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維克托在主樓梯頂部駐足凝視雙重拱形玻窗外規模宏大的聯合企業，自豪感油然而生。公司用生物遺傳工程揭開了人類智慧的奧祕並以其獨有的商業價值而生存壯大起來。如今他滿懷喜悅看到自己就站在這門學科的最高點推動世界智慧革命，也許揭開宇宙生命的槓桿就握在自己手中。
儘管天氣寒冷，維克托仍推開車頂蓋，任朔風吹拂頭髮。車正行馳在波濤翻滾、水聲震耳的古橋上。由於北部一百多英里開外的漢普夏山冰雪融化，江水日漸上漲。
維克托把車停在專用停車場裡，拉下車頂蓋，略微想了想將要處理的事情。對於公司的前程，他喜憂參半。憑心而論，他情願當名科學家，但作為公司的三個發起人之一，肩負著管理公司的重任，這類事務性工作占去了他越來越多的科研時間。
他搖頭說：「天知道！他突然頭痛，我們把他送進兒童醫院。診斷是腦水腫，搶救已無濟於事，他失去了知覺直到心臟停止跳動。」
現在自由了，像小鳥一樣自由，有整週時間不必在老師和同學面前掩飾，可以放手幹想幹的事，他開心地笑了，湛藍的瞳仁閃爍著平常十歲孩子絕沒有的光芒。他的理想同父親一樣，為此，他將排除任何阻礙。進入北安多夫小鎮，他放慢速度轉向主商業大道，最後把車推進銀行門前的鐵架車棚鎖上，取下背包噔噔兩步跨完三級褐色石階走進銀行。
維克托強迫自己恢復平靜，一天中受的威脅太多了，他還弄不懂「白衣騎士」的含意。真是亂了套！
「沒什麼可談的。」羅奈爾得怨言不迭，「聽說你正在挖空心思削弱公司股票價值。」
「很樂意，」赫斯特打開門又轉身道，「好好記住我的話！」門一聲巨響關上了。
維克托通過辦公室後門向夥伴的辦公室走去，也許同羅奈爾得面對面交談更理智。
「該死的hetubook.com.com文章！」赫斯特大叫，「那是根據我還未完全驗證的實驗結果寫出的。」
「我會同我的律師談。」維克托答道。
「太晚了，」科琳遺憾地勸道，「赫斯特博士正在會客室等你，看起來十分煩躁。」
目光越過科琳肩頭，他看見祕書桌旁有個男人正埋頭坐著。
「當然。」醫師緩緩起身走了。維克托獨自呆呆地坐了十多分鐘，心中充滿極度的恐懼和絕望。
遺傳工程股份有限公司門前，維克托的車徐徐滑進入工操縱的安全檢查門。值班門衛認出車來，揮手放行，他通過升高的黑白相間的大門進入實驗區。
「他死了。」霍普斯悲痛欲絕。
維克托一跨進辦公室，漂亮迷人、效率極高的祕書科琳立即把一疊電話記錄放到他桌上。維克托輕輕嗯了一聲，所有的週一上午千篇一律的事務性工作都將他拖離實驗室。他眼下正進行將受精卵植入子宮系列研究的關鍵階段，由於這項研究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經濟價值，多年前他就著手進行了。
「別再來煩我，」羅奈爾得欠身俯在桌上，直瞪著維克托一字一句說，「我警告你，我會報復的。」
「給你帶了個好消息。」喬納森說，「我的委託人格普哈特先生願意連本帶利歸還那筆從帳目上奇蹟般消失的錢款，並無他意，只想儘快了結這事。」
「布魯塔斯會讚頌凱撒嗎？」羅奈爾得抬頭質問剛進門的維克托，他身材矮胖，厚髮蓬亂。
「你已幹得夠精采了。」維克托譏諷道。
維克托和ＶＪ約定今天去實驗室。早餐後，ＶＪ堅持自己騎自行車去，維克托就驅車先行了。
「接下是什麼？」他抬起頭來。
