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民脂民膏:董卓

作者:史雙元 劉漢龍
民脂民膏:董卓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四章 龍虎鬥 2.爭雄

第四章 龍虎鬥

2.爭雄

說到這裡,董卓不由露出得意之色。他想,自己的見解安排均有所本,符合兵法「有難則救」的原則,諒你皇甫嵩也想不出比我更好的點子了。
「且慢!酒是要飲的,但時候未到,暫寄仲穎處,待到你我擊潰王國賊眾,再取來與三軍痛飲!」
「三兩杯苦酒,怎敢孝敬主帥。」董卓一面應答,一面不情願地給皇甫嵩讓出上座。
「你怎不好?」董卓著急地問。
「鬼丫頭,又玩什麼點子,快說,你還想要什麼?」
「那裡是苦酒,只怕是酸酒,哈哈。」見董卓來意不善,皇甫嵩也語帶雙關地敲了一下,「仲穎乃天下聞名的鬚眉英雄,怎麼也效仿兒女酸楚模樣?」
陳倉雖是一個小城,但地勢極為重要,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它是關中通往涼州、漢中、蜀中的咽喉,昔日高祖劉邦聽取韓信的計策,在此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一舉打破項羽的封鎖。所以一聽說陳倉有急,威風凜凜的「無上將軍」頓覺威風盡掃,大閱兵的始作俑者何大將軍也感到臉上無光。以張讓、趙忠為首的中常侍們更是喋喋不休地在漢靈帝耳邊大刮陰風,說什麼何進無能。竭力鼓動皇上親征涼州叛賊。上軍校尉蹇碩更是主動請纓,要求率領禁軍充當先鋒,一時鬧得沸沸揚揚。
「怎麼不追擊,眼下真是追殺賊眾的良機,豈能坐失。」
「噢,閻大人莫非是來做王國的說客?」皇甫嵩矜持地笑問著。
皇甫嵩見董卓阻攔,便忍不住以教訓的口氣說道:「仲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前日不擊,避其銳也,今吾擊之,待其衰也。所擊者,疲師也,非歸眾也,敵兵雖多而亂,鬥志全衰,以整擊亂,以勇擊衰,摧枯拉朽之勢也。」
「沒錯,接到朝廷詔命,在下便即刻趕來,一則是會會董兄,二則是王命在身,陳倉軍情緊急,在下不敢怠慢,特來討教一二,仲穎可要不吝賜教啊!」
王國剛剛率部撤離,便有探子火速報知董卓和皇甫嵩。
「為臣者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人主何故不安?」皇甫嵩不解地望著閻忠。
「什麼事?」
「賭什麼?」董卓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似的。
「父帥,這閻忠何許人也?」皇甫堅壽問道。
董卓剛落座,眾人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起陳倉的軍情,有的提議,趕快發兵救陳倉,有的卻說,應嚴陣以待,等朝廷的詔令。見眾人說得差不多了,董卓不慌不忙地開了口:「這陳倉該不該救呢?當然該救!但是目前,朝廷尚舉棋不定,我等犯不著魯莽興兵。本次入京,我算是看透了,闔朝上下,沒有一個好人!上自天子,下至百官,爭權奪利,積攢錢財,天子萬金堂裡,金錢堆積如山,可我們得不到錙銖分毫,那幫常侍更是渾帳不堪的東西,只知道棺材裡伸手死要錢,除此以外就是害人虐物,不知諸位可聽說過這首民謠:『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咳!識時務者為俊傑,當今之世,為將者莫如保存實力,斷不能幹賠本的買賣!既然朝廷不把咱當子弟兵,我們也不必把朝廷當親老子來孝順。且看朝廷拜誰為征西主帥……」董卓還沒說完,部下就嚷成一片,都說這大帥旗早該繡上「董」字了。
「仲穎,你服不服?」此刻,皇甫嵩已有八成酒意,有點忘形失態了。
「老爺,慢飲,悶酒傷人。」董乙一面倒酒,一面小心翼翼地勸說道。
儘管董卓聲色俱厲,可那女子卻沒有一點畏懼的樣子,她一邊跑馬,一邊發出「格格」的笑聲。等她調轉馬頭,款款催騎來到董卓身邊,輕啟櫻唇:「阿爺,難道連孫女小白也不認識了?」
「好,仲穎既然見解不同,另有章法,這追擊之事便由我部獨當,你率兵在此斷後。不過,你還有一件重任——」
「小校速去營門,將閣忠悄悄領至大帳。壽兒,酈兒,退至帳和-圖-書後,沒有我的命令,不可魯莽行事!」不一會,小校便將一身玄衣的閻忠領進帳來。「義真別來無恙。」說著,閣忠便行過大禮。皇甫嵩見狀,忙起身將他扶起,「你我乃故交,何必拘禮,然不知足下夤夜來訪,有何賜教?」
「服,在下怎敢不服義真的將才呢?」可董卓心裡卻在暗罵:皇甫小兒,莫要得意忘形,有朝一日,看我不把你整治得跪在地上喊董大爺饒命!
