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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馬黃河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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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天翻地覆

第二十九章 天翻地覆

他又轉回頭去看,誰知只這麼一剎那間,形勢忽變,那大行、大業二僧竟使出巧妙身法,兩人合力出鏟,連架了兩錘。
她忽然見到面前的人竟是朱宗潛和井溫,登時驚訝得連雙足劇疼也忘了。
朱宗潛道:「什麼人如此大膽,這豈不是造反了麼?」
朱、褚二人一逕走到後進,廳中有一位枯瘦老者,見了朱宗潛,便露喜色,問道:「你可是誅除了我那兩個孽徒?」
據康神農的說法,這種迫毒針法大半是靠那「陰極針」本身的靈效,普通針灸用的針沒有什麼大用。
朱、井二人已移到最近之處,朱宗潛細心察看之下,已發覺這三僧無一不是功力深厚,氣力極強。
這番話本來極是有理,無奈法音是個老實人,他認定了非出手幫忙佟長白不可,便不管人家說得有理沒理,提起禪杖,欺近戰圈,朗朗道:「不行,這武林規矩總是要遵守的。」他已表明了態度,非管不可。
大行和大業二僧,啊了一聲,敢情他們早先雙鏟聯招,硬碰佟長白的釘錘,路數手法都是得到一人暗中傳聲指點,是以著著搶制了機先,在數千人矚目之下,大振少林威名。這等恩德,自是非同小可。
朱宗潛在走廊上相迎,問道:「井兄見到了何事?」
康神農回頭笑道:「你聰明得很,一語道破,這毒性果然奇怪,雖說能令人體質衰弱,減短陽壽,但總是與一般毒藥性質不同。」
康神農診看過脈象氣色,回頭道:「把老夫推到窗邊。」朱宗潛如言做了,自家在椅後肅然侍立,不敢做聲,生怕擾亂老人家的思路。
康神農道:「此藥珍貴之處是在於使用之時,可以投入酒菜茶水之內,即時溶化,無色無味,毒性至強,若是投入井中,可以使千百人中毒。」
那一隊軍士人人膽寒色變,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尋丈。佟長白這一記釘錘斷石無人不見,盡皆駭然,陡然間變成一片靜寂。
大行怒道:「你敢罵人?」
朱宗潛給她一粒滌毒丹,道:「是的,我得趕快去辦好這些事。」
朱宗潛恭謹地道:「晚輩願聞其詳。」
老家人得他吩咐,匆匆出去,不一會,已帶了井溫進來。
三人一齊隱入林中,朱宗潛又道:「井兄你身上血跡斑斑,不可在大路上現身。」
大行、大業二僧見師叔如此嘮叨不休,都感到驚奇而又不甚耐煩。
大行、大業聽得一怔,心想朱宗潛聲名雖盛,但終是「狼人」的弟子,這「狼人」之案一日未曾了結,就有成仇為敵的可能。因此,目下實是不宜與他太過接近。但法音竟一口應承,寧不可怪。
三人走到路上,但見一輛騾車,乃是鄉下人載物的車。井、褚二人都坐在車上,可以瀏覽四周景色,倒也悠然自得。
此時人人皆知這凶漢衝向衙門的話,官兵雖多,但這凶漢還不是有如虎入羊群一般?
