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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鴉行動

作者:肯.福萊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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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九

第二天

「要不是戰爭,你和我就不會在一起。」
「我保證。」
「見到我讓你這麼高興,真是太好了。」她笑著說。他們在一起時說法語,從來都是這樣。
按照迪特爾的命令,貝克爾打了貝特朗瘦骨嶙峋的肩膀,然後是他的手、他的腳踝。迪特爾讓貝克爾停一下再打,讓疼痛有足夠的時間稍稍緩解,以忍受下一次打擊的痛苦。
「說說克拉萊特少校的事,」迪特爾說,「然後我找個人給貝特朗打一針。」
現在,他用法語說話,語調十分友善:「我要問你一些問題。」
她躲閃著他的眼睛。「我只是希望戰爭能夠結束。」她喃喃地說。
「給韋伯少校抄一份,但我說給的時候再給。」
迪特爾看著囚犯,他的擔心得到了證實。儘管他強加鎮靜,內心的憎惡仍然讓他臉猛地抽了一下。囚犯是個年輕女子,吉娜維芙,就是她在外衣下面藏了一把司登衝鋒槍。她赤身裸體,一根繩子繞過她的胳膊,將她綁在柱子上,勾住她下沉的身體。她的臉腫得無法睜開眼睛。從嘴裡流出的血蓋住了下巴和胸前一大片。她的身體變了顏色,滿是淤青和傷痕。一隻手臂懸在那裡,角度怪異,顯然是肩膀脫臼。她的陰|毛上沾有血跡。
加斯東點點頭說:「有個特工走漏出去的。她在杜波依斯大街十一號有幢房子。」
「我們尚未開始對他們進行審訊。」
貝克爾去了。
她眼裡閃過一絲怒色,這很少見。「我當然希望。」
她把頭轉到一邊。「你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是順著調子瞎編,就像你在那兒彈鋼琴一樣。」
迪特爾問了問抵抗隊員之間的關係:是否有戀愛事件,是不是有人搞同性戀,有沒有誰跟別人的老婆睡覺。
「我們在遭遇戰中擊斃八個敵人,兩個受傷較重的昨晚死了。」
他轉過身,韋伯站在門口,一臉蔑視的樣子。迪特爾用冰冷而憤怒的語氣說:「已經明確告訴過你,由我來進行審訊。」
「你真有點兒一反常態。」他不無輕蔑地說。
他進了隔壁。加斯東還坐在原來的地方,但他好像已經變了一個人,他身子向下彎著,用手捂著自己的臉,號啕大哭,連連祈禱著上帝。迪特爾蹲下身子,從濕漉漉的臉上扳開他的手。加斯東用一雙淚眼看著他。迪特爾輕聲說:「只有你能讓它停下來。」
「三個。」
貝克爾臉上露出狡猾的樣子。他繞著柱子轉著圈,仔細選了選位置,然後用撬棍朝貝特朗的手肘狠狠地掄下去。男孩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這聲音正是迪特爾需要的。
「他們在哪兒?」
他笑著點點頭,他可以彈上一點點爵士樂,這讓他的父親心灰意冷。比喻很恰當,他只是在梳理著各種念頭,而不是表達某種確定的結論。「也許你說得對。」
「我父母在幾年前死了。我在蒙特婁有個姐姐。」
像有種突然的疼痛讓她身子一抖,她放開他的手說:「我知道。」
他摟著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這裡。她放鬆下來,把頭放在他的胸口上。他在她的頭上吻了一下,撫摸她的頭髮。「不會發生這種事。」他說。
她輕輕把他的頭髮向後攏去:「你總是愛開玩笑。可你不會用自己的身體保護漢斯吧。」
