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
八
不！
「博雅。」
伊通的呼氣，夾雜著令人想別過臉的腐臭味。
地面月光下，躺著一具埋在土中約有半年多、腐爛不堪的屍體。
一片解除了咒術的櫻花花瓣，正飄落在那兒。
女人細聲啜泣起來，然後，啜泣變為低微而沉抑的慟哭。
「真的不會有事嗎？」藤子正襟危坐地小聲問。由於太過緊張而口乾舌燥，聲音變得有點嘶啞。
三人再度陷於沉默，傾耳靜聽門外的風聲。
博雅雙手早已握著葉二，正在沉穩調整呼吸。
那男人吹著笛子，逐漸挨近。
三人和圖書在格子板窗前靜待，笛聲愈來愈大。
從上空照射下來的月光，使得伊通彷彿濕透了一般，全身發出青光。
博雅的笛聲剛傳到外面，男人再度跨出腳步，越過矮牆，佇立在大門前。
「幫我開一下門吧……」
「只要夫人您意志堅強，其他的，交給我跟博雅來應付。」晴明一反常態，溫和地回道。
藤子否定般地左右甩頭，接著，又肯定般地點頭說道：「是的，你回去吧……」
「來吧……」經晴明一催促，藤子站起身。
對於藤子身旁的晴明與和圖書博雅，伊通似乎視而不見，毫不在意。
外面傳來呼喚。
晴明牽著藤子的手，一起走到格子板窗前。博雅跟在兩人身後。
不！
伊通發現博雅手上的笛子，說：「原來是你……」
外面似乎微微吹起風來了，偶爾會傳來門戶輕微震動的聲音。
矮牆外，出現了一個人影。
「總算開門了……」伊通說。
「藤子呀，既然妳內心如此苦悶，我就回來陪在妳身邊吧。」伊通的聲調溫柔體貼。
晴明微微拉開格子板窗。從縫隙往外窺看，可以望見沐浴在月www.hetubook.com.com光下的明亮風景。
就那樣，伊通癱倒在原地。
依在博雅脣邊的葉二，傳出無以名狀的笛聲，滴溜溜滑入夜氣。那笛聲，似乎能讓靈魂與肉體皆澄淨得近乎透明。
伊通張著大口，彷彿想大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然後，博雅輕聲細語說：「來了，晴明……」
語畢，伊通的五官開始緩緩走樣。
像是從門縫鑽進來的蜘蛛絲一樣，細微的聲音奄奄垂絕。
藤子潸然淚下，呢喃細語回說：「你無法留在這兒……」藤子泣不成聲，「夠了，已經夠了。wｗｗ•hｅｔｕｂook.ｃoｍ.ｃom良人啊，把你叫出來，實在很對不起，你可以回你的樂土了。」
膚色產生變化，慢慢溶開，眼珠暴露出來，蒼白的頰骨與牙齒也顯現在外。
「藤子呀，藤子呀……」
他面色蒼白，身上的公卿便服四處噗噗冒煙。
晴明用眼神催促藤子，藤子雙手顫抖地開門。
門一開，和著春天綠野的味道，一股濃厚泥土味撲面而來。
男人與博雅均一心一意吹著笛子。博雅和著男人的笛聲，男人也和著博雅的笛聲。
「那笛聲太好聽了……」
博雅哽噎難言地點點頭。
伊通泫然欲泣和圖書地望著藤子，又求救般地望向晴明，再望向博雅。
不久，遠處傳來笛聲。起初只是隱隱約約，接著逐漸清晰，且漸行漸近。
已化為白骨的伊通手中，緊緊握著一支笛子。
不久，和鳴的笛聲不約而同靜止，猶如融化在春季大氣中消失。
來到矮牆前，男人突然頓住腳步。
燈火亮光中，晴明與博雅坐在藤子前面等著。
啊……啊……
「妳不需要我了？」伊通悲哀地問。
聽晴明呼喚，博雅將葉二舉到脣邊，平穩地吹起笛子。
笛聲愈來愈近。
是男人。身上穿著圓領公卿便服，頭上帶著烏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