「若是王國三月之內攻下陳倉,某願上書朝廷,承擔一切過失,並保舉你擔任西征軍主將,我這個賭注下得大不大?」
董卓的兒孫輩中只有一女,董白芳齡十五,最得董卓的寵愛,她不好詩書,亦不喜女紅,唯好弄刀舞槍,騎馬射箭,頗有幾分乃祖乃父的作風。董卓見到孫女如此好武,常感嘆道:「若小白是個男兒,想必可繼承家業,做個軍中英豪。可惜,可惜!」然而董卓又最喜歡向同僚親朋宣揚董白的「雄風」,大家也都順著他的心意,誇讚董白是將門虎女。董卓有心為董白尋覓一個才貌雙全、能文能武、家世顯赫的夫婿,但符合他擇婿標準的人物簡直是寥若晨星。數年前曾遇到個理想的候選人,可惜失之交臂,至今還使董卓追悔不已。那一年,他兵敗廣宗城,領著數百個殘兵敗將,逃進小樹林栖身,就在這狼狽不堪、飢渴交加之時,忽見一白袍小將,領著數百人追了過來,董卓大吃一驚。等到聽見小將高喊「董將軍」,董卓才放下心來。原來白袍小將不是別人,乃左中郎將皇甫嵩的長子皇甫堅壽,皇甫嵩聽說董卓新敗,令堅壽率領一彪精騎前來接應,董卓感激不已。董卓見皇甫堅壽身材高大,騎射嫻熟,且文質彬彬,談吐不俗,又是涼州驍將的大公子,便有十二分的喜歡。當下就有招堅壽為快婿之念。無奈,兵敗喪師,招婿二字不便啟口,這事便耽誤下來。等到董卓從望垣峽撤兵駐紮右扶風時,皇甫嵩因得罪中常侍張讓、趙忠被貶官追還,從此兩家天涯阻隔。後來董卓託人前去說合,媒人傳來消息,說皇甫堅壽已娶妻在家。董卓扼腕嘆息不已。從此,這董白的婚事成了董卓的心病。
「義真乃真君子也。昔汝為庸主掃平百萬黃巾,功高蓋世,可中常侍一句讒言就將汝掃蕩出門,如今為了鉗制桀傲不訓的董仲穎,才會讓你再出任主將?」
「都好!」董白把嘴一噘,嗔道:「就是孫女不好!」
見皇甫嵩心有所動,閻忠便詭秘地盯住皇甫嵩的臉,一掀髯,慷慨激昂地說起來:「難得而易失者,時也;時至不旋踵者,幾也。故聖人順時以動,智者因幾以發。今將軍遭難得之運,蹈易失之機,而踐運不撫,臨機不發,將何以保大名?」
「怎麼,你又不信?我再與你打賭,要是本次追擊失利,我應當要這十醰美酒,再賠你二十醰上等佳釀,如何?」
「老爺的功勞比山高,這關裡關外,誰人不仰慕,那幫羌人一聽到老爺的大名,小腿肚子就要打抖,莫說西征軍的主將,就是當掌管天下兵馬的大將軍也綽綽有餘。這皇帝老子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放著老爺這樣現成的主將不拜,卻搬出那位革職下野的皇甫嵩來做主將。」
「哈哈!」見皇甫嵩一下子就點到要害,閻忠便假裝大笑來掩飾自己的難堪。
「酈兒,不得魯莽,吾料此人不是什麼奸猾之徒,見也無妨,或許還可從他嘴裡套出點王國的軍情。」皇甫嵩按住皇甫酈正要拔刀的手。
「仲穎不信?好,某願與你賭一注。」
董卓與皇甫嵩分坐在上首,右手坐的是皇甫嵩的部將,左手坐的是董卓的部下。酒宴上的氣氛也涇渭分明,皇甫部自主將到校尉們,無不興高采烈,飛觥傳觴,董卓和部下低著頭,喝悶酒,董卓從沒有看見皇甫嵩如此得www.hetubook.com.com意過,三番五次要罰自己的酒,依著肚裡的火氣,董卓真想一腳踢翻這酒案。
「更可氣的是,詔書上寫道:『督前將軍董卓』,督,就是監視。老子征戰一生,還要讓人監督?是可忍,孰不可忍!」說到這裡,董卓的氣又湧了上來,手一揮,那玉海裡的酒幾乎全灑在董乙頭上。
「啟稟大帥,營門外有一男子求見!」
「小乙,還是你這個龜兒子貼心,你跟隨我也有十幾年了,我說,我為這漢天子,南征北戰,功勞大不大,該不該當這個西征軍的主將?」
董乙見老爺動了肝火,不敢怠慢,慌忙取出酒壺,將一玉海倒得滿滿的,然後雙手捧給董卓,「大人,酒來了。」