他心方一寬,只聽康神農又道:「褚姑娘,你身上感到痛苦是不是?但不要緊,老夫在此,天下間任何病毒都得迴避三舍。」褚玉釧這才曉得朱宗潛帶她來此的用意。
原來他深知少林寺乃是天下武術源匯,武林獨尊,以此耳目眾多,宇內之事無有不知。
井溫正要出去,朱宗潛卻向他討過安順給他的解藥,看他去了,才轉身入廳。他把丹藥交給康神農。
佟長白厲聲道:「咱是佟長白,你們別忘了。」
康神農年紀甚大,不須避嫌,拉過她的纖手,一面診查脈象,一面更仔細地觀察她面上的神色。
混濁的河水拍打船身,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不一會,渡船已駛到河中心,但見濁流滾滾,四望甚是遼闊。
對方受激不過,其中一人挺身而出,厲聲道:「好,我接你幾招。」
佟長白一聽而知,殺機頓生,狂笑一聲,揮錘猛攻。
大行、大業雙雙搶出,護住法音。
他們邊談邊等,過了一陣,數丈處傳來車聲,他們都警覺沉默,但眨眼間朱宗潛已出現眼前。
他忽然沉吟一下,才又道:「內中原因相當複雜,總而言之,大師們此舉不但於天下武林有利,對貴寺亦有莫大好處,在下只望大師們瞧在下傳聲一事份上,予以信任,立刻動身。」
法音合十道:「貧衲先行謝過朱大俠的暗助。但貧衲對朱大俠信任之故,卻是由於前此曾聽一影師兄盛讚閣下是仁俠之士。」
井溫亦已換過一套乾淨衣服,外表上看來很是斯文。他跨上前座,同車把式點點頭,馬車便迅快駛行。
這話一出,連法音也愣住了,道:「朱大俠這話是什麼意思?」
和*圖*書朱宗潛大喜道:「這樣說來,還是老前輩手段高明得多了,只不知敝友可曾中了假蠱毒?」
但見騾車在街巷中繞來繞去,最後停在一間屋子裏。井溫四下一瞧,甚是荒僻,卻見朱宗潛扶了褚玉釧,上前敲門。
他們分開之時,碰上敵錘,定必震得身軀晃搖後退。但合力硬架,卻成平手之勢。佟長白凶焰為之一挫。
忖想之際,忽見佟長白連攻三招,躍出戰圈,忿忿喝道:「不打啦!」
他迅快地囑咐了好幾件事,最後道:「安順說已向你們下過毒,這話不可全信,亦不能不信,我們當急之務,就是解決這個問題。」井溫不敢多問,依言匆匆奔去。
井溫聽了大奇,心想這樣說來,少林三僧怎會熟諳佟長白的錘路?
法音回頭一看,卻是個農家少年,頭戴斗笠,把面孔遮了一半。他心知有異,頷首道:「施主出言不俗,可知非是等閒人物。」
但見朱宗潛全神貫注望住那場激鬥,似是沒有聽見他的說話。
法音毫不遲疑,道:「朱大俠即管賜告。」
法音這時不由得暗暗佩服朱宗潛的智慧。
井溫搖頭道:「鄙人也不知道,但這番周折,卻可以使敵人對頭耗費許多工夫,那渡船馬車快艇都得到重酬,加上鄙人露一手武功的威迫,想來不敢不依言行事。」
佟長白更不多言,健腕一揮,「嗚」的一響,釘錘蕩起來,向左邊的大業砸落。大業掄起方便鏟,迅快迎拍。「噹」地大響一聲,兩件兵刃硬拚了一招。大業和尚竟禁不住震退了兩步。
井溫道:「實在情形不曾眼見,但這刻洛陽城已天翻地覆,兄弟在街上一打聽,據說是有人大鬧洛陽,本府的三家豪族都死了好些人,好像說還要去鬧本省三司衙門。刻下兵馬街已奉命發兵保護各衙。」
