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幻法大日如來
二
「文卷也有很多種。是什麼樣的文卷？」
「現在不能說嗎？」
之後再配合對方反應而施行法術。
尊仁這樣想著。
「我可不是在套你話。」
大日如來翻身站起。
也可以溫柔撫觸身體。
不一會兒，火焰延燒到卷軸上。
絕妙好答。
該採取何種對策才好呢？
尊仁如此想著。
或是輕輕呵氣。
尊仁已明白對方意圖了。
「是嗎？」
「如何？」聲音很駭人：
「假名為大日如來」如此說畢之後，臉龐立即現出熊熊紅光。
佛像雖小，眼睛卻像真人一樣。
「——」
惠果阿闍梨確實把文卷交給自己保管。
「放火就麻煩了。」尊仁說道。
不過，雖然只是金屬物，卻也是體現大日如來的物體，象徵大日如來的物體。絕非一般金屬物。是令人思考它背後原理的必要之物，不能等閒視之。
大日如來的嘴唇確實動了，「是我」這句話，也的確傳入耳際。
燈火之中浮現惠果房間模樣。
「你在懷疑我，是吧？」那張嘴又開口了。
某種動靜引誘自己來到正殿，又以若有似無的聲音召喚：
方士、道士所施行的法術，自己也有能力辦到。
「火？」
只不過，現實情境之中，自己卻聽見「是我」的聲音，還看見大日如來確實蠕動了嘴唇。可是——
取出文卷，解開細繩，攤開……
現在，只剩自己負責看守青龍寺。
「你在做什麼！」小如來佛像問道。
有人正在對自己作法。
「——」
顏色暗淡的銅鑄大日如來像，從原地站起身來。
不過，雖說要佯裝中術，冷不防地合掌膜拜大日如來，也似乎太做作了。
「想聽聽看，您特意呼喚我到此的原因？」
「總之，來者絕非生手。有時甚至可能危及性命安全。判斷自己不敵時，就趕快將文卷交給他——」
自己若完全覺醒了，屆時對方也會逃之夭夭吧。
絲毫未見妥協。
是那時中術的嗎？
「是我啊……」
「好主意？」
「就是我嘛。」佛像又說道。
「可是，那文卷並非經典。其他人不可能知道其重要性，很可能會耽誤搶救時間。若是那樣，文卷不就燒成灰燼了嗎？」
他開hetubook.com.com始後悔和侵入者交談了。
大日如來向後倒下，在火光映照下，手腳胡亂搖動著。
尊仁額頭，首度浮現細微汗珠。
還是睡覺時，早已被他人施法了？
一行人是為了護持皇上性命而去的，因為皇上正遭人下咒。
「惠果到底有無告訴你文卷所在的實情。」
那聲音，也只是感覺聽見而已，大概也聽錯了吧。
他深深明白，這些事並非自己告訴對方的，而是對方告訴自己這些事。只是，很不可思議地，對方所說全是事實。彷彿自己的內心已被他讀透了似的。
目前，有利的是，對方一直還以為自己尚未察覺被施法。
是法術？！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便可相信，那尊佛像會開口說話。
「怪哉……」尊仁開口，望著大日如來問道：
不過——
穿過狹窄的迴廊之後，走進惠果房間。
他在床鋪上揚聲大笑，而且因為自己的笑聲，醒過來了。
「你在流汗……」
「——」
「能否告知來意？」
對方卻都曉得了。
對方便會中術。
「是我……」
身為一名密教徒，那是自然而然的認知。
沒錯——
尊仁語畢，轉身走出了正殿。
「光說『我』，無法猜出是誰？」
應該設法徹底破解法術嗎？
仔細一看，方才尊仁所點上的燈火，已擴變五倍之大。
因為燈火搖曳，才會看花了。
「想要你說或不想要你說，我全沒想過。不過是希望你報上名來。」
「猜到了吧。」
「我的真名是『假名為大日如來』。」
「不過，交付之前，必須和他有個約定。」
尊仁再度如此自問。
「他說，自己外出期間，可能會有人動文卷的主意。」
不過，惠果阿闍梨說，這東西十分重要。
「不需要很多，我要的只一件。」
「那——」
就自己所知，能讓自己中術的，只有師父惠果阿闍梨一人而已。
他知道，「大日如來」是人們賦予統攝此一宇宙之原理的名稱。對此原理，他有時會將之視為擁有人格或感情的存在，這時，他會極其自然地在內心向它說話，向那個具有人格的大日如來言說。
他也可以讓人以為本和-圖-書應不會講話的人偶開口說話了。
恐怕是吧。
或者壽水或來自吐蕃的鳳鳴，也有這種能力。