咦?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孫女董白已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難怪人說「女大十八變」,難怪自己會看走眼。
「足下此話怎講,我洗耳恭聽。」
「父帥,此人既與王國結為一黨,斷不可見,讓孩兒一刀斬了,免得日後為朝廷知曉,節外生枝!」
「阿爺,這是給誰的?」董白訕訕地問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董卓豈能言而無信,既然王國自動逃遁,義真便是贏家,這十醰酒請照章笑納。」
「仲穎,汝豈不知兵法有云:『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
「不然,」董卓話剛說完,那皇甫嵩就一擺手,表示不同意。董卓大為詫異,忙問道:「難道義真還有更好的計謀?」
董卓舉起玉海,一飲而盡。「小乙,再斟滿,老子今日要一醉方休!」
消息傳來,董卓好生懊惱。他倒不是捨不得那十醰美酒,只是嚥不下這口悶氣。這皇甫嵩果然識見比自己高出一頭,咳,既生嵩,何生卓?董卓又想,那皇甫嵩此刻定在和部下說自己如何如何無能,心頭又冒起一股無名火來。
「某雖魯鈍,也不至於忘記《孫子兵法》上的名言,只是,救陳倉乃迫在眉睫之事,如何能不戰而解其圍也?」
聲勢浩大的平樂觀大閱兵剛偃旗息鼓,各路人馬還沒有完全撤回駐地,當今皇上還陶醉在「無上將軍」的威風裡,從三輔便傳來告急軍情——涼州叛軍傾巢出動,在叛軍首領王國的指揮下,晝夜不停圍攻關中的戰略要地陳倉城。
「那張小犀弓。」
「料你也拉不開,不要費力了,這營帳裡除了我,誰還有神力使喚這張弓。小白,你莫要心焦,拉不開也不要緊,等到你挑到中意的夫婿,爺就把這張弓當嫁妝送給你,好嗎?」
「好,就這麼定,義真,來,勾手呀!」說罷,董卓就把翹起的小指伸向皇甫嵩,皇甫嵩伸手拍打一下算做訂約。
「備酒作東,待我軍全勝歸來,與你痛飲美酒!」
「這小子倒來得快,那就有請吧。」
「阿爺,」董白接過盒子,嘴裡又撒起嬌來,「咱不稀罕這寶貝,小白願意拿它來換件東西,阿爺也可將這對珠子送給王姨娘,好嗎?」王姨娘乃董卓的第五個小妾,時下正大受寵愛。
「仲穎何苦以死相搏,若是仲穎輸了,只要你送我十醰美酒,如何?」
「爺爺壞,又拿小白開心。」董白跑過去用粉拳在董卓的肩頭捶了幾下。
「看看你,又犯起酸勁來,勝敗乃兵將常有之事,豈可以一戰而定英雄?仲穎,說句實在話,當今之世,可稱將才者,捨爾找其誰?餘者皆不足論!」
「何人?」
「原來是白兒,你不在家中伴隨老太太和你娘,跑到營帳來做什麼?」
「義真,王國已撤兵,難道還要追擊?」
「義真莫急,請聽我慢慢道來。天道無親,百姓與能,今將軍受鉞於孟冬,將收功於季春,兵動若神,謀不再計,摧強易以折枯,消堅甚於湯雪,旬月之間,神兵電掃,封士刻石,東向以報威,德震中土,風馳海外,雖湯武之舉,無以過也。今身建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賞之功,體兼高人之德,而北面庸主何以求安乎?」
「足下所言差矣,我皇甫一門世受皇恩,與本朝休戚與共,即使受些委曲,斷也不敢怨望聖上,更不能作欺君罔上之舉。」
董卓正在大帳裡喝悶酒,董璜疾行至董卓身邊,稟報:「左將軍皇甫大人已至轅門,說是前來拜會大人,商議軍情。」
