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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門空海之唐國鬼宴4:不空

作者:夢枕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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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卷之章 長安曼陀羅 十一

終卷之章 長安曼陀羅

十一

看到空海似乎還有話說,「怎麼了?」憲宗問。
真是了不起的書法大作。
「本來,三壁都有墨跡,但因老舊剝落,兩面壁上的字跡已不見蹤跡了。玄宗時曾派人修繕過,所以才會留下白色壁面。」
「——」
後世,僅留下碑文拓下或臨摹的「蘭亭序」,想見到王羲之真跡殊為不易。
御軍三十餘年,手不捨書。晝則講武策,夜則思經傳。登高必賦,及造新詩。被之管弦,皆成樂章。
曹操所作的這首詩,還有下文,此處僅到「唯有杜康」為止。
眾人以這樣的視線包圍空海。
「所幸安祿山那小子,沒有對此真跡下手。所以,才能保存至今……」
「可是,我不打算說。沒必要重寫一樣的字。」
「看。」憲宗說。
「那是輯合王羲之大人五通尺牘成卷的,但不是真跡。」
這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嗎?
此正是『蘭亭序』。
唯有空海,仍然一副如常的表情立在那兒。
空海已完全沒有這種擔憂了。
「什麼事呢?」
「那就是,為何此處會有王羲之大人的書法呢?」
空海定睛一看,房內一隅擱著一張書桌,筆、墨、硯一應俱全。
正面是一片白壁,以www.hetubook.com.com兩根柱子每隔一間隔出三面牆壁。
「有個地方不明白,我正在思量原因何在?」
據說,一旦站立在此壁面之前,任何人都會畏縮不前,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不過,白壁就這樣擱著,也十分可惜,所以,不知多少回,朕都想找人重新書寫——」
咕嚕。
「這確是王羲之真跡。本來寫在東晉首都建康的宮殿壁面之上。」
空海臉上浮現笑容,點了點頭。
自己所寫的書法,得以並列在王羲之墨寶之旁。
宮中當然留有記錄。
「題字?」
他是東晉的書法家。
真是令人神往的歷史縱深,既深邃又有厚重感。
然而,這樣的想法浮現腦際,不過是剎那間而已。
「爾後,我大唐太宗在位時,又將此墨寶自洛陽運出,移至現在這一太極殿上。」
然則,現代並未留下王羲之真跡。
憲宗身旁的侍者們,發出「喔——」的低沉讚歎聲。
粗細不同的毛筆,準備了五隻,都是既大且粗的筆。
「磨墨之時,你思量一下,要寫些什麼。」
「空海啊,為什麼你知道這是王羲之的書法?」憲宗問。
「據傳,晉朝亡國後,北魏孝文帝想得到此墨寶,於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派人將壁面切割成三面,然後運至洛陽,作為宮殿壁面之用。」
永和九年三月三日上巳日——
逸勢的喉結上下滾動,屏息以待。
可以說,在空海入唐那時,直至今日,無論中國或日本,他都是最負盛名的書法家。
「兩壁原本寫了什麼字呢?」空海問道。
他在估計憲宗的真正意思。
空海、逸勢、遠成則在稍後進入屋內。
來自日本國的僧人,為何連這種事也知道?
憲宗和其身邊圍繞的三十餘人,用評價般的眼神凝視空海。
語畢,空海吞嚥下文般地閉住了嘴。
「皇上寄望於我的,就是這事嗎?」
「是『雙鉤填墨』而成的。」
「正是。」
右側兩面還是簇新的,左側一面看來頗老舊。老舊壁面上,寫有文字。僅此舊壁有題字,右側兩面新壁,則空無一字。
用的是大硯台,水也準備得很充足。
「朕有事相求於你。」憲宗說。
踏著石砌地板前進,不久,前導的憲宗等人走進一個房間。
你可知道這是什麼——
「樂意為之。」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憲宗點了點頭,又向旁邊的侍者使了個www.hetubook.com.com眼色。
房間約三間四方。
此真跡正是有名的『蘭亭序』。
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吧。
王羲之是距此時四百年前的古人,其出生地也距離長安很遠,是位於山東琅琊臨沂。
「知道了。」空海才頷首,旁邊的侍者便說道:
書法寫得十分恣暢。
「不錯。」
此壁上真跡,竟能保存至今。
的確,那是近六百年前建立魏國的曹操,所作的〈短歌行〉。
本來,大唐帝國皇帝所期望之事,是不容他人拒絕的。話雖如此,如果寫了無趣的字——
憲宗繼續解釋著。
所謂「雙鉤填墨」,是真跡上覆蓋一張可透見的薄紙,用細筆鉤描其下字跡輪廓,然後在其輪廓線中,用真筆填上濃淡合宜的墨汁,此技法主要運用於書法複製。
《魏書》中也記載:
用此種眼神凝視空海的侍者們,對於空海能說出此詩作者,似乎感到非常驚訝。
憲宗到底想試探什麼,這已無關緊要了。眾人面前,憲宗親口說出這一件事。只要空海點頭應允,此刻,包括憲宗本身和_圖_書,誰也阻止不了了。
建立大唐王朝的太宗,酷愛王羲之書法,曾從王羲之七世孫僧人智永手中取得真跡。
身邊侍者們一片驚呼、憲宗不由自主地追問,都是合情合理的。
憲宗說。
難道他想試探我?
是日,與會諸人,各自寫詩題字,彙集成卷。王羲之則親自提筆寫序,放在卷首。
憲宗點了點頭。
「你見過王羲之的『喪亂帖』,所以知道嗎?」
自北魏孝文帝至唐太宗,掐指算來,已近二百年歷史。自王羲之初次寫壁,則超過四百年以上。
「這邊請,東西都準備好了。」
筆端自由移動,任思緒遊蕩,卻一點也沒有破綻。
太宗駕崩之時,遵其遺命,將「蘭亭序」殉葬於昭陵。此書法從此不見天日。
空海望向回話的憲宗。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憲宗起身,走了出去。
「什麼不明白,請說。」
「這面壁,就由你來寫點什麼吧。」


