏食;若能責令朝鮮進貢,問題就解決了!」
「咦?會有什麼人來?」
何和禮恭敬應了聲「是」,但卻為他提出了具體的參考意見:
但是,耳中灌滿了小孩的哭聲,心裡便更煩,一面本能的伸手過去,拍著乳娘懷中的小孩,幫著哄慰:
非要拿到「皇太后」的尊號不可!
努爾哈赤聽了,微微一笑,說:
偶爾,她也怔怔的叨念兩句:
「乾清宮的門都關上了,只開了幾扇小窗;守門的太監說:選侍午睡,誰都不能去打擾!」
「我再上一疏!」
西李卻已經站起了身子,背對著門口;她親自抱著仍在啼哭著的小公主,撫拍著背,嘴裡輕聲的說話,像是在哄著她實際上卻是意在言外:
她搖頭嘆息:
「大臣們請准令李選侍移居仁壽宮,請殿下早日入居乾清宮——殿下只須在奏疏後批個『依卿等所奏』,或者吩咐秉筆太監代寫,再發下去,就行了!」
一面左顧右盼,然後面對現實:
甚至,他蓄意讓宮內傳抄一份送到乾清宮去——
「找王安來,來料理這事!」
他叫來阿敏和莽古爾泰,交付任務:
大臣們一聽,個個都氣壞了,異口同聲的罵:
也許是因為所遇到的危機是開國兩百多年來空前僅有的一次,大家的精神都被反激出潛力來;而且,白天與鄭貴妃、西李的兩度交手都「戰勝」了,因而使得大家的情緒都處在高度的興奮中,和-圖-書商議起後續的行動計畫來更是特別起勁。
「這般沒心肝——」
香兒嘆口氣說:
「由校可是你們要擁立的『大明天子』哪,由他親口來說,處死左光斗這個『大明天子之臣』吧!」
而他一見到客青鳳,就把自己的身分和應有的禮儀給拋到九霄雲外了,嘟起嘴撒嬌說:
「由校竟敢不聽我的話,跟著外人跑到文華殿去!好幾年,白養了他一場——外臣們都在使壞,容不得我,非叫他聽我的不可——」
「娘娘,別傷心了!日子總有得過的!」
大臣們破釜沉舟似的發出了宣言。
乳娘小心翼翼的回答:
幸好客青鳳畢竟年紀比他大了十多歲,懂事得多,也不敢當著所有乾清宮裡服役的太監宮女們過分的顯露她與這新即位的小皇帝間的特殊關係,於是,小聲的哄勸著他說:
她想連夜到慈寧宮去找鄭貴妃商量,研究出一個萬無一失的、挾制由校的方法來;奈何,她親生的女兒還不滿週歲,夜裡啼哭,離身不得;再退一步想,鄭貴妃也未必能有什麼方法來讓她當上皇太后。
不多時,全新的、繡著九條龍的錦帳中便傳出了客青鳳的咯咯輕笑聲。
乳娘不敢應聲,低著頭仔細的輕拍小公主的背,避開她的目光。
他思忖著:
「娘娘再請稍待一會,我去取碗清粥來!」
「我才遇見了幾個人,告訴我說,朝裡的大臣們,打天不亮的時候,就等在宮門外,這會子,全到了慈慶宮去晉見殿下,說要商議個要緊的事——」
這個情形比泰昌皇帝小時還要嚴重——泰昌皇帝小時由於身分是皇長子,而且引起了立儲的紛爭,成為朝中大臣關切的對象,不時的有大臣上疏提出「出閣講學」的要求;而他的身分是皇孫,他的存在不被大臣們注意,沒有人為他上疏爭取受教育的機會——他和小他五歲的弟弟朱由檢,一起被耽誤了。
當時他年幼,萬曆皇帝隨口說了句話,指定他由西李撫育;這麼一來,西李不敢太過分的虐待他,也不致缺衣乏食,但是在精神上卻施以嚴厲的壓制,管得他無話不聽;他因而沒有思考的習慣,沒有主見,並且依戀自己的乳母客氏,以客氏為孺慕之思的發洩對象。
她抿緊了嘴,一會兒之後,發出一聲冷笑來:
「給我梳梳頭,隨便挽個髻吧——別的,我都沒興致弄了!」
派遣完太監,她嘿然冷笑了:
「你這趟去,以三個月為限——冬盡以前一定得回來!我估計,明朝一連換了三個皇帝,政局一定有變,朝廷中一變,遼東人事也會跟著變;現在雖然還不確知,但,再等也不會超過三個月——」
力氣小,提回來的熱水只有小半桶,但總夠她淨臉的了,只奈,她已連淨臉、敷粉、施朱的慾望都沒有了——香兒沾濕了手巾,她只讓貼了一下臉就算了,吩咐香兒說:
「不管怎麼樣,我先佔著這乾清宮;要由校拿皇太后的名位來換,否則絕不搬出去!」
鄭貴妃固然不甘心,不肯罷休,自己更比鄭貴妃還要不甘心——鄭貴妃年逾半百,而自己不過二十出頭,未來的日子遠比鄭貴妃要長得許多;如若果真被逼入冷宮,漫長的幾十年的日子,可要怎麼才捱忍得過呢?