維克托見寫著要他儘快和羅奈爾得．比克曼通話。妙極了，公司成立最初起他們一直是摯友，但近來因是否出售公司股票發生爭執，關係緊張https://m.hetubook.com.com。羅奈爾得竭力反對任何變相使股票貶值的舉措，擔心公司被人買走，維克托又像一九八三年在讓公司股票上市表決會上持有關鍵一票站在克拉克一邊投了羅奈爾得的反對票。雖然後來事實證明走向社會是成功決策，但羅奈爾得始終認為維克托出賣了學術尊嚴。
「辦不到！」維克托斷然拒絕，「調查結束前，格普哈特先生不可能復職。」
「再見，馬倫先生。」維克托砰地摔了電話，順勢跌進圈椅，按對講機呼叫科琳讓卡弗進來。他對她十分熟悉，從第一天上班起她就不斷找麻煩，經常曠工，她的檔案中有五封指責她工作惡劣的信件。
雪倫．卡弗身著性感的緊身衫扭進門，搔首弄姿地坐進維克托對面的椅子裡，架起光裸的長腿，嗲聲嗲氣地說：「謝謝你抽空見我。」
「你也並非表面上那樣高尚。」
「滾出去。」
這時門開了，ＶＪ探頭衝父親說：「我去外面轉轉。」
「等等，」喬納森說，「作為退款條件，我的委託人希望復職，過去的煩惱和目前的調查也一筆勾銷。」
一九七三年，維克托才與同學會會員羅奈爾得．比克曼談起開發生物工程的各種可行途徑，如今，從技術上講，他們的結合卓有成效。生物工程學家維克托，生物化學家羅奈爾得，商人克拉克．菲茨西斯一九七五年聯手創辦並成立的遺傳工程股份有限公司的發展遠遠超過預想，自一九八三年名聲鵲起至今，他們已腰纏萬貫。
「對不起，」科琳抱歉道，「這是格普哈特的律師喬納森．馬倫的電話號碼。」
「他怎麼了？」維克托害怕聽結果。
喬治．格普哈特是本公司人事部經理，三年前他還是採購員，近來涉嫌一樁公司十多萬美元從銀行帳上不翼而飛的調查案已暫停上班。國內稅務總局最先發現他盜用去世雇員在ｈｔtps://ｍ•hetuｂｏｏk•ｃom.ｃom銀行存入的鉅款，維克托立刻命令清查一九八〇年至一九八六年他為公司採購的全部帳單。想到此他又嘆口氣，決定這事放在羅奈爾得後再處理。
「我以為該討論股票出讓的事。」見羅奈爾得情緒抵觸，維克托儘量溫和地回答。
維克托頓時手心冒汗，喉頭發緊：「請他進來。」他不由回憶起當初為這小孩出世前施行的同樣的特別手術，霍普斯兒子的出事喚起他對ＶＪ的無限擔憂。
在這裡，維克托總有種主人翁的自豪感，巨大的矩形圍牆內新修了許多形狀迥異、結構獨特的建築。西角有座橫跨麥利馬利河壩的三層樓，上面矗立著酷似英國倫敦大笨鐘的鐘塔。這裡原是發電廠，後報廢關閉。
「請便。」維克托毫不讓步，冷靜地說，「待你清醒時再給我打電話，我現在沒必要再站在這兒受生命威脅。」說完轉身離開。
雪倫仍坐著一動不動，冷眼瞧著他：「你若拒絕我復職，我將以強|奸罪控告你，讓你名譽掃地，後悔莫及。」
維克托回到自己辦公室，一眼看見格普哈特的律師喬納森．馬倫的電話號碼。他嘆口氣撥通了電話，裡面傳來律師濃厚的紐約腔調。
「果真如此？」維克托忍不住譏諷了一句。羅奈爾得與維克托一樣沒有受過正統的管理專業訓練，但比維克托害怕未來的挑戰。
「我要讓你的生活變得和我一樣痛苦不堪。」羅奈爾得氣急敗壞地叫道，「如果你一意孤行脅迫我出賣股票，我發誓說到做到。」
「很多事，」她扭捏道，「但現在最感興趣的是復工。」
辦公室裡死一般寂靜，最後霍普斯打破沉默，說：「我想請一段時間的假。」
維克托推開椅子抓起白大褂，一開門差點與科琳撞了個滿懷。「威廉．霍普斯醫師來了，看上去很傷心。」科琳快速地說。
「什麼？」維克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和圖書放我的血？看清楚了，羅奈爾得，我是維克托。」