兩天後,洛陽傳來一封詔命,董卓聽完大失所望。依著他的脾氣,恨不得即刻把那詔書扯個粉碎,可是他沒有這樣做,恭恭敬敬地聽小黃門讀完詔書,又恭恭敬敬地把小黃門送出軍營。一回至軍帳中,他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怒火,破口大罵起來:「昏君,真他娘的混帳皇帝,老子為他漢家天下出生入死征戰百餘場,到頭來還是不放心咱老子。董乙,給我拿酒來,老子要喝酒。」
「死丫頭,還在生老爺子的氣?瞧,阿爺給你帶什麼來了!」說著董卓便從衣襟中掏出一個用蜀錦做成的小包袱,包袱抖開,裡面便露出一個做工精緻的小木盒,董卓把盒子伸到董白眼底,然後慢慢打開盒蓋,盒內並排放著兩顆晶瑩滾圓,熠熠生輝的海外大秦國耳珠,襯著黑色盒底,現出兩圈光輪,從小就看慣家中珍寶的董白小姐也驚得目瞪口呆。
「義真將軍真乃神明之人,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是的,王國央我來說服將軍歸順於彼。不過,閻某此來,不是為了王國,而是為了您。」
「唉!好一個糊塗至極的皇甫義真。昔韓信不忍一餐之遇,而棄三分之業,利劍已揣其喉,方發悔毒之嘆者,機失而謀乖也。今主上勢弱於劉項,將軍權重於淮陰,指揮足以振風雲,叱吒可以興雷電。赫然奮發,因危抵擊,祟恩以綏先附,振武以臨後服,三輔之士動,涼州之眾起,羽檄飛馳於前,大軍響振於後,蹈流渭河,飲馬孟津,誅閹官之罪,除群凶之積,雖僮兒可使奮拳以效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況厲熊羆之卒,因迅風之勢哉!功業已就,天下已順,然後請呼上帝,以天命混齊六合,南面稱制,移寶器於將興,推亡漢於已墮,實神機之至會,風發之良機也。夫既朽不雕,衰世難輔,若欲輔難佐之朝,雕朽敗之木,猶逆坡走丸,迎風縱棹,豈云易哉。且今豎宦群居,同惡如市,上命不行,權歸近習,昏主之下,難以久居,不賞之功,讒人側目,如不早圖,後悔無及!」
「諸位,這陳倉,我軍也不能坐視不顧,眼睛盯緊些,給我多派些探馬,日夜監視,另外多籌些糧草,再招些兵,準備出戰。」
「好,董某我就以脖子上這吃飯的傢伙作注,若三月之內陳倉不陷,某願割下首級以謝義真!」
「足下所言,如雷灌耳,然則何以保大名乎?」
「他說是大帥的故人,姓閻名忠,有機密之事面呈。」
皇甫嵩率部而去,董卓心裡巴望王國能殺個回馬槍,把皇甫嵩打個措手不及。可是,王國陣腳一鬆,便一發而不可收拾,手下將士以訛傳訛,撤退變成了逃跑。此刻,一個個成了驚弓之鳥,逃命都來不及,還敢打什麼回馬槍。急得董卓在心裡直罵王國是個膿包。幾天以後,告捷的快報,雪片似傳來,一會兒是賊眾潰不成軍,一會兒是我軍斬敵萬餘,一會兒是賊首王國死於亂軍,不上旬月,那猖狂至極的涼州叛軍,便成了強弩之末。沒有辦法,董卓只好懷著嫉恨難平的心情吩咐部下準備犒軍之宴。
「義真將軍,吾半夜求見,只為有一樁絕頂的便宜事要讓給你。」
聞到陳倉吃緊,董卓比別人更著急,他深知,一旦陳倉失守,王國下一個攻擊目標定是自己封地所在的郿縣和駐地右扶風。未等朝廷做出部署,董卓便率領數萬騎兵,日夜兼程趕回關中。
「一點不錯。今陳倉雖小,然守城固備,非九地之陷也,王國雖強,烏合www.hetubook.com.com之眾,非九天之勢也,夫勢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王國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陳倉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煩興兵動眾而取全勝之功,又何須救焉?」
