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報告艦長,備便發射。」
「控制室,這是運轉室,」輪機長佛恩透過頭頂上第七頻道聲力電話以緊張的聲音說:「核子反……爐故障……現大量蒸氣……我……」,由於聲力電話線路損傷,佛恩的聲音斷斷續續,接下來與運轉室間的通訊就完全中斷,控制室中再也聽不到佛恩的聲音。馬飛急著想得到佛恩一步的報告,大聲叫著下命令,要求重新調整聲力電話線路。
「將一號魚雷與二號魚雷的導線切斷,一號管與二號管的外門關閉。」馬飛命令格利芬:「備便三號管與四號管。」
「還有多久才會遭受攔截?」
「控制室,這是聲納,我們聽到一號目標傳來爆炸聲,第二響也由一號目標方位處傳來……聽起來像一號目標被擊中。」
「當值士官長,準備使用平衡泵實施中懸。」馬飛緊急下命令,他的前額及腋下都流著汗水。
「報告艦長,一號管到四號管現在都已裝填五十型魚雷,各管皆已充水且平衡壓力並備便發射。看不出深水炸彈對武器系統造成任何影響,剛才我也做過武器系統自測檢查,自測檢查結果證實所有管內魚雷皆正常。」
「……隔離洩漏的蒸氣……」
「……無法控制深度……」
「一號管,允許發射!」馬飛下令,他瞭解這是歷史性的一刻,這一枚魚雷是自一九四五年以後美國海軍在實戰中所發射的第一枚魚雷。
第一枚深水炸彈的爆炸將船狠狠地擺向右舷,使馬飛重重地撞上潛望鏡平台扶手。不到一秒的時間,第二枚的爆炸聲響起,將船反彈回左舷。此時控制室內燈光因線路出了問題而明滅不定,射控操控台上的顯示燈霎時熄滅,使得原本鮮明的綠光變成暗黑色,聲納複示器的顯示則消失。馬飛看著艦船操控台顯示面板,舵手、艉翼手以及潛航官都在努力地控制潛艦深度,船速指示器的指針迅速下降,也許核子反應爐又故障了。
「艦長,這是聲納,」聲納士官長的聲音由控制室的聲力電話系統中傳出:「二號目標發射主動式聲納,方位二八四,由發波間隔研判,聲納在遠距離搜索模式。」
「報告艦長,它盯我們盯得像菜餚上的蒼蠅一樣,我認為它不只是使用聲納,在投擲聲標之間,還有磁測儀接觸,它實在是他媽的把我們盯得死死的。如果它丟完聲標,下一個要丟的可能就是魚雷。」
塔柯斯基將吊放聲納的方位畫在描跡圖上。
「他媽的真是近!如果直升機偵測到我們,艦長……」塔柯斯基著急地說。
「……壓艙閥故障關閉……」
「報告艦長,發射得解。」卡森報告。
「聲納,這是艦長,報告深水炸彈落水點資料。」
「十四分鐘。」
馬飛朝潛望鏡平台後方海圖桌望了一眼,那裏可看到戰情描跡手所描繪的天霸號剛才的回跡,描跡鉛筆線條的終點就是天霸號現在的位置,由線條的終點往前推,可看出馬飛所用俥舵變化的結果——一條彎彎曲曲的蛇航路徑。他企圖以左、右、快、慢的變化儘速脫離渤海灣又淺又窄的水域,逃避反潛飛機的偵測,同時亦可使反潛飛機射控解算更形複雜。但如此左右轉向所增加的路徑,將浪費他們現階段極寶貴的時間。雖然不確定能否在此淺水區域,控制天霸號以非常高的俥速前進,但馬飛仍極度渴望能以全速四十節向渤海灣外圍衝,唯一令他擔心的是,在這麼淺又這麼平的海底,那麼高的速度將使俥葉產生極強的尾跡,而這尾跡就算在水下一百呎,也會輕易地讓空中飛機抓到潛艦行走路徑。雖然馬飛嘗試以大幅度蛇航混淆飛機偵測,但那飛機仍緊緊地保持潛艦接觸,而且它好像擁有永遠丟不完的聲標,每一個聲標都發出陣陣悲泣的噪音,不由得使馬飛渾身產生陣陣寒顫。唯一還令人感到安慰的是——那空中王八蛋還沒有丟魚雷。馬飛的耳機又響起聲納士官長的報告。
