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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繼續看下去，越看越怒，來人。旁邊的侍中、郎中、中郎等內廷官員站在旁邊，無不瑟瑟發抖，臣等在。

哦，是那個死去的豫章縣令王德、縣丞沈武的拷掠文書。他都幾乎忘記這些事了，一個大漢的皇帝，哪裡會記得治下一個小縣長吏的名字。年初改元時，他倒是希望這逃亡的沈武來自首的，可是終究沒有來，心裡頗為失望。現在竟突然又出現了。他的眼光急劇往下面掃去，那是另一個人的筆跡，粗豪大氣，應當是朱安世的手書自供文書了。劉徹只看了兩行，勃然大怒。來人。他大喝道。

劉徹微微露出笑容，點頭道，嗯，你也算是善辯了。也好，既然你如此稱揚我大漢之美，朕今天就赦你無罪。你所告謀反究竟是何事？

持朕的節信，立即發衛尉車騎，逮捕陽石公主、諸邑公主。召百官到駘蕩殿來見朕。

不要緊張，你慢慢回答罷。劉徹也知道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商人肯定是嚇住了。

哦，劉徹道，好罷，有說則可，無說則死。

難道朕說得不夠清楚麼？劉徹將簡冊往桌上一拍。

哦，好，你們兩個都是忠誠可嘉。劉徹道，可惜沈武不知所終。等事情查清，朕一定封你和_圖_書為侯，將你市籍脫去。來人，車駕移行前殿。

一個近侍結結巴巴地說，陛——陛下是讓——讓臣去逮捕陽石公主和諸邑公主？他似乎有點信不過自己的耳朵。

接著劉徹看了幾行就怒喝一聲，在這卷竹簡看完之前，他接連下了五道命令。

啊，好好，啟稟陛下，這份簡冊臣得之於原豫章縣丞沈武手中，趙何齊吸了口氣，看見皇帝臉上怒氣已經隱去，心裡稍微安定了下來，沈武當時逃亡，身上帶傷，在路上遇見臣的商隊。臣不知他是逃犯，就收留了他，為他治傷。他傷癒後，向臣辭別，並交給我這份簡冊，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此相贈。臣極力挽留，他卻堅決不肯，臣無奈，就送他一些金銀，設宴餞別。等臣後來打開簡冊一看，發現是份拷掠文書，才懷疑他的身分。但是案情重大，臣當時猜想沈武也許別有冤情。既然他遭到丞相府文書逐捕，而陛下未加反對和*圖*書，則到底誰是誰非，還難斷定，所以臣一直猶豫不決。幸好碰到今年陛下改元徵和，大赦天下，臣惶恐不安，覺得不來長安告發陛下近臣的奸事，萬一奸事果真發生，驚動聖駕，則臣內心一定不安，有愧君父。臣所以斗膽來長安伏闕上書。

劉徹回過神來，他看見面前伏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穿著絲織的深衣，腦袋伏在地下，只能看見他的背在微微顫抖，大概有些緊張。

逮捕長樂侯衛伉一家，一個都不許漏掉。

臣該死，臣奉旨。他哆哆嗦嗦爬起來，兩手捧著節信出去了，整個駘蕩殿裡，立即變得殺氣騰騰，一點春風駘蕩的意思都沒有了。連飄進大殿的輕柔的楊花，也似乎變成了冬日的雪花，顯得那麼凜冽生畏。

逮捕平陽侯曹宗一家，全部下廷尉獄。

陛下問你話，還不回答。兩個侍中斥責他。

陛下聖明，那男子驚訝道，大漢糞土臣趙何齊，楚國定陶人，家裡的確經商數世，但是從未拖欠過租稅。每次陛下征伐匈奴，下詔要天下豪富納粟輸邊，臣家都是積極響應的。大司農處一定留有檔案。望陛下明察。

趙何齊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心裡連呼僥倖，繼而欣和-圖-書喜萬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來我此番真的封侯有望。他從胸前掏出一卷竹簡來，高舉到頭頂，朗聲道，大漢山東糞土臣趙何齊，狀告當朝丞相、葛繹侯公孫賀和其子太僕公孫敬聲大逆不道謀反罪。證據在此，請陛下御覽。

