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焦慮不安成了舉足輕重的法律顧問公司的一種生活規律，像桑尼．卡普斯那樣的客戶，簡直要人命。不過客戶是我們唯一的財源，所以，我們常常替他們賣命地幹。」
米奇坐進長沙發裡，解開外衣扣，架起二郎腿，極力放鬆自己。可是，就在埃弗里握著話筒，聽著那個卡普斯老兄在那頭說話的當兒，他能感覺到埃弗里話音裡的焦慮，能看出他目光裡的絕望。這才是他上班第二天呢，喘氣的工夫都沒有。他的頭疼得厲害，胃也難受得厲害。
「當然明白，蘭伯特先生。」
「不，我得幹通宵。」
「又是桑尼．卡普斯。華人船主要價七千五百萬，他同意付，不過合夥人由原來的二十五位增加到了四十一位。我們只有二十天，要不生意就黃了。」
「十一點。」停了一會兒，她問，「你這就回來嗎？」
「也許吧。」
「這麼做不明智。」
「你與吉爾．沃恩有個兩小時約會。」她說。
「一大部分。」
「說不定。」
「肯德爾．馬漢、沃利．哈德遜、拉馬爾．奎因和他們的妻子也一起去。」
他們重新裝好卡普斯卷宗，把十五本筆記搬到了門廳裡，兩個大塊頭黑人正在那兒等著，旁邊放著一排笨重的卡紙盒和一塊東方小地毯。
「我們一定去。」
「照我說的做。」
「明白了，你大概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是的，先生，是很忙。」
米奇納悶：他說這些，目的何在？這是連法律專
m.hetubook.com.com業二年級學生都能倒背如流的職業規範。「我明白。蘭伯特先生，你不用替我擔心的。」蘭伯特先生像祖父一樣慈祥地微笑地看著他。是一番諄諄教誨的時候了。他穿件白得耀眼的全棉活領襯衫，繫著小巧的黑蝴蝶狀領結，這給他增添了一種極富才幹和智慧的神采。一嘴牙齒宛若寶石般晶瑩閃亮。一位六十一歲的人中俊傑。
「恐怕不成。蘭伯特先生向來不喜歡等人，你最好現在就去。」
尼娜伸頭進來。「我真不願打擾你，不過，你的新辦公家具送來了。」
「別吵啦！」埃弗里朝祕書們嚷道。
米奇穿上外套，繫好了領帶，直奔四樓，蘭伯特的祕書愛達．任芙蘿正等著他。愛達把他領進裡間寬敞的辦公室，從外面關好了門。
「謝謝。」
尼娜跟著米奇到了二樓圖書室。
回到辦公室，他把桌子上所有的複習資料，十五本筆記本全都挪到一個角落裡，堆在一起。卡普斯卷宗整整齊齊地排滿了一桌，他喘了口氣，正要開始看，有人敲門。
「誰呀？」
「取消，我再想辦法補救。」
「對不起。限期完成任務，我已經深陷在最後期限裡了，忙得不知天地日月。我道歉。」
米奇笑笑，旋即蹙起了眉頭。
「那好。要是我睡著了，別喊醒我。」
「他的祕書沒說。」
「明白，老闆。」
「不用。謝謝。」
「很好。星期六上午八點我們再碰個hetuｂoｏｋ•coｍ•com頭，看看進展情況。」
「兩點我本該到拉馬爾．奎因那裡複習考試，打個電話給他，取消。告訴他我再向他解釋。」
「米奇！卡普斯卷宗在哪？」
「我們得開足馬力幹啦。打電話的是桑尼．卡普斯。他要我週六上午到休士頓見他。他想讓我們立即起草一份有限責任合夥協議書。」
「喝點咖啡？」蘭伯特先生接著問。
「這事你應付得了吧？」埃弗里幾乎是以譏笑的口吻問道，祕書們看著米奇。
「他要我去幹嘛？」
「通宵？你不能幹通宵，米奇。」
「其次，有件事我們還需要談談。想必你很清楚，但還是值得提一下。這對我們非常重要。我知道，在哈佛，老師也教過，就是說，作為律師，你和客戶之間存在一種祕而不宣的關係。我們特別重視為客戶保守祕密。我們不與任何人談論客戶的事。不和別的律師談，不和妻子談，甚至彼此之間都不談。你說得越少，麻煩就越少，日子就越好過。本迪尼先生教導我們要嚴守祕密。出了這幢樓，本公司成員甚至連客戶的名字也絕不提一下。由此可見，我們有多麼認真，多麼謹慎。」
離午夜只有一個鐘頭的時候，電話鈴響了。除了這鈴聲和那輕輕的鼾聲，二樓米奇的辦公室裡一片靜寂。米奇雙腳疊著擱在辦公桌上，身體整個兒舒適地躺在又厚又軟的皮沙發裡，頭朝一側歪著。卡普斯文件鋪了一桌，一份厚得嚇人的材料壓在他的胸
和-圖-書口，桌邊的地上也是一堆卡普斯卷宗，卷宗邊上擺著米奇的鞋子，鞋子中間有一隻裝馬鈴薯片的空袋子。
