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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路

作者:戈馬克.麥卡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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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戰爭英雄這回事有關。
照做就對了。
沒有。
噢,天啊。她說。噢,天啊。
我可得好好想一下。
對。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所以你覺得這讓他成了比你還優秀的人?
貝爾擦乾手,回到桌前坐下,凝視自己的叔叔。你有沒有做過一些讓自己羞愧到永遠不想告訴別人的事?
對。
我在後面這裡,過來吧。
她撥通內線到裡頭的辦公室去,小聲講了幾句話後,又沉默片刻,隨即掛上話筒。請進。她說。
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
嗯,說吧。
什麼東西不在你身上?
老人凝望著他,思索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我這輩子沒什麼遺憾,頂多只能想像出一堆你可能覺得開心的事。能走路八成就算一件吧。你大可自己列張清單,說不定你還早就列了呢。我猜人長大的時候,可能也會這樣一頭熱,列出自己以後要追求什麼的清單吧。你會在日後遇到一堆好事跟壞事,可是到了最後,你只會想起以前的快樂時光,或者只會想起以前的所有不順。我只知道,人啊,就是不願意放掉往事。
該死,我還真想不出來。
你都不看新聞啊?
說服不了我的,你搬過來我就把它丟了。
所以你確定要告訴我你究竟做了什麼事?
那男孩接過鈔票。好吧,先生。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她走上樓去,打開房間裡的電燈開關,這才發現齊哥正坐在小桌子前等她回來。
有人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救護車正在路上。
我可以告訴你一些關於他的事情,說不定能改變你的想法。我對他可了解得很。
不會,裡頭沒有炸彈。
錯的人不是你。
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是失去了一切。所以我老公想殺了我?
兩人對望一眼。什麼襯衫?
我懂你的意思。
齊哥接過襯衫,用牙齒撕成兩半。他用其中一半將頭包起,接著把另外半件襯衫扭成一條繫帶,手套進去。
他們還有別的事得做。不是每個人都適合這一行,面對這麼豐厚的利潤,總是讓人忍不住高估自己,以為自己掌控了局面。但說不定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所以才總是害人誤判情勢,白白引發敵人的警戒心,落得一場空。
嗯,當然。
不,不對,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
但你沒有其他選擇。
我記得以前你這兒有一臺電視機。
我夠了。
那就別擔心了,沒有其他人會來的。
祂當然不會,你得試著救你自己才行。猜吧,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你真的聽見了?
他們會在天黑以後靠過來,朝我扔手榴彈;不然就是回到樹林中,呼叫另一隊人馬過來支援。
沒有,他不知道我會過來,但想必很高興見到我。
你想聽嗎?
我知道你的名字。
但你可以改變心意。
他們又互望一眼。
不在我身上。
我很抱歉。
我常聽人提起這件事。
我沒這麼說。
他把輪椅稍稍轉向一側,自煙霧中凝視貝爾。我得說你老了不少。他說。
他死了,我老公已經死了。
他搖了搖頭。你這等於是在要求我心軟,但我不會這麼做的。我這輩子只貫徹一個信念,絕不容許任何例外。硬幣這種事對我算是特例了。很少人相信有我這種人存在,所以你就能看出那些人的問題,也知道該怎麼辦才能贏過那些拒絕相信有我這種人存在的人。你聽得懂我的意思嗎?當我介入你的生活時,你的生命就已經宣告結束了。一切都有開頭、過程和結束,而這就是你的結局。你大可說還有轉圜的空間,總有另一種方式可以處理。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根本就沒有其他選擇,只能注定如此。因為你這麼問我,所以我又向你解釋了這世界的運作方式,現在你聽懂了嗎?
他們會說:你不必這麼做。
你又幫不了他們。
天黑之後發生的事?
好吧。
我這裡沒錢,你知道錢不是我拿的。
老人抽了口菸。你問我什麼事讓我不快樂,我想你也清楚得很吧。
你覺得羅莉塔會因此離開你嗎?
他打開門走進辦公室,裡頭有個人站在辦公桌後方看著他,旋即繞至桌前,朝他伸出一隻手。我聽過你的名字。他說。
艾里斯點點頭,把菸灰彈進桌上一個瓶蓋內。我會好好參考一下的。他說。
我還記得你搬到丹頓市後,有一次跑來看我,就這麼走了進來,看了看四周,接著問我以後要怎麼活。
這筆錢又不是拿來付衣服的。
在你接下這份工作時,你或許以為自己對這份工作還算有點概念,但根本就是大錯特錯,說不定還覺得自己是上了當。就算你辭職,我想也沒人怪你吧,不過,要是只因為遇到一些小困難就這麼想,嗯,可就另當別論。
我正在說,這跟我當初得到勳章那件事的真相有關。
這裡顯然只有我一個人。
天黑之後的事,對。
是啊。老人回答。
好吧。
這麼說還真難聽。我知道你很清楚,有些事是不容反悔的,你知道了可能會很難過,不過你丈夫原本有機會保你一命,他卻選擇了不這麼做。他曾經有過選擇,卻拒絕了,要不然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裡了。
我是老了啊。
你覺得上帝到底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望著他走至人行道,扶住頭上包紮的布條,略微跛行離去。這筆錢有一半是我的。另一名男孩說。
齊哥用拇指從皮夾內翻出一張鈔票以牙齒咬著,先把皮夾收進口袋,隨即把鈔票吐至腳旁,以手拾起朝他們舉起。
那你幹麼還這麼說?