「三號管,允許發射!」馬飛緊急下令,他洪亮的聲音將控制室內所有值更人員由目瞪口呆中喚回現實。
「……立即到……」
「報告艦長,魚雷備便。」格利芬報告。
「……快點將空氣打進壓艙櫃……」
「他媽的!雙俥停!」馬飛說:「副長,準備中懸。和_圖_書」
「不會,如果它有掛魚雷,它早就丟了,何必等到現在?」馬飛看起來忽塔柯斯基更有信心。
「聲納,這是艦長,」馬飛對著嗡嗡的聲力電話說道:「你能不能鑑別這四個接觸?」
航海鐘的指針一秒一秒地順時針轉動,儘管位在控制室後端的三部空調系統不停地將冷氣送到控制室,室內仍然令人覺得懊悶難耐,感覺上控制室中空氣稀薄,僅有的空氣溫度又太高。
直到這時,塔柯斯基臉上才露出笑容:「報告艦長,我們把他們甩了!」
馬飛將話筒丟到桌上,快速走到一號操控台旁。由於潛艦沒有動力,所以現在只是在漂移,而且在未來兩分鐘內也沒有動力,但電瓶的電力仍允許他們發射武器,如果現在他立即準備魚雷攻擊水面艦,當備便發射時,大概也已恢復動力系統,再利用水面艦迴避魚雷的時間,他們或許可以全速安全脫離。
「他們由天津港出來,要多久時間才可以攔截到我們?」
「一號管已發射。」格利芬報告:「二號管備便發射。」
「……深度……我們上層甲板往……」
「一號操控台,目標解算狀況?」馬飛問一號操控台操控手卡森。
「……艦長……」
「我認為那一定是架反潛直升機。那狗娘養的直升機現在一定在放吊放式聲納,如果它真放吊放式聲納,當它放的時候,我們不能有任何速度,否則吊放聲納的聲波打到我們,反射波會因我們的速度而產生都卜勒效應,使吊放聲納截收,那就會暴露我們的位置。」
「報告艦長,兩分鐘。」卡森回答。
塔柯斯基咧嘴笑著說:「報告艦長,兩枚魚雷都命中了。」
「上帝呀!可不要除了核子反應爐故障,同時還加上洩漏大量蒸氣!」馬飛禱告著。如果後段運轉室大量蒸氣外洩,蒸氣的熱度會將運轉室內每一個人都蒸熟,佛恩如果能在蒸氣中將蒸氣加熱器隔離,那可真是一項奇蹟。
「舵手,戰速前進!」馬飛下令:「副長,全體就備戰部署,備便一號管到四號管魚雷。」馬飛想著:「我們必須要靠自己打出一條血路!」
馬飛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塔柯斯基仍然眉頭深鎖。馬飛轉身看著一號操控台顯示螢幕。
馬飛低頭看著控制室內圍繞在他身旁的人,大聲地說:「射控小組注意,執行魚雷發射程序,水平發射一號管與二號管,射擊一號、二號、三號及四號目標!」
格林威治時間二一點五五分
「報告……艦長,讓……我們離……開這裏……」由於過於緊張,塔柯斯基講話時聲;斷斷續續,「他們一定發現我們了!」
馬飛緊緊地咬住牙,他對固態推動火箭發射的四枚深水炸彈是一點對策也沒有,他也沒有任何方法能迴避它,最起碼在聲納進一步報告深水炸彈落水點位置以前,他是一點對策也沒有。馬飛等待著聲納士官長報告深水炸彈落水點,經過剛才第一枚深水炸彈的破壞,潛艦已遭受嚴重的威脅,再來四枚鐵定會造成更嚴重的損傷,尤其是如果這四枚丟得更近一點的話……