迪特爾自嘆倒楣。他已下令要維持傷員的生命,但現在再質疑韋伯對他們的治療已經沒有意義。
「我是一個存在主義者。戰爭讓人成為他們真正的自己——虐待狂成為施刑者,精神病患者組成勇敢的一線部隊,惡霸和受害者們有了最大限度發揮自己的機會,妓|女也整天忙不停。」
外形巨大、被煙燻得黝黑的大教堂矗立在蘭斯市的正中,若隱若現,它的存在就像來自上天的責難。正午時分,迪特爾.法蘭克的天藍色希斯巴諾─蘇莎車在被德國占領者接管的法蘭克福酒店外停下。迪特爾走下車,抬頭瞥了一眼大教堂那粗壯的雙塔。原有的hetubook.com.com中世紀設計風格讓那優雅的尖頂頗具特色,要是沒有足夠的金錢是絕對造不出來的,所以說世俗的障礙能挫敗最為神聖的祈望。
「也許我們應該考慮一下,把你送到那兒去。」
到現在為止,加斯東談的都是一個絕大部分成員已經被消滅的組織,因此他的信息只能用作參考。現在迪特爾轉移到更重要的問題上:「當盟軍特工來到這裡時,他們是如何進行連繫的?」
迪特爾站起來,他對黑塞說:「看住這個老頭。」然後跟隨貝克爾進了行刑室。
「好吧……等我們談完再說。」
韋伯朝貝克爾一點頭,後者放下他的棍棒,領先走出了房間。在走廊明亮的燈光下,迪特爾看到貝克爾的制服上染著血跡。中士停在一個帶有窺視孔的門口,迪特爾拉下面板,往裡看了看。
她連連搖頭說:「不。」
雖然拷打已經停了,貝特朗仍在呻|吟,時而因傷痛大叫幾聲。加斯東這時問:「有人會照料他嗎?」
幾分鐘後,迪特爾就失去了意識。
「我相信你會的。」她沒有詢問詳情。她知道,他想告訴她的自然都告訴她了,此外不會多說什麼。
汽車開進了城堡的院子。工人在修理破碎的玻璃窗,填補被手榴彈炸出的大洞。在裝飾華麗的大廳裡,接線員們用那種恆久不變的聲調對著麥克風低語。迪特爾和緊隨其後的漢斯.黑塞大步走過東側翼一個個比例勻稱的房間。他們下樓進入戒備森嚴的地下室,門口的哨兵敬了禮,沒有再攔穿著制服的迪特爾。他找到那個標著「審訊中心」的門,走了進去。
有的囚犯在這個階段就垮了,一想到即將發生什麼就撐不住了,用不著上刑,迪特爾希望今天就是這種情況。他已經給加斯東展示了兩種選擇:一種是吉娜維芙的慘相,另一種是香菸和好意善待。
她的怒氣散了,一臉很難過的樣子說:「你是說如果德國人離開法國,我們就會分開嗎?」
迪特爾又換成法語說:「現在,加斯東,讓我們從抵抗組織領導人開始。告訴我名稱和代碼。他是誰?」
韋伯接著說:「我認為還有兩個逃掉了……」
貝克爾把貝特朗綁在柱子上。不等迪特爾說話,貝克爾就一拳打在貝特朗的肚子上。這傢伙力氣大,一般人都受不了,那拳頭發出的聲音令人恐懼。年輕人慘叫一聲,在柱子上扭動不已。
「好的,少校。」
一走到外面,他的頭就開始疼。他用手揉著前額,好不容易才走到車邊。他發動汽車離開村子,直奔蘭斯。午後的陽光在道路表面反射的光線直刺他的眼睛。這種偏頭疼總是在審訊之後來找他的麻煩。一小時後他就會變成瞎子,什麼也做不了。他必須趕在發作最厲害之前回到酒店。他不喜歡踩剎車,只是一直在按喇叭。慢慢往家裡蹓躂的葡萄園工人給他閃出一條通道。受驚的馬立起後腿,馬車翻進了陰溝。他的兩眼疼得直流淚,頭痛讓他感到陣陣噁心。
「你對你們取得的成果感到滿意嗎?」
這一刻有些人會撐不住,但加斯東沒有。「我什麼也不能告訴你。」他說,聲音近乎耳語。他很害怕,但仍留有一些勇氣,他不會不戰而降。
這說明他聽不懂德語,這個情況要先掌握。
韋伯在自己的總部被人請坐,氣不打一處來,但他別無選擇。
這可真難得——這意味著她可能掌握大量有關法國抵抗組織的信息。迪特爾說:「她在昨天交火後逃走了。你認為她會去哪兒?」
迪特爾說:「我們抓了多少俘虜?」
