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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脂民膏:董卓

作者:史雙元 劉漢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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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風雲際會 1.鷸蚌正相爭

第五章 風雲際會

1.鷸蚌正相爭

只半天工夫,荀攸差人飛騎來報,說宮中已得手,蹇碩身首分離。何進聞訊,率兵一直衝進上軍校尉衙門,當著眾禁兵的面,宣示蹇碩種種大逆不道的罪行。又稱:碩咎由自取,決不累及部下。禁兵士卒見大將軍率兵截斷了出路,又宣布不累及自己,便齊聲喝道:願受大將軍約束。何進見如此迅速地解決了自己的死對頭,也十分歡喜,當即傳令以牛酒錢帛犒賞新歸順的禁兵。
「非奴婢膽大妄為,乃是先帝不讓傳喚。」見何皇后句句頂真,蹇碩一時心虛,不由得收起往日的驕橫,低聲下氣地解釋道。
「咳,御駕已崩,蹇賊假傳聖旨,誘引將軍入宮,刀斧手已安排好,只等除了大將軍,就要迎立渤海王為帝了。」
「你千萬不要在何進面前露出慌張形色,那人鬼得很,一旦讓他瞧出破綻,先帝的遺願,我們的苦心都要付之流水了。」蹇碩不放心地叮嚀道。
何皇后又降詔宣三公進宮,為大行皇帝典辦喪事。一面令守宮令和東園執事為大行皇帝沐浴,穿上黃錦緹繒和金縷玉柙,監督著執事往劉宏嘴裡放下充當飯琀的珠玉,然後,便令宮中所有人都換上喪服,自己帶著劉辯捶胸頓足地號哭起來。
「郭公公親至,可有急事?」未等郭勝入座,何進便問道。
何進大權在握,獨秉朝政,心裡便想早日除掉蹇碩。一日正與門下心腹張津談論這件事,張津聽了,笑吟吟地說:「明公,我推薦一人,定可助你成就大事!」
太常卿唱贊方畢,三公出班,齊奏《尚書.顧命》之詩,誦畢,請皇長子劉辯即皇帝位。當即,儀仗簇擁身著冕旒之服的十四歲的劉辯,小黃門導引劉辯入坐龍椅。接著三公又上奏,尊何皇后為皇太后,臨朝稱敕。
那一日,何進正在府中與幕僚議事,忽見府椽匆匆跑進來。
「對!本初早有誅盡豎宦之念,只恨沒有機緣,近日見大將軍秉理朝政,屢次央我說與明公……」
何皇后威嚴地掃視一下殿下諸臣,百官行列裡卻沒有何進的身影,她好生奇怪,在這關鍵時刻,這位仁兄不在宮內護駕,到那裡去了?當務之急乃是讓劉辯承繼大統,倉促間,來不及過問其它事情。當即,何皇后便降旨hetubook•com.com三公,詢問為大行皇帝發喪諸項喪禮和皇長子劉辯即位的吉禮。
到了第三天,百官又在三公的率領下,來到嘉德殿。今日大家都換上了嶄新齊楚的吉服。嘉德殿正中排放著大行皇帝的靈柩,靈柩東側設著新皇帝的御座。
「哎,在下怎敢受大將軍之拜呢?潘某此舉,一則是為大漢社稷,二是為保全國家棟樑,況我與大將軍乃刎頸之交,豈能坐視不救!」
