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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人

作者:井上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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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三六

「阿姨什麼時候出去的?」
那時,日本尚無其他產品足以與這手錶相匹敵。由於不能進口,因此這隻瑞士製新型手錶還是首度運到日本。曉子買的時候鈴子也一起去了。掛在曉子纖細白|嫩的手腕上,白金的光芒更顯得美麗。
這時,阿菅說:「我確定看到一封給小姐的信。」
「山頂到了。」
「是伊豆的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都可能。」
這是一趟不可思議的旅程。道介一直望著窗外。如果真有萬一,曉子不無可能一個人步上這條路。大約兩個月前和曉子一起乘車飛馳時,盛夏的陽光還照著一片片雜木林,如今則是秋天微弱的白色光芒照耀著山的斜面,以及彷彿不斷有風吹著、像細長帶子般流動的街道。
「阿姨離家出走了。」
「阿姨真的會去下田嗎?」
「有沒有拿皮包?」
走到飯廳打開抽屜,果然如阿菅所言,一封給自己的信和給清高的信擺在一起。
(全書完)
「警察那邊由我通知。我想大概是到伊豆去了。」
先是山口太太接的電話,接著道介很快就來接聽。耳邊響起許久沒聽到的道介的聲音。即使在這種情況下,鈴子依然能感覺到自己輕微的心跳,她不禁有點和_圖_書驚訝。
鈴子站在玄關,心想阿姨大概又和境道介去旅行了。八月裡,曉子有兩天不在家,打電話給道介,道介也不在,鈴子那時就覺得道介和阿姨都不在並不是偶然。
「會去哪裡呢?」
「到哪裡去了?」
「是的,她今年夏天到過那邊。」
鈴子呼叫阿菅。
「從現在開始妳姨父不在,夜裡可以化粧,好快樂!」
「你是說,我以前也是去玩的嗎?太過分了。」
「和境先生一道去的吧?」
道介靜默著。
「化粧品、洗臉用具和一本什麼書,裡面好像很空。」
「阿姨呢?」鈴子在玄關問阿菅。
鈴子突然發覺,和這隻手錶一樣,曉子也在不知不覺間變成舊式女性。因為在她和道介之間似乎並沒有任何不得不自殺的理由。
鈴子的眼角淌下淚水,她沒有去擦拭。直到破曉前,鈴子都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九點,道介終於來了。
鈴子帶道介到浴室,讓他刮鬍鬚、整理頭髮。當她燒了熱水送到浴室給道介時,心中感到莫名的快樂。
「帶著水藍色的手提包。」
阿姨,我不要妳死!
「現在也許還來得及,我馬上回去。」
「離家出走就是不知去向。」透過電話,鈴子可以想像對方倒吸一口氣的模樣。
「哦!」
鈴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走進客廳時,道介正站在窗前,朝著這邊的臉,不知是不是因為頭髮凌亂,看起來十分憔悴。在椅子上坐下時,還可看到臉頰上稀疏的鬍鬚。
「我當時馬上想到琵琶湖。」
鈴子透過電信局查到京都山口一二郎家的電話,立刻要求迅速轉接。
「阿姨一定到處亂走。」
「總之,請妳留在三浦家,無論如何我明天早上一定趕去,好嗎?」
「不是,剛才太太出去時,我打開抽屜拿鋼筆,看到一封好像是給小姐的信。」
她覺得這次也被阿姨嚴重地羞辱了。到現在她已經不知道被阿姨玩弄過多少次了。
十點出門,搭湘南電車到三島,從那裡坐上汽車。
「你不說些道歉的話或什麼的嗎?」
「說要到哪裡旅行,好像兩、三天之內不會回來。」
「裡面放些什麼?」
「給我的信只寫著:想找一處安靜的公園坐在長椅上休息。只有這些。」
道介匆匆掛斷電話,好像連講話的時間都要盡量節省似的。
「喔?!」
鈴子想,離阿姨了斷生命大概還有一些時間。
每當眼前浮現曉子穿著青色和服站在半島頂端的岩石上時,道介就如同忙亂地想追逐那幻影般,不時將小杯威士忌往口裡送。