連早餐都沒有人送進來了——
她當然萬分不甘心——就因為泰昌皇帝突然駕崩,她的皇后寶座飛了——
然後,她問:
這一年,年六十二歲的努爾哈赤仍然有著健壯的體格和強旺的精神、敏捷、縝密的思考力;他每天忙著致力於後金國的發展,訓練軍隊,廣屯糧食,治理百姓,擬定伐明的計畫;而他的側妃也順利的為他生下第十六個兒子,使得原本就容光煥發的他因為這喜事而更加顯得意氣飛揚,虎虎生風。m.hetubook.com.com
西李也是一夜未眠,但與大臣們不同的是,她的情緒壞透了,焦慮、煩躁、不安、氣憤以及隱隱浮動的恐懼感一起糾結在心中,令她的心片刻也澄靜不下來。
他立刻奮筆疾書,洋洋灑灑的滿紙,而且索性出重話,直拿西李比武則天:
哪裡知道,她的人到了左光斗跟前,登時就吃了蹩——左光斗傲然挺立,以極其不屑的口氣和高亢的聲音凜然說道:
她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容顏姣美,說話的聲音非常清柔,語氣更是溫和,聽到人的耳朵裡都覺得有如春風拂過,清泉流過,有說不出來的妥貼與舒服,從小由她哺乳的天啟皇帝更是一聽到她的聲音就軟了半截,什麼話都聽她的了。
一面卻皺著眉頭問:
「去年的薩爾滸之役,朝鮮出兵助明——這件事,我放在心上,極不高興,本該出兵去伐朝鮮;但,朝鮮軍既未全力作戰,戰敗後又全數投降,便不好破臉,而且,目下遼東全境還未全為我有,不好腹背皆敵,須等來日再懲罰朝鮮助明之罪;我最遲明年初又要出兵伐明,你此去的第一任務是能令朝鮮不再出兵助明,其次是買得人心,與我國暗通消息,則即便朝鮮再度出兵助明,動靜也都在我掌握中!」
「什麼要緊的事?還不是一起設想趕我搬出乾清宮的主意?」
「兒啊!你別哭了!咱們孤兒寡婦,是給欺負定了!你哭也沒有用的!除非咱們娘兒倆一起哭死了,到地下找你父皇做主去!」
西李原本就粗通文墨,較之朱由校還好上幾分,因此不須解說就看得懂——當下,她勃然大怒,一把將這抄本扯了個粉碎,罵道:
「簡直目無王法!」
但,無論是泰昌皇帝、西李或客氏,都沒有人認真的去關注過他的教育問題;以致於他和泰昌皇帝小時一樣,遲遲沒有啟蒙讀書,到了十歲還是個文盲。
西李怒道:
她索性直挺挺的看著那張連自己都嫌醜的容顏,一動也不動的坐著。
他的生母位僅選侍,無所謂聰明才智可言,因此,在先天上,和庸魯的泰昌皇帝都無法給他優秀的稟賦;他生於萬曆三十三年,斯時,萬曆皇帝早已不上朝多年,大明王朝的生命所呈現出來的是一股衰朽之氣,他所置身的大明皇宮中更是一幅末世的、畸形的景象;他生長的小圈圈——慈慶宮尤其不曾給予他正常的生活和教育。
「你親自到朝鮮走一趟,多備厚禮,交結他朝中大臣,讓他們心向我國!」
「哦——逼宮了!」
當時為皇太子的父親因為不得萬曆皇帝的歡心,在皇宮裡雖貴為儲君,其實生活上的供應都差,遠不如民間的富家;因此,精神與物質兩皆欠缺,更無理想與抱負可言;「梃擊」案發生之後,甚且沒有了安全感,膽小懦弱,退縮怕事,在精神上已非正常的人。
這話傳回乾清宮,西李當然更加憤怒,她厲聲的痛罵:
朱由校笑了:
這層用意,他仔細的向何和禮說了個明白:
門裡面的一應佈置和圖書都已經打理妥當了,他的乳母客青鳳率領著所有的太監宮女來到門前迎接,黑鴉鴉的跪了一地。
「你出去,好生對王安傳話——單請他一個人進寢殿來說話吧!」