我懂你的意思。你想到外面晃晃嗎?
你做了什麼?
我一直以為,當我老的時候,上帝會為我的人生指引一條明路。但祂並沒有,不過我也不怪祂就是了。如果我是祂,一定也不管我的死活。
我從後面就看見了。你一個人來嗎?
我叫安東.齊哥。
我看過一些祖母寄給他的信,所以想問問你是不是還記得他。
他媽的你身上還有衣服耶。
他走進廚房,老人就坐在桌旁的輪椅上。屋子裡有股陳年培根油味混著柴煙味,空氣裡泛著尿騷味,聞起來像是貓尿,卻又似乎不僅如此。貝爾站在門www.hetubook.com.com口脫下帽子。老人擡頭望著他。多年前摔下馬後,給仙人掌刺傷了眼,一隻眼始終看不清楚。嘿,艾德湯姆,我就知道是你。
但你的確擁有過另一種可能。
她最後又望了他一眼。你不必這麼做,她說。你不必,不必。
你剛才說什麼東西不在你身上?
我知道。
人是會累的,艾德湯姆,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想要討回公道,但最後失去的反而更多。一陣子之後,你也就只能努力說服自己認命嘍。你祖父從來沒問過我是不是要當副警長,全是我自己決定的。見鬼了,當時我也沒別的工作好做,薪水差不多就和顧牧場的牛仔一樣。總之,你永遠不會知道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我還太年輕,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我又太老了。但是呢,我還是看得出來這些戰爭帶來了什麼結果。你可以愛國,同時明白有些事不值得你犧牲。去問問那些因為兒子戰死而拿到金星勳章的婦女吧,問問她們付出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我們總是付出太多了,尤其是為了那些狗屁承諾,再也沒有比那些承諾更廉價的東西。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說不定你早已付出代價了。
裡面裝了什麼?
她回到家時,天色已然暗去。她走進廚房打開熱水壺,於餐桌前坐下,雖說先前並未想哭,如今卻淚流不止,臉埋在自己雙臂之間。噢,嬷嬷。她唸著。
有些錢不見了,大概是十萬元左右吧,其中有的被偷了,有的則拿來支付我的開銷。為了拿回你的錢,讓我吃了點苦頭,所以我還真不願意在這裡告訴你這個壞消息。箱子裡只剩二百三十萬。我很抱歉沒辦法全額取回,但剩下的全在裡頭。
對。
他們就這麼靜靜坐著,片刻後,老人才再度開口。她提到一堆舊相片和家族留下來的東西,問我該拿那些東西怎麼辦才好。呃,我也不認為那些東西還有什麼用,不是嗎?
因為這一切全由我作主。我想,我們得在這裡就把問題給解決掉,可不希望把時間浪費在讓你安心上頭。畢竟,這實在不太可能,只是吃力不討好而已,還不如現在就來談談這筆錢的事情。
你覺得她會有什麼反應?
也許吧,但這房子裡可沒人相信。
他望著她,以手撐住下巴。好吧,我頂多只能做到這樣了。
這次的信裡提到什麼特別的事?
我又不需要。
我說的是很糟糕的那種。
嗯。
他們一同坐在桌前啜飲咖啡,兩人用的舊瓷杯上佈滿細小裂痕,是他出生前就有的東西。貝爾看了看杯子,又環顧整間廚房。嗯,他說,有些事還是不會改變。
射傷你那個人死在牢裡了。
好極了。齊哥說。
好。
我想問你一件事。
對誰?
穿著T恤的男孩走上前去,單膝跪下,幫他把結繫上。你的手看起來超慘的。他說。
齊哥朝床的方向點了點頭。她坐於床邊,先把帽子放在床上,旋即又拿起抱在胸前。
那人凝視皮箱,隨即起身走至辦公桌前,傾身按下電話上的按鈕。我現在不接任何電話。他說。
怎麼可能?
