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二
「哈哈……」
「猿樂？」
月光蒼白又鮮艷，連人的靈魂似乎也會被奪走。倘若站在這月光中，恐怕不到半個時辰，人就會發狂，變成非人之物。
「可惜沒有人舞蹈，或許……」
男子若無其事地答。
「哎呀！」
這時——
「它們是……？」
「猿樂的樂音和受樂音吸引而起舞的人，都是獻給天地之神的供品。」
男子吟誦和歌。
燈火無聲地搖晃著。
男子笑著，依舊用火烘笙。
不，說是童子，那黑影似乎又太小。
「很可怕吧……」
女子的長髮全部倒豎向天花板——
男子低語，繼而雙唇含著吹嘴。
過一會兒——
只怕窮碧落，驀地影匿之。
砰！
那光景彷彿夢境。
他模仿陸奧國鹽灶的風景，在此處蓋了庭院。宅邸四面，南方是六條大路，北方是六條坊門小路，東方是東京極大路，西方是萬里小路，佔地廣闊。
「是……」
紅唇嘴角微微上揚。
「我是源融。」黑影答。
那聲音很低微。
從西對屋望向庭院，可見在風中搖曳的芒草，地面幾乎全罩著秋天野草。宛如望著秋季原野。
惟光擱下燈火即離去，天黑後的此刻，屋內只剩下男子和女子。
「誰？！」上皇問。
有人在更漆黑之處凝望著踢球的三https://m.hetubook.com.com條黑影。
難道是猴子學人類，穿著窄袖便服在踢球嗎？
聽起來像是有人在黑暗中擊鼓，響聲卻比鼓聲低。
砰！
砰！
男子沒有如此答，只是以笑聲代之。
女子如此作答。
是的——
「我來吹笙吧。」
同時又傳來「喔」、「呀卡」、「阿哩」的輕微叫喚聲。
男子壓低聲音在女子耳畔細語。
不知男子是否看見這一切，他只是繼續吹著笙。
黑暗中，傳來一股不知開在何處的菊花幽香。
「別胡說，你兒子已經將此處讓給朕。」
似乎有人在黑暗中踢毬。
「聽說，人在月光中會顯現魔性。」
女子的叫聲響起。
砰！
男子讓女子搭上牛車，拐騙般地帶到此地。
「這宅邸有各種傳聞……」
那音色彷彿自男子雙手捧住的笙中飛出一隻鳳凰，輕飄飄地在簷下月光中起舞般。
「古人廄戶大君取去神字的部首『示』，稱為申樂。」
「此處是我家。」源融說。
和*圖*書女子說的宅邸，正是這所河原院，往昔是左大臣源融的居所。
每逢喚聲和砰聲響起，那在月光中閃閃發光的東西，應該是縫毬時用的金線吧。
男子伸開雙臂摟住女子，伸出鮮紅舌尖舔吮女子的白皙脖子。
兩人登上西對屋。
「我總覺得很恐怖……」
毬浮現在月光中時，一條黑影會奔向毬落下之處，用腳接球毬，輕輕踢起，第三次再用力踢高。
丈夫用盡力氣想開門，卻打不開。於是砸壞格子門，進屋一看，只見妻子的屍體躺在地面，全身的血已被吸光。
那是極為駭人的月光。
源融每個月命人從尼崎運來三十石海水，煎海鹽消遣作樂。
男子似乎在笑，女子卻覺得脖子被冰冷手指觸及那般，打了個寒顫。
有對夫婦自東國上京，預計在河原院過夜。
古人亦如此，宿夜徘徊乎？
男子伸手取起擱在一旁的笙。
「它們是住在天與地之間的『東西』。」
男子乳母的孩子，名叫惟光，忙東忙西地準備一切瑣事，不但做了稀飯，傍晚還送來火盆和燈火。
笙音裹著月光，月光裹著笙音。
砰！
笙音在月光中爍爍飛舞。
「或許？www.hetubook.com.com」女子問。
「喔」聲響起時，「砰」聲也隨之響起。
