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胡術
五
女人轉頭的瞬間,「趴下!」男子對同伴銳聲說道。
大約有三、四十頭吧。
男人完全失去了意識。
再仔細一看,長方形的紙張或符咒上面,寫著一些文字。
恢復知覺時,察覺到阿里朝耳畔呼喚自己:
男子與其同夥,之前便一直擔心著。
接著——
拿了工資,就此告別,一切便結束了。
「正是。」
僅約略知道,似乎是寫了某人的名字。
兩人已商量好說詞,再怎麼被問起,都要推說不知道昨晚的事,什麼也沒看見。
地點是崇德坊。
像是混有異國血統的雜種。
在狗鼻子之前有一紅黑色塊狀物。
在家鄉混不到飯吃,才想到京城找工作,好歹也碰碰運氣。
女人走近一隻狗的面前,兩手握刀,用力上舉。
兩人則是來自外地的遊民。
兩人說不出話來。
方才碰見的女人,正站在火焰旁。
是那老人。
昨夜——也就是男子對阿里訴說此事的前一晚。
老人緩步走來,在兩人面前停住。
「願意做的話,我就告訴你們。怎麼樣?」
雖然一身唐裝打扮,仔細看卻是眼眸碧綠。
站在面前的老人,右手又是一閃。
或許,女人轉頭只是偶然的動作,並不是想搜尋躲在樹上的我們。
被看見了嗎?
「您為什麼如此清楚啊?」
可是,兩人身子已微微地顫抖起來了。
血沫橫飛,噴灑而出,宛如驟雨般打落在地面上。
在狗的念頭裡,除了一口咬住眼前這塊肉之外,肯定別無他求。
那是狗的頭顱。
可是,逃走便拿不到工資了。
雇主是名女人。
仔細看,似乎是生肉。
而且,一直待在這裡若被看見,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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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們看得膽戰心驚,因而誤判自己敗露形跡了。
「看到了吧……」
肚子餓得想一口咬住眼前的生肉,那欲望轉為聲音讓狗吠個不停。
然後,女人又站到下一隻狗的身旁。
再度揮刀斬下狗頭。
事蹟敗露了嗎?!
可是,關於自己所見到的事情,他卻很想找人一吐為快。
「啊、啊……」
那刀使勁切入狗頭之中,將之切割成兩半。
她知道偷窺的是我們嗎?
鮮血從自己的下顎噴出,灑向老頭臉上的瞬間,男子的意識脫離了肉體。
如果是,最好馬上逃離這裡!
喉嚨傷口一邊冒著血泡,那男子一邊和阿里說話。
是兩手、兩腳攤開的人的樣子。
說是對著阿里講話,其實更像發燒的人在胡言亂語。幾乎只有一方在說話,說完話,男子便在阿里手臂上斷了氣。
女人察覺老人靠近,將刀放下,停止砍狗頭的動作。
他來做什麼?
「如何?這活兒做不做?」
因為這裡,無論老人和女人都已知曉。
噗哧一聲,喉嚨割裂了。
只能無意識地浮出傻笑。
倘若被問起什麼,佯裝不知就好了。
怎麼說也覺得毛骨悚然。
而且,狗對著鼻前的肉,一直吠個不停。
被發現了。
是個全|裸的男人。
「看、你看……」男子小聲對同夥說道:
正巧圍牆外側聳立好幾棵老槐樹。
「我想也是。才剛來京城,應該沒有熟人吧?」
口吐白沫的狗,一直吠個不停。它們無論如何也想咬住眼前的肉塊,所以狂亂、發瘋似地吼叫。吠個不停。
每隻狗的前面,都放置了某種東m•hetubook•com.com西。
女人右手握著彎形大刀。
身軀瘦弱細小。
「可是,這活兒絕不能對任何人透露。譬如,東西要運往哪裡啦,這麼做是為什麼啦,都不准問。而且,即使你們問了我也不會說。如果不能遵守約定,就得不到活兒啦。」
他聲音嘶啞,話也斷斷續續,幾乎聽不懂,無法明白其意思。而且,時間也不長。話還沒全部說完,那男子便死了。
看來像是「大」字造型。
是文字?
吼叫聲、狂吠聲甚至呻|吟哀號聲。
「從某處會運來狗、鳥、蛇、蟲。我要你們點收這些東西,再運往別處。」
不敢跟任何人透露風聲,這樣過了幾天,阿里日漸消瘦,幾乎到了滴食未進的地步。
女人開出的工資,為數不少。
即使如此,阿里試著拼湊那男子留下的隻字片語,以便瞭解他的意思,事件來龍去脈大致如下:
「當然。」男子立刻說道。
「聽好——如果違反約定,你們可要倒大霉!」
彷彿墜落一般,男子們自樹上快速滑下。
一瞬間,同夥男子的下顎,迸湧出鮮血,噴灑在老人臉上。
狗還沒死。活生生的。
不過,定睛再看,才知道那不是文字,而是某種「形狀」。
結果,從圍牆內院,他們看到了怪異的景象。
即使已經回到這裡,心悸仍舊無法平息。
來到長安後,卻找不到事做。不到十天,僅有的一點點錢也已用盡,只好席地呆坐在東市一隅。正感前途茫然之際,那女人主動向他們打招呼。
那是因為狗正饑腸轆轆。
不知不覺中,他便出現在馬哈緬都的鋪子,和馬哈緬都打招呼了。
嘴巴無法出和-圖-書聲,身體卻不自主地激烈顫抖著。
「我有份好差事。你們嘴巴牢靠嗎?」
庭院裡擺著大鐵籠,正燃燒著木柴,一片火光往上衝。
錯不了!