也許吧。上戰場前,我們都曾立下血誓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弟兄。我的確很想這麼做,卻不知道為什麼沒做到。當你立下這種誓言,你同時也下定了決心承擔一切後果,但那個當下,你卻料不到後果會是什麼,好比家門口有一堆東西,卻是你從來沒想過要拿的。要是我當初死守在那裡,才算是遵守了我的誓言,也是我真正該做的事。話都是隨人說的,但正確的做法其實只有一種。我應該這麼做,卻沒做到。我心裡有一部分,直到現在還希望自己當時有回過頭去繼續奮戰。不過已經來不及了。我不知道人有沒有辦法偷回自己心裡的這個部分,也不知道偷回來會不會比偷別的東西更有幫助。我一直盡力過好這一輩子,然而,那部分的自己卻始終沒回到我心裡,始終沒有。
由於地上全是濕的,所以很難說那些子彈究竟有沒有命中目標,但我看得出來,有幾發子彈的確打中了。我把兩呎長的子彈帶給清空,持續盯著他們的方向,在兩、三分鐘的沉默後,其中一個德國佬跳起來想跑進樹林裡,但我早就準備好了。我盡量使其他德軍繼續趴著,同時還能聽見弟兄們的呻|吟。就當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天色就這麼暗下來了。這就是他們頒給我銅星勳章的原因。授勳給我的少校,名字叫做麥卡里斯特,是喬治亞州人。我告訴他我不想要這個勳章,而他就這麼坐在那裡看著我,開門見山地說:我在等你說出拒絕軍隊表揚的原因。於是,我全告訴他了。當我說完,他說:中士,你一定要接受這個勳章,我猜上頭要讓這件事顯得漂亮點,像是對方經過了仔細計算才使我們失去了那個陣地。他又說:你非得接受不可,要是我聽見你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我肯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麼說夠清楚了嗎?於是我回答他說:是的,長官。說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而這就是我受勳的經過。
他洗好碗放在一旁晾乾,望向窗外雜草叢生的院子,院子裡有間早已廢置的燻製房,磚牆邊停著一輛由兩匹馬拉的鋁製拖車。你以前也養雞|吧。他說。
不看。你呢?
你還會想起哈羅德嗎?貝爾問。
槍已經被我拿走了。他說。
我又不是看不見你的表情。只是你也很清楚,這改變不了我這種人的決定,你沒必要因為覺得我是個壞人就因而更畏懼死亡。
或許吧,可是我那件衣服沒了啊。
你多想想自己家的事吧,好好整頓心情,我也知道他的事對我媽造成了什麼影響,不過說實在的,我還真不知道想起那些往事還有什麼意義可言。你知道那首福音歌嗎?歌名叫〈我們將會一步一步了解〉那首?要這麼做可得有很堅定的信仰才行。你只會想起他上了戰場,不知道死在哪條壕溝中,才不過十七歲罷了。你告訴我該怎麼想吧,因為我還真他媽的不知道要做何感想。
呃,叔叔,恐怕這很難https://m.hetubook.com.com辦到,恕我直言,就這件事來說,我實在挺懷疑的。
我從來沒想過要改變過去的人生,她說。不管是再怎麼樣的小事,我這輩子從來沒料中過,就連這次也是,一次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我猜我還得做幾件壞事才行吧,光是一點苦頭可嚇不了她,畢竟她也吃過苦。
對我來說是沒有。
這就對了。
他登上門廊三階木梯,手背輕輕叩門,旋即拿下帽子,用袖口擦拭前額,再重新戴上。進來吧。聲音自屋內傳來。
你怎麼知道?
在安哥拉監獄,我知道。
對,但這裡不適合談這個。
你覺得那部分的你會怎麼做?
我幫你把碗洗一洗。
嗯,我猜我也很清楚。
他從來沒在德州騎警隊的傑克隊長手下做過事。我說的是麥克叔。那些傳言都是鬼扯,我也不知道是誰編的。總之,他是給人在哈德史貝斯郡的自家門廊前射殺的。
至少打發些時間嘍。
我不知道,總之是會跟著你一輩子的那種就是了。
有七、八個人到他家要求東要求西的。他走進屋子裡,拿著一把獵槍走了出來,但那些人早就準備好了,就這麼在他家門口朝他開槍。他老婆跑了出來,想要幫他止血,嘗試把他帶進屋子裡,說他那時候還努力想撿起獵槍。對方全坐在馬上,最後就這麼拍拍屁股離開,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猜可能是嚇到了吧。其中有個人用印第安語說了些話,他們就轉身離開了。從頭到尾都沒進過房子,也沒做過其他事。她把麥克叔帶進屋裡,但他是個大塊頭,沒辦法把他擡上床,只好幫他在地上鋪了張毯子,除此之外就沒什麼能做的。她總是說,她應該把他留在原地,趕緊騎馬去求助才對,但我還真不知道她要騎馬到哪裡去求助才好。麥克叔不會讓她離開的,就連她只是要去個廚房都不太願意。他想讓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右肺一開始就被子彈給打穿嘍。老話一句:一切就這麼塵埃落定。
你顯然也拖得太久了。
很好,他說。那就好。接著朝她開槍。
貝爾坐著,雙手於桌布上交疊,擡頭望向他的叔叔,老人這才接著開口。我不確定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答案。
也許吧。
她把帽子放在床上,轉頭望向窗外,院子裡低垂的新綠樹枝於蒸汽燈光芒中隨晚風搖曳。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真的不懂。
又花不了多久。
人頭。她說。
是啊,貝爾說。我也真心這麼希望。
我猜應該還愛吧,但我得先對你聲明,我就像顆大石頭一樣沒腦袋,所以你大可以把我說的話拋在腦後。
對。
不是,我是說他當場就死?晚上才死?還是什麼時候死的?
