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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人

作者:井上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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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三四

「是的。」
「要說嗎?」
「嗯。」道介點點頭,此刻的他更能體會山口所說的「嚴重」這句話。「碰到麻煩事了。」
一如話裡說的,珠江的眼睛彷彿凝視著遠處。
「你是在笑我?」
「這世間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總之,要是你太太的病早點康復就好了。」不知何時回到座位的山口太太從旁插嘴。
道介被請到飯廳去。他想,千里迢迢趕到京都畢竟還是對的,即使沒說什麼,山口也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
「你知道?」
道介坐在窗邊,視線一直投向窗外的風景,好像注視第三者是件可怕的事似的,他不斷凝視窗外持續移動的風景。然而,他什麼也沒看見,對曉子的無限思念化成移動的風景斷片,一個個無限地出現,又一個個向背後飛去。
「每次來這裡,你總是悶悶不樂,叫我早點康復。」
妻子的話令道介感到胸中有著些許的疼痛。在三天的停留期間,道和圖書介只有白天在妻子的病房中度過。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眼睛的高度剛好在水平線上,站起身時,海便在窗格中擴展開來。已經是秋天的海了。和曉子一起在半島頂端所見的盛夏的海完全不同,水面失去了湛藍,像陰天的天空般一片暗灰色。
「是我認識的女人嗎?」
洗了個澡。許久未曾和山口一起這樣面對面吃飯。
「好像真的是這樣。」山口說。
山口的安慰帶著幾分感傷,那溫暖使道介胸中迅速暖熱起來,置於膝上的雙手也因為增添了新的力量而微微顫抖起來。
「不要胡思亂想,請安心養病。」
因為山口的話,道介的心遂逐漸平靜下來。淹沒中庭的秋蟲鳴聲,好像在割著他充滿悲傷的心似的一起奮力叫出。
「在京都待一、兩個月好好看看奈良的佛像吧!心病除了看佛像之外,別無良方。」
「很頭痛。」
在療養院度過三天後,道介回和-圖-書到東京。從踏上東京的土地那天起,道介又覺得自己像半個病人,什麼事都不能做,信也沒辦法寫,到博物館描畫古代的土器,結果一張也沒畫成就回來了,心裡無時不刻地想著曉子。
「你在東京都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最近我時常不自覺地想著這些,也曾想過你是否有了愛人,但一切都那麼遙遠。」
山口一二郎邊替道介倒酒邊笑出聲。
從匆忙的伊豆之行回來後,兩、三天裡,道介什麼也沒做。眼前老是浮現穿著青色上等麻布和服的曉子,從未有過的失落感使他像半個病人似的。「我想奉上我全部的心」——無論吃飯、站在陽臺注視庭院、或任何時刻,曉子這句話都從四方湧上心頭。
到了山口家門口,乍見道介的山口立刻問:「怎麼了?」接著又說:「似乎碰到很嚴重的事了!」
珠江的病情時好時壞,臉頰還有些肉,但眼睛卻變得大而冷和-圖-書漠。
「如果是女人的事,那麼受一點苦也好,因為到目前為止你還不曾迷戀過女人,即使搞得精疲力竭,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時間會解決一切的。不知從何處流入心中的東西,不知何時將會流向何處,不是嗎?」
道介在淺草一家小店買了山口喜歡的什錦八寶醬菜,搭上「燕子號」的特等車廂出發。
「那沒什麼大不了,我還以為是工作上的事。如果是工作的事被惡靈纏身,至少得兩、三年才會痊癒,一個不慎還會把命送掉。」
「以前你不會這麼說的。」
對道介寄來的信,珠江的看法也一樣。
「混帳傢伙!」山口可能會輕蔑地罵他,也可能老老實實地點著頭,聽他一句一句說完,然後說:「人生啊,不論什麼事都是這麼痛苦的!」同時也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像哄小孩般開導他。對道介而言,不論山口一二郎採取什麼態度他都能接受,亦即不管山口說什麼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可以給他一些安慰。
和曉子旅行回來約過半個月,道介再次為了探望妻子而從東京出發。但事實上,與其說是探望妻子,毋寧說是為自身而旅行,因為他急於想離開東京這個地方。
「是工作上的問題?還是女人的事?」山口在妻子離開餐桌時小聲地問他。
道介想到京都拜訪山口一二郎是十月初的事。他想,如果能向山口坦白說出曉子和自己的關係,或許自己的情緒可以從現在的痛苦中轉換一些。
每晚道介都在工作室喝酒。只有喝酒,心裡的痛苦才會減輕。雖然同樣想著曉子,但那痛苦還可以忍受。
「是嗎?」
道介一邊脫鞋走進屋裡,一邊這麼說。
淚水順著臉流下。道介強忍住嗚咽,抬起被淚水濡濕的臉。雖然不想讓山口看到自己的脆弱面,畢竟還是真情流露地灑淚了。
直到現在道介才知道戀情這種東西,愛戀著一個人是多麼痛苦的事。
山口想了一下https://m.hetubook•com•com,說:「你不說我也大略知道了。」接著又說:「如果是她,確實很傷腦筋。」
「比工作問題更糟。」
「妳給我閉嘴!」山口以從未有過的嚴厲語氣斥責他太太,轉而對道介說:「我們不是都想把工作做得更好嗎?我們的人生所剩有限。工作!工作!工作!只要熱中於工作,就會自然而然痊癒。我們是為工作而生,而不是為了其他任何事而生。」
「因為你擺出一張事態嚴重的臉,而且一定滿腦子無聊的事。你得好好被照顧一下。」
因白晝漸漸變短,抵達京都時,薄暮已悄悄地籠罩著大地。道介十分疲倦,連走到計程車的集中點都提不起勁。
「我也是這麼想。」
「有關女人的事。」
「就像前些日子寄來十分關切的信,令人覺得很奇怪。你越是變得親切,我就越覺得你漸漸離我遠去。」
「我不是笑你,事實上從未迷戀過女人的人,第一次迷戀上女人,的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對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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