這個名震江湖多年的凶神竟在眨眼間連攻了五錘之多,每一錘的手法都極是奧妙,迫得法音不能不揮杖硬擋。因此發出一連五聲巨響,全場之人都駭然失色,因為這些響聲強烈震耳,好像有人在耳邊打鐵一般。
朱宗潛一手抓住,暗運內力托住她,轉眼一瞧,只見她面色青白,雙目緊閉,敢情已昏迷過去。
斜坡上的黃衣人已接著喝道:「以一對一又有何不可?哪一位先上去接那佟長白幾招?」
法音一舉手止住大行、大業二僧,道:「檀樾留下高姓大名。」
他自幼出家,除了參佛就是煉武,到現下六十歲的人,竟不懂得如何罵人。
褚玉釧覺出緊張的氣氛,便不敢做聲,只點點頭。
朱宗潛道:「老前輩也這麼說,可見得這毒性甚是奇怪。」
朱宗潛仰天長嘆一聲,道:「想不到這位老前輩如此看重在下。」
朱宗潛道:「這是因為……」
頭一個年約在五六旬之間,手持一根粗如鴨卵的禪杖,另外的兩個年紀較輕,都提著一柄方便鏟。
聲音十分尖銳,那四個蒙面人聞言立刻都躍出圈外。佟長白難以置信地望住法音他們,正待開口。
佟長白忽然怒氣盡消,道:「原來你們不是不聞咱家之名,咱是最近才改用釘錘。」
名字一報出來,登時把大行、大業駭了一跳,四隻眼睛都瞪得大大,打量這位武林彗星法音啊了一聲,道:「原來是朱大俠,貧衲失敬了,朱大俠此來定然有所指教。」
朱宗潛已道:「咱們下車吧!」她下得馬車,但見那艘快艇已貼著渡船前駛。
這時一個中年婦人捧了一盆溫水進來,放在角落。康神農交給她一點藥末,灑在水中。然後讓褚玉釧在那角落裏脫鞋解襪,雙足浸在溫水中。
朱宗潛走過去,推動輪椅,使老人貼近褚玉釧,而她這才知道老人竟然雙足殘廢,坐在一隻輪椅上,下半身用一條厚厚的毛氈遮蓋著,頓時心下惻然,暗想此老不知何故竟變成了殘廢?
這半截石柱竟飛起兩丈餘高,「隆」一聲砸在地上,恰是那隊軍士前面,把極堅硬的地面砸了一個坑。
但三僧功力雖深而機變不足,想是極罕得與人動手拚鬥,缺乏經驗。同時又是走的剛猛路數,招式手法不求巧變。一旦碰上了佟長白這等宇內頭等凶人,自然是大大的吃虧了。
井溫道:「朱兄竟能降服這等蓋世凶人,實在使人敬佩不已。」說罷,不聞朱宗潛答話,轉眼望去,一面道:「看來少林三僧輸定啦!」
佟長白一回頭邁步便走,所到之處,人群自動裂開。
法音雖是覺得朱宗潛拿猜想之事,讓他們忙忙趕來,似乎有點不對,但這刻已不便說什麼話。https://www.hetubook.com•com
朱宗潛似乎也有點意外地注視對方一眼,才道:「謝謝大師盛情。在下想求大師們趕去一處,援救佟長白。」
法音倒吸一口冷氣,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佟檀樾,貧衲記得有人說過,佟檀樾使的是虎叉,幾時換了兵刃?」
佟長白冷笑一聲,道:「咱就是瞧不慣那些鳥官欺人,今日定要殺個痛快,你們不是咱家敵手,趕快滾蛋。」他叫人滾蛋,這話雖是難聽,其實卻是他平生未有之事火只緣他感到這三個和尚為人都還不錯,方肯放他們一條生路。若在往時,那是不管好歹善惡,一概誅殺。少林威名雖盛,卻全然不放在佟長白心上。