「艦長,這是副值更官,」卡森報告:「我求得其中一個水面目標的速率為十五節。」
「……艦長……」
「副長,」馬飛刻意使用塔柯斯基的職務名稱告訴他:「我們嘗試別的方法……目前保持這個航向與航速,直到下一次飛機通過我們正上空。當它再投下聲標時、我們立即保持航向,但加速到聲標落水點以外一千五百碼,然後轉向東北朝秦皇島前進。他們絕猜不到我們會偏離原航向這麼多,不往渤海灣口逃去,反而航向秦皇島。」他滿懷希望地說:「如果我們幸運,飛機在失去接觸後,會繼續向東丟聲標,朝我們預期的逃亡路線上搜索。果真如此,我們繼續向北,不往渤海灣口去,反而回到渤海灣上方躲起來,直躲到水面作戰艦放棄搜索為止。如果這麼做沒有效,飛機仍然以聲標緊緊地盯著我們,那我們只有持續地改變航向,讓飛機繼續猜測我們下一個位置。我認為整個事情的關鍵點在飛機,如果水面驅逐艦單獨作戰,無論是使用主動式聲納或被動式聲納,他們都不可能偵測到我們,所以只要我們能擺脫這架飛機,我們就能安全離開這裏。你覺得如何,副長?」
「它遲早會將聲標統統使用完,那時我們再立即向南或向北轉向……」
「震動使核子反應爐開關跳掉。」
馬飛欣慰地點點頭。
「搞什麼鬼東西?」塔柯斯基喃喃地報怨,他看著馬飛。
「控制室,這是聲納,水面艦現在開始加速,聽起來好像他們又開始使用最高速率。」
「乒!…………」吊放式聲納所拍發的聲波打到潛艦船殼,一個尖銳的聲音拉得非常非常長,足足有四秒鐘。
「三千五百碼,https://m.hetubook.com.com方位二二〇。」
「落水點方位〇一五、一二〇、二六五,最後一枚在艦艉擋音板內。」聲納士官長的聲音似乎因遭受驚嚇而顯得略微顫抖。四枚深水炸彈構成極佳的落水點,將潛艦環繞在中間,尤其是方位二一〇的那枚,更是致命地落在潛艦正前方。
本地時間〇五點五五分
「這裏的水太淺,沒有層次深度讓我們迴避它們的偵測,即使這架飛機使用完聲標,另一架也會很快取代它。」
「一號管與二號管外門開啟。」格利芬報告。
戰系長塔柯斯基伏在控制室後方海圖桌上,抓起時間─距離換算游尺推算,「報告艦長,稍待。」塔柯斯基說道。熟練地操作圓形游尺,僅僅快速地移動三次便轉頭向馬飛報告:「報告艦長,十八分鐘。」
「卡森,水面艦的航向或航速有任何改變嗎?」
「控制室,這是聲納,水面艦音頻變高,研判接近速率三十五節。」
「二號管,」馬飛命令:「允許發射。」
「報告艦長,備便發射。」塔柯斯基由控制室後段報告。
馬飛走到海圖桌站在塔柯斯基身旁,看著海圖桌描跡紙上所描繪的天霸號自上次聲標投擲後激烈轉向的情形。接下來幾分鐘沒發生任何狀況,控制室內追蹤小組安靜得好像在參加一場追悼會,正等待著他們與飛機鬥智的結果。馬飛將注意力由海圖桌上的描跡紙轉到聲納複示器螢幕顯示上,聲納室每多一分鐘沒有任何飛機接觸,都更增加他們這場死亡遊戲的勝算。
「很好,將一號管與二號管的外門打開,選擇主動搜索模式,制定追蹤水面艦尾跡能力,設定一號到四號目標的目標運動解算無解,由系統自動提供建議值。」接著馬飛對頭上耳機通話器說:「聲納室,將一號管與二號管的外門打開。」
馬飛離開潛望鏡平台走到攻擊中心,身體伏靠著一號操控台,航行副值更官——海軍上尉約翰.卡森正坐在一號操控台前輸入電腦資料,以修正目標參數,目標參數如:目標的距離、目標航向、目標航速,此三項資料都求出後才算「目標得解」。卡森所輸入的資料,求出目標仍以三十五節的速度,直接朝向攔截點接近。馬飛轉頭看著站在他右手邊的塔柯斯基,他也盯著一號操控台。