之後，維克托告訴祕書科琳，他準備去實驗室，除了波普，任何人不得打擾。
維克托看了看檔案夾中照片上的卡弗，穿的卻是破舊的牛仔褲和法蘭絨襯衫。
「什麼事都是能改變的。」她往下拉了拉衣領。
「不行。」
「出了什麼事？」維克托低聲關切地問。「大概是他兒子，」科琳悄悄告訴他，「我想是出事了，他想告一段時間的假。」
「莫里斯……」醫師剛開口便哽咽著停下，稍頃，他接著說，「我兒子快三歲了，你沒見過他，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他是我們生活的中心，我們的快樂泉源。」
辦完這一切，ＶＪ騎上自行車離開，保持中速直到父親的公司，門衛像招呼弗蘭克博士一樣向他揮手放行。
「至少我從未發表過篡改了資料的研究結果。」維克托反唇相譏。
威廉．赫斯特系腫瘤部代理主任，近來因涉嫌一樁學術詐騙恐嚇案在接受調查，「讓他進來。」維克托無可奈何地說。
維克托心不在焉地向他擺了下手，想著見羅奈爾得談什麼，又問科琳：「下個消息？」
「或許是重要消息。」科琳遞上張粉紅色信箋說。
雪倫慢慢起身，斜眼瞟了瞟他，唾了一口：「你還沒見識過我的真本事。」便匆匆走了。
ＶＪ吹著口哨在斯坦霍普大街上飛奔，帶手套的太空人式防寒服捂得嚴嚴實實，車速已逾百英里。
維克托針鋒相對：「倘若你沒搞欺詐，澄清事實對你毫無傷害。」赫斯特鼻子裡哼了一聲：「我現在清楚羅奈爾得的感覺了。弗蘭克，如果你執意要毀掉我的名譽，我將毫不客氣地以牙還牙。別把自己裝扮成科學救星——白衣騎士。」
「卡弗小姐，我必須提醒你，你是因瀆職而被解雇的。」
「我能為你做什麼？」他盯著她問。
少頃，赫斯特衝進辦公室，直撲維克托桌前，喊道：www.hetubook.com.com「我剛聽說你命令專設實驗室驗證我近期發表的研究成果。」
他不需要她的檔案，對於雪倫．卡弗的情況他瞭若指掌。她過去是生物開發部的動物管理員，因怠忽職守被解職。維克托起身吩咐：「讓她等著，我先見羅奈爾得。」
維克托喑啞地問：「一次意外事故？」
「就本週《波斯頓全球雜誌》刊登的文章而言，我認為不值得大驚小怪。」維克托應答道，拿不準這個瘋子要是竄到辦公桌後面來該怎麼辦。
「我不是來聽你演講的！」赫斯特吼叫著打斷他，「我要你立刻停止調查。」
科琳答：「雪倫．卡弗等著見你，這是她的檔案。」
ＶＪ用對講機通知地下保險庫他來了，幾分鐘後進入一間私人小房，其中立著巨大的保險櫃。他小心翼翼地拉開提包的拉鍊，露出一捆捆面值百元的鈔票，ＶＪ吃力地將它們塞入已裝有錢的保險櫃裡。
「那為什麼同我一起在貯藏室被捉的男人沒有被解雇呢？」雪倫放下腿，挑釁似地前傾上身詰問，「回答我！」
「他們指責你文章中有相當一部分資料不真實，這影響了公司的聲譽，我們不得不在謠言成真前阻止它的傳播。我無意惹你生氣，但公眾深信學術……」
「你最後一天的不軌行動不是解雇你的主要原因，」維克托嚴肅地說，「要知道，你說的男人從不怠忽職守。出事當天，他在公休，而你不是。閒話少說，我相信你會在別的地方繼續供職，如果你不介意……」維克托站直身向門口走去。
「強詞奪理。」羅奈爾得搶白道，「自從我們的研究走向社會以來，你就和克拉克聯手對付我。」
「你錯了，我正想法籌集資金。」維克托針鋒相對。
一九八九年三月二十日星期一上午
「如果你不通情達理，」喬納森惡狠狠地說道，「我將被迫採取行動，屆時可別後悔。你也並非一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