她立刻打電話給道介試hetubook.com.com探一下,順便報告阿姨的行動。是阿婆接的電話。因為距離很遠,所以聽不太清楚,但由電話中得知,道介到京都已經不只十天了。
道介沒有回答。鈴子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使她記起對現在急急走向死亡的阿姨和道介的憎恨。不通知自己就悄悄進行祕密旅行這件事,是怎麼也無法原諒的。
坐上汽車時,兩人交談了短短幾句話,以後一路保持緘默。約莫過了兩個小時,汽車進入沿著狩野川、寂靜的下田街道。
「不知道,我只是這麼覺得。」
「阿姨是三個小時前出門的。」
那晚,鈴子躺在阿姨的寢室裡蓋著阿姨的棉被睡覺,被子有一股淡淡的不知是什麼花的輕柔香味。
對此道介依舊沉默著,好像連自己剛才說什麼都忘了。
鈴子脫掉鞋子。雖是極其輕微,但有一種恐怖的預感向鈴子襲來。昨天在電話中,她問:「到底有什麼事?」時,曉子回答:「向妳告別。」聽到告別二字,她的內心同樣湧上這種不祥的預感。
「她留了兩封像遺書一樣的信給我和三浦姨父。」
自車子到達天城山的山麓起,鈴子漸漸感到寂寞,阿姨會不會已經在某處嚥下她最後的一口氣呢?在這世上,她愛阿姨遠甚於任何人,和阿姨相比,對道介的思慕之情根本hetubook.com•com不算什麼。
「警察已經安排好靜岡那方面,但還是不太可靠,我想立刻趕到伊豆,妳要不要一起去?」
「伊豆?」
「大概需要五個小時才到,請忍耐一下。」
經過漫長的旅途,他終於再度開口。
「在下田那裡。到修善寺後轉搭計程車,這樣傍晚以前到達下田綽綽有餘。」
鈴子因那句話而從自己的沉思中醒來,望著右手邊的窗外。她的視野立刻罩上秋草疏落地開著花的小山的斜面。霎時鈴子感到輕微的暈眩,伸手抓住道介的胳臂。
鈴子打開信封,讀完信紙上短短的幾個字,幾乎不能呼吸地坐了下來。
「寫些什麼?」
口頭上雖然催促著,但鈴子心裡卻一再浮現已經無法挽回了、所有的一切都太遲了的想法,這使她覺得自己像個壞人。
「請快一點!再不快點去,阿姨就糟了。」
「就算你馬上回來,那裡到底是京都,等你回到這裡已經是明天早上,誰曉得那時阿姨是不是還好好活著?」
「給我的信?交代妳的嗎?」
電話花了兩小時才接通,這期間鈴子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阿姨的桌前,想著道介一定知道阿姨的去處。
「這和去玩不同。」
「事情不妙!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
「沒問題。」
「大約一小時前。」
鈴子依道介的指示,打電話回家hetubook.com.com稟明自己要住在阿姨家,然後打開放著給自己的信的抽屜翻了一下裡面的東西。在最裡面有一隻裝在盒子裡的女用手錶,正是昨天電話裡曉子說要給自己的納爾丹錶。那隻錶本作為樣品首次運到戰後的日本陳列在銀座的大鐘錶行裡,但被喜好奢侈品的曉子硬給買了下來。
上床不到五分鐘,鈴子便沉靜地進入夢鄉,但三點左右醒來,想到現在阿姨不知置身何處,鈴子第一次覺得漂亮的阿姨實在可憐。
但此刻拿在手裡一看,已不復當時那般美麗,樣式也很平常,和街上許多年輕女性手腕上看到的並無大異。那錶不知不覺間已經變舊了。
曉子出門後約一小時,鈴子來了。
昨天,鈴子忖度著阿姨那樣懇求她去,她到底要不要去,最後沒有順從阿姨的請求,但今天的她卻突然對昨天那通電話感到不安。鈴子之所以打破絕不再見到阿姨的誓言,完全是因為曉子以不在乎的口氣說:「向妳告別」,仔細想想,這其中似乎隱藏著不尋常的意味,而令人感到心驚。
阿姨似乎想尋死。給自己的信如此,給丈夫清高的信也同樣予人這種預感。
汽車穿過天城山山頂的隧道時,道介想起曾經和曉子一起在這裡下過車。
鈴子記得曉子曾經這麼說過。
鈴子不知不覺中變得異常冷靜,對道介也故意為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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