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溫泉宮
五
「雖然不清楚你打算做什麼，但今晚你預計進行的事，我會幫忙。即使聽過你的說明，我也不會阻止你今晚要做的事。不管你說出什麼，我都不打算從這兒逃走。所以，請你告訴我吧。」
浴池十分寬敞。
「空海——」逸勢喚道。
比逸勢稍晚來到空海身旁的白樂天，似乎也察覺到了。
而是超過一千、兩千頭——
那樣的臭味，不是某一腐爛東西擺在裡面而已。臭味十分濃烈。
撲鼻而來的臭味，只有一點點。但可以確知，這是大量臭味極少的一部分。
進入建築物後，宛如置身腐爛污物中的臭味，立即傳至三人鼻尖。
他定睛注視浴池之中。
「我還好。本來就打算和樂天先生一起到這兒來的。可是，玉蓮姐、樂師、廚師這些人卻不是。他們是因為我的邀請才來的……」
寬廣的浴池，有大半似乎被運入的泥土所覆蓋。
「你早就知道了吧——」逸勢說：
空海緊閉嘴唇。
「如您所說，這是關係皇上生死之事，也是大唐王朝的秘密。此事說來話長，絕非三言兩語所能交代，我只挑重點告訴你。」
通過崩裂的牆壁，自外面射進來的微光wｗｗ•ｈｅtuｂoｏk•ｃoｍ•cｏm，映照在暗淡的湯殿、瓦礫之上。
「空海先生。」白樂天喚道：「請你告訴我們吧。」
此時——
「進去看看吧……」空海說。
「——」
「——」
「現在就是你必須說出詳情的時候了。」
「樂天先生，誠如您所說，你有權利知道我所知道的事。」
「你得把詳情說出來。因為，這或許攸關我的性命。一看到這些，我就明白了。不，不單是我這條命。也或許關係到今天在場所有人的性命……」
「連楊玉環的事、我們在馬嵬驛遇見的怪事，以及這回到華清宮，統統都有關連吧？」
而且，十分詭異的，每隻狗都沒有頭。
剛要喚出空海名字的逸勢，突然噤口不語。
身後小心翼翼走來的逸勢，與空海並肩而立。
逸勢站在空海一旁，全身僵硬。
「是——」空海點頭：
「不錯。」空海點頭。
「什麼？」
腳下，部分崩落的壁面——有土塊剝落下來。
「你……不，原來我們所牽扯的事件，竟然如此可怕。」
原來不僅長安城內，此地也同時進行著某種咒術。
「是蠱毒……」
愈來https://m.hetubook.com.com愈接近浴池邊緣，其內部便漸漸映入眼簾。
此處唯有濃烈的腐臭籠罩著。
白樂天的雙眸，像是凝結了沉重光芒，閃閃發亮。眼球浮出鮮紅血管。
究竟有多少狗屍，被丟棄在此呢？
「你早就知道，此地進行著這種事吧？」
不，不止屍骸，還有活著的蛇，在狗、牛、馬屍的肋骨之間鑽動，在腐肉裡蜿蜒起落。
三人避開瓦礫，邁步向前。
「拜託你了。」
「原來臭味是這個……」
「是的。」
「那時，你說了。總有一天，時機到了，就會說出來——」
「逸勢啊——」
「就是邀玉蓮姐他們來這兒的事。」
空海轉向白樂天，與他正面對望。
「——」
雖說狗頭也在浴池之中，卻都已從狗身上割下。
無以數計的狗屍，埋藏在浴池底部。
並非一、兩百頭。
聞到的那一瞬間，惡臭讓人極想別過臉去。
那數量，約有數千頭——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狗屍之間還可看見不可勝數的蛇屍。
逸勢兩排牙齒在嘴裡上下顫動，微微發出咯吱咯吱響聲。
「如今正是時候。」
「——」
空海額頭上，浮現一ｈtｔｐs://wｗw•hｅｔuboｏｋ•cｏm.coｍ顆顆細小的汗珠。
白樂天說話聲音愈來愈高亢。隨著聲調變高，他的心情也隨之亢奮起來。
