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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恩．洪塞克好像愈來愈困惑，尼克為什麼叫自己的祖父「亞歷山大爵士」？

丹尼小心地說：「我和叔叔平常沒聯絡。」

布倫德爾先生滿懷希望地問：「尼克拉斯爵士，您還有其他傳家寶嗎？」

「噢，糟了，我一定是留在家裡了。」

「說朋友是太冒昧了，應該說是學生與信徒。遠在一九七七年，當時我還是個收藏新手，他曾從我手中智取珍奇的兩便士藍色郵票，但我很快就從他身上學到訣竅。憑良心講，他是位寬宏大量的老師。報章雜誌一直說我有全球首屈一指的郵票收藏，但那根本不是真的。最棒的收藏者是你爺爺。」洪塞克啜飲一口咖啡，「多年前，他向我透露，他要把所有收藏留給孫子，而不是兩個兒子。」

當兩輛計程車從希思羅地下道出來時，丹尼的駕駛說：「二號航站，他們八成要去歐洲。」接著兩輛車都停在入口，里程表顯示三十四．五英鎊。丹尼付了四十英鎊，但沒有下車。

「我啦，不是說您，」丹尼隨即說，「過去兩個月來，事實就擺在眼前。他要的是地址，不是信封，因為亞歷山大爵士的收藏一定在那兒。」

她查看電腦，「登機門還沒關，您應該搭得上，商務艙還是經濟艙？」

「四千英鎊、四千五百英鎊、五千英鎊、五千五百英鎊、六千英鎊！」

他一擡頭，就看見史丹利吉本斯的普蘭德加先生走進房內，加入一小群在房後竊竊私語的郵票經紀商。

丹尼等了幾秒，才尾隨他們離去。等他一回到龐德街，便左顧右盼，發現兩人已走遠了。他們顯然很匆忙，行經長椅上的邱吉爾和羅斯福雕像時，立刻右轉，走到亞伯馬爾街又向左轉，接著過了馬路，又走了幾公尺後，便消失在布朗酒店內。

他的聲音像拍賣員一般洪亮：「我叫金恩．洪塞克。尼克拉斯爵士，你願意和我喝杯咖啡嗎？我們或許有共同的話題可聊。」接著他與丹尼握手，兩人一起下樓離開拍賣場，他又說：「我是德州人，我們在華盛頓見過面，所以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我很榮幸能認識你爺爺。」丹尼默不作聲，開始扮演尼克之後，他已經學會絕不被人牽著鼻子走。當他們走到一樓時，洪塞克帶他進入餐廳，並率先在似乎理應給他的位子坐下。

「沒有，」丹尼回答，「只是要看看信封上的地址。」

「沒有，當然沒有，真的很抱歉。對了，謝謝！」在這種時候，他的舉止該像尼克，只有思考是丹尼。

丹尼躲到書房打給孟羅，告訴他當天早上發生的一切。這位老律師傾聽當事人訴說的種種，但卻不發一語。

「不好意思，洪塞克先生，我得走了。我當初根本不應該拍賣那信封。」

丹尼從未參加過拍賣，擔心自己沒有任何相關經驗。當他入場時，身穿制服的幹部站在門口迎接，彷彿他是拍賣場中的常客，花個幾百萬購買二流的印象派畫作，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再見了，洪塞克先生。」丹尼將名片塞入尼克的皮夾，同時緊盯著雨果，只見他把信封放入公事包，隨即穿越大廳，和一位丹尼至今才注意到的女人會合。她挽著他的手臂，兩人迅速離開大樓。

丹尼遞上信用卡。「謝謝。」

「兩千英鎊呢？」舉牌的人變少了。

「經濟艙。」丹尼怕會坐在雨果和女人附近。

丹尼抄下姓名與地址，問道：「顧拜旦男爵有熱衷集郵嗎？」

「沒有。」

「沒有，他沒帶護照。」

「是啊，先生，您的護照。」

「真抱歉，是說我自己，不是妳。」

丹尼看到這枚郵票的賣價遠高於預期，感到很高興。但隨著商品一一拍賣，也出現了高低不一的售價。丹尼實在不懂，為何某些商品超出最高估價，某些卻連最低估價也達不到，最後拍賣員只好輕聲說「不賣」。而丹尼連想都不願想，輪到三十七號拍賣品時，會出現「不賣」的結果。

