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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別的禮物

作者:班.艾瑞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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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釣線

五 釣線

寫的時候,喬吉讓筆記本平衡的放在膝蓋上。
「沒錯,是有點這樣。」喬吉回答著,把這件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當他們抵達碼頭時已經很晚了,約翰把船綁住,威爾則把齒輪收好。他們把所有的東西都弄好後,兩個人一起走下碼頭。走到半路,威爾停下來轉向他的朋友。
「這個故事實在是太悲傷了,」他繼續說,「我的意思是,到最後,老人什麼都沒有。」
「我會的。」他說,拿起他的籃子,轉身離去。
「跟牠搏鬥到底,威爾!」約翰在船底大叫著,試著坐起身來。
「我正在努力!」威爾叫喊著回答。
「那麼,我們沒有任何好運。」威爾回答著,沒有詳細說明什麼。
在船頭跟著釣線的方向不斷地旋轉時,威爾瘋狂地試著保持船和魚的平衡。他往船頭靠近,一方面是要穩住那艘船,另一方面則全然只是因為他被自己緊握在手中那枝釣竿的力量強力拉扯著。他的左手抽痛著,只能用自己的意志盡力抓緊釣竿。他盡其所能地把釣線收回,然而,釣線仍是以驚人的速度滑離,很快的,線捲就會拉到盡頭,將在強大的拉扯下猛然斷掉。此時,小船開始慢慢地被那條力大無窮的魚拖著前進。
「沒有人可以在沒有淡水的情況下生活在那裡的。」威爾說。
被剛剛那個景象嚇呆的威爾趕緊瘋狂地把剩下來鬆散的釣線收回,此時,那條魚又再度游回小船。他試著在魚再一次游回來的時候把線捲回捲筒。魚的反抗像上一次一樣劇烈,但這一次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向後靠著釣竿,用雙腿緊撐著間歇而來的前推力,用盡全身力氣跟那條魚奮戰。船在被拖著進入海灣時,再一次地衝過浪頭。那條銀色的魚中之王又再一次躍出海面,到達天際,甩動著頭想把魚鉤甩掉,這一次,威爾抓住機會拉緊鬆弛的釣線,讓他們之間的距離縮短。
「為什麼?」
「我不懂你說什麼。」約翰說。
突然之間,一個猛烈的力道把釣竿拉得彎成對摺了,他抓著釣竿的左手也因而劇烈地撞在船緣上。阻攔魚過速前進的拖曳器因使用過度,使得釣線從輪軸上滑出時發出磨擦聲。船很不穩定地倒向另一邊,船緣幾乎要碰到水面了,只能靠活動船板的平衡器讓它不致顛覆。還沒清醒的約翰從他的位置上滾下來,頭撞在活動船板的木頭上。
「如果牠很容易被抓到就不會長那麼大了。」威爾說著,把船推出船塢。
「你已經抓到牠了,威爾!」約翰高興地說,「牠現在是屬於我們的了!」
「這樣啊,我們這裡的人一般都把捕到魚稱之為好運。」
男孩站在餐桌旁,在早晨的微光下打包著中午要吃的野餐。他小心地用蠟紙把昨天他母親為他準備的炸雞、水煮蛋和巧克力碎片點心包起來,然後把所有的東西放進打開在他旁邊的柳條編籃裡。他從冰盒裡拿出一大壺茶,倒滿一個一夸脫容量的罐子,然後拿抹布把濺出來的一些茶水擦乾淨。在他剛好都弄完的時候,他母親走了進來。
「但他幾乎無法走路,手也被割得一條一條的。」喬吉搖搖頭說。
威爾聳聳肩,「那要看你所謂的好運是什麼意思了。」
「我們走得比我預期的還遠了些。」威爾靜靜地回答。
「為什麼?」
威爾拿出https://m.hetubook.com.com他的瑞士刀,設法用麻痺的手指單手把小刀打開,然後慢慢地把刀片伸向緊扯的釣線。
「我們都不要告訴別人有關那條魚的事情吧。」他說。