大沽東方八浬
「艦長,也許他們放棄了攻擊。」
「右舵十五度,穩舵航向一四〇!」馬飛下令,他非常清楚水面目標發射火箭的目的——投擲深水炸彈。
「舵手,雙俥戰速前進,航向二一〇。」馬飛命令。當船後段燃氣渦輪機到達全速運轉時,艦體又開始震動,核子反應爐以百分之百的動力推動天霸號前進,船速指示器的指針從零節開始轉動向上爬升,十五節、二十節、二十五節、三十節,幾分鐘以後,船速又高達四十節,全速脫離水面艦,衝向渤海灣出口。
當船加速左滿舵轉向時,艦體向右傾斜。由於潛艦在淺水中突然增加船速,並迅速轉向以脫離聲標落水點,使得馬飛雙腳能明顯地感覺到船體因後段主機加速而傳來的震動。
「當本艦處於停止的時候,我無法判斷他們的航向航速,但是……艦長,我猜想他們已經知道我們的位置。」
「艦長,這是聲納,聲納接觸好幾個引擎聲,其中一個大概是燃氣渦輪機,噪音中混雜著水面船隻的俥葉聲,方位二七八。目標研判至少有四個,目標分別命名為S一、S二、S三以及S四。」
「控制室,這是聲納,接觸本艦發射魚雷,發射正常。」
馬飛之所以選擇航向〇七〇,是因為這樣可將潛艦置於落在北方與正船艏那兩枚深水炸彈之間,多多少少可給人較安全的感覺。
「副長,描下落水點方位,並由本艦向外畫一個一千五百碼的距離圈,當船到達一千五百碼的距離圈時通知我。」
馬飛的頭戴式聲力電話又傳來聲納室的報告:「艦長,這是聲納,飛機由左舷接近,聲納接觸新落水點……方位三五五,為主動式聲標,而且已開始發射聲波。」
「沒有。」
「聲納,這是控制室,」塔柯斯基對著他嘴旁的通話器說:「有沒有任何飛機發動機聲接觸?」
「控制室,這是聲納,吊放聲納聲波,方位〇五五,距離還很遠……」
「報告艦長,速率已降至六節。」
馬飛上校站在潛望鏡平台,注視著聲納複示器螢幕回跡,螢幕上顯示出頭頂飛機所產生的條狀寬頻回跡,線條呈現捲曲狀,表示飛機盤旋在天霸號正上方。為逃避飛機的偵測,天霸號一直下潛,潛到渤海灣水域所能容納的最深深度——四十噚,在此深度,潛艦的最上層甲板距離海水平面約為一百呎。即使在這樣的深度,馬飛仍感覺好像被限和圖書制在洗澡盆中一樣。
「雙俥進一,轉速六節。」
馬飛覺得塔柯斯基現在正以期待的眼神注視著他,好像在說:「你準備怎麼辦呢?你準備以什麼處置來保護艦上這一百四十位官兵呢?」
「控制室,這是聲納,聲納接觸,我們聽到由二號目標傳來兩聲……不,三聲火箭發射聲……我更正……是四聲,報告艦長,研判是四枚SS─N─十四深水炸彈。」
不幸地,劇烈的爆炸聲響起,震動將甲板瞬間向上彈了數呎高,控制室內所有的人都跌倒又彈起,好像一位技術高超的廚師使用一個巨型平底鍋,將二十一個蛋餅往上翻了一圈。在馬飛跌向二號潛望鏡的同時,他懷疑深水炸彈可能將他們炸成了兩截。滑倒後他撞向潛望鏡,臉頰碰到潛望鏡的手柄,他的下顎立刻腫起一個包,疼痛剎那間使他失去了知覺。醒來後,他勉強站了起來,非常驚訝自己沒受什麼大傷害,內心不由升起一片「也許船上還沒遭到重大損害」的希望,但當他旁邊的值更人員接二連三地站起來後,卻發現潛艦出現令人恐懼的異常狀況——艦體不再像她原來戰速前進時那樣的震動!