「當然。」
「你害怕嗎？」
奧利弗．蘭伯特從椅子上站起來，丟開放大鏡，和藹地笑著。「你好，米奇。」他不緊不慢地說，似乎根本不把時間當回事兒。「到那邊坐吧。」他指指長沙發。
「上午十點在商業街與國稅局的人見面，下午一點與納森．洛克碰頭商談斯賓諾莎案卷。三點三十整，合夥人會議。明天要上稅務法庭，今天一整天都應該做做準備。」
「我桌子上。」
「『嘴巴關不牢，官司吃不了』，這是本迪尼先生的座右銘。你遲早會結識本市別的公司的律師，他們也許會打聽我們公司或某一個客戶的情況，我們避而不談，明白嗎？」
「好吧。你是老闆。」
「很好，米奇。我們真為你自豪。你會成為了不起的律師。一個非常富有的律師。星期六見。」
「他是合夥人。」
文件櫥前的那位砰的一聲關上抽屜，走到旁邊的另一個櫥子前，彎下腰去開最底下的抽屜。埃弗里朝另一個祕書打了個響指，指了指桌曆。他連聲再見都沒說，把電話掛了。
幾分鐘後，埃弗里摜下電話，還是沒道再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米奇。
「你幹嘛不打個電話回家？」她冷冷地問，但語氣裡仍透著一絲關切。
「今天我有些什麼安排？」他邊問邊從落地書櫥裡抽出一份案卷。
愛達捎信給米奇說托勒先ｍ.ｈeｔuｂｏｏｋ.cｏm•ｃｏｍ生要他馬上就去。他謝了謝她，逕直衝下樓，來到托勒先生的辦公室，只見又是一番忙亂情景。
「兩件事，米奇。頭一件，我妻子和我想請你和艾比星期六和我們一起吃頓飯。我們經常到外面吃飯，總愛帶上幾個朋友。我自己也算得上個廚師，但我特別喜歡美酒佳餚。通常，我們在城裡一家我們最喜歡的餐館訂上一大桌，邀一些朋友共度良宵，分享九道佳餚和最稀奇的美酒。你和艾比有空去嗎？」
「對不起，我睡著了。幾點了？」他揉了揉眼睛，盯著手錶看。
她說著掛了電話。他看了看話筒，把它放到了機座上。
「奧利弗．蘭伯特要你去一下，越快越好。」
「沒問題。」米奇以盡可能顯得有信心的口吻說，「也許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不過草稿我會趕出來的。」
電話鈴響了十幾次後，米奇動了動。他趕忙跳起身抓起電話。是他妻子打來的。
「很榮幸。」
她琢磨著他的話，沉默了一會。「你會老是這樣嗎，米奇？」
「我怎麼不能幹通宵，在這兒這是常事，公司指望著我們呢。」
「是，先生。」
「也許你可以到圖書室去工作一兩個鐘頭。」
埃弗里撳撳一盞閃亮著的指示燈，對著話筒爭辯起來。米奇回到辦公室，在十五本筆記底下找到了桑尼．卡普斯卷宗。尼娜從門外伸進頭來。
「我會弄好的。」
「我最遲週六中午要，盡可能弄好些。我將派個祕書去教尼娜如何從記憶庫裡提取協議書ｈeｔuｂooｋ•ｃom.ｃｏｍ正本。那可以省去一些口授和打字。我知道這不公平，可是跟桑尼．卡普斯是沒什麼公平可講的。他這人十分苛求。他告訴我這筆生意必須二十天做成，否則就完蛋。一切全都指靠我們了。」
米奇抓過卷宗，朝門口走去。「當然應付得了。就這些嗎？」
「那好。在曼非斯，我最喜歡的餐館是『朱斯蒂娜』。這是家法式老店。週六晚七點怎麼樣？」
「同樣取消。」
「這些足夠了。從現在起到星期六，除了卷宗，我可不允許你幹任何別的事，明白嗎？」
米奇看了看錶。「能不能等一等？」
米奇揉了揉太陽穴，含糊不清地咕噥了幾句。
「看完了多少？」
「就兩件事，米奇。」他說，「知道你這一陣子很忙。」
兩位祕書走到米奇跟前，遞給他厚厚的幾疊卷宗。
「我指望著你回家，米奇，你至少可以打個電話。晚飯還在爐子上。」
一個祕書在一隻文件櫥裡翻來倒去找著埃弗里急要的什麼東西，另一個祕書手持速記簿站在他的辦公桌前，時而記下他的指示。他正朝電話那頭的什麼人直嚷嚷，時不時靜下來聽聽，指示就是在這當兒邊聽邊作的。電話上的三隻紅色指示燈一閃一閃地亮著，他對著話筒說話時，祕書們便相互尖聲吵了起來。米奇輕手輕腳走進辦公室，站在門口。
「不，我不怕。我要睡了。」
「我大概七點左右回家沖個澡。」
「太棒了。全都取消，訂好週六下午去休士頓的機票和星期一一早的回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