這些日子,不要說三公九卿不得叩見龍顏,就是有元舅之親的何大將軍也被一次次地阻在皇宮外。氣息奄奄,日薄西山的靈帝整個兒被那上軍校尉蹇碩控制了。何進雖然無法接近漢靈帝,但是憑藉著妹妹何皇后和平時安插下的耳目,對深宮裡的情況仍比其他大臣了解得多。當他得知皇上已滴水不進昏迷數日時,心中急得火燒火燎,如此緊急時刻,自己卻不能親自側立在行將賓天的皇帝面前,接受顧命大任,要是一旦生變,又如何處之,更何況,皇帝偶爾清醒,便念叨劉協的名字。靈帝將劉協囑託給蹇碩,這傳聞,何進也聽說過,先前倒也沒當回事,只當作皇帝戲言或小人蹇碩之陰謀,可眼下卻到了火燒眉毛之際,萬一靈帝主意一定,給蹇碩留下一紙遺詔,咱何氏一門就要倒大霉了!這些天來,能出入靈帝寢室的偏偏又只有可惡的閹人蹇碩。何進恨不得能生出雙翼,飛入深宮,在皇帝身邊,親自掌握廢立大權。
「明公放心,在下定不辱此命,讓何進乖乖地進宮來。」
「何人?」
何進本想立即點起自己的部下,殺進宮去,但一想,此刻大行皇帝尚未發喪,要是興兵,讓蹇碩抓個興兵叛逆的罪名,豈不要引起朝臣猜疑,將士離心。況且,與自己作對的不僅是一個蹇碩,還有那老不死的董太后和身居要職的董重。罷,罷,既然此時不宜進軍,不如退而避之,保存實力。何進當即傳令各部進入那屋宇眾多的百郡邸。屯兵於此,靜觀時變。
此時,守在嘉德殿裡的蹇碩也不比那心頭如貓抓的何大將軍輕鬆。片刻之前,昏迷多日的漢靈帝,突然全身抽搐,接著喉間又出現一陣劇烈的抖動,蹇碩令御醫實施急救,可和-圖-書未等御醫俯下身來,粉紅色的痰血已從靈帝的鼻孔中、嘴角邊湧出。御醫慌忙用絲巾去揩拭,三條絲巾浸濕了,也沒有止住那從靈帝口鼻中湧出來的痰血。再看靈帝,先前還帶有點潮|紅色的臉龐,此刻已變得像蠟紙一樣慘白,抽搐的身軀和抖動的喉頭突然平靜下來,無聲無息,靜得怕人。
「大將軍以聖旨傳告黃門令,稱蹇碩謀反,欲行刺少主,下令立即誅殺,可否?」
「哎——何必興師動眾,依老奴安排,只須片語,便可立取蹇碩之首。……」
「郭公公有何妙計,請速賜示。」
郭勝答道:「彼雖知悉,但未肯與碩同謀,老奴亦誡碩不可造次,故蹇碩雖有其謀,尚無興兵之舉,大將軍可從容圖之。」
「好險!感謝潘司馬救命之恩。」說著,何進就要給潘隱叩拜行大禮。
「陛下!」御醫首先發出呼天搶地的哭喊。
「事不急,老奴怎敢擾動大將軍。大將軍先將此書過目,再作議論。」說著,郭勝從懷裡掏出一封密信,遞給何進。
數日後,宮中傳出詔書,以後將軍袁隗為太傅,大將軍何進參錄尚書事。
待到何太后在御簾後的寶座坐定,太尉劉虞升自阼階,對著大行皇帝的靈柩,北面再拜稽首,誦讀策書文詔,完畢,便從小黃門手上接下傳國玉璽,行至靈柩東面的劉辯座前,跪下,雙手將玉璽捧給皇長子。接著,中黃門掌兵者又把玉具、隋侯珠、斬蛇寶劍授給太尉,劉虞轉過身,面向百官,舉起這三件象徵漢室正統標誌的信物,百官一齊拜伏、高呼「萬歲」。
「陛下,陛下!」侍候在旁的小黃門、宮娥一齊捶胸頓足地放聲大哭起來。
「稟大將軍,宮中的郭常侍有急事求見。」
御醫將鵝毛放在漢靈帝的鼻唇間,眾人睜大眼睛瞧著,可是那只要些微氣息便可鼓蕩的羽毛此刻卻紋絲不動。御醫又連試三次,結果都是一樣。這下,蹇碩也相信,漢靈帝確實是龍馭賓天了。