我沒有任何敵人,我根本就不容許敵人存在。
大概寫過一、兩封吧。
對,但我的承諾可沒死,沒有任何事能影響我的承諾。
齊哥微微擡頭。不行嗎?他說。
也許吧。
但這一點用處也沒有,不是嗎?
我說:你到底在講什麼啊?沒有聲音是什麼意思?你到底聽見了什麼?然後他回答我說:我的意思是,你什麼也聽不見,快聽聽看。他說的沒錯,真的一點聲音也沒有,沒有電磁波的聲音,什麼也沒有,只聽得見雨聲。這就是我最後一件記得的事。當我再醒來,人已經躺在外頭的大雨中,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我又濕又冷還耳鳴,才一坐起身子,就發現那棟房子早就毀了,只剩下一部分角落的牆壁還沒倒下。一顆迫擊彈穿牆打了進來,把一切炸個粉碎。呃,當時我什麼也聽不見,連雨聲也是,要說我真的聽見什麼,頂多也是腦子裡嗡嗡作響的聲音而已。我站起來,走到原本那棟房子的位置,那裡全被屋頂碎片給埋了起來。我看見一個弟兄埋在石塊和木材裡,心想自己就算沒辦法把他拉出來,也能把東西移開,看看他的傷勢。結果一看之下,我整個頭皮發麻。過一會兒後,我站起身子朝別的地方看去,這才發現有一群德國步槍兵正朝這裡走來。他們從大約兩百碼遠的樹林裡走了出來,就要經過我們這裡。當時我還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一團混亂。我躲在牆壁後頭蹲著,看到的第一樣東西,就是埋在木材下的華萊士點三〇口徑機槍。那把槍是氣冷式的,子彈帶就放在一個金屬箱子裡。當時因為他們太靠近了,我根本沒辦法去呼叫援軍,於是我想,如果時間還夠,我或許還能打開箱子把子彈拿出來。我不停挖,最後把槍和三腳架全挖了出來,還挖出了其他武器跟彈藥箱。我把武器全放在牆壁後面,悄悄裝進子彈,打開保險栓,一切準備就緒。
齊哥望向他們。你願意花多少錢買一件襯衫?他說。
沒錯,就是我。
對。
你把你的弟兄拋在身後。
不記得了,但我看過一張我四歲時跟她的合照,她就坐在這棟房子門廊那裡的搖椅上,我則站在她的身旁。我真希望自己還記得她,不過真的沒啥印象了。
先生,你還好吧?
隨便一件該死的襯衫,多少?
他環顧室內。這間辦公室還不錯,看起來夠低調。他下巴朝掛在牆上的畫比了比。那是真跡嗎?
她看了他一眼,又把視線移至覆蓋著硬幣的手。你說什麼?她說。
就算做法不同,只要有相同目的,過程就勢必一樣。這點沒那麼容易理解,卻千真萬確。
我有,我大可留在那裡。
你還要來點咖啡嗎?
你覺得祂能阻止這一切嗎?
我身上又沒有衣服可以遮住槍,你上啦,快點。
好得很。
懂,她抽泣著說。我懂,完全懂了。
你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什麼?
她搖了搖頭,仍繼續抽泣。
上帝不會希望我這麼做。
沒錯,但我可沒死。
也許吧,但我就是這樣決定事情的,硬幣給的答案本來就跟我來這裡的目的一樣。
貝爾笑了,起身走至水槽。老人稍微轉動輪椅,好看得見他。你在幹麼?他問。
你有聽見車子的聲音?
你答應我老公要來殺我?
嗯,至少我是這麼希望。他望向貝爾。為什麼你想告訴我這件https://www.hetubook.com.com事?
承諾?
你那裡有他的回信嗎?