「哈哈,我已聞到酒香了。」皇甫嵩一跨進董卓中軍帳,看到堆在那裡的十醰美酒,便朗朗大笑。
董卓一路飛奔,進入自己駐地。一進營盤,便見披堅執銳的士卒人人神色緊張,疲憊不堪,想來是軍情吃緊,幾夜沒合眼的緣故。還沒打仗,自己的營盤就開始慌亂,董卓不禁冒上來一股無名怒火,但轉念一想,這恐怕是自己不在軍營的原因吧。咳,難怪本朝要制訂主帥不能擅離大營的規矩。董卓自我排解,壓下怒火,但一抬頭又被大帳前的一幕激怒了:大帳前空場上正有一男一女在縱馬馳騁。從背影上看,那年輕的後生是自己的侄兒董璜,與他並轡奔馳者身著一領錦繡戰袍,外罩一副軟甲,騎馬身姿十分矯健,頗有幾分軍中健卒的氣派,可是看那一頭如雲的高髻分明是位年輕的女子。這女子的身影,董卓十分眼熟,一時間又想不出是誰?董卓剛熄下去的怒火又竄了上來,軍營之中歷來忌諱有女子出入,這是自古以來兵家不成文的習慣,當年李廣聞軍中鼓聲不振,搜出女子而斬之。董卓心想,自己離開軍營不過二十天,營帳裡竟有小女子放肆無忌地跑起馬來,這董璜也真是膽大包天,仗著侄兒份便敢冒犯軍中陳規。看來,今天非得讓他吃點苦頭。於是,董卓厲聲喝道:「何方女子?敢私闖大營!」
「義真所云,新而奇,巧而譎,董某不敢受教。」
董卓不說話,只伸出右手小指勾住皇甫嵩的右手小指,使勁拉起來。
閻忠這一席酣暢淋漓的辯語,令皇甫嵩震驚不已,但並沒能說動他半分,皇甫嵩正色道:「非常之謀,不施於常勢,創圖大功,豈庸材所致?王國細孽,敵非秦、項,新結易散,難以濟業,且人未忘主,天不祐逆,若虛造不冀之功,以速朝夕之禍,孰與委忠本朝,守其臣節?雖云多讒,不過放廢,猶有令名,死且不朽。反常之論,所不敢聞。」
「壽兒,這閻忠昔日曾擔任過信都令,與我有共事之誼。只是,聽說他已投在王國手下,夤夜來訪,不知因何機緣。」
「賜教一詞,實不敢當,你是主帥,董某自然受你的節制,你的令旗指向何方,在下就打向何方,義真是平黃巾的英雄,董某乃廣宗城下的敗將,敗軍之將何敢言戰呢?義真你莫要作弄我吧,有什麼高見,說出來,董某照辦就是囉。」
王國從夜裡等到天明,又等到太陽落山,仍不見閻忠的影子,情知事情不妙,當下便招見各路將領,議定明日撤兵回涼州。
「阿爺,我可以試試嘛。」董白的臉漲得通紅。
「義真所言,無乃《玄女兵符》?」見皇甫嵩滔滔不絕,似有不容置喙之意,董卓憋不住,便插上一句。
董卓連連搖頭:「不可,兵法所云:『窮寇勿追,歸眾勿追。』今我追賊,是迫歸眾、追窮寇也,困獸猶鬥,蜂蠆有毒,況十萬徒黨?義真,追不得。」
祖孫說笑間,李傕、牛輔、賈詡、郭汜等人已聞訊來到,紛紛上前給董卓請安。見部下到齊了,董卓停止與董白嘻鬧,領著部將前往大帳議事。
半夜時分,營中除了冷冷的刁斗聲,四下寂靜無比,二月的夜裡,依然是春寒逼人,皇甫嵩的大帳內,雖有一盤炭火,可怎麼也擋不住無孔不入的寒氣。皇甫嵩與皇甫堅壽及侄兒皇甫酈借著幾支燭光,在夜讀兵書。不知不覺已是三更,皇甫嵩吩咐子侄回營帳歇息,就在這時,一名小校闖進來,單膝跪地。
大隊人馬剛至長安,就見道路上擠滿神色慌張的逃難人潮。人們扶老攜幼,背著行李,提著家什,攢行在塵土飛揚的大路上。
「哈哈,想不到義真兄也會說笑話。」見皇和*圖*書甫嵩一下子就點到自己的心病,董卓連忙換了副面孔,「義真夤夜來訪,想必不是來說笑話的吧?」