蹇碩等了半天,既不見何進入宮,又不見潘隱回報,便知事情不妙。本擬派人去打探,可何皇后已領著皇長子劉辯,哭著喊著來到嘉德殿內。蹇碩知道無法匿喪不報,只好跪下向何皇后稟告先帝登遐時的情景www•hetubook•com•com
「御醫,皇帝真得大行了?用這個再試試鼻息。」蹇碩遞給御醫一根白色的鵝毛。
何進手持密信,躊躇半天,問郭勝道:「趙常侍等已知悉否?」
漢靈帝沒有預計到死神的腳步會來得這樣快。否則,他絕不會不給蹇碩留下個傳位劉協的遺詔。拖到夏曆四月初,劉宏已是苟延殘喘,昏睡不醒,公卿以下,請冊立太子的上表仍紛紛不斷,這些書表如同泥牛入海,杳無回音。到了四月丙辰這一天,百官又聚集在嘉德殿外,整整等了一上午,也不見大內有召見大臣的跡象,便只好四散歸去。
「哼!此刻為大行皇帝發喪要緊,無閒與你算帳。這殿內沒你的事,還不趕快傳喚虎賁、羽林、朗中署即刻戒嚴宿衛,北軍五校環宮屯兵。快去,讓人閉城門,關宮門!」小戶人家出身的何皇后,此刻倒也臨喪不亂,麻利地對隨行的常侍小黃門發號施令,一下子就從蹇碩手中奪過廢立的大權,成為皇宮中乃至大漢帝國的最高統攝者。
「你說的是中軍校尉袁紹!」
何進剛到營中,潘隱也緊隨而至,未等何進開口,潘隱就氣喘吁吁地說:「大將軍好險!若不是我來得快,大將軍此刻怕已為蹇賊所殺。」
隨著太常卿一聲唱喝,百官止住哭泣。
「什麼?蹇碩要殺我,陛下呢?」
「蹇碩,你好大膽子!」何皇后未等蹇碩說完,便一手抹淚,一手指著他,鳳眼倒豎,聲嘶力竭地罵道:「先帝不豫,汝為何不報至中宮?顧命大臣何在?汝想造反嘛?」
然後,新皇帝又頒詔改元光熹,大赦天下。群臣聞詔,再次拜伏,齊呼萬歲。
「明公放心,小人聽從驅遣已非一日,怎不知道這等事的利害。」潘隱胸有成竹地一笑,隨即策馬而去。
果然袁紹一到大將軍府,何進便覺得如虎添翼。隨著袁紹的到來,天下的英雄豪傑也都接踵而至投奔何進。先是袁紹的堂弟袁術,接著又有何顒、荀攸、鄭泰等二十餘名智謀之士歸附何進門下。何進大權在握,便給投奔者封官加爵。何顒為北軍校尉,掌管禁軍;荀攸為黃門侍郎,得出入禁中,近侍帷幄;鄭泰為尚書,是處理政事的臂膀。徒黨安排停當,何進便要動手了hetubook.com.com
「郭公公,依您高見,某當如何處置?可否點起府兵入宮擒碩?」
「此人與明公也算得是老相識,就是太傅袁隗的侄兒。」
不一會,身著喪服,以白幘包頭的太尉劉虞、司徒丁宮、司空劉弘率領百官齊集南宮嘉德殿丹墀下,一時間,殿上殿下,喪服似雪,哀聲低回。百官足足伏哭了半個時辰。
「妙計!妙計!」何進不由連連擊掌稱妙。當即便請郭勝進宮轉告黃門令,又派荀攸一同前往,找個理由把蹇碩誘入北宮,然後一舉捕戮,自己率兵圍住上軍校尉衙門,以防禁軍動亂。
何進信未讀完,便汗流浹背,大驚失色。這是蹇碩秘密起草傳給諸黃門的討何檄文:
「本初是個人才,」何進興奮地打斷張津的話,「不恃家世貴寵,且儀容過人,又能折節下士,天下英雄多歸附之。吾得本初襄助,誅逆之事何患不成!張津,你給我立即去請袁將軍!」
何進接到聖旨,又喜又急,顧不到向部下交待,便領著十來名親兵,匆匆向南宮奔去。快到宮門口,忽見潘隱從宮中急急忙忙衝出來,便閃至一邊,「潘司馬,陛下……」他的話只說到一半,那潘隱先用手指了指身後的大內,然後輕輕地搖了搖手,他雖然沒說一句話,可何進已明白了南宮進不得。當下顧不得細問,立即調轉馬頭向自己的軍營奔去。