但她卻是外柔內剛,心性強毅的姑娘,咬緊牙關,死命支撐,又走了數丈,褚玉釧頭腦間天旋地轉,身子向前傾仆。
大行、大業不敢有違,側身退開,佟長白大喝一聲,那柄釘錘砸向法音頭頂。法音手中禪杖「呼」一聲挑起,橫架敵錘。「噹」的一聲大響過處,餘音裊裊。但見法音退了一步。
對手果然是四個蒙面人。此外,還有一個身著黃衫,個子細小的蒙面人,負手立於坡上,悠閒地觀戰。
朱宗潛道:「不是他不濟,是佟老兄錘上力道增強了,他向來是一錘比一錘厲害,第三錘才是他真正的氣力限度。」
說時,把褚玉釧放在地上,讓她靠樹而坐,揮掌懸空連拍五下,掌力震動她身上五處穴道。
三人在艙內一言不發,那快艇順著河水疾駛。不久,已駛行了十餘里路,忽然靠泊在一個洞灣內。
因此三僧佔了上風,許多人便情不自禁的喝采助威。
正當這異樣死寂之時,突然間接連三聲佛號起處,人叢中奔出三個僧人,這三個僧人,身材雄偉,氣度不凡。
朱宗潛略一沉吟,道:「本來以他的武功,盡可橫行,但目下洛陽城內高手雲集、咱們非出頭不可了,請井兄仍到門外守望,兄弟馬上就出來。」
朱宗潛眼著褚、井二人藏好在樹林中,這才獨自去了。
褚玉釧那麼嫻靜穩重的人,卻也不禁叫了一聲「好舒服」,原來她不但雙足疼痛立止,甚至連全身痠痛疲倦亦一掃而空。
朱宗潛迅快奔過去,向那人沉聲道:「快躲到樹林內。」
原來這少年,能一口道破他們逃避浮名俗禮的用心,自然須是高明之士,方能瞧出。
朱宗潛回顧一眼,把康神農推到窗下,道:「晚輩在窗外和那人說話,有煩您老瞧上一瞧,假如他中的毒與褚姑娘一樣,那就不要讓他見到您老人家了。」
井溫首先躍過快艇,朱宗潛托住褚玉釧玉臂,輕輕一躍,都到了艇上,三人先後鑽入艙內,快艇隨即順流而下。褚玉釧雙足疼不可當,已沒有心思理會這種奇異的安排。
法音道:「檀樾神勇蓋世,何必與凡俗之人鬧事?」他雖是連連受辱罵,仍是苦口婆心的勸說對方。
朱宗潛心中叫聲「好險」,暗想若非自己以傳聲之法加以阻止,井溫恐怕已死去多時了當下拜別過康老人,迅快踏出康家大門。他教井溫在車中坐好,取出皮套,掣出陰極針,道:「請井兄閉上雙目。」
約莫過了兩頓飯之久,馬車在一個碼頭停下,隨即駛上一艘寬平的渡船,那艘渡船不等別的客人,一逕啟碇。
朱宗潛正要開口,忽聽康神農驚訝地噫了一聲,睜大雙眼,在她面上左瞧右望,褚、朱二人不敢作聲。等了一會,老人才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但更令他驚訝的是這四個蒙面人俱是罕見的高手。
康神農道:「此藥含有劇毒,服者必死,看來是出自南疆名家之手,極為珍貴。」
卻見他已變成農家少年裝束,手中還拿著兩套衣服,笑道:「總算事事如意,換上衣服就可以走啦!」
一揮手,率了大行、大業二僧,迅即撲入林內。穿行六七丈,但見林外是一片斜坡,佟長白正揮錘激鬥。
他眼見朱宗潛露出十分驚訝之容,好勝之心大起,軒眉一笑,道:「但此藥最大的缺點是不能令人即死。老夫的秘製滌毒丹只用一粒,化開一大缸水,每人只飲一小杯,即可解毒。」
朱宗潛訝然道:「一粒毒藥有何珍貴可言?」
朱宗潛脫下外面長衫,道:「井兄請披上此衫,立刻去辦一些事。」