除了年事已高的方從哲等少數幾個人實在支撐不住了,就近在裡屋歇息,其他的幾個人不但了無睡意,不感疲倦,精神狀態甚至加倍的勃發、昂揚,一路的聚首談論了下去。
「他們讓我搬到哪兒去住?仁壽殿噦鸞宮?」
而這麼一想,心裡登時就涼上了半截,身體不住的發顫,情緒也就加倍的惡劣——到了天明時分,她的精神已瀕臨崩潰,只剩一絲本能的、死裡求生的意志力在支撐著她,拿定主意:
她倒也沒有繼續計較小公主的哭,只是,懶得再幫乳娘哄了,自顧自的坐到鏡台上去。
她派去的太監在麟趾門上遇見了楊漣,這一次,楊漣的態度改變了——他和顏悅色,好言好語的對這幾名太監提出勸告:
「怎麼會這樣?才三十多歲的年紀,多納幾個妃子就一命嗚呼了?」
因此,有關明朝皇帝與女色的話,他只隨便聽了一聽,隨口談問了幾句,也就打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勃發的、積極的念頭。
左光斗怒不可遏,搶先道:
說著,她木然的坐著,臉上什麼神情也沒有。
到了十二歲那年,他才和七歲的弟弟一起啟蒙讀書;他的資質竟比弟弟還差,各方面的學習都落後,看得師保們都搖頭嘆息不已。
「請皇長子過宮來,我與他商議如何懲處左光斗!」
「殿下准奏了,執事太監們會去知會西李的!」
身體一動也不動,久了,便僵了。
大典完成後,他坐享其成的進入乾清宮——轎子抬到乾清宮的宮門前,兩名太監上前將他半扶半抱的捧下轎來,托著他的手臂進門。
朝廷中,風波險惡、驚心動魄的九月初一日終於過去了,然而,亥時一過,子時來到,時間進入九月初二日以後,這群已經整整勞累忙碌了一整天的大臣們還在繼續的商議事情。
「你們兩人帶五千役夫,去薩爾滸山上築城,限在今年內完成;這項行動須隱密,不可聲張;築城的同時,你們須著意詳加觀察地形地勢、周遭環境,並且各自試擬一份佈兵計畫、伐明路線圖來!」
大家的共識是:
「娘娘寬寬懷,別往氣頭上想!」
而大臣中,在「移宮」一事最盡心盡力、奮戰不懈、力爭到底的楊漣也在新君的登極大典完成後大病了一場——「移宮」的前後幾天中,他不眠不休,在不知不覺中鬚髮盡白;年紀還不到半百,已然滿頭銀絲,而精神仍然昂揚,仍然竭智盡忠的為大典思謀;而後,大事一了,他在返家途中就暈眩於馬車中。
「一大早就這樣哭——哭得人都煩死了!」
卻偏偏,情勢已經變得這麼壞——她不自覺的心酸落淚:
反而是大家所奮力護持的主人翁朱由校,因為不懂事,既感受不到幾天來的驚濤駭浪,體會不到其中的艱難凶險,便無身心交瘁的折磨;甚至,他像無關痛癢似的,沒引起情緒上的起伏;更且,他的內心中是渾噩的,不但沒有靈敏的感應力,沒有細密的思考力,就連一般的、普通人皆有之的簡單的屬於自己的想法都沒有。
「瞧這小子,一生下來就大手大腳的,長大了準也跟他的哥哥們一樣,是員虎將,帶著人馬去給咱們後金國開疆拓土呢!」
「二十多年前,日本出兵攻打朝鮮,不也是為了這個?」
卻不料,一抬眼看到的又是鏡中的蓬頭垢面的自己,臉色臘黃,眼皮浮腫,嘴唇發青——她不自覺的一愣,然後,一顆心開始往下沉。
「原來,挺簡單的!」
愣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想到了解決的辦法,於是立刻命人:
明朝的變動就是他的機會——他整個人所具備的是蒼鷹般銳利的雙眼,猛虎般驍勇的戰力;他眈眈而視,蓄勢待發!
