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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門空海之唐國鬼宴4:不空

作者:夢枕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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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卷之章 長安曼陀羅 十三

終卷之章 長安曼陀羅

十三

馬一停在堤岸上,連翻帶滾般,白樂天下得馬來。
天空在。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月琴聲伴和著白樂天的吟哦聲,隨風飛渡河面之上。
玉蓮此刻在乎的是,白樂天。
大猴眼眶濕潤地說。
人在走。
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
吐蕃僧人鳳鳴也露面了。
一切都是爛漫的——
義操在。
桃花在飄香。
三月——大地瀰漫一片春的氣息。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白樂天在。
樹林飄香。
風在吹。
路只有一條。
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
君臣相顧盡霑衣,東望都門信馬歸。
風吹仙袂飄砜舉,猶似霓裳羽衣舞。
臨別慇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
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
走在前方的遠成一行人,已跨過橋的一半。
在此離別,將再也無緣相見了。
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魄。
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和_圖_書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裡夢魂驚。
「還沒來啊。」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天空在。
柳樹在晃動。
逸勢在。
「我寫出來了,終於完成了!」
灞水在前頭,與方才渡過的滻水合流,再流入渭水。渭水更向前流,最終匯流入黃河。
都露順谷麗在。
義明、義操等在青龍寺結法緣的諸僧人,也會聚在此。
柳絲在搖曳。
他們折下堤岸的楊柳枝,繞成一圈,送給空海和逸勢。
「一定。」空海回答。
為感君王輾轉思,遂教方士慇勤覓。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說畢,望向長安方向的玉蓮,眼睛突然一亮。
排空馭氣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遍。
天旋地轉迴龍馭,到此躊躇不能去。
灞水流經他們眼前。
然而,白樂天的眼眸、唇角,都綻放出掩藏不住的喜悅表情。
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
空海和逸勢下馬,立在灞水堤岸上。
歸來池苑皆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和*圖*書
與空海有因緣卻沒出現的人,就屬尚未到來的白樂天了。
長恨歌s
蜀江水碧蜀山青,聖主朝朝暮暮情。
馬哈緬都在。
大猴如今在絨毯商馬哈緬都的鋪子裡工作。
玉蓮已手抱月琴,站在白樂天身旁。
河水在流。
「是的。我一定要披露給空海先生知道。這都是拜您所賜。」
桃李花開時節,風中飄蕩著花香。原野、樹林,到處萌發新綠。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灞橋旁——高階真人遠成的嗒嗒馬蹄,正在橋板上作響,開始過橋了。
兩人手上滿滿都是楊柳圈。
驪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
人在。
空海和逸勢立在堤上,與長安的知己友朋,交換依依離情。
翠華搖搖行復止,西出都門百餘里。
風在吹。
宇宙在膨脹。
谷麗緹肯在。
「來了。」玉蓮說。
然後,隨風吹送到更遙遠的虛空之中。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
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
白樂天氣喘吁吁,不單是因為策馬疾馳的關係。
桃花在飄香。
「啊——」
雲在動。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m.hetubook•com•com
風在吹。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目的地已經知曉。
「空海先生保重——」
讓人受不了的曼陀羅之春。
空隨白霧忽歸岑,
只有赤的身影。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一生一別難再見。
陽光照射。
空海在。
說話的,是胡玉樓的玉蓮。
多麗絲納在。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宇宙體內充滿了人。
雲在動。
「太好了,終於趕上了!」
離開長安城,折柳相送親近的旅人,是此都城的習俗。
浮雲在高空飄動。
大猴在笑。
白樂天在風中吟詠唱起剛剛完成的〈長恨歌〉。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

宇宙在飄香。
但令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終於完成了嗎?」
所以,不必擔心跟不上。
仔細一看,果然見到有人策馬急馳,遠和-圖-書遠走在田園路上。
黃埃散漫風蕭索,雲棧縈紆登劍閣。
玉蓮在。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
西宮南苑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
柳絲在搖曳。
白樂天自懷中取出紙卷,握在手上。
「隨時可以開始。」
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
「是〈長恨歌〉。」白樂天大聲地說。
風兒飄香。
風在吹。
攬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銀屏迤邐開。
他一臉憔悴,髮絲紊亂。
空海一邊聽白樂天的吟哦聲,一邊呻|吟低道:「真是讓人受不了啊……」
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
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
這是空海送義操詩作的兩句。
「錚」一聲,玉蓮撥了一下琴弦。
雲鬢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
百餘人在此相送。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定稿?」空海問。
大猴身旁是馬哈緬都那張臉。
昭陽殿裡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
「來晚了,為了定稿,一直弄到今天早上。」白樂天說。
梨園弟子白髮新,椒房阿監青娥老。
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www•hetubook•com.com
鳳鳴在。
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
人在。
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風在吹。
白樂天眼中流下一道、兩道淚痕,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就是這種離別。
「是的。」空海點了點頭。
「今天,空海先生要歸國的事,他應該知道啊——」
堤上種植的青翠柳條,在風中搖曳。
風在吹拂。
「的確是白樂天先生。」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其他的還有和空海熟識的西明寺僧人們。
自堤上望向對岸,前方遙遠的綠地沃野,煙霧迷離。
「樂天先生明明告訴我,要準備一樣東西帶過來,卻還沒見到他的人影——」
惟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
誰都明白此事。
多麗絲納、都露順谷麗、谷麗緹肯——馬哈緬都的三個女兒也在場。
金闕西廂叩玉扃,轉教小玉報雙成。
左遷至遠方的柳宗元並不在此。
蟲子在飛。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一切的距離都是等值。
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由右而左。
「請您聆聽〈長恨歌〉吧。」白樂天潮|紅著臉說。
不知擔心什麼,玉蓮用牽掛的眼神,頻頻眺望長安城方向。
「什麼東西呢?」
今天早上離開長安春明門,在田園中騎馬奔馳。
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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