他這一當面辱罵,法音大師只沉重地哼一聲,但身後的大行、大業二僧,可忍不住了。
朱、井二人剛剛奔到,只聽東北角那邊許多人高叫「來了」,同時人群大亂,裂開一條極寬的道路。
www.hetubook.com.com他銅面凶神佟長白形貌特別,少林僧人自應一望而知,這三僧之所以說認不出他,一定是自負出身,好貶低對方的身價。
朱宗潛道:「老前輩果然不愧一代宗師,此事談起來相當曲折。」當下簡扼地把笑裏藏刀安順的事情說出,最後道:「安順用了這種奇藥,又言明曾經下毒,這一來藥力發作之時,非深信他的話不可,一樣可以製造出心理上的壓力,例如他對付我另一個朋友,也是說下了毒,還贈他一顆解藥,讓敝友感到異狀時才吞服解藥。此是一種千里外殺人的手法,用心之險惡詭詐,天下罕有。」
又煉的是童子功,此所以雖是天賦氣力比不上佟長白,但卻不曾讓佟長白碰軟了手。若然不是煉的童子功,這刻早就連兵器都拿不住了。
井溫道:「已經沒事啦,多謝姑娘關懷。」
井溫細看戰況,發覺那大行、大業二僧身法奇奧異常,往往似是預知佟長白的錘路,搶先聯手舉鏟,擋住他最威猛的一擊。此時法音禪杖發出,總能迫得佟長白手忙腳亂,厲吼連聲。
佟長白喝聲「真痛快」,錘勢一變,幻化出七八隻巨錘,籠罩住三僧。
褚玉釧一輩子做大小姐慣了,那有機會乘坐這等騾車。而且又與朱、井兩人同行,他們都是江湖豪客,這等人居然與她共患難同生死,可真是作夢也想不到的。
法音領頭撲出,朗朗誦聲佛號,道:「諸位施主以眾擊寡,不合武林規矩。貧衲既然遇上,豈能袖手旁觀?」
霎時奔過了六七條街道,朱宗潛停步四下張望了一下,似是找尋什麼,接著好像已經有所發現,迅即前奔。
褚玉釧道:「我們大家都安然無恙,大足快慰……啊!你受傷了?」
加以嵩山少林之名天下皆知,洛陽相隔得近,更是無人不知,對少林僧人十分崇拜。
大業忿忿喝道:「好一個凶蠻之人,今日非加以教訓,挫一挫他的氣焰不可。」他這話自是說給法音大師聽的。
他說得既謙懇,又有道理,人人得聞,都感到這法音大師定是有道高僧。
佟長白健腕一沉,那柄釘錘嗚一聲改向大行光頭砸下。又是一聲震耳大響過處,大行和尚退了三步之多。
卻聽朱宗潛道:「好啦,咱們走吧!」
佟長白敞聲大笑,道:「就憑你們這三個禿驢嗎?」
兩人一道奔去,但見街上之人甚是騷亂,許多膽小怕事的店家把鋪子關起來,怕的是城內這麼一鬧,有些流氓強盜,趁機打劫財物。但街上的人比往常更多,呈顯出一片混亂。
忽見幾個軍士簇擁著一名軍官奔過來,法音大師低聲喝道:「咱們走。」迅即領了大行、大業二僧,擠入人叢之中。
把佟長白圍困在核心,瞧來這一代凶人也很難擊破他們聯手之勢。這就無怪朱宗潛要替佟長白搬救兵了,何況蒙面人方面,尚有一人未曾參戰。
康神農道:「這就是了,老夫身上尚有十顆『滌毒丹』,通通送給你,再傳你一種迫毒針法,若是毒性甚淺,單用針法就可解消,稍重的用藥,最重的針藥兼施,大概天下任何奇毒你從此都能壓制得住了。」說罷,在輪椅下面摸出一個小小瓷瓶給他,又傳授針法。