人魚之間的戰爭達到了高潮。時間變得很慢,慢到他似乎可以從自己的太陽穴中聽到每一秒鐘經過時跳動的聲音。小船愈走愈遠了,威爾可以感覺到他自己臂上和腿上的力量正逐漸地在削弱。
威爾凝視著他父親,臉上帶著一種嚴肅的表情,「或許,有時候讓大魚溜走反而更好。」他說著,轉身上樓到他的房間。
距離岸邊半哩遠的地方,威爾把船頭轉到順風方向,約翰則是把帆放低。他們各自把魚鉤穿入鯡魚的魚尾,把釣線從船的另一邊拋向海中。魚徒勞地向各個方向努力游,企圖逃離。
「沒錯。」威爾平靜地說。
「我覺得他剛剛在拉扯著你的腿。」
「我是在奮力搏鬥啊!」威爾咬著牙回答。
「住在這裡就像是住在天堂一樣,」老人繼續說著,「夏季漫長的日子裡,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當一個小男孩就好……」
「嘿!今天可能是我們的幸運日!」約翰說,「也許我們會捕到大家都在說的那種大海鰱。」
「好的,媽。」他說著,啪地一聲,把紗門在身後關上。
「不要太晚回家。你知道我有多擔心的。」
「我們可以試試看啊,不是嗎?我們一定要講到他們答應為止。」
「但是什麼?」
外面變得更冷了,喬吉走下臺階時,拉緊他的外套,然後抬頭看了一下夜空。雲正在散去,他可以看到星星開始出現了。他走到房子的一個角落,靠在一棵橡樹的樹幹上,越過去看著海灣。
「今天要小心一點,威爾。」他母親說著,從桌子角落的水果盒中拿出幾個蘋果放到他的籃子裡。
「但當他最後終於可以捕到一條大魚,一條可以向世界證明他是一個多麼偉大的漁夫的大魚時,卻被人從他那兒拿走了。」
當太陽從空中向海上沉落時,他們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裡。約翰看著威爾,想要說些什麼,然後,他搖了搖頭,轉身揚起帆。威爾看著風帆漲滿微風,向著遠方陸地上綠色的草地前進。
「他會這樣做嗎?人們通常不會這樣做的。我們生來就是會吃比我們所能嚼的大一點的東西。」
「你回來得晚了。」她說,因看到他而鬆了一口氣。
當他把最後幾呎的釣線收上來時,那條偌大的生物清楚地出現在面前。剛開始的時候,牠只是在海灣中一片黑暗的水中淡淡的一條線,然後,牠的外形逐漸清晰,這時,他可以看到魚在水面下翻轉著。牠的嘴巴靜靜地前後移動,眼睛仍看著船上的男孩。
「我聽說有個老隱士住在那裡。」約翰說著,拉了一下他的釣線,看看他的餌還在不在。
「聽起來他好像是故意的,」約翰反駁著,扯一下他的釣竿才發現是海浪的波動,「嗯,如果他們肯讓我們去的話,應該會滿好玩的。從來沒有人去過那裡,所以到時候我們會像是在一個荒島上。」
「當時我十二歲,是大暴風雨來襲的那一年。但我將要告訴你的故事發生在比那稍早的夏天,那個會把整個地方毀成荒地的大颶風當時還只是遠方海面上的一團旋風而已。我和我最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朋友,約翰,整個夏天幾乎每天都在海灣上釣漁、航船。」
「真高興你趕到了。」威爾針對著他朋友的遲到說。
他伸手到自己身旁的桌子,拿了一本活頁筆記本和一枝筆給喬吉。
「哦,他重新獲得了村民的敬愛。」他說。
威爾開口說話之前,低著頭坐在那裡好長一段時間,小船在溫暖的陽光下靜靜地搖動著。
「不要。」他加重語氣地重複說。
「如果我講得太快就告訴我。」他說。
他拿了靠在門廊上的釣竿後,走下前面的臺階,然後停下來往海灣看過去。陽光在清晨的第一道微風中吹起的漣漪上閃耀跳動著。他從家裡走下山丘,往外面的碼頭走過去,一直走到在水中上下輕微浮動的船那裡。碼頭上傳來腳步聲,他轉過頭去,看到約翰朝著他跑過來。
他把他的搖椅拉直,指著他旁邊的一張椅子。喬吉面對著爐火坐下。
他的指頭已經沒有知覺了,但那條魚還繼續毫不停歇地施力。他想要把魚竿交給約翰,但又覺得二對一好像不太公平,而且這是一場屬於他們兩個之間的戰爭,不能有別人加入。