最終,尖叫聲變成令人心碎的呻|吟。「你們想要什麼?」貝特朗懇求著,「求求你們,告訴我你們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迪特爾沒有問他任何問題。相反,他把鋼撬棍遞給貝克爾,指著從小腿肌肉刺出的鋸齒狀斷骨,貝克爾朝那裡狠狠打去。貝特朗尖叫著,再次www.hetubook•com•com暈了過去。
「我們奉命讓你介入,」韋伯自鳴得意地賣弄著,「但並沒有禁止我們自己審訊囚犯。」
「是,少校?」
迪特爾提高了嗓門喊道:「貝克爾中士!」
迪特爾決定最好擺脫韋伯。不過他很清楚,如果直接給他下命令,韋伯會拒不執行。因此他說:「我想你應該留在這兒見證一下審訊過程。你可以從我這兒學到很多技術。」
貝克爾走進行刑室,把散了架的吉娜維芙帶了出來。迪特爾說:「讓那老頭好好看看她,然後把他帶到這兒來。」
他小心地讓門半掩著,保證加斯東能聽到裡面的一切。
貝特朗開始求饒:「別再打了,求求你們。」他懇求著,痛苦和恐懼讓他近乎歇斯底里。貝克爾又揚起撬棍,但迪特爾攔住他。他想讓這種乞求繼續下去。「請別打我了,」貝特朗哭喊著,「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了。」
「這倒是。」他嘆了口氣,放開她,「上帝,我真累了。」
「現在不要打了。」
這是一個牆體裸|露的房間,地面是土地。唯一的擺設是角落裡的一隻水桶。兩個男人坐在地上,沒在說話,眼睛只是盯著半空發呆。迪特爾仔細看著他們,這兩個人他昨天都見過。年老的是加斯東,就是裝炸藥的那個,他頭皮的傷口上貼了一塊膠帶藥,看上去沒什麼大礙。另一個很年輕,大概十七歲,迪特爾記得他叫貝特朗。他外表沒有受傷,但迪特爾想,他可能在遭遇戰中讓一枚手榴彈的爆炸給嚇傻了。
「不,不,不。」迪特爾說。如他所料,貝克爾的做法完全不講科學,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承受這樣長時間的毆打是非常容易的。「首先,你要把他的眼睛蒙上。」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大塊棉布手帕,綁住貝特朗的眼睛,「這樣,每一次打擊都是最強烈的震撼,打擊之間的每分每秒都是痛苦的期待。」
迪特爾盡量掩飾自己內心的喜悅。這個情況太關鍵了。敵人估計會派出更多特工重建波林格爾組織。迪特爾有可能在他們的藏身之處抓個正著。
迪特爾覺得或許已經夠了。
貝克爾拿起他的木棍。迪特爾點點頭,貝克爾揮起棍子,一下打在受刑者的頭部一側,硬邦邦的木頭與皮肉和骨骼碰撞發出清脆的巨響。貝特朗又驚又痛,哭了出來。
貝克爾帶著加斯東進來。老頭臉色慘白,看到吉娜維芙的樣子,無疑讓他嚇壞了。迪特爾用德語說:「請坐。你想抽支菸嗎?」
汽車避開剛被封鎖的街道,前一天晚上這裡又挨了轟炸,火車站附近的一整排房子被炸毀了,他們離開城鎮朝聖─塞西勒進發。
「你回答我的問題嗎?」
「明白。」
迪特爾感到失望。「這麼少?」
迪特爾讓黑塞中尉開車去聖─塞西勒城堡,證實一下蓋世太保的確準備合作。他自己不想冒險,怕被韋伯少校再次拒絕。黑塞開車走了,迪特爾便上樓去了史蒂芬妮的套房,昨天夜裡他把她安排在這裡住下。
「你不能認為戰爭是一件好事!」
迪特爾吮吸著她的氣息。「哦,你倒是比漢斯.黑塞好聞,尤其是他整夜不睡覺,味道更糟。」
韋伯反對道:「把一個女人關進男人牢房嗎?」
迪特爾對隆美爾說,審訊囚犯能讓他在入侵到來之前削弱抵抗力量,但隆美爾與所有軍事指揮官一樣,對這一承諾有所顧慮,也許現在正期盼著看到結果。不幸的是,審訊什麼都保證不了。聰明的犯人說起謊來讓人無法確認。酷刑難以承受時,他們還會用各種天才的方式自殺。如果某些抵抗組織的安全措施很嚴,那麼每個人對他人只有最低限度的了解,有價值的信息很少。最糟糕的是,背信棄義的盟軍可能把虛假信息灌輸到他們腦子裡,因此,當他們在酷刑下終於屈服,招供出來的卻是欺騙計劃的一部分。