你說的沒錯。
例如呢?老人問。
我一向全力以赴。
貝爾手肘靠在桌上,雙手交叉,他的叔叔注視著他。我希望你先確定一下,看是不是真的要說出什麼可怕的告解,我搞不好一點都不想聽。
問吧。
她望向一旁。你讓這一切看起來像是硬幣決定的,但你才是那個真正能下決定的人。
這裡只有我一個人而已,沒人會知道的。
老人思索片刻後才開口。要我來說,在那種緊要關頭,這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
沒問題。
我才不需要別人推著我到外頭呢,我坐在這兒就行了,沒事的,艾德湯姆。
拜託,先生,我只是想要幫忙而已,這筆錢太多了。
我以前有的東西可多著。
你覺得要是你留在那裡,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我了解,不管怎樣,我也沒寄望你光憑一次碰面就理清這一切,我兩天後再打給你好了。
老人並未理會貝爾究竟要不要坐下,自顧自從手邊一袋菸草中捲了根菸,先把一頭放進嘴裡,又轉至另一頭叼著,以表面佈滿刮痕的舊Zippo打火機點燃後吸了一口,手指夾著捲菸。
貝爾又露出一個微笑,起身自櫃檯拿起咖啡壺,插上電源。
嗯,我沒事,讓我在這裡坐一會兒就好了。
我知道你懂。
對。
他叔叔思索片刻。我得承認的確有,但我敢說,不管是誰都一定有。你發現了我什麼祕密嗎?
他們一同坐在位於辦公室角落的沙發上,齊哥把皮箱置於咖啡桌桌面,下巴朝皮箱一比。這是你的。他說。
你到底養了幾隻貓?
或許你只是先對著我練習說一次罷了。
我知道,但我承諾過了。
不知道,什麼也不做吧。做什麼都沒意義啊。沒什麼好做的。
他會在那裡待到地獄的烈火都結冰了,直到自己也結凍為止。
她點點頭。
坐吧,要來點咖啡嗎?
您跟他約好了嗎?
哈羅德?
他們發現齊哥的手槍就落在車內,聽見離此處仍有一段距離的警笛聲響。把槍幹走,第一個男孩說。上啦。
會,你當然會。猜吧。
嗯,那個人就是你吧?
是啊。
這該死的箱子裡該不會放了炸彈吧。
我想應該是晚上或清晨吧。她自己一個人把丈夫埋了,在硬梆梆的鈣層土上挖了墳墓,接著把家當裝進馬車,馬綁在馬車上,就這麼離開,再也沒有回去過。那棟房子後來在二〇年代燒掉了,但是還沒完全塌掉,就算到了現在,我還可以帶你去看看那房子。那房子的石煙囪之前還好端端立著,搞不好到了現在都還沒倒。那塊地還不到二十五平方公里大小,但她繳不起稅,當然也沒辦法把那塊地賣了。你還記得她嗎?
你是不必。
一筆屬於你的款子。
對,我跟你丈夫早就約定好了。
齊哥露出一抹微笑。看來我們會有不少事得談。現在我們可以跟一些新人談生意了,他們肯定有更多問題需要幫忙處理。
貝爾瞥了一眼格紋桌布,上頭的藥瓶、麵包屑及馬類季刊雜誌凌亂四落。謝啦,不用了,他說。
你想告訴她嗎?
你這是在褻瀆上帝。
我不這麼認為,就算是沒有信仰的人,也總能從自己身上找到上帝的一些優點,說真的,這些優點通常還相當有用。
我很抱歉。
說不通啊。
你做事還真認真。
對,我是這麼想。
喪禮於三月某個寒風刺骨的日子舉行。她就站在她姨婆旁,至於姨公則坐在她身前的輪椅上,以手撐著下巴。老婦人的朋友比她預期還多,使她不免略感驚訝,來的人臉上全罩著一層黑紗。她手按在姨公肩膀上,他則伸手輕拍著她。她還以為他睡著了。整場喪禮上,寒風均未曾止息,牧師說話時,她總是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自己,甚至還兩度忍不住四處張望。
是我的話就不會擔心這種小事。
我知道。
他伸直了腿,伸手自口袋掏出皮夾。我得把我的頭給包紮起來,還得吊起手臂。
接過去就對了,把錢拿走,說你們不知道我的長相,聽見了嗎?
證明誰才是我可以合作的對象?
他們走至馬路上仍兀自冒煙的車輛處,一旁的路燈已然亮起,綠色的汽車防凍劑沿路面流進排水溝。他們經過齊哥那輛車,車門開著,穿著T恤的男孩旋即停下腳步,舉起手來。你看見了嗎?他說。
那些老一輩的呢?
是沒有啊,我看到貓跑掉就知道了。
是啊。
他轉過身,手撐在身後的辦公桌,挺起身子打量齊哥。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他問。
你說什麼?
會讓你坐牢那種?
繼續。
呃,要是你說出來的話,我猜她應該會讓你覺得你比你以為的還有價值吧。
她搖了搖頭。有好幾次我會不停禱告,但現在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他打開門,走進陰暗寒冷的屋裡。艾里斯?