四人轉眼間已出了東關,越過纏河橋,走了不遠,便已聽到叱吒之聲隨風傳來。朱宗潛停步道:「殺聲從這邊傳出,那林後一定有空曠之地。如是在下料得不錯,佟長白正被五六個蒙面人圍攻。」
目下他們好像尚在風雨飄搖之中,隨時隨地會送了性命。因此,褚玉釧根本無暇想及家裏,也不遑詢問要到何處去。
井溫低聲道:「這個和尚更不濟了。」
朱宗潛扶著褚玉釧走了一程,褚玉釧實在走不動了,她不但體力難支,而且雙足起了水泡,疼痛不堪。
忽然那老家人匆匆進來,稟道:「門外那人卻要見朱公子,說有急事。」
井、褚二人換上衣服,井溫更取出準備好的假鬍子,登時變成一個鄉下老頭子。褚玉釧外面加上鄉下人衣服,戴上斗笠,有如鄉間十四五歲大的大孩子一般。
但佟長白卻不管這一套,厲聲獰笑道:「放屁,等老子砸死你們這幾個禿驢,少林寺就不會不認識咱了。」
斜坡上的黃衣人突然喝道:「住手。」
四個蒙面人盡皆沉默無聲,敢情人人都沒有信心可以贏得這個大凶人。
朱宗潛從老人沉凝的面色中猜不出凶吉禍福,這等事非是他能力所及,是以不由得緊張起來,一顆心跳得更是劇烈。
原來他以前說過,定要誅殺了沈千機、計多端兩人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後,才再到此地,故而康神農有此一問。
法音道:「貧衲等碰到此事,決計不能放手,檀樾除非殺了貧衲,方許橫行濫殺。」他說得很是平和,但語氣中充滿了堅決不移的意味。
井溫如言閉目,但覺腦後及背上微微一麻,緊接著心胸煩惡,腹如雷鳴,忍不住放了一個大臭屁,極是響亮。
轉過一條街道,三僧閃入巷內。忽聽身後有人說道:「大師們敢是怕被那軍官纏住,耳根不得清靜?」
佟長白見他語聲含氣斂勁,分明是內家高手,也可不敢過於輕視,冷冷道:「你們是那個廟裏的和尚?」
朱宗潛道:「原來此舉是大快人心,井兄可查出這一路人馬是何來歷嗎?」
褚玉釧問道:「你要他們怎樣?」
法音揮杖展開反擊,登時搶制了主動之勢。十餘招過處,法音更見驍勇,連連搶攻。
他微微一笑,又道:「久在南疆苗峒行走之人,提起蠱毒二字,莫不魂飛魄散,極是驚怖,這等毒藥,就是用以鎮嚇不諳此道之人,但在北方很少人識得蠱毒,施用這等藥物,難收心理上的奇效,褚姑娘怎會中了此毒,實是令人覺著費解呢!」
康神農點點頭道:「你用金針迫毒之法就行啦!不過他若是服下這一粒斷腸毒丸,兩種藥性一合,神仙也救不活他了。」
他們的動作非常迅快,出林之時,朱宗潛已換回長衫火另外用一件寬大的衣服把褚玉釧連頭帶腳都裹住,抱在手中,奔了出去,一下子躍入車內。
他立刻就炯炯地轉眼望住法音,道:「請大師們速速隨我來。」他轉身當先奔去,三僧果然隨後緊跟。
旁人眼中,除了感到這對年輕男女太過大膽,公然牽扶而行之外,卻是不易瞧出女的業已昏迷。
驀地一艘快艇從波浪中駛到,一逕向渡船撞來,馬車內的褚玉釧看得清楚,方自大驚失色。
褚玉釧忍不住問道:「我們到哪兒去?」
法音道:「還未請教施主高姓大名?」
佟長白勃然大怒,眼中凶光四射,獰聲道:「你們是真不知道抑是假不知道?」
騾車一路搖晃,終於回到了洛陽,井、褚二人都不曉得朱宗潛葫蘆中賣什麼藥。