他開進城裡,並沒有撞壞汽車。他努力把車和_圖_書開到市中心,到了法蘭克福酒店外邊,來不及停好車,就把它丟在那兒。他踉蹌進到裡面,跌跌撞撞朝套房走去。
迪特爾對貝克爾說:「在提審前期就打斷一條腿,這辦法通常很管用。斷腿的疼痛很難忍受,要是破碎的骨頭再挨打,疼得就更厲害。」他從傘架上挑出一把大錘。「往膝蓋下面打,」他說,把錘子遞給貝克爾,「能使多大勁就使多大勁。」
迪特爾一聳肩膀。看來還不太容易。他跟貝克爾用德語說:「回牢房去,把那男孩的衣服脫|光,帶回來綁到隔壁屋裡的柱子上。」
「那麼,再來一壺咖啡。」她對侍者說,這男人走後,她便坐到迪特爾的沙發旁,拉起他的手。「一切都是按計劃進行嗎?」
「她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加斯東說道,急於把能讓他滿意的信息都給他,「大家都說她比任何人潛伏得更久,法國北部她都走遍了。」
迪特爾繼續說:「我希望你明白,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取決於你自己。痛苦,還是免於受苦,死刑還是緩刑。一切都看你怎麼選擇。」看到加斯東顯得更加驚恐,他很是滿意。「你會回答我的問題,」他接著說,「每個人最後都會回答。唯一不確定的是到底拖多長時間。」
從來沒有人見過「中產者」,甚至米歇爾也沒見過。加斯東不了解多少這女人的情況,這讓迪特爾有點兒失望,不過這就是切斷防護的意義所在。
加斯東告訴迪特爾,米歇爾和吉爾貝塔是一對情人,但米歇爾已經跟弗立克結婚,就是廣場上那個金髮姑娘。
迪特爾憐愛地看著她,不知道是否該把腦子裡想的事情說出來。這可能會破壞這愉快的氛圍——但還是應該把它說出來。他又嘆了口氣說:「如果入侵成功了,盟軍會贏回法國,那樣的話,你和我也就結束了。你知道的。」
「沒人知道這事兒是怎麼做的。」加斯東說。他們有「切斷防護」。不過,他知道一部分情況。特工跟一個代號叫「中產者」的女人接頭。加斯東不知道她在哪兒跟他們會面,但她會先把他們帶到自己家裡,然後送到米歇爾那兒。
「不,喝了酒我就會犯睏。」
「感謝上帝。」迪特爾說,但他仍然感到失望,他原來指望能有半打審訊對象,而不是區區兩個,「帶我去見他們。」
迪特爾瞇起眼睛:「第三個呢?」
他靠近那個女人。「吉娜維芙,聽我說。」他用法語說。
她很生氣。「這下可把我的角色說清楚了。」
他站起身。「現在就到這兒吧,」他說,「漢斯,給囚犯找個大夫來。今天我不想讓他們任何人死掉——他們還有不少東西要告訴我們。回去把你的記錄打出來,一早交給我。」
「為什麼?」
「你肯定嗎?」
他知道她丈夫在戰爭開始不久就被殺了,他們兩個沒有孩子。「你還有其他家人嗎?」他問她。
「可以!」加斯東大喊著,「可以,可以,我什麼都告訴你,只要停下來就行!」
「是的。隆美爾對我很是褒獎了一番。」他焦慮地皺起了眉頭,「我只希望我活得不辜負對他的承諾。」
迪特爾說:「那另外兩個呢?」
加斯東把頭扭向一邊,不願意看迪特爾的眼睛,這就證實了迪特爾說得對。
加斯東猶豫了一下,迪特爾朝行刑室開著的門望去,加斯東連忙說:「米歇爾.克拉萊特。代號叫『莫奈』。」
迪特爾一臉狐疑地盯著他。「你覺得她會感到屈辱?」
迪特爾點點頭,壓抑著他的怒火。他早預料到了這一點。
「你知道她住在哪兒嗎?」
加斯東面無表情。