那人維持不動,片刻後才開了口。你他媽到底是誰?
他們怎麼說?
恐怕事情就是這樣。
那你呢?你的敵人又怎麼說?
你確定你沒事嗎?
對,我也這麼覺得。
你什麼也沒做,只是運氣不好罷了。
她虛弱無力地朝前傾身,手臂緊緊夾住帽子。你沒有理由要傷害我。她說。
你怎麼知道?
你那裡總共還有多少?
她坐在床上輕輕抽泣,未有任何回答。
那你為什麼還問?
嗯,我知道。
混濁的自來水從水龍頭流出。他把水槽塞上,倒進一匙清潔劑,隨後又加一匙。
也許這麼做才是最好的。
你是不會放過我的。
她立於門口,手從牆上開關緩緩落下,但齊哥看來沒有任何反應。她把帽子抱在胸前,於原地佇立片刻,最後才總算開口。我就知道事情還沒結束。
貝爾沒有正面回應。
就算我能事前先告訴你結果好了,但我也覺得,讓你在臨終落入一片黑暗前,還能擁抱最後一絲希望,也不算是什麼太過分的要求。你懂我的意思嗎?
媽的。另一名男孩回答。
貝爾看著他,老人在瓶蓋上捻熄捲菸。貝爾嘗試在心中想像他的生活,隨即又努力別讓https://www.hetubook.com.com自己再想下去。你該不會不信上帝了吧?艾里斯叔叔?
老人靜默坐了很長一段時間,微微低頭凝視眼前地板。片刻後,他才總算點了點頭。我想我知道那部分究竟跑哪兒去了。他說。
我父親總是告訴我,做人一定要盡力而為,而且只說實話。每天早上醒來,不必煩惱自己是個怎樣的人,身心才會快活。要是你做錯了事,只需要承認錯誤,說聲不好意思,一切就過去了,根本沒必要讓自己繼續背負那些謊言活下去。我猜這些話就現在來說,顯得有點過度簡化事實,就連我自己也不免這麼覺得。然而,也給了我更多理由去思考這話裡的含義。他並不多話,所以我總是把他說的事牢牢記在心裡;更何況,我也不覺得他有耐心把話再說一次,因此也讓我學會了如何第一次就把話給聽進心坎裡。年輕時,我也曾一度誤入歧途;但當我又回到正途上,我也很清楚地告訴自己,以後絕不能再走岔了路,也成功辦到了。我想,真理的確就是這麼簡單沒錯,幾乎都是這樣,得簡單到連小孩子都能理解才行,否則就來不及了。要是等到你長大才學會什麼是真理,一切就為時已晚。
我才一看見你坐在那裡,就知道你已經瘋了,我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麼,還沒開口就知道了。
拜託,放著就好了,艾德湯姆。露普明天一早就會過來。
對。
嗯,或許很想告訴她吧。
應該還沒壞吧,我通常一個星期煮一次,就算之前還有剩的也照裝不誤。
到底是什麼事?搞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會邀請你來我家了。
不常想起吧。他年紀比我大,如果我沒記錯,他是一八九九年出生的。你怎麼會想起哈羅德?
猜吧。
你不知道上帝是怎麼想的。
貝爾點了點頭。
我懂。
還會有什麼新鮮事嗎?
放心吧,你什麼都不必擔心。
她告訴我說你要辭職了,就這樣而已,坐吧。
沒有。
老人微微點頭,貝爾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帽子置於桌上。
不,我可不這麼覺得。
她看了看槍,接著又移開目光,垂頭坐著,雙肩不住顫抖。噢,嬤嬤。
您的名字要怎麼拼?她問。
幫我把結打好。他說。
為什麼不可能?
你打算殺了我。
其中一名男孩解開衣釦。拜託,先生,你幹麼不早說?我把襯衫給你就好了。
我想應該懂吧,你還愛這個國家嗎?