丹尼在酒店外徘徊了一會兒，思考眼前能怎麼做。他知道萬一被對方發現，會以為他就是尼克。丹尼小心進入酒店，發現兩人不在大廳，這時丹尼移動到有樑柱遮蔽、但仍能清楚看見電梯與櫃檯的位置，但他完全沒發現有個男人剛在大廳另一側坐下。

布倫德爾一看到這個男人（他似乎也不可能被忽略），便離開身邊的那群人，上前向他問候。而令丹尼訝異的是，兩人都轉頭看他。這時布倫德爾舉起目錄致意，而丹尼也點頭回禮。手裡夾雪茄的男人彷彿認識丹尼，向他笑了一下，接著又繼續和布倫德爾交談。

「當然！」布倫德爾在電腦上敲了幾個鍵，不久螢幕上便出現信封的影像。他將螢幕轉過來讓丹尼看。

丹尼努力想看是誰坐在前排，但怎麼也想不出是誰買了信封。hｔｔｐs://wｗｗ•hｅtubooｋ•cｏm•coｍ他想上前致謝，因為對方出價是最高估價的三倍。這時有人拍了他的肩膀，轉頭一看，原來是叼著雪茄的男人，他巍峨如山地站在眼前。

計程車司機駛離時回答：「這句話我等了一輩子。」

「有其祖必有其孫，」洪塞克說，「我想你一定知道爺爺和雨果叔不同，他可是個傑出又機智的紳士。」

「我根本不知道收藏在哪兒。」丹尼坦承。

丹尼這才第一次開了口：「困惑？」

前面的計程車在路底向右轉，朝海德公園角開，行經地下道後，沿著布朗普頓路上了西線。

「他從蘇富比跟蹤你們到酒店，再從酒店跟蹤到希思羅機場。」

「我父親去世了。」丹尼說。

「他跟我們搭同一班飛機嗎？」雨果問。

愈來愈多人拿著出價牌緩步入座，丹尼才放寬心。他看了尼克祖父在他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所送的錶，得知還差十分就十點了。這時他不由得注意到，有位體重肯定超過一百五十公斤、右手夾著一支未點燃大雪茄的男人，搖搖擺擺地走了進來，緩緩步入第五排通道，到了末端似乎為他預留的座位時，才坐了下來。

她笑了。

「兩千五百英鎊？」只見洪塞克先生嘴裡仍叼著未點燃的雪茄。

丹尼這輩子從未辦過護照，愣道：「護照？」

而站在售票櫃檯後的服務員問：「先生，您有任何行李嗎？」

「去蘇格蘭嗎？」丹尼問。

「搭英航732號班機飛往日內瓦的旅客，請到十九號登機門。」聽到廣播，雨果按下手機。

拍賣員賣到第三十五號商品，還不到三十秒，一批大英國協各式郵票便以一千英鎊賣出，令丹尼愈來愈緊張。三十六號拍賣品引起一陣騷動，於是丹尼又看了一次目錄：一八六一年印製的好望角四便士紅色郵票，是目前所知，世上僅存的六枚之一。

這時洪塞克拿出嘴裡的雪茄，並皺起眉頭。

「真是白癡！」

「您說什麼？」

最後他才說：「我很高興您回電。我有消息告訴您，但可能不方便在電話上說。您下次何時回蘇格蘭？」

丹尼不時掃視拿雪茄的男人，但他似乎還沒出過價。他暗自希望那人對顧拜旦男爵的信封有興趣，否則布倫德爾何必指著他？

「票價是兩百一十七英鎊。」

「一千五百英鎊？」還是有同樣多的人舉牌。

丹尼上樓走入燈火通明的大房間，發現有十幾個人在隨意兜圈子。他不確定是否走對了地方，直到看見布倫德爾正與身穿綠馬褲的男人交談。房裡擺滿了一排排椅子，但只有少數坐了人。在布倫德爾所站的地方，設置了光可鑑人的圓形講臺。丹尼認為拍賣將在講臺上主持，而講臺後的牆上有面大螢幕，顯示不同貨幣間的匯率，提供外國出價者參考。在房間的右手邊的長桌上，則間隔平均地擺著一整排白色電話。