接著「呀卡」聲響起時，同時也傳來「砰」聲。
「好像會出現妖邪之類的……」女子細聲說。
「正因為會出現，我才選了這裡。」
「夕顏啊，看你怕成這個樣子，讓我很心疼……」
「那麼，您是想看我害怕的樣子，才帶我來這兒嗎？」
男子再度輕笑。
吾人猶未知，拂曉戀情路。
看來是孩子。
男子低聲私語，宛如在述說天地之秘密。
大概判斷笙已經焙得夠溫熱了，男子舉起笙，挺直背脊。
宅邸曾幾度失火，一直都沒有補修，導致庭院雜草叢生，房舍任其荒廢。
笙音中夾雜著某種聲音。
「別擔心，它們不會怎樣……」
男子那雙細長潤澤的眸子，映著火光。雙眸俯視著女子。
女子會靠在一旁的男子身上，也是情有可原。
伴隨著那喚聲和砰聲，有某物在月光中反覆浮現於半空，閃閃發光。
據說，宇多上皇如此作答後，源融的靈魂就消失了。
是一名長著白鬍鬚的老人。
宅邸和庭院都荒蕪至極。
秋草中，有小小黑影在動。
某日，宇多上皇在宅邸過夜時，源融的靈魂出現了。
「你正是今晚的供品。」
音色滑出。
更深夜闌，月亮逐漸升至中空。
丈夫回頭一看，看到一隻蒼白大手正抓住妻子，欲拉妻子進屋。丈夫不及搶救，妻子被拉進房舍後，格子門即關上。
之後是「阿哩」聲響起，同樣又傳來「砰」聲。
不但圍牆和-圖-書倒塌，屋頂也坍落了一半，柱子和屋簷都留著焦黑痕跡。
抵達時，天還未全黑，牛車也不是從大門駛進，而是自圍牆倒塌處進來。牛車輾過露水沾濕的黃花敗醬，駛進庭院。
只有兩人登上的地方，屋頂看似補修過，地板也鋪上紜繝緣榻榻米，甚至掛著幔帳。
結果，有人如黑影般出現，抓住御息所，打算拉御息所進屋。
男子望著手中的笙，自言自語般地問。
之後，黑影放了御息所，消失無蹤。
源融是嵯峨天皇的兒子，甚愛奧州。
「若笙音象徵自天上射下的陽光，那麼，笙音應該也能召喚神……」
女子似乎再度想起這些傳聞，渾身打哆嗦地靠向男子。
「會出現。」男子道。
「確實有……」男子點頭。
——是毬？
丈夫正在繫馬時，聽到一聲慘叫。
原來是三個身穿白色窄袖便服的童子，在夜晚的河原院庭院中踢毬。
「這……」
源融過世後，兒子源升繼承了宅邸和_圖_書，日後進獻給宇多上皇，成為仙洞御所。
相傳「笙」是依照鳳凰合起翅膀的形象設計而成。此刻，猶如男子將那鳳凰化為音色，放其飛至天空。
「聽說猿樂原名叫神樂。」
「哎呀！」
不知山邊心，月亮隨山移，
此外——
另一種傳聞則說，宇多上皇當時和御息所在庭院賞月。
其次是第二條黑影跑去接毬。
鳳凰在月光中裊裊上升。
「是。」
也許想起了此事，女子的眼神又添增一分恐懼。
「有關猿樂的事……」
「你知道嗎？」
男子把火盆拉到近旁，用炭火烘笙。
「是……」
上皇奔向前，扶起御息所一看，御息所已經氣絕。
「知道什麼？」
女子說的各種傳聞，確實都是奇聞怪談。
「供品？」
「啊？」
聲音依舊響起。
總計有三條黑影。
男子在燈火中看見了。
方纔，女子也聽了男子說過同一句話。
「現今，樂音和舞蹈都是人為了娛樂自己而演奏或起舞，但那本來是獻給眾神的供品。」
男子總算停止吹笙，望向女子。
是猴子！？
「後來申樂改稱為猿樂，最初是為了娛樂天地之神的祝詞……」
聽男子如此說，女子不禁與男人拉開距離。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