鮮血不停流入雙眼,但他仍努力思考。他抓著受傷那隻手臂稍微轉動,想藉由出血狀況判定動脈是否破裂,覺得傷勢仍不至此。他的耳中嗡嗡作響,還未感到疼痛。
你到底想怎樣?我猜這才是我真正要問的問題。
我不會猜的。
沒料到吧。
可是硬幣不會開口,你才會。
我有收到你老婆的信。
也不用啦。
當時我們在前線監聽敵方的無線電信號,就躲在一棟只有兩個房間的農舍石屋裡。我們在那裡待了兩天,大雨一直沒停過,雨水像是可以把一切都沖走似的。第二天不知道什麼時候,無線電操作員把耳機拿了下來,叫我們快去聽聽看,我們就照做了。後來有個人問我們聽見了沒,但我們什麼也沒聽到。於是我說,到底要聽什麼?結果他回答:什麼聲音也沒有。
是啊。
叫她羅莉塔就行了。
我也不常看。
你跟他們一樣。
她沒有回應。
那人朝畫瞥了一眼。不是,這幅不是。但我的確有,就收在金庫裡。
她後來沒再結婚過,幾年後,她當上了教師,就在聖安喬市那裡。這個國家對人民相當嚴苛,人民卻不追究國家的責任,簡直就是怪到不行,但事實如此。你看看發生在我們家族裡的事就知道。我沒料到自己會在這裡受苦,更別說那些死掉的年輕人有一大半連屍體在哪兒都不知道。你會想問,這些犧牲奉獻到底換來了什麼?於是我問我自己,為什麼人們老是不覺得這樣一個國家需要給我們多點回應?他們的確沒有。你大可說這個國家就是這樣,從來不曾積極做點什麼,但這答案什麼也解釋不了。有一回,我看到有個人用獵槍射自己的車,他可能只是覺得需要發洩一下吧。這個國家會在眨眼間毫不猶豫殺了你,但你還是愛它。你聽得懂我在講什麼嗎?
我得先坐下才行。
他手移開,是字朝上。
要是他被放出來的話,你會怎麼辦?

我知道啊,你知道她有寫信給我嗎?
我也想不出來。
這次也不是你邀我的啊。
貝爾笑了,望向一旁。那咖啡煮多久了?
他伸直了腿,伸手自口袋掏出幾枚硬幣,挑出其中一個舉起,在她面前展示正反兩面以示公平,接著用拇指與食指夾住硬幣,輕輕往上一彈,使硬幣在空中不停旋轉,隨後一把抓住,壓在手腕上頭。猜吧。他說。
嗯,那人說。先收起來吧。
我想有些考驗還是別遇上好一點。
齊哥站在接待處的櫃檯前,身著西裝,打著領帶。他把皮箱放在腳旁,環顧整間辦公室。
齊哥點頭。也許你遲早會了解的,每件事都有其原因。
他望向貝爾。
在離那棟房子三個街區遠的十字路口,一輛有十年車齡的別克汽車與齊哥的車撞在一起。那個路口沒有紅綠燈,現場也不見煞車痕跡,那輛車根本未曾試圖煞車。齊哥在市區開車時從來不繫上安全帶,這麼做對他來說僅會更加危險罷了。雖說他事前便發現那輛車直衝而來,整個人嘗試朝副駕駛座趴去,但撞擊力來得太快,仍使駕駛座那側的車門凹了進來,造成他手臂兩處骨折,肋骨也斷了幾根,就連頭部與腿亦被劃傷。他自乘客座車門爬出車外,步履不穩走上人行道,坐在某戶人家的草坪上檢視手臂。骨頭刺穿了皮膚,看來大事不妙。一名身穿家居服的女人尖叫著飛奔而去。
為什麼是我?
我希望祂知道。
最近還好吧?貝爾問。
我當然知道。
跟這張輪椅沒關,也跟這隻得了白內障的眼睛無關。
一切都太遲了。齊哥說。
那很好啊。
我逃走了,拔腿就跑。
齊哥解開綑帶,壓下黃銅色釦鎖打開皮箱,並往前傾斜好讓他看見。
和*圖*書為他已經死了。
她朝床頭櫃方向瞥去。
最後,我也只能請她做個筆錄。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我很想告訴她,報上刊登那些他和那女孩的事不是真的。原來,那女孩子是離家出走的,不過才十五歲罷了,我不相信他會對那女孩做出什麼事來,也不希望她這麼認為,但你也知道,她肯定會這麼想。我打了好幾次電話給她,她都把電話掛了,但是我並不怪她。後來,當我接到奧德薩打來的電話,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我簡直難以置信,覺得毫無道理可言。我開車跑了一趟,卻什麼忙也幫不上。沒想到,就連她的祖母也死了。我嘗試想要找到他的指紋,看能不能從聯邦調查局的資料庫裡找出他的姓名、過去曾幹過什麼好事之類的,卻始終一無所獲,害我看起來就像個傻瓜一樣。他像個幽靈,但又的確存在,讓我始終不覺得他有辦法一直來去自如。我一直等著聽見這案子的後續消息。或許只是還沒發生,又或者真的就這麼從此無影無蹤。這種念頭很容易欺騙了你自己,讓你只聽得進去那些你想聽見的消息。你會在晚上醒來,開始思考這整件事。我已經不確定什麼才是自己真正想聽見的。你會告訴自己這案子已經結束了,但又清楚其實還沒,頂多只能這麼期望罷了。
我別無選擇。生命中的每一刻都是不同的轉折點與抉擇處,你在某個地方做出了決定,這些決定就會跟著你一輩子。這種計算方式一絲不苟,得以勾勒出你生命的模樣,沒有任何事能磨滅。我不認為誰有辦法控制這枚硬幣顯示的結果,怎麼可能呢?一個人的一生是有跡可尋的,很少有什麼突然的轉折,你這輩子從一開始就注定好了。
你要怎麼跟死人談約定?