「卡森?」
「控制室,這是聲納,沒有。」
馬飛察看右舷艦船操控台上的顯示螢幕,潛艦速率指示器正顯示十五節,而且還在下降——深水炸彈的震動必定對潛艦推進系統造成了重大傷害。馬飛將聲力通話選擇器選到第七頻道(輪機頻道),只聽到第七頻道傳來輪機長佛恩急促的聲音,他焦慮混亂的聲音震動了原本安靜的控制室。
「控制室,這是聲納,直升機越來越接近!」
「……他媽的……」
「……誰說的……」
「報告艦長,如果直升機能偵測到我們……」塔柯斯基說。
「報告艦長,四個接觸的目標彼此間相距不到一千碼,最左邊目標距離大約二千三百碼,目標運動解算更好。」
「控制室,這是聲納,聲納接觸,接觸音源微弱……是……是直升機旋翼聲!」
「發射!」馬飛下令。
「……前段進水……」
「報告艦長,發射得解。」
美國海軍天霸號潛艦
「報告艦長,船已中懸。」塔柯斯基向馬飛報告,並問:「艦長,您認為那是一架反潛直升機嗎?」
「……沒辦法將閥打開……」
「兵器官,」馬飛對坐在三號操控台前的兵器官——海軍上尉恰克.格利芬,專門負責艦上魚雷與巡弋飛彈——說:「告訴我現在武器系統狀況。」
五月八號星期三
「左舵五度。」馬飛下令道:「穩舵航向〇七〇。」
「控制室,這是運轉室,核子反應爐在緊急狀況,現在備便全速動俥。」聲力電話第七號頻道響起輪機長的聲音。
「三號管,允許……」
蒸氣外洩不單意謂著它的熱度可將官兵烤熟,同時也意謂著核子反應爐——那唯一能讓天霸號安全離開渤海灣的保證——完蛋了!當馬飛正在擔心著輪機運轉室,他的思慮被第四響深水炸彈爆炸聲打斷,這次的爆炸好像就從腳的正下方傳來,他與所有官兵從甲板往上彈,撞上頭頂的閥、管路、電纜等。這一次控制室內所有的燈光都徹底熄滅,唯一例外的是艦船操控台上還帶有一點微光,微弱得只夠勉強讓控制室內的人感覺到此刻不是在天堂。馬飛彈起後撞上潛望鏡液壓控制環,隨即跌落在潛望鏡平台上。
「水面艦的距離?」馬飛問卡森,問完後他緊咬著嘴唇。
「控制室,這是聲納,接觸本艦發射的第二枚魚雷,發射正常。」
「聲納,這是艦長,水面艦還有沒有任何活動?」
「是的,艦長。」塔柯斯基靠在海圖桌上回答。三分鐘以後,塔柯斯基報告到了一千五百碼距離圈。
「發射!」
在一陣短暫的寂靜後,由左舷上方傳來轟然一聲落水聲。當船向右轉向時,艦體斜向左側,猛然的傾斜使船速稍微減慢,但立即的轉向可迴避深水炸彈落水點。馬飛抬頭看著航海鐘,自聽見落水聲後,已經過了四秒鐘,到目前為止沒發生任何事情,但馬飛緊張的程度,已經到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時間分分秒秒都過得那麼慢,好像停滯在原地動也不動。在馬飛等待深水炸彈爆炸時,控制室內的景象有如凝固了似地,就像一部以極慢速放映的錄影帶。深水炸彈爆炸的威力可使天霸號葬身海底,在這麼嚴重的威脅下,天霸號卻毫無外人能協助他們脫困!如不幸深水炸彈落在他們身旁,他們唯一能期望的就是禱告那是一枚失效無用的深水炸彈,讓它一路沉到海底,否則他們還能作的就是——等待它爆炸。