他根本不讓丹尼選擇，便對經過身旁的服務生說：「兩杯黑咖啡。好了，尼克拉斯爵士，我覺得很困惑。」

丹尼咧嘴笑了，「也省了兩成手續費。」

「我能看看嗎？」

丹尼在房間後面閒晃，隨著時間過去，愈來愈多人緩步入座。而他打定主意，要坐在最後一排的盡頭，好仔細觀察所有出價者和拍賣人員。丹尼自覺像個旁觀者，而不是參與者。他已看了好幾次目錄，但仍繼續翻閱，雖然只對三十七號拍賣品感興趣。但他也注意到，編號三十六，一八六一年印製的好望角四便士紅色郵票，估價約在四萬至六萬英鎊之間，是拍賣會中最昂貴的商品。

丹尼一回到波爾頓區，第一件事就是找尼克的護照，而茉莉知道在哪兒。接著她說：「對了，弗萊瑟．孟羅先生打電話來，請您回電。」

直到雨果與那女人消失在航站內，他才跟著走進去，並看著他們加入商務艙乘客的隊伍。報到櫃檯上方的螢幕顯示：十三點五十五分，英航732號班機，日內瓦。

「不會，」丹尼說，「我想要收藏。」

丹尼問站在櫃檯後的女人：「郵票拍賣在哪裡舉行？」

「靠窗還是走道？」

「請問您的護照呢？」

「尼克拉斯爵士，我衷心希望，您對今早拍賣的結果沒什麼不滿意吧？」

「三千英鎊？」丹尼環顧整個拍賣場，但看不出誰在出價。

「你和去世的爺爺倒是有志一同。」洪塞克說。

「真是白癡。」丹尼轉身離去時又嘟囔了一句。

「我實在搞不懂你在說什麼。」洪塞克從西裝內袋拿出皮夾，並遞給丹尼一張名片說：「萬一你真決定要賣那筆收藏，至少也該先想到我。我會開個公道價，加上不必抽一成佣金。」

「第三十七號拍賣品，珍奇信封，上面有法國政府一八九六年發行，紀念現代奧運會開幕式的初版郵票，信封收件人正是現代奧運ｈeｔubｏｏk.com•com之父顧拜旦男爵，有人起價一千英鎊嗎？」丹尼太過專注於剛才這場出價戰，一聽到布倫德爾這麼宣布，竟然大吃驚。丹尼對這麼低的起價感到失望，直到看見場內有好幾個人舉牌，才覺得好些。

洪塞克嘴裡叼的雪茄頓時掉出來，問道：「你說什麼？」

「我真想不通，為什麼你要拍賣顧拜旦男爵的信封，後來又讓你叔叔出了比我更高的價格搶標成功。除非你倆串通，想逼我出更高的價格。」

「我有看到。」丹尼想起尼克在日記裡描述的肥胖美國人，又趕緊說：「當時我只能和律師交談。」

他壓抑自己絕望的聲音，問：「我能搭十三點五十五分飛往日內瓦的班機嗎？」

丹尼下了公車，邁步走向龐德街。有面藍旗在微風中飄揚，上面以金色的粗體字寫著「蘇富比」。

「我們首先要拍賣一八四一年所印製的黑色一便士郵票，九成新。是否有人起價一千英鎊？」普蘭德加那群人之中，有位經紀商舉起出價牌。而第三排又隨即有人出價，「一千兩百英鎊？」經過六次出價後，由第三排的出價者以一千八百英鎊得標。