恰好一根徑尺約石柱豎立在他右方數尺處,佟長白掄釘錘,在頭上揮舞一圈,發出「嗚」的一聲勁響,緊接著向石柱擊去。
那四個蒙面人之一大聲道:「大和尚明知這廝來歷,何必多事?」
自己卻走到褚玉釧背後,道:「褚姑娘,目前暫時不能送你回去,只好讓你在這兒委屈一些時候了。」
康神農道:「那是一種產自南疆的毒草,經過獨門手法提煉,再加上三樣藥物製煉而成的藥粉。這等毒藥的作用極似蠱毒,依份量多寡,按時發作,或是寒熱頭痛,或是是全身酸癢,四肢無力,又或是腹痛之極,宛如腸斷,但厲害之處在於按時發作,使人似覺中蠱,驚怖欲死。」
這個凶神惡煞似的大漢自然就是佟長白,他瞪大凶睛,向數丈外的一隊軍士追去,獰聲喝道:「擋咱者死!」
大行和尚正要接口,法音大師已擺擺手,阻止他說話,道:「阿彌陀佛,貧衲等自從托庇佛門以來,向在寺中清修,山居之人,罕得與聞世事,檀樾身手卓絕,我等異常仰慕,卻當真未識檀樾高姓大名。」
農家少年道:「大師過獎之言,愧不敢當。在下因見大師們實是有道高僧,慈悲為懷,是以趕來拜晤。」
轉眼間一個極高大的人手提釘錘,邁開大步走來。他的身量比常人足足高上一個頭有多但見他面如古銅,又死板又兇惡。他跨入廣場,眼見許多官兵阻住去路,竟然不懼,仰天厲聲大笑。
一個老人家出來應門,朱宗潛回頭道:「井兄且等一會,順便把風。」
井溫道:「不錯,但即使是造反,也不能使全城老百姓如此哄動,彼此奔走相告。敢情是本府三大豪族由來勢力甚大,一向橫行霸道,這次死了好些人,據說都是平日最凶橫之輩。」
井溫一躍而起,但覺身體全無異狀,竟不知朱宗潛在自己身上弄了什麼手腳?
佟長白獰笑一聲,道:「怎麼都變成啞巴了?」
佟長白跨開大步,迫到切近,厲聲道:「你們是跪下求饒?抑是要老子挨個兒砸死?」
井溫道:「查到啦,就是貴友銅面凶神佟長白的傑作,他單身匹馬,鬧完一處又一處,想是瘋了。」
井溫道:「渡船隻須直駛黃河對岸,馬車則迅即北上。敵人查出馬車沒有我們,唯有回頭再找那艘渡船,把趕車的供詞作一對證,這方曉得我們當真乘快艇離開,但他和-圖-書們仍不知我們是順水東去,抑是逆流而上?是以人手必須分散,等到他們查出那艘快艇,因而得知我們在這兒上岸,無疑已須數日之久,那時節,我們又不知已到了什麼地方啦!」
另一個人接口道:「我們雖是聯手圍攻,但也是為世除害之意。」
一個年紀較輕的和尚應道:「我們是少林弟子,這一位是法音大師,我是第三代弟子大行,這個是敝師弟大業,檀樾高姓大名?」
霎時間奔到一處,但見一座極大的衙門,氣象森嚴,門前那一大片廣場上佈滿了一隊隊的官兵,戈戟映日,戒備得異常嚴密。但廣場四周擠滿了各式各樣的老百姓。
朱宗潛向褚玉釧道:「請你咬牙熬一熬,井溫兄若是辦妥各事,不久便可以設法使你脫離痛苦了。」他一面說,一面抽出長刀和芙蓉劍,握持手中。
他們奔到離佟長白不及一丈之處,停下腳步,為首的僧人,又朗朗喧一聲佛號,道:「貧衲聽說檀樾今日大鬧洛陽,又揚言要侵擾官衙,初時還不敢置信,卻不料檀樾真來了。」
褚玉釧頓時長長透一口氣,慢慢睜開雙眼。
褚玉釧又是微微一笑,心想:「等到你把事情辦好,我還能回家嗎?」但她卻沒有說出來,只道:「祝你馬到成功,百事如意,我在這兒很好,你不用掛意。」