第三響深水炸彈的爆炸聲又響起,緊接著傳來一響破裂聲。
大約在三號魚雷射入水中的聲音傳來半秒鐘之前,魚雷離開魚雷發射m.hetubook.com.com管的巨響刺痛了控制室內每個人的耳膜。馬飛在等待聲納士官長深水炸彈落水點的報告,良久……仍然沒有落水點資料,不是聲納室延誤了報告,就是時間變得緩慢,分分秒秒都令人難以忍受。
「乒!…………」
「看來他們完全清楚我們的位置。」馬飛說。
「備便發射。」
「報告艦長,水面目標現在使用俥葉最大轉速,預估速率高達三十五節向我們接近。」
「……以人力操控……」
「發射。」格利芬回答,隨即將發射開關手柄轉至發射位置。
「報告艦長,現在船速零.五節,仍然在減速中。」塔柯斯基報告:「準備執行中懸。」
「報告艦長,航向〇四〇到。現在船速已到二十節。」
馬飛感覺到他的臉貼在又冷又硬的東西上,控制室在艦船操控台微弱的指示燈光下,看起來非常奇怪,有人開啟緊急電源,在腦海一片昏沉沉中,馬飛隱隱約約聽到控制室內片片斷斷的報告詞:
「……他媽的艏翼,緊急使用艉……」
「……艏翼故障……」
「舵手,雙俥停。船速降至六節時告訴我。」馬飛下令道:「減少核子反應爐冷卻泵的轉速以降低頻率。」馬飛看著倚在海圖桌上的塔柯斯基,「看著,這將會是最後一枚發現我們位置的聲標!」塔柯斯基沒有說任何話。
控制室中又響起射控小組一連串射控術語;在格利芬將發射開關手柄轉到發射後,魚雷發射出去時所傳來的巨響再度傳來,聲音是那麼大,使得馬飛的耳膜感到一陣刺痛。他張開嘴並壓住自己的耳孔,在空氣壓力平衡後才又恢復正常姿勢。在控制室內的所有人員為了減輕耳膜的痛苦,幾乎都像馬飛一樣做著相同的動作。
「……我們他媽的上浮……」
「可以,所有接觸都是水面艦……水面作戰艦艇!」
「還有多少時間到攔截點?」
「艦長,這是聲納,一點飛機的接觸都沒有。」
「設定發射!」卡森大聲說,隨即壓下一號操控台上位於射控解算最後位置的多功能鍵,對艦艉追來的水面目標採取攻擊。
馬飛傾身以手壓下一號操控台上按鍵,要求系統解算水面艦的航向、航速、攔截點,由於輸入資料不全,大都顯示「無法解算」,然而其中一個目標所顯示的攔截航向卻正對天霸號。
由艦艉遙遙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沒多久又傳來第二聲。
馬飛點頭舉手叫他不要再說,馬飛知道,中懸在水中會使直升機吊放聲納的鑑別工作產生困難,因為吊放聲納研判目標的方法,不單是靠潛艦反彈的聲音回波,更重要的是當潛艦在運動時,聲波打到潛艦會使回波頻率改變,吊放聲納接收器接收回波後如發現頻率改變,則可判斷目標存在;如果潛艦中懸不動,即使聲波反彈回去,吊放聲納接收到與發波頻率相同的回波,將會增加目標鑑別的困難,因為海水中有許多因素會反射聲波,如不同海水的溫度、氣泡、海底、魚群等。
