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宴之客
四
「——」
眾人怡悅地舉杯暢飲。
「不，我什麼也沒察覺到。別說察覺了，此事攸關大唐王朝的秘密，我想都沒想過。我只是——」
「我沒料到，又能在華清宮如此舉杯暢飲。」
白樂天說到這裡，事情發生了。
數種音樂隨風自某處飄來。
「是嗎？」丹翁一邊點頭，一邊問：
「不……」
「什麼事？」
「你看到長湯內那些東西了吧？」
「——」
盛宴。
是葡萄酒。
「不！」
那音樂愈來愈近。
數都數不清。
「丹翁大師……」
逸勢手指的方向——面向水池的左側篝火之下，有某個物體在移動。
一人。
「你剛剛說什麼？」逸勢問道。
小人的身高大約三、四寸。
「請您告訴我。貴妃在華清宮過得幸福嗎？您應該知道的。他們兩人在這兒過得幸福嗎？他們在華清宮是如何共度的？」
逸勢驚呼出聲。
白樂天睜大眼睛瞪視著丹翁。
酒，果然和_圖_書香醇甘美。
不單是人。
二十人。
「白龍是督魯治咒師，丹龍，就是丹翁我。」
「是的。」
白樂天又咬了咬嘴唇，緘默了片刻。
數十名宮女，衣裾飄飄閃動，一邊舞蹈一邊奏樂，漸漸走近。
丹翁將月琴擱在絨毯上，說道。
「那，你應該明白吧？」
「白龍這名字，你該聽過吧。」
「是。」空海點點頭。
「大體上，所謂人心，即使是自己的心，也無以名狀。不能僅用一根繩索去綁縛。你的提問，我根本回答不出來。」
「啊，白樂天大人。你問的是關於人心的問題。」
「我聽過。」
有時，逸勢吹笙應和。
「過去拜師黃鶴門下的我們，就是丹龍和白龍。」
那是人。
他所撥動的琴弦，在月光下流瀉出異國旋律，那是空海和逸勢均不曾聆聽過的妙音。
身穿紅或藍、白或紫衣裳的小宮女們，有的彈奏樂器，有的起舞，向空海ｗｗｗ•ｈｅｔuｂｏoｋ•coｍ.cｏm等人走來。
「我想寫玄宗和貴妃兩人的故事——」
還有笙、琵琶、編鐘。
不，不僅是笛音。
「啊——」
且是矮小的人。
酒杯內映照著月光，眾人宛如飲下月光般地喝著酒。
美酒來自胡國。
出聲叫喚的是逸勢。
「什麼事？」
「是的。」空海頷首同意。
白樂天這樣發問時，一瞬間，丹翁似乎痛苦地皺起眉來。
「那是？」
「那，來到這兒，能得到什麼靈感呢？」
像是要聆聽已完全消融在大氣之中的音樂一般，丹翁閉上了雙眼。
「啊！」
「今晚真是醉人哪。」
「你是說，白龍嗎？」
逸勢伸手高聲指道。
「空海，來，喝酒吧——」
「誠如您所說，」白樂天回道，「誠如您所說，我也必須靠自己編造的語言咒力來完成——」
「我一個人了……」
「我也看到了。」
兩人。
「什麼？」
「是。」
「是。」
丹翁用蒼老衰弱的聲音，自言自語般說著。
「連我也沒察覺到。不過，仔細想想便可明白。除了華清宮，別無他處了。可是，空海啊，來自倭國的你，居然也會想到這裡。」
「這主意真好。」丹翁開口。
數量龐大的無頭狗屍——還有蛇、蟲的屍骸。
不僅僅是一、兩個人。
三人。
「換句話說——」
「最先察覺此事的，並非我，而是樂天先生。」
這次，變成微弱的自語了。
穿著華麗服飾的宮女。
「——」
或者白樂天彈奏琵琶，為月琴助陣。
過一會兒，他繼續解釋：
說畢，白樂天閉上嘴。咬了咬嘴唇，又開口：
「玄宗和貴妃兩人，到底懷抱何種心情，在這兒共度時光等等的事——」
白樂天搖搖手，不同意空海的話。
音量未曾變大，音樂倒是一點點地鮮明瞭起來。
十人。
「喔，空海，你看——」
「我ｈｔｔps://m.hｅｔｕbook•ｃｏｍ•cｏｍ在想，兩人到底過得幸不幸福？」
「看到了。」空海點點頭。
「那，來到這兒之後，你明白此事了嗎？」
有笛聲傳來。
「我只是想，如果來這兒，或許能獲得作詩靈感。察覺此事的，應該是空海先生——」
空海響應。
「——」
「督魯治咒師就是白龍。」
「來不來都不是問題。因為督魯治咒師——白龍現在人就在華清宮。」
「而且，你問的不是我的心，而是別人的心。」
抬起頭，白樂天高聲響應。
「是的。」
「不過，沒想到會是華清宮——」
「不。」空海搖頭。
丹翁心血來潮，伸手取來月琴，輕佻慢捻地彈了起來。
聲音裡充滿了感慨。
「你是說，白龍嗎？」
如今只剩——
過往的榮華繁景，已不再映入眼簾。
彈奏終了，又斟滿酒杯，一飲而盡。過了一會，又伸手取琴。
「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該如何把兩人的故事寫成詩，我什麼都不明白和圖書。」
丹翁睜開雙眼。
笛音極其微弱。
丹翁握住酒杯的手，向點頭的空海伸去。
四人……
丹翁饒富興味地望向白樂天，問道：「作詩？」
空海興沖沖地伸手取酒，斟滿丹翁的空杯。
丹翁動了動嘴唇。
熙熙攘攘的人群。
丹翁的眼眸在游移巡動，像是尋覓讓他懷念的東西。
「——」
無數的小人，踩著篝火底下的地面，朝此處走來。
最先開口的，是一直默默聆聽的玉蓮。
丹翁手拿酒瓶迎向空海，這回換空海接受斟酒。
「你打算要寫什麼呢？」
「督魯治咒師會來嗎？」
「你也喝一杯。」
不過，雖然感覺音樂愈來愈近，音量卻未明顯變大。
「不，要是沒聽到樂天先生提起華清宮的話，我也不會想到。」
徐徐向前。
彷彿極其甘美一般，丹翁舉杯細細啜飲。
昔日在此走動的身影，也不復見了。
「丹翁大師。」白樂天鄭重其事地說道。
「空海……」丹翁對空海說。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