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蟲
五
夏燒太夫踏著幾乎已腐朽的階梯，登上沿廊。
「這又怎麼了？」
被蟲麻呂脫下並拋在腳邊的東西，是雙層的麻袋。
「嗯，確實看不見。」道滿道。
「誰？」
蟲麻呂終於脫下身上的昆蟲群，站在地板上。
他伸出紅舌舔了一下嘴唇。
「差點喘不過氣來……」
昆蟲小丘發出應聲後，站了起來。
草中升起一縷青煙。
蛇落下後，青蟲就用赤竹把蛇揮至地面。
「遵命。」
那是昆蟲群聚形成的小丘。大小剛好和人橫躺在地面那般，其上聚集著一大群蠢蠢蠕動的昆蟲。
「看來既非惡神附身，也非有人故意施法所致……」
「嗯。」
「前些日子我去造訪的六條夫人……」
光君在道滿一旁喃喃自語，嘴角如常浮出微笑。
道滿說後，夏燒太夫走出正殿。
她在上面用赤竹枝趕走群眾過來的昆蟲。
和圖書道滿歪著頭，繼而問光君：
走進正殿一看，舉凡地板、牆壁、天花板，全被密密麻麻的昆蟲填滿，青蟲則居於中央。
兩人說「看不見」，指的是妖物。
「真是一種奇觀吶……」
他看似在外面點燃了火。
小丘頂端露出蟲麻呂的臉。
「是……」
「跑到大堰川為止。」
站在沿廊上一看，首先令人大吃一驚的是沿廊上有數不盡的蟲。
「看不見……」
那些昆蟲發出的臭氣，令人感覺如同被摑耳光。不過，即便別過臉，臭氣依舊不減。
不一會兒，即來到正殿前。
另有大小不一的蟾蜍。
道滿和光君跟在後面隨之走進。
「聽到了……」
昆蟲小丘內傳出蟲麻呂的聲音。
自青蟲腳邊的昆蟲小丘內發出一聲叫聲，昆蟲小丘驀地隆起。
「道滿大人，您能不能幫我解m.hetubook.com.com決這個……」
光君站在悶熱的草叢中。
「當然是蟬。你是蟬，我也是蟬……」
「過去也有別人對我這樣說過。」
不遠處的前方可見屋頂崩塌的正殿。
「跑到哪裡為止？」
道滿說至此，走在前面的夏燒太夫突然止步。
「我是說，你聽到蟬叫聲時，內心有何感覺……」
三人撥開草叢走向正殿。
蛇雖然能爬到竹子上，但頂上被木板遮住去路，因此無法爬到木板上。
在空中飛舞的蟲更是多得無以數計。獨角仙和鍬形蟲在空中發出很大的嗡嗡振翅聲飛舞。
雖然有三、四隻昆蟲飛來，停在光君身ｈｔtps://ｍ.hetｕｂｏok•ｃom•ｃoｍ的白色狩衣上，光君卻視若無睹，毫不介意。
蟲麻呂從木板上昆蟲群聚的布袋往下跳。
「是這兒……」
「這……真令人受不了……」
「那麼，我們得離開這兒，要開跑嘍……」
「這個嘛……」
一些瓦頂板心泥牆倒塌的宅邸，或任其荒廢的貴族宅邸漸次映入眼簾。
「你也這麼認為嗎？」
螞蟻、金龜子、蜜蜂、蟋蟀、蒼蠅，這些昆蟲密密麻麻地群集在沿廊，數量多得甚至看不見沿廊的木板條。
土牆上也群集著昆蟲。蜈蚣混在昆蟲中連成一大串爬行，蜘蛛也在爬行，此光景確實非同小可。
兩人都看不出有任何妖物附在蟲麻呂身上。
「噢……」
蟬在夏日陽光中鳴叫。
「假如你不覺得那些蟬很可憐，那麼，你對人類也不會萌生憐憫。你具有這種天性。」
「唔……可憐嗎……」
光君順著六條大路西行。
「我確實具有這種天性。」
他似乎被眼前的光景迷住了。
但是，橫樑上有時會有蛇噗通一聲掉落。
地板上豎立著四根竹子，上面擱著一塊木板，青蟲正是站在這塊木板上。
他站在一座圍牆坍塌的荒廢寺院前。
三人已經進入西京。
圍牆內是一片高和*圖*書及腰部的草叢。
夏燒太夫將手中點了火正在冒煙的草拋在地面。
他吐出一口氣，隨即用袖子遮住嘴巴以避開立即群集過來的蟲，再吸了一口大氣。
「蟲麻呂，你聽到了嗎？」
「是。」
「你們按照我剛才吩咐的，快去準備……」
道滿望向昆蟲小丘，說：
日本錦蛇、虎斑游蛇、蝮蛇等蛇類，在昆蟲群中爬行。
「這樣不好嗎？」
眼前有一道塌落了一半的階梯，階梯延伸至環繞正殿四周的沿廊。
沒多久，夏燒太夫雙臂摟著一滿懷的草再度回來。
「你不覺得很可憐嗎？」
「你認為這是怎麼回事呢？」
其次是道滿，m.hetubook.com.com最後是光君，三人均登上沿廊。
青蟲腳邊有一團小丘。
「原來如此……」
「我是蟬嗎？」
「也不是必須。只是，我認為，我們人類終究也和那些蟬差不多……」
道滿大笑。
「蟬叫聲……」
煙霧逐漸在正殿內瀰漫，昆蟲為避開煙霧，漸次逃開。
道滿突然發問。
道滿在一旁並肩而行。
「青蟲，蟲麻呂，我帶道滿大人來了。」夏燒太夫說。
「必須為它們感到可憐嗎？」
道滿望著此光景，發出津津有味的叫聲。
夏燒太夫走在前面不遠處。
光君定睛凝視著正殿內部和昆蟲小丘四周，過一會兒才開口說：
「好啊。當然好。既然你天性如此，那就沒必要改變。蟬生來就是蟬，要是認為它們那種活法不好，等於叫蟬否定自身是蟬的事實。」
「呵！呵！呵……」
夏燒太夫自圍牆坍塌處進入寺院。
「蟬在土壤中生活了六、七年，好不容易才爬出地面，之後每天那樣叫著過日子，活了七天或十天便會死去。這期間，它們只是那樣叫著，再配對，生子，死去，最後，屍體還會被螞蟻抬走……」
「什麼意思？」
「哦……」
「你覺得蟬叫聲怎樣……」
光君沉默了一會兒，看似在傾聽四周的蟬鳴，接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