馬飛瞭解,這麼短的時間,不管是以潛艦目前的速度,或是以最快的速度,再怎麼跑也不可能逃到渤海灣出口——通過大連市與山東半島之間——進入朝鮮灣,到那裏最起碼還要走一個小時。「被偵測到已經夠倒楣的,」馬飛想著,「我絕不能再讓天霸號在我的指揮下,遭受人民解放軍武器攻擊!」馬飛轉向塔柯斯基。
塔柯斯基同意地點了點頭,隨後凝視著聲納複示器,複示器上已看不到飛機的回跡。馬飛與塔柯斯基靜默不語地等待著,塔柯斯基看著一號操控台顯示螢幕說道:「還有八分鐘到攔截點,報告艦長,如果飛機在未來六十秒內還不丟任何聲標或魚雷,我建議我們立即轉變航向向北航行,以迴避水面艦偵測。」
「雙俥進一,轉速六節到。」
「已完成設定。」
「發射鍵至備便發射位置。」格利芬說,並將發射開關手柄轉至備便發射,在一號發射管內的魚雷再過幾秒就要發射。
「控制室,這是聲納,」聲納士官長以顫抖、洪亮的聲音說:「聲納接觸,直升機旋翼聲,非常近,在右舷,研判目標就在我們頭頂滯空。」
「報告艦長,魚雷備便。」
「他媽的!」馬飛罵道。在天津港內靠泊的三艘驅逐艦及一艘魚雷快艇,一定是在反潛飛機無線電要求下追來了,這也代表陸地上的指揮中心已經知道他們的存在。「聲納,這是艦長,聲納接觸S一到S四分別改命名為一號目標到四號目標。」
馬飛用手壓下聲力電話發話器鍵,對著它大叫:「輪機長,這是艦長,故障原因是什麼?」
「報告艦長,最他媽的就是這架飛機,它一直以聲標死盯在我們頭上。」
「射控小組注意,」馬飛向備戰部署的射控小組說道:「我們現在可以肯定頭頂上的四艘水面艦知道我們的存在,他們正以最高速率向我們接近,反潛直升機在和*圖*書我們的正頭頂牢牢地抓住我們的位置,我們沒有任何必要再躲藏,因此我們現在正以最高的速度撤退。我不管俥葉產生的尾跡是否會被水面直升機看到,我相信幾分鐘以內我們一定會遭受攻擊。我的計畫是立即發射艦艉線導魚雷攻擊水面艦,在水面艦迴避魚雷的時候,也就是我們逃避他們攻擊的最佳時機。如果我們成功地擊中其中一艘水面艦,在他們實施救難的同時,也許能給予我們更佳良機逃避他們的偵測。另一方面,如果水面艦偵測到我們所發射的魚雷,他們一定會為自衛而迴避魚雷攻擊,這時同樣地也會給予我們逃避的機會,因為他們為迴避魚雷攻擊,必定無法接近我們。大家瞭不瞭解我的想法?」
當控制室內所有備戰部署人員就位以後,控制室顯得非常擁擠。原來塔柯斯基所在的海圖桌,現在分由另兩位描跡手及一位軍官取代;原來只有卡森在一號操控台,現在每一個操控台分別各有一位官員就位。控制室後方直立戰術情態板則有二位人力描跡手就位。從拉備戰警報開始一分鐘後,原來只有八位值更人員的控制室,現在增加到二十一位。
「……速率下降,保持……」
「輪機長,壓下『戰鬥短路』開關,使用緊急熱機程序使核子反應爐重新啟動,不管如何,我現在要俥速!」
「報告艦長,轉向後七分鐘。」塔柯斯基報告。
整個控制室都被嚇得聽不到任何一點聲音,直到聲納士官長由通話器中報告:「報告艦長,這是聲納,聽到二號目標方位附近傳來火箭發射聲。」