「砰砰」巨響一聲,火星及石屑四濺,那根石柱上面三尺長的一截,硬是擊斷了應錘飛起。
朱宗潛道:「豈敢當得見教二字,在下乃是來求三位大師幫助。」
佟長白自始到終雙腳不曾移動過,單論氣力,已盡蓋這三僧。但他仍然喝道:「老和尚的氣力不小啊!」
過了片刻,康神農仰望著窗外的天空,緩緩道:「褚姑娘身上已中了一種奇毒。」
褚玉釧回頭微笑道:「你要走啦,是不是?」
農家少年躬身道:「在下朱宗潛。」
井溫躬身行了一禮,道:「鄙人無能保護姑娘,使你受此驚嚇痛苦,惶愧之至。」
井溫本是時下高手,心中大為疑惑,想道:「少林寺果然盛名不虛,隨隨便便走出三個和尚,便具如此深厚功力,這已經足以駭人聽聞了,何況他們還博知天下各門派的武功精要,臨敵對陣,又多了幾分知敵的勝算。」
大行、大業不能不揮鏟招架,順勢反擊,登時變成以三敵一之勢。這四人只拚鬥了十六、七招,竟有十招以上是硬碰硬的打法,一時噹噹巨響不絕於耳。全場百姓官兵數千人都瞧得呆了。
朱宗潛吃一驚,只怕褚玉釧會著惱,那知轉眼望去,褚玉釧雖是紅霞染頰,卻微微綻露笑容。
老人定睛望住褚玉釧,頃刻才道:「好漂亮的姑娘,而且福澤深厚,你的眼光真不錯,選得她為妻。」
本來已經一片喧鬧中,突然增加無數喝采吶喊之聲,更是喧嘈震耳。原來那三僧的風度,佟長白本來就不能相比。
朱宗潛先讓褚玉釧坐下,躬身道:「晚輩無能,目下尚未辦妥此事。」他接著向褚玉釧道:「這一位是康神農老前輩。」又轉頭道:「這位是褚玉釧姑娘,受晚輩連累,以致吃了不少苦頭。」
這麼一想,更是歉疚。這刻大道上,不時有行人車馬來往,他可不便抱起她往前走。
朱宗潛實在沒有時間加以考慮,說一聲「姑娘珍重」,回身走到康神農那邊。
此人說得一口京片子,聽嗓音年紀不大,最多不過是三十歲左右。
轉一個彎,兩丈外的樹影中走出一人。
井溫道:「好。」心中卻甚是狐疑,暗想此地不知有何隱,竟要把風?
法音每擋一錘,就退一步,五步之後,已退到大行大業當中。
時間在靜寂中溜走,朱宗潛一直如臨大敵般握刀持劍,在四周巡邏戒備。忽然聽到車聲停在林外,接著井溫的聲音傳入來,道:「朱兄,可以走啦!」人隨聲現,他手中挽著一個包袱進來。
那三個少林僧人兀自轉眼四顧,似是想找尋什麼人一般。
法音縱是泥人也有土性,提高聲音道:「孽障,孽障。」
廣場上數百官兵離是人多勢眾,但那佟長白實在太兇惡太厲害了,是以這刻雖是鼓噪吶喊,卻不敢上前。
但見佟長白旋舞釘錘,在頭頂上發動勁厲刺耳的嗚嗚聲。
他胸中泛起無限憐惜,心想她本是富貴名門的閨秀,何曾吃過這等苦頭?最近種種遭遇,莫不是被自己所牽累。
當下仍然暗運內力,托住她的身軀,加快速度向前奔。
這一陣笑聲既響亮又獰惡,四下連官兵帶百姓不下數千之眾,都聽得清清楚楚,覺得很可怕。
法音一擺手,道:「退下,我接他這一錘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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