白樂天、逸勢緊隨在後。
即使想別過臉，也無處可別了。
而是令人脖後會豎起寒毛的臭味。
「以前你說過，你和皇上週遭正在發生的怪事。」
「現在我們眼中所見的情景，便是與皇上有關的事件吧？」
逸勢探頭望著浴池問道。
「逸勢，你說的沒錯。」
佔據數十間湯屋地面一大半，埋藏在浴池底部的東西並非泥土。
狗、牛、馬屍的部分軀體，不知是被啃掉還是腐爛後肉塊剝落，甚至還見到發白的肋骨或內臟。
不知是遭人所盜或運往他處了，將湯殿做成仙界象徵的諸多飾物，或別具意義的各色物品，均已煙消雲散。
「若非蠱毒，就是類似的咒術，看來，有人在此地下咒——」
「沒錯。」
雖說如此，由於為照明而設的窗櫺、崩塌的壁洞等所透入的亮光，仍依稀可看見內部的模樣。
與其說是空氣，不如說是固體般的臭氣，直接刺入鼻腔內。
到底是何種咒術呢？
「——」
往昔此處煙水瀰漫的溫泉氣味，全都沒有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概從泉源引來湯水的湯道，中途毀壞了吧。
上百名宮女當可一起在此入浴。
應該聳立在浴池中央，以瑟瑟、沉香交疊而成的東海蓬萊仙山，也杳無蹤跡。
彷彿下定了決心，空海點了點頭。
「那到底是什麼事呢？」
是腐臭味。
「是的。」
白樂天望著空海。
「是。」
說畢，空海緊咬著嘴唇。
「或許，這兒比我所想像還來得更危險。」
眼睛適應之後，更看到了細部。
「——」
「我事先早就知道這事了。」空海喃喃低語：「不過——」
穿過崩塌的牆壁，空海率先走進建築物之中。
不祥的光景。
「我本來不知道你到底跟什麼事件有關。當然，現在也還不知道。不過，原來是這個。」
「原來我們所牽扯的事件，就是這個……」
有人在此地作法下咒。
顯而易見地，那股腐臭是自崩頹的壁間傳出。也就是說，臭味乃是自建築物中散發出來的。
白樂天喃喃自語。
白樂天瞪視著層疊堆積如山的狗屍。
空海再度點頭。
猜想得出，這一點點臭味的背後，是由多少臭味造就出來的。
「喂，空海——」逸勢喚道。
「原來是這個。」
「是。」
走m•hｅtｕbｏｏｋ•coｍ•ｃｏm在前頭的空海，無言地停下腳步。
「不該做的事？」
狗屍早已腐爛，散發出陣陣屍臭。
他再度說出相同的話。
空海喃喃自語。
那是狗的屍骸。
「而且，我也必須聽聽你怎麼說。」
「是的。」空海點點頭。
「——」
白樂天深深吸進一口氣，似乎想說些什麼，幾度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既然我們都看到這樣的東西了。你得告訴我們，我們究竟牽扯進何事了？」
白樂天說。
屋內有些昏暗。
浴池底部，微微隆起一堆發黑的泥土。四處還有發白的泥土。
空海微微搖頭，「卻沒想到事情這樣嚴重……」
空海望向逸勢，隨後和白樂天對上了眼。
彷彿發臭的汁液噴進眼睛一般，逸勢閉上雙眼，不時用拳頭擦拭眼皮。
前方還可看見，自地面往下挖掘的石砌浴池。
仔細一看，還有牛、馬、羊屍，也混雜倒臥在狗屍之中。
那股臭味，空海和逸勢也都聞到了。
「或許，我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
那臭味，不是在空氣中微微消融之類的臭味。
「——」
「發生了什麼事，空……」
「不過，要說這事，這兒並非合適地點。讓我們先到長湯外面吧。」
「空海，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