聽你這麼說還真讓我驚訝。

我說你……你只是在尋我開心而已。
也許不行吧,但我想,憑那把點三〇口徑,應該能把他們擋在一百呎以外,直到他們朝我丟手榴彈或其他東西什麼的,讓他們有機會殺過來。就算到了晚上,我也應該能殺掉幾個敵人吧,總之我也不確定就是了。我在那裡看著天色愈來愈黑,日落美到不行,就連天空也總算放晴,雨終究停了下來。那一區種了很多燕麥,一到秋天就到處都是秸稈。我看著天色逐漸變暗,在屋子廢墟那裡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傳來任何呻|吟聲,他們可能沒多久之後就全死了吧,只是我始終不能確定。天暗得很快,於是我乘機逃離,身上甚至連把槍都沒有,見鬼了,我也沒這本事把那把點三〇口徑拖著跑。當時我頭部傷勢已經沒那麼難過,甚至連聽力也恢復了些。雖然雨停了,但我全身還是濕答答的,冷得要命,牙齒不停打顫。我看得見北斗七星,於是盡自己所能朝正西方前進,一直不停走,路上還經過一、二間房子,卻連半個人也沒看見。那裡是戰區,一般百姓早就逃走了。到了黎明,我躺在樹林裡,或者該說以前曾經是樹林的地方吧。那整塊區域像是燒焦了一樣,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而已。第二天晚上,我總算抵達美國的陣地,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我以為這麼多年後能把這一切全忘掉,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念頭。但是後來,我又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彌補一切,我猜,這就是我一直以來嘗試在做的事吧。
有什麼差別嗎?
不一定吧,看你所謂的養是什麼意思,有些是半野放的,有些根本是自己闖進來的,牠們一聽見你車子的聲音就全跑出門外了。
多糟糕?
她搖了搖頭,滿臉淚痕。
什麼意思?
請稍待一會兒。
真可惜。
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呃,類似,但還不到那種地步。

你現在不會再問我這種問題了吧?
那就好,說吧,說就對了。
是啊,說不定我只是想讓自己再聽一次這故事罷了。大家總愛說我是那種捍衛往日價值的人,我希望自己是,但其實根本不是。
我想叫她把麥克叔的騎兵隊老徽章和左輪槍寄出去,我相信博物館應該會收才對。只是,畢竟這裡還有一大堆東西,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像那邊那個衣櫥好了,裡頭還有滿櫃子的文件。他把杯子一斜,望著空空如也的杯底。
一毛都沒有。我本來還有大概七千元左右,但我可以告訴你,錢早就沒了,全拿去付了帳單。今天我才幫我媽舉行了喪禮,甚至就連這筆錢也付不出來。
兩名青少年就站在旁邊盯著他瞧。
一點都不麻煩。
齊哥笑了。這實在是難以理解。每個人都會不停掙扎,看看自己能不能成功,說的總是同一套話。
好吧,我得說我來這裡的目的,只不過是想表現誠意而已,證明誰才是這個棘手行業裡的高手,證明誰才是完全可靠誠實的人,大概就是這樣。
好吧。
你真是個聰明的女孩。
我猜你得好好思考的,是自己怎麼會弄丟了這筆錢,又是誤信了誰的話才導致這件事情發生。
幹麼不直接開口?我幫你帶一臺過來。
我也不知道。
看來你是失去了信仰。
我沒什麼好對你說的。
不止一、兩封而已,她定期寫信給我,告訴我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嗯,貝爾說。是啊。
齊哥關上皮箱。那人站直身子,以手背抹了抹嘴。
齊哥告訴她。
跟性衝動沒關係吧?
他喝了一口味道難聞之至的黑咖啡。
只是想卸掉這個負擔吧。
繼續說。
我知道他會怎麼做。
好吧。
齊哥從長沙發上起身,那人朝皮箱一比。光憑你自己一個人就把這筆錢拿回來,你會有接不完的生意。他說。
呢,這倒是。
齊哥觀察他,凝視他圓睜的雙眼、劇烈跳動的頸動脈及呼吸速度。他剛才看來還有些輕鬆自若,然而現在雖說姿勢不變,感覺卻已截然不同。
或許真的沒辦法吧,但我得說,他其實只是活在另一個不同的時空罷了。要是這個人又活了五十年,他說不定對事情有截然不同的觀點。
你不會了。
他們沉默坐著,一會兒後,老人才率先開口。呃,我得老實說,這件事其實沒那麼糟,或許你得試著讓自己放輕鬆點。
一八七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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