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６
「這就像是我給過你的不是星星，而是一些會笑的小鈴鐺。……」
「就好像對那朵花一樣，要是你愛一朵在一個星星上的花，夜裡仰望天空，有多甜美呀！所有的星星都開了花。」
我沒有說什麼。
我沒有說什麼。
「當你感到安慰的時候（我們老是要安慰的），你就會高興你曾經認識我了。你永遠是我的朋友。你會想跟我一起笑。有時候你打開窗戶，這樣，只為了高興……你的朋友們會看到你對天空發笑而驚訝。那麼你就對他們說：『是呀！星星，老是讓我笑！』他們都想你瘋了。我真是給你開了個大玩笑……。」
我等了很久，我感覺他慢慢地恢復過來。
我又為一種無可補救的情感再次感到僵冷。一想到永遠再也聽不到這笑聲，我清楚我會受不了的。這笑聲對我，像是沙漠中的甘泉。
「小傢伙，你害怕了……」
他憂鬱地笑著。
「你有好品質的毒液是吧？你確定不會使我痛苦很久？」
「這會很好的，你知道。我也會望著星星。所有的星星都像是有著鏽了的轆轤的井，所m.hetubook.com.com有的星星都倒水給我喝……。」
「我告訴你這些……也是為了蛇的關係，千萬不能讓牠咬了你……蛇呀，是很壞的。牠們可以只為取樂而咬人……。」
「我會有點像是病了……有點像是死去。就是這樣子啦！不要來看這個，不需要的……。」
「到了，讓我自己走一步。」
「這算那一樁？現在你竟跟蛇談話。」
我解開他一直帶著的金色圍巾，我濡濕他的太陽穴，並給他水喝。現在我不敢再問他什麼。他很認真地瞅著我，兩手緊緊地摟著我的脖子。我感覺到他心的跳動，像是一隻被卡賓槍射中瀕臨死亡的鳥。
「太遙遠了……也太難了。……」
「現在走吧！」他說：「我要下去了。」
「啊！小傢伙，小傢伙，我多麼愛聽你這笑聲！」
我朝向牆腳低頭一看，不免跳了起來！那裡有一條那種可以在三十秒中叫人死亡的黃色毒蛇，仰著頭朝向小王子。我一面從口袋裡掏出手槍，一面加緊了腳步。可是一聽到我的腳步聲，那條和*圖*書蛇像一股流逝的水柱般沒入沙土中，然後從容地帶著一種輕微的金屬聲在亂石間消失了。
他並不回答我的話，卻道：
我沒有說什麼。
「這正是我要送你的禮物……像水一樣……」
「我有你的綿羊，我也有裝綿羊的木盒子和嘴籠頭……」
一定有人在回答，因為他駁道：
「你怎麼知道的！」
然後，憂鬱地說：
「你錯了。你會難過的呀！我像是死去一樣，可並不是真的……。」
這天夜裡，我沒有看見他啟程出發。他悄悄地溜開了。在我終於找到他的時候，他堅定地快步走著。他只對我說：
「我不會離開你。」
我離牆不過二十公尺，我仍然一無所見。
但是他對我說：
「你知道……我的花……我對她負責！她是那麼脆弱！她又是那麼天真。她雖然有四根刺，但怎能夠保護她自己……。」
我感覺到有些奇特的事情發生了。我像抱一個小孩般，把他緊緊地抱著，然而，他卻好像垂直地墜入一個深淵，我抓也抓不住他。……
他也不再說話了，因為他在哭泣……
「你是什和*圖*書麼意思？」
他拉著我的手，痛苦地說：
我走近牆邊，沒有看到任何人，也沒有聽到別的聲音，但是小王子又駁道：
「夜裡，你要看看星星。我家太小了，小得我沒法指出在哪裡。這樣更好啦！我的星星，這樣對你來說，不過是眾星中的一顆。所有的星星，你會愛看的，……它們都是你的朋友。我呢，我送你一件禮物。……」
「每個人都有各不相同的星星。有的人旅行，星星就是指針。對一般的人，星星不過是小小的光芒。對有學問的人，星星是研究的問題。對我的商人而言，星星是金寶。可是，所有的星星都是沉默的。你呢，你卻有別人所沒有的星星……。」
他猶豫了一下，隨即站起。他邁前了一步。我無能移動分毫。
他又說：
一陣靜默後，小王子又說：
我緊張地停了腳步，可是仍然不解。
「當然啦！」
「我真高興你找到了你的機器缺少的東西，你可以回家了。」
在他腳踝近處只有一線黃色的光。他不移不動地站了一會兒。他沒有喊叫，他像一棵樹似的輕輕地倒下去和圖書。因為沙土的關係，聽不到一點聲息。
他又笑起來了。
「今夜正好一年，我的星星恰好在我去年掉下來的地點的上頭……。」
「當然！」
「你要說什麼？」
「那倒是真的，牠們咬第二口的時候，就沒有毒液了。……」
我剛剛對他說，我意外地做好了我的工作。
在那口井旁邊，有一段半毀的石牆。第二天晚上，我工作完回來，遠遠地看見我的小王子正兩眼下垂地坐在石牆上。我聽見他在說：
「今天，我也要回家了。……」
「今天夜裡，你知道，你不要來。」
但是他顯出憂慮的樣子。
「我不會離開你。」
他又笑了，隨即很認真地說：
我沒有說什麼。
我跑到牆下，正好兩手接住了我的小王子，像雪一樣的蒼白著。
他坐了下去，因為他害怕了。
「我不會離開你。」
「當然。」
他又笑了。
他不回答我的問題。只說：
「這會很有趣！你會有五億個小鈴鐺，我會有五億個水泉……。」
「不錯，正好是今天沒錯，但是地點不是這裡……」
他當然害怕了！但是他微微地笑著說：hｅtｕｂook•ｃｏｍ•cｏｍ
他的目光好嚴肅，盯視著遠方說：
他又笑了。
「小傢伙，蛇的、約會的、星星的故事，只是一個噩夢，是不是？」
「你難道不記得嗎？不是正好這個地方！」
但是他又似乎稍稍放心地道：
「就像是水。你給我喝的水就像是音樂一樣，因為轆轤、繩索的聲音……你記得嗎？那水好甜。」
「啊！你在這兒……」
「在你望向天空的時候，因為我住在其中之一的星星上，因為我在其中之一的星星上發笑，那麼對你就好像所有的星星都在笑著。你將有會笑的星星！」
「你明白，太遠了！我不能帶著這個軀體，太重了！」
「……當然啦！你看看沙上我的腳跡是從哪裡開始的。你只須等在那裡，今夜我會到那裡。」
「不過像是蛻去一層廢棄的老殼，老掉的體殼沒什麼叫人悲傷的……。」
我也坐下，因為再也站不住了。他說：
他有些氣餒。可是他又再度努力說：
「重要的事是看不見的……。」
「今晚，我會更害怕……。」
「好了！沒有別的可說的了……。」
「小傢伙，我還要聽到你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