「明日便是大典之日——哪有皇帝即位之後,仍返太子宮居住之理呢?」
「殿下目前是東宮太子,幾天後就是皇帝;選侍身分低微,哪有宣召皇帝的資格呢?你們再退一步想,殿下已經十六歲了,不是個小孩了,做了皇帝以後,更是什麼都不一樣了;你們若是老幫著李hetubook.com.com選侍欺凌殿下,日後殿下會不追究你們嗎?」
「不用——我不餓!」
而且,他也想好了幾個方法,讓小股的人馬分批出動,不停的騷擾明境、搶奪糧食——這種機動性的出沒,讓明軍和百姓都疲於奔命,可收一事幾得之效。
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不料,到了下午,乾清宮中毫無遷移的聲息傳出;王安派了小太監去看,卻回報說:
他所考慮的不只是軍事上的問題,還包括了民生:
「等拿下了全遼,咱們好好計議計議——東邊朝鮮,西邊蒙古,都是要費心思的地方!」
「喔——乖——不哭哦——」
他為這新生的嬰兒取名為費揚古,親自抱在懷裡給來道賀的王公大臣們看,一面笑得閤不攏嘴來的對大家說道:
「算了吧!雀兒都往高枝爬呢!娘娘想開點,就容我一個人回來吧!」
而王安自己卻累壞了——由於這「變宮」須在限定的十二時辰內完成,他不放心,便親自監督;而同時,皇極殿中正在進行為行登極大典的佈置,他也不放心。要親自監督;於是,一身顧兩邊,每個時辰交換一次,這樣,一晝夜下來,體力和心力都過度的透支,等到事情一忙完,精神上一放鬆,一口鮮血便「哇」的一聲從口中噴了出來,身體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太過分了!拿我比武則天——這是句人話嗎?」
「皇宮的主人終究是皇帝啊!」
她當時就聽得直打冷顫,而今,體會得更深了——那樣的慘事和自己的下場幾乎只有一線之隔了。
「要不是先皇兩眼一翻,說走就走了,又何至於此啊!」
她又是氣憤,又是傷心,滿口的罵著:
而就在第二天,他接到了來自明朝的消息,得知了明朝在短短的一個月間死了兩個皇帝;更令人咋舌的是,年輕的泰昌皇帝竟是因為縱慾傷身,服食大補的「紅丸」而死,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消息是真——
天色一亮,大家就齊赴宮門外——新的一天開始了,新的戰鬥也將要開始了。
「什麼寵妃都是一樣的下場:竹籃打水一場空!除非生的兒子做了皇帝,當上了皇太后,否則,就是到冷宮去等死!即便是死了,也還不一定要在空屋子裡悶上好幾天,發臭了,才有人知道呢!」
說著,毅然決然的拿起水桶,開門走了出去;西李叫住她吩咐:
橫豎大勢已去了——
好一會兒之後,香兒回來了。
從西李遷離乾清宮到大典完成之時,再怎麼從寬計算也只有十二個時辰左右,但是,在王安的一聲令下,上百名太監宮女們一起動手,洗的洗,擦的擦,換去所有的家具、陳設、用品——泰昌皇帝和西李居住過的痕跡都被徹底抹去,一套全新的床、櫃、桌、椅、屏風架被抬了進來,配著全新的錦帳、被褥、繡枕、桌巾、椅帔、簾幄、地毯和陳設用的古玩、字畫、花瓶、盆景,十足的襯托出新朝代、新皇帝的新氣象來。
唯一能推心置腹談話的是鄭貴妃,現在,更且同病相憐,利害與共——
但是,儘管艱難的字都讓他弄明白了,看完後,他卻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雙方「決戰」的日子到了——
他的生母出身寒微,被選入皇宮,本是執賤役的宮女,懷孕後才得到「選侍」的名號;她生性老實木訥,生活在物質不豐的慈慶宮中本來就十分吃虧,而在西李得寵後且倍受排擠,甚至被凌|辱、暴毆,沒幾年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娘娘且請稍待,我出去打水回來!」
「叫幾個人回來侍候!」
在皇宮裡,她其實是孤獨的——以往,仗恃著得寵,她根本不把其他的選侍、才人放在眼裡,甚至出手欺侮她們,因而根本沒有朋友;泰昌皇帝一死,她徹徹底底的成了「寡婦」!
但是,只罵得一句,眼淚便撲簌簌的落了下來,襯著一張未經梳洗的臉,看來分外的狼狽。
「明朝出了換皇帝的事,就不會有什麼餘力顧遼東了——換皇帝必然換大臣,要是連熊廷弼都給換回去了,可就太好了!」
她恨,恨得咒罵,罵得咬牙切齒,怨憤得掉出了眼淚;但是,心裡偏又清明明的體認到:罵有什麼用呢?只有面對現實,想出法子來控制住由校、對付了朝裡的大臣,自己才有立足之地,https://m.hetubook.com.com否則,就只有和別的前朝妃嬪一樣,住到養老的冷宮裡去,孤零零的等死!