「很好，也許您該隨身帶著護照。」

「我可以搭今晚的臥車。」

「或許正因如此，雨果才情願花大錢買你的信封。他對郵票絕對沒興趣，說曹操，曹操就到！」洪塞克用雪茄指著櫃檯前的男人，而丹尼心想，原來那就是雨果叔，並更仔細的端詳他。丹尼不曉得為何他迫不及待想得到信封，還願意付上三倍的價錢。接著丹尼看著雨果將支票遞給布倫德爾先生，而對方則將信封交給他。

布倫德爾以三萬英鎊起價，一些經紀商與少數次級收藏家先退出，僅剩兩名出價者，一個似乎是叼雪茄的男人，另一位是用電話出價的不知名人士。丹尼密切觀察他，卻看不出有在出價的跡象；但當電話上的女人最後放棄時，布倫德爾回頭對他說：「七千五百英鎊賣給洪塞克先生。」對方則面露微笑，並從嘴裡拿出雪茄。

丹尼蹣跚走回機場大廳，覺得很無助，他沒發現雨果和女人離開的登機門寫著「閒人勿入」。然而，一直密切監視丹尼與兩人的男子卻看到了。

「希望時間夠，千萬別讓他離開你的視線。」雨果說完便掛了電話，與瑪格麗特一同登機。

「不是，尼克拉斯爵士，去日內瓦。」

「您是我祖父的朋友嗎？」

「先生，那您恐怕ｗww.heｔｕbｏok•ｃｏｍ•cｏm搭不上這班飛機了。」

「正要回倫敦，所以你至少領先他二十四小時。」

「請上樓梯，」她指著右手邊，「在二樓。您一定會看到的。需要牌子嗎？」丹尼不懂她的意思，對方又問：「您會出價嗎？」

布倫德爾反問：「有問題嗎？」

布倫德爾即將回到拍賣場前方，這時經驗豐富的顧客開始出現，迅速填滿了座位。他走上講臺，向臺下的潛在顧客微笑，接著將玻璃杯倒滿水，又看了牆上的鐘。隨後他輕敲自己的麥克風道：「各位先生女士，早安，歡迎蒞臨半年一次的珍稀郵票拍賣。這是第一項拍賣品。」他身旁的螢幕出現了目錄內郵票的放大影像。

丹尼又等了三十分鐘，開始懷疑兩人是否已溜走。正當他要起身問櫃檯，電梯門就開了，只見雨果和女人拉著兩個旅行箱走到櫃檯，女人一付完帳，兩人就從另一扇門迅速離開。丹尼連忙衝至人行道上，卻見他們進入黑色計程車的後座。他叫了下一輛排班的計程車，車門都還沒關，便急著大叫：「跟著那輛計程車。」

「靠窗。」

「看來他們要去機場。」二十分鐘後，事實證明司機說得沒錯。

「是啊，我知道，但我跟你叔叔私下談過，告訴他萬一你想把整筆收藏脫手，那我願意買下。而他也答應和我保持聯絡。那時我才知道，他並沒有繼承這筆收藏，還有你爺爺一定是信守諾言，把東西留給了你。因此當布倫德爾先生打電話來，說你拿顧拜旦男爵的信封出來拍賣時，我立刻飛越大西洋，想跟你見面。」

丹尼想起信封上的地址，再度罵自己白癡。可是究竟在日內瓦的哪裡？他看著手錶，心想還來得及買票搭上飛機，於是跑到英航售票櫃檯，等了好一陣子，才排到隊伍最前面。

「沒有，但我亟需知道，你有沒有今早拍賣的信封影本？」

「據我所知沒有，」布倫德爾說，「不過當然，他兒子在歐洲創立了很成功的銀行。」

「三千五百英鎊？」他仍叼著雪茄。

「賣了！由前排的這位先生以六千英鎊得標，」拍賣員敲下木槌，「第三十七號拍賣品，稀有的……」

「果然是尼克會做的事，現在他人在哪兒？」

「有，當然有，」布倫德爾回答，「我們留有拍賣會中所有出售商品的照片，以免日後發生爭議。」

「真是白癡！」丹尼起身喃喃自語。

洪塞克一臉驚訝。「我知道。我參加了他的葬禮，還以為你有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