終於,雨開始漸漸變小。他把書塞在牛仔褲的皮帶裡,把夾克的拉鍊拉上包住它,然後,在強風的吹襲下,用力把車門打開,從車後座拿起便當盒後,迅速地衝向臺階。他進到後門內,趕緊把門從背後關上。他把食物放在桌上,脫掉那件在其他十個送便當的地方就已經淋得溼透的外套,掛在門邊的掛鉤上。
當他看著時,月亮撥開了殘雲露出光亮,低掛在西邊的天空上。月光反射著水,使得海灣看起來一片輝煌亮麗。
「我常常坐在我的房間裡看牠們,但牠們完全不一樣了,和牠們停在院子裡的花上面時慢慢地開合著翅膀時完全不一樣了。」
威爾看著那個快速轉動的輪軸,有道輕煙從裡頭緩慢升起。當線捲上所剩的幾碼釣線被抽光時,他看到了整個金屬輪軸。然後,突然之間,線整個鬆了下來。他想,線必然是斷掉了,但是當他往下看著那個動都不動的輪軸時,他看到還有幾呎的釣線在上面。他朝著約翰的方向看過去,兩個人目光相遇。
「什麼?把牠拉高一點,我會用繩子穿過牠的鰓。」
「你必須讓牠慢下來,不然你一定會讓牠跑掉的!」
在威爾的釣線上有個輕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拉扯,浮標輕微地抖動著,接著釣線又放鬆不動了。那兩個男孩繼續睡著,並沒有發現。然後,釣線又再度被拉緊,這時候,威爾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釣竿。也許只是條斷枝卡在下面吧,他拉動著釣線的時候這麼想。
威爾注視著那條魚,他們的命運好像因為那條細線而被綁在一起,他覺得難以分辨誰從哪裡開始,另一個又是從哪裡結束。他可以經由自己的脈搏感覺到海潮的呼喚,和海水給他的那種無重力的自由,他似乎被拖進了魚的體內,感覺到海水深處的拖曳和魚鉤強烈的拉扯。
喬吉想到獨自一個人坐在屋內的火爐旁的老人。以後我會回憶什麼、記得什麼?他想著。我會告訴別人什麼樣的故事?那個魚的故事是如此地簡單明瞭,他想,然而我的人生卻是除了那樣之外,什麼都有可能。
「就當作為我而做吧。」
「我不知道。我聽一個捕蝦的人說,他們從海峽要出海的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候,曾經看到有人站在那邊的岸上。」約翰突然緊張起來,因為他感覺到有東西在拉他的釣線。
「我們也可以找尋被海浪衝到海灘上的東西,」威爾說,「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可以發現什麼。」
「我想,今年夏天也許我們可以把船開到海灣的岬口,然後在那裡露營幾天,」威爾說,「那裡有以前內戰時的舊堡壘,我們可以去探險。」
「進來取取暖吧!」他叫著男孩。
「威爾,你在做什麼?」約翰說著,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現在,除了等待之外,沒什麼事好做。於是他們伸了個懶腰,把釣竿鬆鬆地夾在兩膝間,然後放鬆下來。他們像一般的男孩一樣聊著——聊著他們想去的地方,還有他們想見到的人。多少個雨天的午後,他們帶著書本窩在威爾父親的圖書室裡,暢遊在湯姆、哈克和密西西比河上遊艇的世界中,或金銀島那個充滿寶藏和冒險的世界裡。在他們的想像裡,世界還是一樣地充滿著高桅縱帆船和危險的海盜。
「不……」威爾輕柔而低聲含糊地說。
週末的時候,喬吉看完了《老人與海》,星期一便把書帶回去還給道維斯先生。另一個冷鋒在早晨的時候來襲,氣溫因此降得很低。當他開著車要到老人家時,樹枝被海上的強風吹得來回晃動,雲層低低地壓在水面上,順著風被移動著。
「那麼,跑掉的那一條大的呢?」他父親微笑地說。
「就像那些被以為埋在多芬島上的海盜寶藏。」約翰興奮地說著。
最後,船速開始減慢,拉力也逐漸變小。威爾盡他所能地傾身彎向釣竿,然後快速地放低釣竿、旋轉,試著再收一點線。他一次又一次地拉著線,每次都收回一點點寶貴的線。在他穩穩地縮近自己與魚之間的距離時,釣線開始向著水中的角度拉直。然後,在他們之間相距只剩下幾碼的距離時,那條魚開始繞著船游動,威爾必須費力地圍著船桅變換方向,讓線不致纏成一團。
