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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長小武

作者:史傑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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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傖夫任都尉 群盜集江汀 二

第三章 傖夫任都尉 群盜集江汀

那個叫公孫都的都尉丞笑道,的確,下吏剛來的時候,也適應不了這裡的燠熱,過了幾年也就習慣了。都尉大人是皇太子的大舅子,住在長安的直城門邊面向北闕的甲第,下吏曾經求家叔帶下吏去見識見識,可是家叔不肯,說下吏讀書太少,性格粗鄙,禮節不修,怕惹得皇族笑話。對了,大人來此,可見深受皇上重視,雖然辛苦點,可是皇上的信任,比什麼都強。剛才大人說無為而治,非常精闢。不過下吏側聞,皇上很早以來就愛好儒術,況且大人是皇親,自小也熟讀《論語》、《孝經》,儒學深厚,皇上喜歡以經義治國,以《春秋》斷獄,大人正好施展才華,將來躋升公卿的行列。黃老那一套,恐怕已經不合時宜了罷。
高辟兵來了豫章郡,還是老樣子,幾乎沒辦過公事。每日仍是下廚做飯,吃飽喝足了,就躺在庭院的大樟樹下睡覺。丞屬掾吏們很著急,集體去拜見他,希望他能經常去官署坐曹處理政務。高辟兵光著個膀子,樂呵呵地說,諸君不知道,我這是「無為而治」啊。他臉上和胸脯上的肥肉不時地上下顫動,晶亮的汗水在肉的褶皺間閃爍遊走,哎,你們豫章怎麼會hetubook.com.com這麼熱的?他岔開話題了。
公孫都皺起眉頭,疑問就在這裡,我堂兄公孫敬聲去年因為細事不謹,已經下廷尉獄了。家叔惶恐不安,曾向皇上請求,希望能以捕獲陽陵大俠朱安世,為堂兄贖罪。皇上念在家叔是皇后的姐夫面上,答應了家叔的請求。現在家叔佈置家吏,並以丞相府的名義發牒給全國郡縣,逐捕朱安世。皇上有個期限,如果不能在十月年終考核之前捕獲,我堂兄恐怕性命不保。說起來這新任都尉也跟我有點七彎八拐的姻親關係。家叔曾提起,皇上對家叔的政績不大滿意,對皇后和太子也很冷淡,本來應該下詔書褫奪他的印綬才對,可為什麼不但沒有那樣做,反而提拔和家叔有關的人任重要職位呢。你們想,如果在天下大亂的時候,無論什麼人,能握有沖靈庫的強弩利兵,都將是十分可怕的。
公孫都歎了口氣,這朱安世乃是名震長安甚至整個三輔的大俠,我很小的時候,就屢聞他的大名了。據說這人武功非常高強,而且熱心幫助困窘的黔首,因此有一幫五陵惡少對他非常仰慕,爭相為他賣命。如果有人得罪了他,根本不www.hetubook.com.com用吩咐,那些惡少年會及時斬了那個人的首級,而且也不向他表白。惡少年們這樣做,倒是挺有意思的。似乎他們並不想顯示幫忙殺人是在討好朱安世,相反,他們認為這樣不留姓名是應該的。如果幫了對方又去向對方邀寵倒顯得品德有虧,十分可鄙了。他的聲名達到極至的時候,連朝廷公卿都互相吹噓自己是朱安世的朋友,雖然他只是個布衣,爵位還不到公乘,可是王侯們反爭相來巴結他。
掾吏們相視點頭,齊聲道,現在高府君既然不願意管事,我們一切都聽大人吩咐。公孫都也笑著點點頭,抬腳邁出里門。
那是,高辟兵笑笑,你們不知道,每次皇上下詔書,要列侯們歸國。那些封地在江南的列侯,無不悲傷歎氣的。還是長安好啊!他的綠豆眼望著都尉丞,公孫大人,你在長安的陽陵長大,應該很清楚的了。
