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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的佩刀呢？小武突然大聲打斷他。

嬰齊應道，正是。我已經粗略問過，他的爵位是公士，三十二歲，本縣洪崖里人，其他還未招認。從他的爵位之低來看，家中定還有長兄。聖上近年來多次大赦，每次都賜百姓長子爵級。如果他為家中長子，少說也該是大夫了。

韓孔囁嚅道，大人所說的是。但是小人除了公事徵調，平日並不舞刀弄棒。

好了，小武煩躁地打斷他，賊盜新抓來時，很少有主動認罪的。你說說，你以什麼為常業罷？難道果真名隸市藉？姓名為何？我將調閱縣廷戶曹的黔首市藉冊，確定你的身分。

嗯，小武讚許地對嬰齊笑笑，百姓家的少子多有心理失衡而為非作歹者。他轉向那個男子，厲聲道，你以何為常業？難道不知漢家法令，黔首不事勞作者皆當有罪論處嗎hｔｔｐs://m•ｈｅtｕbｏoｋ.ｃoｍ.com？你每日去市場幹什麼？可有市藉？如果沒有市藉，又怎麼天天在旗亭下遊蕩，必有奸宄不法之事，倘不老實招供，就要吃皮肉之苦了？他說著，目光瞥了一眼那個血染脊背的嫌犯，他已經沒有力氣爬起來，兩個獄吏七手八腳的，一人扯著他一條胳膊，像拖著一具屍體，到門外去了。只留下一條血跡追隨他的腳跟。

那男子抬起頭，他雖面目粗野，見到官吏，仍是相當畏懼。他飛速地掃了小武一眼，又低下頭，叫道，求大人寬貸，小人一定老實回答。小人家住城南洪崖里，家裡確有長兄。不過小人幾世清白為良民，剛才眾多大人說小人剽劫殺人，小人怎敢幹這樣奸宄不法的事。

這男子腰間繫著一條黑色絲帶，左腰處掛著一個銅扣和圖書。小武差點抑止不住自己的激動，暗道，是了，那是掛刀的地方。依這銅扣的大小來看，是掛一柄小刀的。他轉首面對嬰齊道，這就是每日在旗亭下遊蕩的那個男子麼？

旁邊的獄吏早耐不住了，其中一個拎起竹杖往韓孔身上鞭了一下，另一個衝上前死死揪住他的髮髻就要往亭柱上撞。小武叫道，諸君請住手，作為好的獄吏，是不該刑法逼供的，這不符合皇上的愛民之心。諸君且去休息，我有辦法叫他招認，且死無怨言。

韓孔臉上肌肉抖動，叫道，冤枉，這條革帶是小人在旗亭邊揀到的。小人窮困，一直用麻繩繫腰。倘若小人知道揀條革帶就惹下殺人官司，那是寧願光著身子也不會的。

小武冷笑道，我提醒你一句，你腰帶上的銅扣，那不分明是掛刀的嗎？銅扣處的腰帶還有小塊地方顏色和-圖-書較深，分明是長久掛刀的痕跡。還敢抵賴？

那男子喘了口氣，道，小人名為韓孔，家貧為人幫傭過活。前月因一場小小的過失，被主人辭退。父母早亡，家有長兄，慳吝無情，不容我倚靠，無田地可以耕種。只好每日去市場遊蕩，希望揀些殘菜剩飯充飢，哪裡敢剽劫殺人啊——

嬰齊叫道，沈大人來了，你們停下，不要隨便拷掠。朝廷發放的《封診文書》和《為吏之道》沒有讀過麼？隨便拷掠刑徒，是有傷皇上愛民之心的。

小武怒道，果然狡詐，你既然沒有市藉，難道連每年秋天的例行操練也敢不參加麼？如果真的沒參加，已經是廢格朝廷法令，罪行不淺，起碼要髡鉗為司寇刑徒。事到如今，還敢詭辯？不知道既然進了縣廷的決獄曹，就萬沒有原樣放出去的道理。

幾個獄卒從鼻孔裡嗤hｔｔｐs://wwｗ•ｈｅｔuｂｏok•ｃｏｍ.ｃｏm出一聲冷笑，不約而同地說，那就讓沈大人來驗問罷。不過期限緊張，會簿之日眼看到了。沈大人還能幹幾天呢。哈哈。當亭長的人，竟這麼手軟，恐怕難成大事。

縣廷的別院裡，慘叫聲如沸水一般。這是個寬闊的院子，有三進三出，院子四周都是迴廊。第二進的西側，是個單獨的小院。東南角還種著一畦蔬菜，西南角則是個馬廄，繫著數十匹健馬，打著響鼻。西北角則是一塊小平房，搭著懸山式的屋簷，像個亭子一般，亭子裡面，一邊的磚地上放著一堆黑糊糊的刑具，兩個男子正在接受拷掠，其中一個穿著還算整齊，帽履周全，正老老實實地跪在一旁，身上有幾個腳印。另一個男子則破衣爛衫，蓬頭垢面，似有幾個月未曾洗沐，他現在正脊背朝天地躺在磚地上，背上儘是血污，看不出膚色，和*圖*書身下也是一灘暗紅的血跡。幾個健壯的獄吏正凶神惡煞地圍著他們，一個獄吏正在呵斥道，你這賊刑徒，再不招認，仍舊是死路一條。另一個獄吏扔舉著一塊長約三尺半左右的竹片，作出要下擊的樣子。竹片又薄又細，鞭笞的那頭窄小，捏在那獄吏手裡，像一隻沾滿鮮血的毛筆，猶自下滴著血珠。

小武臉上又有點發燒，不過他不想跟這幾個傢伙磨嘴皮子。他早發誓不跟他們生氣，但是他做不到，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深吸一口氣，把胸中的惡氣壓下。他徑直走到那兩個疑犯跟前，指著躺著的男子，低沉地命令道，扶起他，請醫師用創藥。然後跨過他，走到那個跪著的健碩男子跟前，轉了兩圈，不發一言，他的目光突然轉到這個男子的腰帶上，心中狂跳。

韓孔一臉茫然之態，什麼佩刀？小人從不耍刀弄棒。不知大人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