「是這樣呀。」
尺牘第一行,是以「喪亂」兩字起首,所以後來便以「喪亂帖」稱之。
空海知道自己體內流動的血液,不可抑止地溫熱起來了。
不知不覺,空海的心跳加快,脈搏賁張,滿臉泛紅。
玄宗時期算來,也匆匆過了五十年——
壁前和圖書已準備好龍椅,憲宗在那兒坐了下來。
空海到底於何時,又在何處見過王羲之的字跡呢?
憲宗說:「聽說,當時的天子自山陰縣傳喚王羲之進京寫下的。」
催促空海等人挪步。
「我國有王羲之的『喪亂帖』,是從大唐國傳過來的。」空海解釋:
因為一旁是王羲之的書法,另一邊要並列自己的作品,光想到此點,有人便害怕得直發抖,以致連筆都握不住了。
這也難怪。
空海跨步向前,站在舊壁面前。
「可以查明。」
憲宗想看空海畏縮不前,並看他將如何拒絕,以為取樂?
五十餘年來,兩壁依然留白至今。
「請你題字。」
「空海,如何?」憲宗問道。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至山陰縣赴任的王羲之的住所,廣邀文人墨客,舉行曲水流觴之宴。當時,聚會地點正是名勝「蘭亭」。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這是曹操大人的詩——」
侍者趨近,說:「這邊請。」
「是的。」空海的對答流暢無礙。
曹操還被稱為「橫槊詩人」。據說,只要腦海浮現詩作靈感,即使在沙場上馳騁,曹操也會將槊橫放,當場悠然寫出詩作來。
——空海到底有多少能耐?
逸勢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空海等人被催促著,隨行在憲宗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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