「在蘭斯。」加斯東吐出一口煙,渾身不再發抖了,他說出大教堂附近的一個地址。迪特爾朝黑塞中尉點點頭,後者拿出一個筆記本開始記錄加斯東的話。迪特爾耐心地從加斯東口中弄到了所有突擊隊員的名字,有幾個人加斯東只知道代碼,還說其中兩個人他和-圖-書在星期日以前從未見過。迪特爾相信了他的話。離教堂不遠還有兩個負責接應的司機,加斯東說一個是叫吉爾貝塔的年輕女人,另一個是代號為「元帥」的男人。小組裡還有其他人,整個稱作波林格爾抵抗組織。
迪特爾向加斯東詢問同倫敦聯絡的情況。是誰下命令襲擊電話交換站的?加斯東說弗立克.克拉萊特少校是組織的指揮官,是她從倫敦那裡接到的命令。聽到這兒,迪特爾來了興致。一個女人當指揮。不過他親眼見到她身處戰火的勇敢表現,知道她應該是一個出色的領導人。
「我自己開車回酒店。」迪特爾走了出去。
他搖搖頭說:「我還得審訊犯人。黑塞一小時後就來接我。」他癱坐在沙發上。
停頓了一下,貝特朗又尖叫了一聲。
迪特爾把兩個人打量了一會兒,盤算著。他要按正確的方法行事,不能再浪費一個俘虜了,這兩個人是留給他的唯一財產。那孩子可能會害怕,他預測著,但也可能受得住拷打。另外那個歲數太老,受不起太多折磨,沒等招供就可能會死掉了——但他或許心腸很軟。迪特爾漸漸想好了審訊他們的策略。
韋伯一臉詭詐。「兩個人在牢裡。」
迪特爾又轉向加斯東,說:「你要告訴我昨天跟你在一起的所有男人和女人的名字和代碼,還有抵抗組織任何其他人的。」加斯東搖了搖頭,但迪特爾不予理會。「我想知道的每個成員的地址,抵抗成員使用的每一間房子的地址。」
韋伯沒有回答。
加斯東猛吸著香菸,盯著燃燒著的菸頭。
「但是,那一切一切的痛苦呢?」
迪特爾開始調整自己的情緒,他需要徹頭徹尾的鐵石心腸和心機策略,他不能讓自己為即將施加給別人的肉體和精神的痛苦所觸動。重要的是這種辦法是否有效。他閉上了眼睛,感到微妙的寂靜沉入內心深處,那是一種熟悉的刻骨寒氣,有時會讓他想到死亡本身。
「不,你不希望。」
「一點不錯。所以,一共十五個襲擊者,我們有三名囚犯。」
貝克爾有些尷尬地回答:「什麼也沒說。」
貝克爾瞧準位置,掄起了大錘,脛骨喀嚓一下斷裂,那聲音清晰可聞。貝特朗尖叫一聲暈了過去。貝克爾把角落裡放著的一桶水提過來,往貝特朗的臉上潑。年輕人恢復了知覺,又尖叫起來。
韋伯朝裡間一扭頭。「第三個正在接受審訊。」
「回倫敦,我敢肯定,」加斯東說,「回去匯報這次奇襲。」
她沒有表示出任何聽見了的跡象。
他關上窺視孔,回到審訊室。貝克爾跟著他,讓迪特爾又想到這是條愚蠢但很危險的狗。迪特爾說:「貝克爾中士,放開那個女人,把她關到另外兩個人的牢裡去。」
他輕撫她那柔軟的面頰,用指尖碰著她的嘴唇。「你可是個官場交際花——還是個老手。」
史蒂芬妮一看到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他剝掉制服和襯衣的當兒,她就已經把野外急救箱從他的提箱裡拿了出來,在注射器裡注入了嗎啡混合劑。迪特爾倒在床上,她把針頭扎進他的手臂。疼痛一下子就消失了。史蒂芬妮在他身邊躺下,用指尖輕輕撫摸他的臉。
隔壁,貝特朗在大聲求告快點兒死。「求你了,」加斯東說,「找大夫來。」
「求你了,給他找個大夫。」
「是,少校。」貝克爾聽上去有些失望。
在外間,威利.韋伯坐在桌邊。迪特爾喊了一聲:「希特勒萬歲!」致舉手禮,迫使韋伯站起來。迪特爾隨後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然後又說:「請你坐下,少校。」
「從現在起要記住,要給對象造成無法忍受的痛苦,但不要危及他的生命或他對我們招供的能力,避開重要器官,集中在骨頭部分,腳踝、小腿、膝蓋、手指、肘、肩、肋骨。」
「我想是的。」
片刻之後,貝克爾帶著貝特朗回來。加斯東吃驚地盯著渾身赤|裸的男孩通過審訊室,被帶www•hetubook.com•com進裡面的房間。
「他們什麼時候離開?」