那把銳利的小刀輕觸著釣線,像個輕柔的愛吻,然後俐落地把線割斷。有一瞬間,那條魚仍停留在水面附近,牠的眼睛還是毫無感情地盯著男孩,然後,慢慢地沉入海灣中黑暗的深處,消失了蹤影。
「大人永遠不會讓我們去那裡的。」約翰回答。
當夜晚威爾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著窗外閃爍在夜空中的星星時,他了無睡意。他的手臂疼痛,想著那條魚正在海灣某處,慢慢地在黑色的深海中游著。他又再度看到那雙曾經探入他靈魂深處的眼睛,他試著過濾牠的感覺,然後,他明白了那是什麼感覺。他不只是深愛著他周遭的人,而且是愛著整個世界。魚、樹、海灣,還有天空,這一切好像都融在一起了。然後,他覺得自己像氣球一樣在夜空中飄了起來,地球因為距離的關係變得愈來愈小,直到變成了一點閃爍的光,就像他頭頂上的星星一樣。他側轉過身,閉上眼睛,想到海灣就近在身邊,心裡覺得很安心,於是慢慢地沉入睡眠。
「不要讓牠跑了!」他說著,晃動著他的釣竿以免線纏在一起。
他們從船側往下跳,撲通一聲地跳進溫暖的水裡。威爾游到船頭下面,拉著他撒下的網,穩穩地把釣線的末端繞在自己的手腕上。他另一隻手拿著一捆繩子,把一部分的網子拋往他的上臂處,把沉重的底線咬在嘴裡,然後,安靜地從和圖書淺灘中涉水而過,尋找著鯡魚。約翰拿著一個要裝魚的麻布袋緊跟在他後頭。當威爾發現一群游在水面上的魚時,他就用盡全身力量往魚的方向撒網。
「我想,我要說的是,有些事情我們最好讓它順其自然,」威爾說著,心裡知道他說出來的話永遠無法表達他內心深處所感受到的,「有時候,只要知道那些東西存在於某個地方,這樣就夠了。」
「你在說笑嗎?」約翰回答著,很在意他的說法,「你明知道,只要我們可以釣魚,我就都會來。」
道維斯先生講完了他的故事時,雨停了,夜色也已經漫進屋裡。當他們兩個人坐在微光中幽暗的書齋時,誰都沒有講話,兩人視線同時落在壁爐旁發光的外套上。喬吉仍可以聽到外面的風捲過屋子的聲音,但它現在輕柔地像嘆息聲,完全失去了之前的那種強大的威力。過了幾分鐘,他把筆記本閤上,輕輕地從後門走出去。他走出去的時候,道維斯先生連頭都沒有抬起來,他還沉湎在他的回憶裡,眼睛正深深地凝視著將熄的餘燼。
「我來告訴你一個故事,那是發生在當我還是個在此地成長中的小男孩時。那是生命所教給我的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嗯,當然。」約翰不耐煩地回答。
喬吉點頭,把筆記本打開到第一頁。
當船駛離碼頭時,約翰把帆升起,而威爾拉著主帆帆腳索。他把船轉向順風的方向,約翰則忙著弄船頭的三角帆。他們順著海岸線往南航行,然後把船駛向海灘延伸出來的一片荒涼地帶。約翰把活動船板拉起來,讓船滑到靠近岸邊幾呎的地方,然後,威爾放掉主帆,讓帆的下桁隨風移動,直到讓船首轉到迎風的方向。
他走回自己的車子,把車子發動,轉了個小圈開出去。當他把車開在路上時,車燈切過黑暗,使車道兩旁的樹投射出長長的黑影。
令人麻痛的拉扯繼續著,形成了一種與大鰱魚間無情、背脊欲斷的抗爭。這是最困難的一次,那條魚用盡全身力氣與男孩堅決的意志抵抗著。威爾的臂膀在雙方強大的拉扯力量下彎成弓形,手上的痛也一點一點地逐漸加深起來。他試著把線再拉緊一點,僅餘的那一點點的線卻因此而脫離了捲軸。
「你瘋了嗎?我們已經抓到牠了!就在這艘船上抓到牠的,」約翰生氣地說著,「這裡從來沒有人抓過那麼大的一條魚!也許牠會是破紀錄的一條大魚,而你竟然放了他!」
約翰猶豫了一下,「好吧。」他說。