三公及百官本以為,靈帝棄世,宮中會有一場爭奪皇位的內亂。待到何皇后降詔,大家才如釋重負,得知承繼皇位者已非劉辯莫屬,眾人暗自稱幸。於是,從太尉劉虞開始,三公依次陳言,如何發喪,如何繼位,或引前代故事,或據本朝體例,頭頭是道,說個不停。何皇后聞奏,十分欣喜,當下頒旨:即刻頒下竹使符至各郡國二千石諸侯王處,傳告大行皇帝登遐的惡耗。所謂竹使符,乃是給郡國守相送去五枚長為五寸的竹箭,竹箭上分別用篆書鐫刻第一至第五的字樣,各地接到竹使符,皆應伏哭盡哀;其次於第二天丁巳日為大行皇帝舉大斂儀式,第三天戎午日在大行皇帝靈柩前為太子舉行即天子位的儀式。
小黃門一走,蹇碩又著急起來,他生怕那詭計多端的何進識破自己的機關,不往陷阱裡鑽,還須派一個能言善辯之和*圖*書人,引他入轂,引他上鉤。蹇碩眉頭一皺,正瞧見自己的智囊人物司馬潘隱立在身後,便對他說:「潘司馬,汝可去大將軍府,迎候何大將軍……」蹇碩便把自己的想法作了簡要解釋。
「嚎什麼?」見眾人亂成一團,蹇碩怒喝一聲。
何進一聽「郭常侍」三個字,心裡一驚。因為郭常侍是無大事不登門的,前次蹇碩鼓動靈帝派何進離京征西,就是郭勝提前送來的消息,何進才得以從容挫敗蹇碩的調虎離山計。此次郭勝親自登門,不知又有什麼緊急事變。何進吩咐道:「快請郭常侍!」
「大將軍兄弟秉國專朝,今與天下黨人謀誅先帝左右,掃滅我曹,徒以碩典禁兵,故且沉吟。今宜共閉上闔,急捕誅之……」
在眾人的哭聲中,蹇碩急速地轉動腦筋。靈帝之死,他雖然有點悲傷,然而更多的卻是氣惱和不安。他首先氣惱死神,為什麼如此快速地把自己的靠山召喚走,使他不能憑借皇上的權威來進一步鞏固自己的地位,其次他更氣這死去的皇帝老兒,既然有意把皇子劉協託付於我,可為什麼又不在死前給我留下顧命詔書?無字無據何以搪塞氣勢洶洶的朝中大臣?或許我可以偽造一紙遺詔,可是這又怎能瞞住那何氏兄妹的眼睛?該怎麼辦呢?此刻的蹇碩簡直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事不遲宜,時不我待,一旦朝中大臣知道皇上仙逝,首先就要擁立新皇帝。皇子劉辯年齡為長,其母又是先帝冊立的正宮皇后,於情於理,嗣皇之職非劉辯莫屬。要想翻過來,非要先扳倒何進不可!想到這裡,蹇碩主意已定。一招手,便喚來貼身的禁衛。蹇碩當即下令,把在場的眾人,全部驅入密室關押,誰敢洩露先帝大行的消息,殺無赦!然後,又令小黃門急赴大將軍府,假傳聖旨,稱靈帝病篤,召何大將軍速赴嘉德殿,入受顧命重任。自己在宮中安排好刀斧手,等到何進進殿,立即誅殺。
見新皇已繼位,居在百郡邸的何進才敢放膽進宮。一見了何皇后,便聲淚俱下地把蹇碩如何矯旨,又如何要殺他的事哭訴一番。聽罷,何太后便勸慰道:「如今皇位已定,諒那蹇碩不敢胡作非為,汝可放膽行事,助皇上駕馭宇內。蹇碩這小子,日後尋個機會把他除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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