你是不是有市籍。劉徹道。

臣在。江充道，他看見皇帝發怒，心裡不懼反喜，看來公孫賀要倒霉了，哈哈，少了這個釘子，下一步我更好辦了。

接著，建章宮闕下車馬雜沓，中都官各府官員都紛紛趕來，御史大夫、太常、大司農、宗正、少府、廷尉、執金吾、大鴻臚、長信少府、京兆尹、京輔都尉、典屬國、左馮翊、右扶風、司隸校尉、太中大夫、諸隸文學光祿大夫等全部聚集東闕下。一會兒，郎中來傳達劉徹的命令，領他們到建章宮前殿覲見。而在駘蕩殿裡，劉徹還在詢問趙何齊，這份文書怎麼會落到了你的手裡？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劉徹心裡有些不喜，他並不喜歡太卑躬屈膝的人，雖然他自己是皇帝。

陛下，高皇帝時，國家草創，民生凋敝，連高皇帝自己都難以備齊四匹純色的馬來駕車。至於將相，大多只能乘坐牛車。但經過文皇帝、景hetubook.com.com皇帝的苦心經營，國家逐漸富庶，太倉的糧食都成堆的腐爛，大司農和少府錢多得用不完。到了陛下經營治理幾十年來，國勢更是蒸蒸日上，天下繁榮。又東征西討，開拓了遼闊的疆土，萬夷賓服。市面上絲綢充斥，粗糙的麻布幾乎絕跡。臣縱使想遵從高皇帝律令，不|穿絲衣，奈國家富庶，買不到麻布何？況且，臣雖然是山東鄙人，卻也側聞陛下即位以來，修訂律令，改易正朔，封禪泰山，乘輿服御用度顏色都有所變更，這都不是先帝們做過的。如果陛下因循守舊，又怎麼能有我大漢威騰萬里的新氣象呢？因此臣雖然有違朝廷律令，卻也事出有因，望陛下憐惜臣一日狗馬之命，讓臣能苟延殘喘，為陛下效忠。

趙何齊一下子面色變了，心裡暗暗叫苦，怎麼一切都考慮了，卻沒有想到換掉這身衣服，他趕忙連叩了幾個響頭，陛下聖明。臣豈敢違抗律令。請容臣解釋幾句，之後臣一定伏誅。

劉徹聽在耳裡，心裡頓時湧起一陣莫名的興奮，快，把證據呈上來。他叫道。

陛下，上書人到了。江充打斷他的思緒。

既有市籍，何以敢穿絲織的衣服。劉徹不悅道，豈不知高皇帝以來，一直有令，和_圖_書商人不得穿絲衣乘高車麼？是郡國二千石沒有將法令嚴格下達實施的過錯，還是你自己公然違抗律令？

逮捕岸頭侯張次公一家，全部下廷尉獄，一個不許跑掉。

劉徹掃視了兩行，那是一份拷掠文書：

江充喜滋滋接過趙何齊頭頂上撐著的簡冊，攤在劉徹身前的几案上。

江充欣喜地從符節令手中接過節信。臣領旨。他興高采烈地出去了。

趙何齊差不多已經嚇癱了，他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雖然他知道這案情重大，但是實際的處理手段還是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皇帝看完這簡冊，幾乎是不假思索，就命令徵發中都官車騎去大批捕人，甚至他自己的親生女兒，衛皇后生的陽石公主、諸邑公主都沒有絲毫寬貸。這次的繫捕起碼得有上萬人罷，因了自己的告發，整個長安城都在雞飛狗跳，西市將要血流成河。他大口喘著氣，有點呆癡，恐懼一時間掩蓋了他本該有的興奮，聽到皇帝問他，恍如夢裡，一下子竟完全說不出話來。

那個人抬起頭來，面目倒還端正。但眼光游離，隱隱透出一絲狡獪。

劉徹一拍几案，持朕的節信，急調執金吾車騎，馳圍丞相府第，立即將他家人全部逮捕。如有走脫一個，以重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