「假名為大日如來」的對手，似乎可以看透尊仁內心。
然而，那法術尚未竟全功。
例如，在對方頸部輕輕呵氣，只要對方稍微流露寒冷的神情，再向對方說：
這尊大日如來像，高度不過是人的頭部大小。
「嗯。」
「雖然不行，還是告訴你吧。」
若以方才年輕女子的例子打比方，雖然被帶引到泉水旁，且被命令褪下衣裳，卻在最後時刻明白了那裡並非水泉邊一般。
那，要怎麼辦呢？
尊仁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地說道。
失敗了——
「什麼實情？」
只消在耳邊喃喃說出想要施用的咒術內容即可。
尊仁走近佛燈，把攤開的卷軸放在火焰上焚燒。
大概可以吧——
倘若是這樣，那又是怎麼回事呢？
「我也知道文卷在哪裡。」
「這就怪了——」
「什麼意思？」
「你心裡在想，大日如來座像沒道理會動，還開口說話，是吧？」
視狀況，更可以說：「下雨了。」
「我可以把文卷帶來這裡。」尊仁轉變語氣說道。
「好冷啊……」
究竟是什麼人？什麼人對自己佈下這樣的法術？
尊仁本想如此說，卻又打消念頭了。
是在青銅打造的身軀上貼附金箔的物體。是金屬物。
他同時也理解它不是人格化之神。
「在這裡洗個澡好了。」
對方在自己睡覺時，前來作法。
「噢，怎麼說——」
交手的對方或許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傢伙。
「雖然不知道，但惠果阿闍梨確實擁有它。」
「惠果師父還這樣對我說過。」
絕不可能的事。
「為何你認為我知道那文卷所在？」
應該是自己出毛病了。
這樣回的話，等於授予對方「自己在懷疑」這一把柄。在某種意義上，這種回答反而等同於自己已認定他就是大日如來。
大日如來聽後大笑：
「不知道。」
「文卷？」
「是嗎？」
「確實如你所說，我從惠果阿闍梨那兒聽過文卷的事。」
「是嗎？」
「——」
聽得出來對方聲音帶有笑意。
突然對年輕女子作法，要她一下子就褪ｍ.ｈeｔubook.ｃom•coｍ下衣裳，這很困難。因為即使作法了，支配其行動的，還是日常思維。倘若想讓年輕女子脫衣，首先要讓她覺得熱，再讓她認為自己來到美麗的水泉旁，最後對她說：
「俗世之事，您竟然這麼有興趣——」
此刻絕不能如此回答。
「我明白了。」
「所謂『我』，是指哪一位？」
「交付時才說。」
或者，確實聽到了聲音，但大日如來的嘴唇並未開闔。
這倒還有可能。
「因為如果我是惠果，一定會交代完文卷的事之後才出門。」
尊仁伸手自佛像背後取出木箱。
倘若想完全清醒，任何真言都可以，只要閉目靜心，唱誦二、三遍就可解開咒術。如此，自己就能覺醒了。
如此，女子才會脫掉衣服。
如來像伸手去搶燃燒中的文卷，尊仁以右掌將之擊倒。
很可能進一步陷入對方咒術之中。必須格外留意。
「嗯。」
做得到嗎？
當然，上面寫些什麼，他並不知道。
火焰愈來愈大，卷軸不斷燃燒著。
點亮了燈火。
因為，此刻出現在眼前的，絕非大日如來本身。
書桌。
尊仁在腦裡迅捷思考，甚至到了如此地步。
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中了類似法術。
怎麼辦呢？
「請問尊姓大名——」尊仁如此回道。
當然，作法的方式，不僅在耳邊細語。
「稍待片刻。我現在就去取文卷。到底是何種約定，到時候再說。」
他要自己說出「大日如來」這句話。如此，自己就會更加深陷於對方法術之中。
可是，也不能點頭承認這個問題。
那麼，自己出錯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尊仁心想，自己竟然和如此厲害的傢伙打交道。
「唔。」
可是，有人能對自己這樣做嗎？能無聲無息地靠近自己並施法的人，究竟在哪裡？
「如何？無法動手了吧。」尊仁邊說邊揚聲大笑。
那就佯裝中術，直接詢問對方目的吧？
「或許吧。」
「如何，你知道那地方嗎？」
你知道得可真詳細——
「你是想要我說出『大日如來』這四個字嗎？」
床鋪靠牆處設了一個小佛壇，供奉著一尊小小的大日如來像。
他知道世上有這種法術。heｔuｂoｏk•cｏm•cｏm
