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的人
五
「那就快快出來吧。」
然而，那美麗的鴨川，現在竟變成一條激揚又漆黑的大河。
茅屋外，暴風雨的騷鬧聲益發增強。鴨川的潺潺流水聲已變成轟隆聲，從黑暗深處傳過來。
「我沒有興高采烈。」
瞬間，博雅「喔」的一聲，為自己所見的光景而屏氣斂息。
「喔。」
「晴明！」博雅大叫。
外面傳來兩人滿心歡喜的聲音。
「來了。」晴明說。
不久，站在風雨中的博雅逐漸聽不到那聲響了。
橋破碎的聲音，在黑暗中陰森可怕地作響。
「請問……」
什麼都看不見，耳邊只有轟隆作響的暴風雨聲、嘩啦啦的水流聲。
牢穩堵住的入口處草蓆外，似乎有人站著。
「博雅，開始追吧。」晴明說。
男女的身影消失了，博雅手中的兩個偶人，也如同被人奪走般，同時消失。
「橋？」
「請問……」
晴明邊聽聲音，邊挨近博雅說：「你將這個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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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暴風雨中？」
「博雅，水流很激烈……」
經不起強大的水勢，橋已傾斜，中央已折斷，往上突起。
晴明向茅屋內的猿重吩咐後，邁開腳步走在暴風雨中。身後，跟著落湯雞博雅。
「快，快上路。」
而且，中央附近的欄杆上，只見兩個男女人影正往橋下的濁流掉落，不知是自己跳下或被風雨吹下去。
突然，晴明停住腳步。
「喔，打開了。」
配合那聲音般，一陣烈風搖撼茅屋，接著傳來有人剝開壁板的聲音，來勢洶洶的風雨自剝開處颳進茅屋。
電光一閃，站在草蓆外的那兩人的身影，瞬間懸浮在黑暗中。
「現在就出去！」猿重的妻子尖叫起來。
風。
「博雅，你抓住我的狩衣，跟在我身後。」
博雅在烏天黑地中，根本分不清風雨聲與www.ｈｅｔｕbｏoｋ•ｃom•cｏｍ流水聲。
一到外面，受雨水敲打，當下兩人全身濕透。
眾人在喝酒。
「要加快速度嘍。」晴明加快腳步。
「告訴他們，現在就出去。」晴明吩咐渾身顫抖的猿重夫妻。
從草蓆縫隙塞出兩個偶人，博雅順便偷窺了外面一眼。
「是、是……」猿重面無血色地點頭，「現、現、現在就出去。」聲音近乎悲鳴。
這時，上空倏地亮起一道閃電。數秒鐘，閃電照亮了黑漆漆的世界。
「可是，最近無論發生什麼洪水，這橋都不會沖走。」博雅大喊。
晴明、博雅、猿重，以及猿重之妻，四人圍坐在地爐旁，就著素陶酒杯喝酒。
博雅熟悉的鴨川，是一道在廣闊河灘中分成幾條流水往下游潺潺流動的美麗河川。
水量甚至已增高到橋面。
「總算出來了。」
「猿重大人……」
「快沖走了。」
晴明如此說明，茅屋外那對男女的聲和-圖-書音仍接連不斷傳進來。
細弱的聲音夾在風雨聲中傳了進來。猿重夫妻倆全身縮成一團。
「總得去看看他們的後果啊。」晴明沒帶斗笠也沒披蓑衣，掀開草蓆跑出去。
「快呀。」
水量多到幾乎淹沒左右河堤，滾滾波浪比人還高。房屋大小般的波浪，像是無數個肉瘤，正陸續沖擊橋墩。
「總算出來了。」
「猿重大人……」
「快到碎花橋了。」晴明說。
「噓！」晴明輕聲道。
博雅抓住晴明的狩衣後，晴明再度邁開腳步。
聲音還未停止，咯吱咯吱、嘎啪嘎啪地，橋的碎裂聲已傳到博雅耳裡。
「正是前些夜晚說的那個地方。」
「橋就在眼前。」
「博雅，這邊！」晴明回應。
晴明將方才準備好的兩個偶人遞給博雅。
那聲音離茅屋已相當遠。
雨滴大得令人疼痛，有如身在洪水中。
博雅向晴明發出聲音的方向走過去，撞到某人身體。原來是晴明。
「快呀。和圖書」
「大概是這天地的喧嘩，令你的心也興高采烈地一起騷動吧。」
「那恐怕只能到今晚為止吧。」晴明說到這兒，低聲叫了起來，「喲，橋在搖動！」
巨大岩石也被渦流沖走，連岩石與岩石在水中互相衝擊的砰砰聲，都能傳進茅屋。
「別擔心，我們還會回來一趟。」
博雅叫出聲時，那光景已消失於黑暗中，旋即傳來岩石落下般的轟隆雷響。
彷彿配合晴明的話，茅屋外傳來一陣低沉駭人的聲響。
「哦，喔……」博雅接過偶人，奔到草蓆前。
「不快去的話，會沖走呀。」
按理說，兩人應該在河堤上往河川下游方向走，可是，博雅已蒙頭轉向了。
「博雅，橋快沖走了！」
「晴明，有人來了。」博雅說。
「快，快上路。」
「晴明……」博雅呼喚。
「原來你也聽到了？」
「天氣變得真糟糕。」博雅說。
那是異樣的光景。博雅所見，幾乎令他兩腿發軟。以為他熟悉的和圖書鴨川已失去蹤影。
草蓆外傳來兩人的聲音。
黑暗中傳來灂灂水聲。
猿重夫妻頓時緊張起來。
「結束了，博雅……」晴明道。
「等，等等……」博雅也隨後跑出去。
「啊！」
「只是一種比喻而已。因為你有聽得出笛子與和琴那微妙音調的耳朵，所以似乎你的耳朵呼應這天地的喧嘩，才聽得到門外那聲音。」
「那兩人正在過橋。」晴明將自己眼見的光景，講給博雅聽，「話又說回來，這水流實在很激烈，看樣子，橋大概會撐不住。」
全身承受豪雨敲擊的男女，臉上掛著心滿意足的笑容。那表情，深深烙印在博雅眼底。
偶爾，上空閃電飛馳，緊接著是幾乎能震動天地的雷聲轟然作響。原本藉火光依稀可見的晴明與博雅的臉，在閃電發光時，瞬間會浮托在黑暗中。
雨。
「那就快快出來吧。」
漆黑夜色中，天地轟隆作響。
博雅知道晴明說的大概是河水，但他看不見河水。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