掾吏們憤憤說,他是皇太子妃的哥哥,有什麼奇怪。公孫都拈了拈頷下稀疏的鬍鬚,憂慮重重地說,諸君有所不知,近年來皇上寵愛鉤弋夫人,衛皇后家族早就沒什麼勢力了。皇太子也汲汲自危,日日憂懼。皇上怎麼又可能提拔一個懦夫擔hetubook.com.com任發弩都尉呢?況且,沖靈庫的安全與否,和我們每個人的職責有關,萬一發生意外,按照《置吏律》,他這個長官固然有罪當斬,我們這些下屬也一個都跑不掉,都得為他陪葬了。
掾吏們全都呆在那裡,臉色煞白,歎道,那只有大人多費點心了。皇上近年來律令更換頻繁,的確讓人無所適從,而且用法太峭刻了,當年暴勝之公子被皇上任命為繡衣使者,持節來到我們豫章郡,發郡車騎甲士,監臨兩府,將太守、都尉及丞屬十多人當場斬首,至今回想起來都後怕。真怕皇上又派一個繡衣使者來,到時候,我們不知道還能否有幸保住這顆吃飯的傢伙。現在梅嶺那邊盜賊聚集有數百人,我們也只能封鎖消息,不敢讓長安知道。唉,大人何妨向令族叔公孫君侯打聽一下消息,探詢皇上派高辟兵來掌管沖靈庫的用意。
公孫都皺了皺眉頭,喃喃地說,這事確是越想越古怪,家叔怎麼會向皇上提出那樣的請求呢?他掃了掾吏們一眼,低聲道,這其中的關節我想不通,也許並沒那麼複雜——也許皇上並不想懲罰我堂兄,因此給家叔一個機會,好堵塞諫臣們的嘴巴罷。雖然皇上近年來對家叔不www.hetubook.com.com如以前那麼寵信,可是畢竟家叔跟了他那麼多年。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家叔就一直侍奉他,到今天都快五十年了。不管怎樣,這次一定要抓住朱安世,我堂兄的命才能保住。況且我們捕獲了皇上詔書名捕的大盜,今年的考核無論如何能排在天下郡國前列,即便皇上又派出繡衣使者,我們有這樣的大功在前,這顆腦袋一定可以暫時保下來。
這也太沒有王法了。掾吏中有人怒道,人命至貴,誰能代天子致刑罰?怪不得皇上如此震怒,竟至於下詔書逐捕他這樣一個平民布衣。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如果皇上的詔書都對逐捕朱安世沒有效果,令叔難道會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以皇上那麼至尊無上的位置,何必要跟令叔討價還價?
掾吏們又七嘴八舌地交談了一會,好奇地問,這朱安世到底犯了什麼案子,竟讓皇上也這麼不安心,甚至要不惜委曲律令去答應令叔的要求。
掾吏們陪笑道,的確如此,豫章郡地處江南,城裡又有贛水流過,又濕又熱。我們這些下級官員都是本地人,習慣了炎熱。真羨慕大人從長安帝都來的。長安是非常的爽塏罷?
丞屬們見到高辟兵這樣懶洋洋的,又清楚他的背景,任和-圖-書職這個地方不過是做個樣子,撈取點陞遷資本,於是怏怏地一哄而散,懶得理會他了。任由他關上門,在樹蔭下喜滋滋地晾那一身肥肉。公孫都有些不快,他壓低聲音對其他掾吏說,沒想到都尉府這樣嚴密的軍事機構,現在每日只看見裊裊炊煙,實在是丟臉之極。讓黔首們知道,真要笑掉大牙。再說,這事也實在奇怪,皇上怎麼會派這麼個人來掌管沖靈庫的。
高辟兵的笑容收斂了,他摸摸自己肥碩的胸脯,隨手一把汗甩了出去,險些甩到掾吏們的臉上。他不耐煩地說,《論語》、《孝經》是天下無人不讀的識字課本,哪裡是什麼專門的儒學了。我若喜歡儒學,難道不早早地去學那《詩經》、《儀禮》,當那清閒的博士,還跑到這蠻荒的地方來受罪?諸位不必再說了。無為而治未必就不能治好一郡,當年文皇帝不就是無為而治,令天下衣食滋殖、蒸蒸日上的嗎?即便是本朝的汲黯,任東海、淮陽兩郡的太守之時,也是天天躲在屋子裡睡覺,公事全部委任丞屬,年終考核卻也總在天下郡國前列。況且都尉的職任不比太守,本就不需要掌管行政事宜。當今天下太平,正是放馬於南山之陽的時候。我們只需要清靜無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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