「不知道。花些時間，遲早找得到。不過，我不能把時間花在搜尋之上。所以就來問你了。」
雖然說出「大日如來」四個字，卻沒說自己正是大日如來。
佛像正前方有一火爐。
「請說。」
「是在宮裡吧。」
在此狀態下，和施法對手交談，其實帶有極大危險。
「惠果阿闍梨慎重保管的東西。」
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件事。
此一回答極其微妙。
「假名為大日如來」的對手，以觀察尊仁反應為樂的聲調說道。
而且，自己多少也能操弄那樣的法術。
「什麼東西？」
「法術如此高明的你，難道不知道？」
這麼一來，就無法得知為何對方要特意跑到青龍寺，對自己施咒的原因了。
更何況眼前的大日如來，是一物體。
「那，我報上假名可好？」
「哼！」
裡面有一卷文卷。
「這麼說，我倒想起一個好主意——」
「那文卷，惠果阿闍梨不可能帶到宮裡去——」
怎麼可能？
睡覺的時候嗎？
尊仁不發一語，繼續將卷軸攤開以方便燃燒。
尊仁這樣想著。
「請教大名的事，暫且作罷。」
「我來放火吧！」
尊仁相信大日如來的存在。
「我想要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聽到自己的笑聲，尊仁醒了過來。
「只是，惠果師父目前不在寺裡。」
而且，自己究竟何時陷入對方法術而不自知？
「我猜，一定在這青龍寺某處。」
還特別囑咐，萬一寺內失火，務必攜出。
原來他還躺在自己床鋪上。
「什麼約定？」
「如果你知道文卷所在，一旦火勢延燒，就會倉皇帶著文卷往外跑吧。到時候，我再從你手中搶走，好嗎？」
打開箱蓋。
像是說：反正大日如來能洞察一切事物。
「有人會放火？」
不過，自己還有最後的撒手鐧。
「惠果為了護持永貞而去宮裡除咒，是吧？」
「文卷。」
方才，正是感受到某種奇妙的跡象，方才驚醒過來。
「不行。」大日如來說畢，又說：
「我來放火好嗎？」
「我全都知道了。有人想下咒殺害永貞皇帝，是吧？」
上面放著幾卷經典。
然而，不論壽水或鳳鳴，如今都不在寺內。
和*圖*書因為對方可能不知道惠果到哪裡去了。這樣說，其實只是想套話而已。
大日如來的嘴唇，怎麼可能會動？
「假名為大日如來」點了點頭。
「若說沒有，一件沒有；若說有，就有很多。」
知情者，僅有自己而已。
應該可以利用這個狀況吧？
「是啊。」
「你、你！」
然後——
「你很老實。」
大日如來的嘴唇又動了。
「你心裡在想，自己正遭人施用什麼法術，是嗎？」
待文卷完全點燃之後，尊仁一面將燃燒中的卷軸攤開，一面放入火爐裡。
也可以說：「起風了。」
難道醒來那一剎那，就被施法了？還是進入正殿之後？
火爐對面的大日如來佛像，瞪眼怒視出聲喝斥。
像是說：大日如來應該不會允許這樣的事吧。
這是非常巧妙的攻勢。
此時——
「是吧。」
這樣好嗎？
他們都隨同師父惠果阿闍梨在宮裡。
「這主意太可怕了——」
如果對方沒有任何修行，只是個凡人，那麼，剛才自己所體驗之事，也同樣有辦法讓別人體驗到。
「我來放火，燒遍全寺。如此，就能知道實情了。」
「什麼來意？」
「請說真名——」
「應該會將佛像、經典搬到寺外吧？」
彷彿窺見尊仁內心深處，如來又蠕動嘴唇說道：
像是說：倘是大日如來，對此將作何感想？
「等一下，你欺騙我！」
他雖然會如此思考，但那只是為了方便起見，不會有所逾越。大日如來的存在是一種純粹的智能，是一種法理的常軌。
會不會只是自己這麼想，其實並沒聽見什麼聲音？大日如來也沒有開口。
尊仁更進一步思考。
「——」
「如果寺裡起火了，延燒到正殿，你會怎麼辦？」
「假使此刻失火了，你會怎麼辦？」
什麼？！
究竟何時陷入那傢伙的法術之中？
接著，一面觀察對方反應，一面施法。
「在這裡……」
自己來這寺裡修行，所修習的佛法當中，也包括行使那樣的法術。
是睡覺那時嗎？
「你是說，惠果師父外出期間，寺裡會發生火災？」
倘若能不動聲色地站在睡覺者枕邊，那麼施行法術便容易得很。
尊仁無言以對。
大概是自己看走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