心情一變得開朗,兩人膽子也壯了起來。
喉嚨已被割裂。
或許,兩人知道有人偷窺,但未必知道是我們。
男人腦海裡突然傳來不祥預感。
從地面上冒出無數顆狗頭顱。很多狗被埋在地下,只剩頭顱露出地面。
這是何等殘酷的行徑啊。
火焰映照出某些東西——
然後——
果然不出所料,繞到後面,狗吠聲愈來愈大。
「是肉嗎?」
好幾次都想——逃走。
「我們什麼都做,到底是什麼活兒?」
總之,想要工作賺錢的兩人,完全答應了。
正齜牙咧嘴地呻|吟、吼叫。
說是男人,不如說是個老人吧。
交貨的人,偶爾有漢人,不過大多是碧眼胡人。
老人站在女人面前,將嘴唇附在女人耳邊,似乎咕噥著什麼事。
然而,因為距離太遠,雖可看出是文字,卻無法辨識到底是什麼文字或話語。
他們立刻知道來者何人。
假使要對我們報復,或許會趁著夜晚來到這裡。
提心吊膽地窺視著。
短短幾個字,像是說給老人自己聽。
果然,他們沒被發現。
牙與牙相互碰撞發出聲響,只剩頭顱的狗數度嚙咬肉塊,直到無法動彈。
於是,阿里拋下兩具屍體,飛也似地奔回自己家裡。
瞧見那狗的可憐模樣,便可猜想到,已不是一、兩天,而是三、四天或五天沒餵食半點東西了。
從女人後方、宅邸陰暗處,再度出現人影。
那是人,沒錯,就是人。
突然,老人的右手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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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之間,已有四顆狗頭落地。
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就發生在看到那光景的片刻之間。
「是人吧?」
「看樣子就知道。沒有熟識的人,便不會到處說些多餘的話。」
低頭俯視著狗群。
點收那些東西,付過錢,兩人再運送到崇德坊其他宅邸。
「沒、沒……」
老人來到自己面前時,男人嚇得無法動彈。
不過,在女人轉頭前,男子與同夥早已將頭趴下了。
兩人想著這些事,一夜未合眼,便迎向黎明了。
「別處?哪裡呢?」
兩人於是決定爬到樹上好好窺視一番。
不久——
在崇德坊一處不與他宅接鄰的廢宅,兩人事先備妥陶甕、拉車,便會有人帶來蟲、狗或蛇等。
一定是這樣子。
今晚幹完最後一次活。
上述那名女人出來,要他們將運來的東西放置一旁,然後再將空甕拉回舊宅,並在該處睡覺。翌日午後,陸續又有人交來蟲、蛇等物。
而且,那狀似人形的肉塊上,還擱著紙張或符咒之類的東西。
夕陽即將西沉之際,有人出現了。
不發一語。
新天子剛登基,忙亂中一定有許多地方需要人手。
即使對方不相信我們的話,至少,他們也應該理解,就算我們看到那些景象,也不會告訴別人。
狗狀猙獰,眼露寒光,張牙垂涎著。
他們攀上樹幹、手抓樹梢,其高度,正好可以望見圍牆內側。
萬一不幸被發現,對方也不知道是誰才對。
可是,那天無人帶蟲、蛇前來。
狂奔,終於回到原先的廢宅。
如此作想之後,兩人決定等到傍晚,完成最後一次工作。
自己的雇主,到底想幹什麼呢?
那樣的距離,即使被發現,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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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看得出是誰在偷窺。「我們做!既然能拿這麼多錢,我們當然願意做。」男子說道。
只剩一顆頭的狗,啃食眼前的人形肉塊。
在不斷重複的過程之中,他們開始擔心起來。
兩人在圍牆上露出頭。
「你們倆,肚子餓了吧!」
每天,大量收集狗、蛇、蟲,究竟做何打算?
奄奄一息的他,將事情經過告訴阿里。
距離既遠且暗,辨識人的臉孔應該有困難。
那宅邸到底在進行什麼事呢?最後,兩人決定一探究竟。
男人明白了,狗幾乎都沒餵食。
彷彿執念附身,狗頭向前飛奔,用牙咬住肉塊。
只以可怕的黃色眼眸,凝視兩人。
「狗、狗的前面……」
聽到這番話,男子點頭稱是。
是銳利的金屬光芒。
好不容易帶來的狗、蟲、蛇,在這情況下已經賣不出去了。
抵達目的地時,已是大半夜。
「還好嗎?」
為什麼吠個不停呢?
男子禁不住要叫出來,隨即將聲音咽下。
狂奔。
或許,老人說完話,那女人轉頭,不過是想轉回原來的位置而已。
一抬頭,是一名看起來三十歲不到的女人。
啊——
而後,狠狠地從狗頭斜上方砍了下去。
咻。
發不出聲來,同伴向前摔倒,停止呼吸。
鮮血。
結果,什麼事也沒發生。
而且,那肉與其說是塊狀物,似乎更像是某種圖形。
女人一定是要朝這裡看。
某個亮閃閃的東西,自男子們眼前飛過。
那老人現身後,朝女人走近。
他們一向從正門進去,由於聽到狗吠聲等自後宅傳來,猜測可能正在進行什麼事,兩人繳交狗、蟲之後,便沿著宅邸的圍牆,悄悄地繞到後面。
接著輪到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