其實,這些並不是什麼重要問題。迪特爾的主要目的,是要得到能讓他找到其他抵抗組織的信息,但他不能讓加斯東知道他的目的。
「不,不,」迪特爾又指示道,「不要打腦袋。那會讓下巴脫臼,讓犯人無法說話。更糟糕的是,你可能會把大腦打壞,那樣一來他的任何招供都沒有價值。」他把木棍從貝克爾手裡拿過來,放回傘架,從武器裡選了一根鋼撬棍,遞給貝克爾。
「是的,」迪特爾說,「在廣場上的女人,還有她帶走的那個男人。」
迪特爾站起來,十分擔心,推開那扇房門。貝克爾中士駝背的身形立在房間裡,手裡拿著一根大號警棍一般的木棒。他大汗淋漓,嘴裡喘著粗氣,就像剛做過什麼劇烈運動。他兩眼正盯著被捆綁在柱子上的一名囚犯。
迪特爾暗暗咒罵了一句。他真希望她是在法國,那樣他就能抓住她,審問她了。如果他能逮住她,他就能摧毀大半法國抵抗組織——這是他跟隆美爾許諾過的。可現在她已遙不可及。
迪特爾示意他坐下,然後遞給他香菸和火柴。加斯東拿了一支香菸,雙手顫抖著點燃它。
「我給你拿點兒吃的。」她按了一下鈴,一分鐘後一個老年法國侍者敲了敲門。史蒂芬妮知道迪特爾愛吃什麼。她要了一盤火腿片,幾個熱乎乎的麵包捲和馬鈴薯沙拉。「來點酒嗎?」她問。
「不,我覺得你知道,」迪特爾說,「你已經六十歲,大概一輩子都是在蘭斯周圍度過的。」加斯東並不否認。迪特爾接著說:「我知道,抵抗組織成員都用代碼,互相透露的個人信息十分有限,那是為了安全起見。」加斯東本能地略微點頭,表示同意。「但是,大部分人你認識了幾十年。抵抗組織成員見面時,一個人可能自稱大象、牧師或者茄子,但你知道他長什麼樣,你知道他叫讓─皮埃爾,是個郵差,家住在公園街,每星期二偷偷跟寡婦馬蒂諾幽會,讓他妻子以為他是去打保齡球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加斯東說。
這是一天內他第二次作出自己或許無法信守的承諾。
「好的,少校。」貝克爾討好地說。
「請停了吧,求你了。」加斯東呻|吟著。
這是個突破,第一個名字是最難到手的,後面的就會自然跟著來了,不用費什麼力氣。迪特爾把得意隱藏起來,又把香菸和火柴遞給加斯東說:「他住在什麼地方?」
侍者帶著午餐回來,魔力被打破了。迪特爾累得幾乎忘了飢餓,但他吃了幾口,喝完了咖啡。然後他又洗漱、刮臉,感覺好了很多。他正穿一件乾淨的制服襯衫時,黑塞中尉來敲門了。迪特爾吻了一下史蒂芬妮,走了出去。
迪特爾像著了魔一樣問:「她跟不同的抵抗組織接觸?」
迪特爾跟靜靜坐在角落裡的黑塞對視了一下。黑塞明白迪特爾用計支走了韋伯,欽佩地看著迪特爾。迪特爾聳聳肩。「有時候倒是全不費力。」他說。
「現在你想休息嗎?」他又試著問。
迪特爾一聳肩膀。
貝克爾很高興。上帝啊,迪特爾暗想,原諒我這場為有效造成痛苦的野蠻教學吧。
「去床上吧。」
加斯東透露說,他們被一架飛機接走,地點是代號為「石頭場」的飛機場,實際是查特勒村附近的一塊牧草場。此外還有另外一個降落地點,代號叫「金色田野」,但他不知道它在哪兒。
沒有任何反應。
迪特爾估計得不錯,韋伯果真反著來了。「我可不這麼認為,」他說,「貝克爾可以隨時通知我。」迪特爾假作氣憤,韋伯走了出去。
迪特爾問貝克爾:「她跟你說了什麼?」
一見他走進屋,她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欣賞著迎接他的一切——她的紅頭髮散落在裸|露的肩膀上,穿著栗色絲綢睡衣和高跟拖鞋。他饑渴地吻著她,兩手撫摸著她那苗條的身體,深深感激上天賜予他這個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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