皇冠用十足的赤金打造,重得他受不住了;而且,他這話一說完,立刻就要往客青鳳的懷裡鑽去。
「——今不早斷決,將藉撫養之名,行專制之實,武氏之禍再見於今,將來有不忍言者!」
有形的風暴總算給壓下去了,然而,隨著時間的前進,朱由校舉行登極大典的日子一天天的逼近,無可免去的衝突如箭在弦上般的繃緊。
說著,他拍拍何和禮的肩頭,
鄭貴妃早就提醒過她:
「我是大明天子之臣,非天子召不赴,一個後宮婦人,憑什麼宣召大臣?」
大臣們的聯名上疏在天微亮的時候就被送到了慈慶宮,辰時三刻,朱由校把這份奏疏看了一遍,遇到艱深的字眼,看不懂,只得命太監給他講解;這樣,耗去了許多時間,到了巳時過半,才把奏疏看完。
「哎喲!我的小祖宗——都做了皇帝了,還要吃奶!」
他覺得匪夷所思。
「死人哪!臨死都不替我說句話,寫好封誥!」
她的心沉到底了,頭一陣暈眩,咬了咬牙,硬撐住了,吩咐香兒道:
「連她年輕的時候,萬曆爺在世,都沒能讓她當上皇后呢——此刻,她會有辦法嗎?」
「世上竟有這麼衰弱的人,簡直是聞所未聞!」
他原本體格就不甚健壯,中年以後時常生病;這一次,打從泰昌皇帝服「紅丸」駕崩開始,他的心情陷入極度的悲痛中,健康就已大受影響;接下來,為了對付鄭貴妃與西李的企圖垂簾聽政和西李占住乾清宮所造成的危機,他強打起精神來,支撐著病體,咬著牙衝破困難與凶險,與大臣們並肩作戰,終於擊敗了兩個有野心的女人,逼使西李「移宮」;整個過程驚心動魄,他的情緒激烈的上下起伏,更是嚴重的摧殘——終於,他支持不住了。
具體的作法是宮中、朝廷聯手催逼——皇宮中,朱由校雖然稚弱無能,但王安卻握有實力,大有可為;朝廷中,當然會同心協力的向西李進攻——裡應外合,勝算是穩持的了。
「王安加上外廷大臣,勢力有多大呀!一起對付我一個人——」
當時就按照王安的教導寫好了,王安出來後,向諸大臣說:
哪裡知道,事情更不能如她的願——
西李硬賴到九月初五日,已是最後的關頭。
「這是什麼態度?大明朝怎的有這種大臣?」
新朝的新君和前朝的寵姬,份量誰輕誰重?打從楊漣在麟趾門向西李的太監們作了開導時就已經生出了作用,讓大家開始在心中衡量起來;這番,再一經過王安的點破,作用更大了。
而明朝的情況竟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樣,不久就有了變動,尤其是遼東的人事佈置。
香兒回過頭來勸她:
「是王司禮——他還帶了好多司禮監太監——宮門外頭,全給圍滿了!」
但,她似乎已經接受現實,既沒再為這淒涼的情景動怒,也沒再傷心落淚,她像是累極了,不想再掙扎了,也像是放棄一切了——包括進餐,她都放棄了:
但,無論他相不相信泰昌皇帝的死因,明朝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換了三個皇帝,卻是個斬釘截鐵般的事實,根本無須置疑,無須費心推想。
「怎麼哭成這個樣子?」
因此,他一面派人加緊注意熊廷弼的動向,一面將一部分的計畫先付諸具體行動。
香兒拿起梳子給她梳髮的時候,順便告訴她:
而幾天來,王安也做了「釜底抽薪」的工作,那便是向原本忠於西李、為西李辦事的太監宮女們曉以大義,讓他們轉變效忠的對象:
「不知道呀——才吃過奶,不會餓的嘛!」
完成後,香兒小聲的對她說:
因此,他乖乖的再忍耐了一會兒,直到走入寢宮,四下裡沒人了,才一歪身賴倒在她的懷中。
然後,他找來何和禮,交代他:
「由校長大了,翅膀硬了,心裡向著外人,再也不聽我的話了——他的那班大臣,加上王安,多大的權勢哪,聯手對付我這個手無寸鐵的寡婦!」
「今天,一定要逼使西李移宮——」
一席話聽得這幾名太監冷汗直流,連聲說是,退開後,當然不敢上慈慶宮去傳話了。
「臣以為,大汗宜早訂伐朝鮮之計——至遲應於統有全遼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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