在他話還沒講出來之前,威爾看到船前方的水開始打漩,他往那邊彎下腰去看,他看到前面的漩渦開始攪動翻滾。然後,漩渦俐落地分開,一條大海鰱迸出水面,往上愈跳愈高,直到超過小船的高度。那條巨魚好像定住懸在空中一樣——水花濺在銀色的魚鱗上。牠的眼睛直直地瞪視著他,像是要用眼光緊緊地抓住死敵。當那條魚用力向兩方劇烈地晃動著牠偌大的頭,企圖要甩掉釣線時,威爾可以清楚地看到魚鉤和釣線就鉤在它張大的嘴巴上。然後,隨著碰地一聲巨響,牠掉落到水面上時,他們的面前濺起了瀑布般的水花,小船危險地劇烈搖晃著。
「你記得我們一起抓蝴蝶的那一次嗎?」最後,他終於抬起頭說。
喬吉把書拿給他,「我在週末的時候把它看完了。」他說著把背靠在壁爐旁。
「我懷疑。」威爾嘲弄這種說法。
「我不確https://www.hetubook•com.com定我就懂。」約翰回答。
「他贏回了小男孩,」道維斯先生說,「他得到了他的愛。」
道維斯先生正在他的小書齋裡坐在搖椅上看書,壁爐裡的火燃燒得很旺盛,擋住了這天的寒凍。
「但是,那男孩無論如何都愛他。他比較有機會可以抓到小一點的魚,把它帶回家。」
他們在碼頭的盡頭分開,然後威爾爬上山坡回到家。他把釣竿留在門廊上,走到廚房,把空籃子放在角落。他父親正坐在餐桌旁看報紙,而他母親則在火爐旁炒菜。
「我想,牠跑掉了。」約翰說著,語氣中充滿了失望。
「但是,如果他沒有捕獲其他的東西的話,他們還是會與他對立的。」
他到的時候剛好下起一陣傾盆大雨,所以他把車停在靠臺階旁。熄火之後,他看著後門,計算著如果衝進屋子裡他全身會被多大量的水溼透。看到雨勢愈來愈大,他於是決定在車子裡等雨停。他邊聽著收音機打發時間,邊在霧濛濛的車窗上畫人臉。
「捲軸!」約翰尖聲大叫。
道維斯先生向喬吉露出一個悲傷的微笑,「具諷刺意味的事從來沒有被埋得很深過,喬吉。我們從來沒有辦法了解世界不是繞著我們在轉——它不過是自轉罷了。」
「對!就像是《魯濱遜飄流記》或《瑞士家族的魯濱遜》裡的魯濱遜那樣。」約翰幻想著。
他父母對看了一眼,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他擁有他的尊嚴。在厄運面前,他堅毅地立定自己的腳步。」道維斯先生反駁著。
「那些蝴蝶真的很美,」威爾說,「我們把牠們抓到網子裡,然後把牠們固定在玻璃下的盒子裡。」
一個技術高超的人在撒網時,美得像一幅畫。他安靜不動地站在及腰的水裡:注視著……等待著。然後,在一個流暢的動作中,每樣東西都是緊繃、盤繞回來,再往前推。網子毫不費力地被拋了出去,沉重的底線呈弧形地劃過空中,撒成一個巨大而勻稱的完美圈圈,然後,均勻地濺入水中,再慢慢地沉到水底。當他確定網子已經張好了,就把網子收起來——把底線收攏在一起,捕捉裡頭的魚。
「因為他們不會懂得。」
男孩手上的小魚網,結果並沒有那樣地富戲劇性。結果通常都是,線纏繞在一起,歪七扭八的橢圓形撒入水中時濺得很大聲,除了把魚嚇跑之外,一點用處也沒有。努力奮鬥了一個小時,終於有些鯡魚開始游進他們的網子。當要拿來當魚餌的鯡魚已經夠多的時候,他們用繩子把麻布袋綁起來,把它懸在船的另一邊,泡在水裡面,讓魚可以繼續活著,接著把船推離岸邊。在從船緣爬進船之後,他們把船駛回海灣。
「或許他可以收集雨水或其他什麼的。」
他把他的釣竿和釣具箱交給威爾,然後爬進船裡面,開始解開緊緊綁在碼頭上的繩子。
「然後呢?」
「有什麼好運嗎?」他父親透過報紙問他。
「我們會是方圓幾哩之內唯一去過那裡的人。」
他們打開餐盒吃著午餐,讓小船任由浪潮慢慢地漂流著。當溫暖的陽光灑下來,他們的談話逐漸變慢、變少,最後,終於完全靜止——當微風慢慢地把他們輕推出海灣時,他們安靜地睡著了。
「感覺很棒,」他說,「我真的覺得我認識那個老漁夫,可以知道他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但是……」他停了一下,覺得不太確定。
「那麼,你覺得怎樣?」道維斯先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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