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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長小武

作者:史傑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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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可喜聞赦令 可憐失麗卿 三

第二十章 可喜聞赦令 可憐失麗卿

嬰齊的感歎無疑讓小武更加傷心,他停住了腳步,跌坐在枰席上,眼淚又泉水般湧了出來,流在他嘴裡,他喃喃地說,她怎麼會這麼傻,相信趙何齊那樣的小人。
嬰齊道,趙何齊,他絕對不是人,而是千年來僅有的最最邪惡無恥的畜生,他肯定是計劃好了的,他在脅迫翁主飲藥前,早已吩咐將院子裡水井的汲水陶罐收起來了。如果當時陶罐在,我或許可以救得了翁主。可是我沒有辦法。尤其是他竟指使人關上了側門,當我想出去找汲水器具時,我出不去,他讓人用鐵鏈當了門閂。我只能用劍斫開厚重的木門,府君,你能想像得到,那要廢多少時間,我那時心中是何等的悲苦,天塌下來也不會讓我那樣悲苦!等我用劍斫開門,再想去找汲水器具時,時間已經太晚了。翁主的眼睛都崩出了鮮血,連亮黑的秀髮上都浸潤著殷紅的血色。——那鴆毒真是好生利害。過了很久,趙何齊才假惺惺地露面,表示遺憾,並感歎說一定向皇上稟奏翁主的壯烈舉動。可是我敢肯定是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趙何齊,小https://www•hetubook.com•com武更加痛不欲生,他恨恨地擂著几案,彷彿忘記了手的疼痛,他邊擂邊罵,這個畜生,他的確會幹出這樣的事。他呼的一聲站起來,在屋裡來回亂走,我開始還在驚異,使者說是皇上聽了他的勸諫才赦免了我。他怎麼會變得如此好心?嗯,很聰明,這個畜生果然長進了不少,他算是,他算是報了大仇啦!——可是我不會如此罷休的,你能想像得到,我會就這麼罷休嗎?
嬰齊君,你認為真的有可能是趙何齊搗的鬼嗎?小武臉上沒有了血色,覺得身上發涼。他甚至望了望四周,確認在自己的密室裡,沒有任何眼睛在窺視。他身上還穿著喪服,房間的帷幔也是一例的白色。
甘泉使者持節和赦書馳奔若盧獄,若盧令王信恭敬地將小武送出,邊走邊諂媚道,據說明府要官復原職,真是可喜可賀啊,下吏早就知道明府一定不會有事的。他這個人也算乖巧,此前固然不敢得罪江充,卻也暗暗善待小武。通過歷年的為吏經驗,他知道這種殘殺敢任的酷吏,皇和*圖*書帝是一向讚賞的,因此小武很可能被赦。剛才看見使者持赦書來,他真是很自豪,覺得自己為吏多年,果有長進。雖然沒從這件事得到好處,但至少沒惹下什麼麻煩。
嬰齊道,唉,翁主實在是太愛府君了,生怕你會腰斬,憂急之下自然欠缺細細思量。也怪我們這群人沒用,當時真的想不出任何好辦法來。如果我們聰明一點,翁主又何至於如此衝動。我想她私下做出這個決定時一定非常絕望而傷心,一定對我們這幫下吏很是失望。
他還能趕上為劉麗都發喪,秋天的長安已經是很涼了。在這期間他一直是心緒不寧。有不少官員前來弔唁,包括暴勝之、靳不疑、田仁、任安等中二千石的大官,甚至太子少傅石德也來了。這讓小武簡直吃了一驚。石德不愧為做少傅的料,他諄諄安慰著小武,並慇勤地向小武轉達了太子的問候,暗示對往日小武告發公孫賀一事絕對不會心有芥蒂。當然,他也是偷偷駕車來的。他不願意讓江充看到太子方面的人和大臣們接觸過密。小武聽了他的話,心下少安,他現在一和_圖_書意要報仇,就不能多方樹敵。雖然太子那邊表面上沒有什麼勢力,行事也很謹慎低調,可是畢竟當了幾十年的儲君,隱性的力量絕對不可忽視。最重要的是,既然太子並不怨恨自己,那麼自己採取報復行動就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他甚至把如候、管材智等原來公孫賀的掾屬舍人全部請出,和石德見面。也許是為了表示自己當初並非是故意針對太子而來的罷,既然如候等人也對小武如此敬佩,那麼太子就應該對小武完全放心。接下來,他得想想怎麼對付江充。他已經決意使自己變成一架報復機器,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事在他記慮當中。不過嬰齊後來對小武的表達了一點疑問,讓小武感到意外。
我想是這樣,嬰齊的面色也如死灰一般,他囁嚅了一下。那次事件之後他病了一場,現在也是剛剛痊癒,他似乎一直在回憶那天的情況,一想起就油然而生無盡的悲憤和懊悔,顯然他對美貌的主母相當忠心,也不排除有私下的戀慕感情。所以他這樣說著話,就不免雙目噙淚。是的,他淒惻地說,那天我在門外等候,聽見www.hetubook.com.com翁主的悲泣,心中覺得奇怪,因為那樣的悲泣和尋常人傷心時的悲泣不一樣。尋常的悲泣不過是宣洩,一宣洩完心情就好了,事實上在傷心中就有新的希望在承續著。可是翁主的悲泣完全不一樣,那其中蘊涵有巨大的絕望和不甘心,那不是宣洩,如果說是宣洩,也是將生命都像敝屣一樣拋棄掉了的那種宣洩。天,那樣的悲泣,我每天一閉上眼彷彿就迴盪在耳邊,似乎並非人間所應該有的。我能想像翁主的柔腸在如車輪一樣的翻轉。無疑她是不想飲藥的,然而她飲了,一定有人在脅迫她,這個人只有趙何齊。
嬰齊道,只要能殺了趙何齊那個畜生,嬰齊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嗯,小武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回答嬰齊。讓我想想,他自言自語道,我得想出一個辦法,寧願我不要了性命,也要先報了此仇。他捧著腦袋發了半天呆,突然猛拍了一下枰席,好,我先試試。嬰齊君,這事恐怕要你幫幫我了。
好,小武道,不過也不能太急,過一個月,等我除了喪服再說。
小武心裡大喜,他媽的這個鳥江充,這次我又賭m•hetubook.com.com贏了,是你倒霉還是我倒霉。但是當他聽完使者宣讀詔書,就再也站不穩了。什麼?他腦子裡轟了一聲,不會,不可能的。「賜金百斤以給喪事。若妾侍有子,奉翁主封邑」,麗都怎麼會這麼做?她怎麼會這麼傻。雖然他嘴上嚎叫,可是內心明白,這是天子詔書,絕不能有假。一霎那間,他為自己剛才的快意深深感到悲痛和羞恥。天啊!是誰贏了,當然是江充那個畜生,自己可輸得真慘。他那個該死的豬狗一樣的弟弟,怎麼能及得上自己妻子一半價值。一萬個江之推那樣的豬狗,也抵不了麗都一根毫毛。他跪在地下,兩手據地,淚水抑制不住像泉水一樣湧出。往日的生活,哪怕是和劉麗都在一起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場景,都會讓他的淚水更加劇烈地湧出。他拚命地抓自己的腦袋,邊哭邊嚎叫,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那麼愚蠢,為了一點懲治惡賊的快意而付出了如此重大的代價。然而,現在一切悔恨都沒有意義了。麗都再也不會聽見他的哭聲,他曾經深信能給她的快樂,一輩子的快樂,這麼快就永不能兌現。而這結果完全是因為自己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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