「……無法保持潛艦下潛……」
「艦長,這是輪機長,立即執行緊急熱機程序,壓下『戰鬥短路』開關使核子反應爐重新啟動,預估兩分鐘以後可以重新全速前進。」
「控制室,這是運轉室,核子反應爐故障!核子反應爐故障!」
「等等看才知道。」馬飛對著整個控制室說:「射控小組注意,執行魚雷發射程序,水平發射三號管與四號管,射擊二號、三號及四號目標。」
聲標落水後所產生的聲音,可清晰地由潛艦船殼內聽到,不必經由聲納士官長報告,也能知道飛機又丟了一枚聲標。現在聲標開始主動拍發聲波,像鬼哭狼嚎般的聲波,殘酷地提醒馬飛:天霸號隨時有遭受攻擊的可能。
「艦長,這是聲納,水面艦減速,俥葉轉速迅速下降。聽起來他們正使用寬角度的聲納搜索模式。」
當塔柯斯基正在命令準備魚雷時,由於瞬間加速至三十五節,使得整個船體都在震動。馬飛注視著控制小組,潛航官及艏翼手正努力保持潛艦的深度,由於海底甚淺,高速航行所產生的渦流將嚴重影響深度操作,如果控制得不好,不是像一條鯨魚一樣衝出水面,就是像跳水選手一樣一頭栽到海底。
「聲納,這是艦長,有沒有任何飛機接觸?」
渤海灣
馬飛抬起頭來盯著副值更官卡森座位前操控台的螢幕,一個又寬、又雜、又醜陋的回跡清晰地顯示在紅色螢幕上,那是直升機的回跡!「乒!…………」吊放式聲納那無比強烈的聲音又響起,那麼的近!馬飛想著:「吊放聲納不可能抓到我們,我們距海底這麼近,直升機又在我們正上方,不僅我們會反彈聲波,海底也會反彈聲波,吊放式聲納如何區分這二種頻率一樣的回波呢?」
「報告艦長,沒有!原來的解算仍然沒有改變。」當馬飛看著一號操控台螢幕時,副值更官卡森求得的四條平行目標解算路徑中,突然有一個點向左轉向。「報告艦長,抱歉,發現二號目標轉向,可能在執行之航。」卡森重新對二號目標追描,企圖獲得二號目標的新航向、航速。馬飛咬著嘴唇,緊張地想道:「難道水面艦發現我們的新航向與位置?」
馬飛和他的部屬都知道,一架配備吊放式聲納的反潛直升機對潛艦而言,是一個致命的敵人,因為配備吊放式聲納的直升機在一個小時內,可搜索數百平方浬海域。直升機放下吊放聲納後,就滯空「聽」一段時間,如此反覆不停地「放」,再「聽」,不斷地隨機移動偵搜點,直到發現潛艦。由於直升機迅速且機動,常使潛艦無法預期它下一個偵搜點,每每使得潛艦異常頭痛。反潛直升機通常只要水面艦或反潛定翼機提供一點接觸資訊,再經過幾次吊放偵搜,就可能在幾百碼距離內偵獲潛艦。馬飛內心在默默地祈禱:「上帝呀,保佑我們,那千萬不要是反潛直升機!」
一聲轟然巨響由兩層甲板以下傳來,接下來感覺到一陣激烈的震動。高壓空氣趨動的液壓凸輪將發射管旁的水櫃加壓,加壓以後的高壓水將發射管內的魚雷彈射出去,第一枚魚雷朝向目標射去。
「舵手,雙俥進四,左滿舵,穩舵航向〇四〇,船速到達二十節時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