「仲穎,」見董卓不能領悟自己的意圖,皇甫嵩嘴角處露出一絲不易發現的譏笑,而後便侃侃道來:「吾此舉,是以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我,可勝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餘。有餘者動於九天之上,不足者陷於九地之下。」
「仲穎兄雅興不淺,」皇甫嵩一身戎裝,見董卓滿嘴酒氣,便打趣道:「諺云『一人不喝酒』,幸分吾一杯。」
聽皇甫嵩一派敬重之語,董卓心裡頓時好受多了,便正色說道:「義真,智者不後時,勇者不留決,速救則城全,不救則城滅,全滅之勢盡在於此,陳倉危急,理應速救,不然一旦城陷賊手,交通阻斷,斯時關中動搖,京洛震驚。此等干係,你我擔當不起啊!不瞞你說,在下早已作好馳救陳倉的準備,就等你發令了。」
王國挾涼州十萬叛眾傾巢而出,本擬一舉攻下陳倉,然後,分部西進漢中、蜀中,使之與涼州連成一片,其次再揮師東下,與漢軍主力決戰於關洛之間,完成取而代之的廢興大業。可是,這彈丸之地的陳倉城卻成了卡在喉嚨口的芒刺,王國進不得,退不得,花了八十天的時間,損失近三成的人馬,陳倉城頭依然飄著大漢的旗幟。軍中多有牢騷埋怨之語,隨征的將領也屢次要求撤軍回涼州。其實王國也想撤退,無奈這面子上委實過不去,連一個小小的陳倉城都攻不下,今後還有什麼面目與諸豪傑爭奪天下?何況,與自己相隔十數里之遙的皇甫嵩、董卓兩個老傢伙一直按兵不動,採取隔岸觀火的態勢,真不知道兩老狐狸葫蘆裡裝的是什麼藥?王國深知,這兩個老傢伙都不是尋常之輩,乃是涼州軍人中數一數二的精英人物,無論武功計謀,自己營壘中無一人可與之相抗衡,有兩隻猛虎圍在自己的身後,王國不免有些心寒。所以,圍城到第八十一天,王國便決定放下陳倉,先對付身後二虎。王國心想,這董卓驍勇有餘,計謀不足。要是馬前對陣,須提防他一點,其餘則不足慮。皇甫嵩是將門之後,勇謀皆備,昔日百萬黃巾軍盡喪其手,須用心對付。要是能說服此人歸順自己,這天下便得了一半,但何人堪充說客呢?想了半天,突然想到故信都令閻忠正在自己屬下,此人綽號叫「賽蒯通」,不僅能言善辯,頗有幾分戰國說客餘風,而且與皇甫嵩一起共過事。說服皇甫嵩非此人不可。王國心下大喜,便令小校傳喚閻忠來大營議事。
「不給你,給誰?白丫頭,你可知道,此乃何進,何大將軍贈給我的禮物,他說,這兩顆珠子,是外國進貢給咱大漢天子的國寶,快拿過去,明日戴在耳上,讓大家瞧瞧,咱白丫頭是不是個美如天仙的將門小姐。」
閻忠知皇甫嵩決意不從其計,便怏怏而去。閻忠離開皇甫嵩的大營後,也沒有回至王國軍中覆命,而是悄然隻身潛回了涼州。
「私闖軍營,能好嘛?」
「你說的是那張弓,哈哈,正是有其祖必有其孫,可惜啊!你錯授了個女兒身。你拉得開那張犀弓嗎?」
「義真所言,董某聽來,如墜霧裡,既不能解,更難信服,義真所言無乃玄乎!」董卓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阿爺,你在天子身邊風光快活,怎知家裡所受的苦,這幾天兵荒馬亂,謠言四起,咱家所在的郿縣離賊黨只隔著幾十里地。風聲一日緊似一日,祖母和俺娘都嚇壞了,還是李大叔有主見,前幾天領著人馬把全家都搬到了這槐里城來居住。」
「原來如此,這李傕不虧是我的心腹,老太太和你娘可好?」
想到皇甫嵩,皇甫嵩就來了。小校通報後,董卓本想稱病不見,可轉念一想,這豈不太「小兒寒乞相」,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自尋煩惱呢。於是,便整頓衣裝,傳令備酒待客。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