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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機。」

「聽著，喬希，我沒事，要是你以為我在等你離開，然後就衝到酒吧去豪飲伏特加，那你就錯了。我對烈酒毫無興趣。我已經戒了，而且很引以為豪。」

「在酒吧裡。」內特回答說。他把聲音壓得很低，因為機艙裡的燈光已經暗了下來。

「飛機也要小一點。」

「好東西。」

「是的！」

大廳裡熙熙攘攘，喧鬧聲使人心煩。每個人都準備飛回家去過節。

「別緊張，」喬希指著後座上的一個手提箱說，「把它打開。那是你的行李箱。」

內特急著要去頭等艙找他的安樂窩；喬希則有許多事情，得回辦公室去做兩件事：

「那個灰色的小玩意兒是最新的高科技數位電話機。」喬希說。他對自己挑選的東西很得意，「到了科倫巴，瓦爾德就會給你提供當地的電話服務。」

「什麼？」

內特壓根兒就沒有發愁的時間了。他跟一些工作人員道了別，但很多人都在其他地方忙碌著，他們有意避開這種離別的場面。經過一百四十天富有成效的戒酒後，他躊躇滿志地走出了大門。

「我現在就可以感謝你嗎？」

艾麗斯有問必答，但沒提供任何實質性的消息。關於那個新來的訴訟律師，她更是守口如瓶。

「沒錯，內特。你會有一個房間，要比這兒的處境好。」

「別客氣。有事給我打電話。」

「能把它關了嗎？」內特終於說道。

「可我連鍵盤都不認識。」

「電腦！」

「就想狠狠地喝上一回。」

「忙忙碌碌的。在等你回來。」——克利是內特最喜歡的助理。

「會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你到了那兒就要感謝我為你準備的這些玩具了。」

「買一盒六罐裝的可樂。」

「要悄悄地出逃。」

「啊喲。」

艾麗斯支吾了半天。

談話持續了半個小時。她很高興能聽到他的聲音，並知道他已經出了康復中心。但她對他的南美之行一無所知。這多少有點不同尋常，因為她平時對任何事情都是一m.hetubook.com.com清二楚的。她在電話裡顯得有些沉默寡言，甚至小心翼翼的。身為出庭辯護律師的內特很快就察覺到了，他像盤問證人一樣開始盤問她：她仍在幹訴訟這一行，還坐原來那張寫字檯，只是換了一個律師。

「在科倫巴你會見到一個名叫瓦爾德．魯茨的律師，他說英語。」

他煥然一新，曬黑的身板顯得十分結實，體重減了十七磅，他在過去的二十年裡從未到過一百七十四磅這個數字。

喬希開著車，起先的五分鐘裡誰也沒開口。草地上覆蓋著積雪，但一出藍嶺山脈積雪就稀少了。那天是十二月二十二日。收音機被調到很低的音量，在那裡播放著聖誕頌歌。

「我這會兒可能正在邁阿密的上空，還有八個小時的飛行。剛在飛機上發現了這個電話，就向你做個匯報。」

第一、他訂了連座票。內特的座位靠窗戶，他旁邊的座位也將是空的，絕不會有哪個嗜酒如命的官員坐在他旁邊豪飲威士忌或其他的酒；每張來回票的票價都超過七千美元，但錢不需要去考慮。

「那些貧窮的人，這是什麼？」

「不。他們是巴西人，說葡萄牙語。」

「這是什麼？」

他有一種逃脫的輕鬆感。逃離了沃爾納特山和瑟吉奧，逃離了乏味的城市，逃離因離婚和破產而招來的麻煩，也逃離眼下和國內收入署的糾纏。在三萬英尺高空，內特差點做出了永不返回的決定。

「沒有麻煩，瑟吉奧。眼下不會有的。」

「好樣的，內特！」

箱子是由褐色的皮製成的，雖然新但看上去像是舊的。裡面足夠裝得下一個小型法律圖書館。內特把它放在大腿上，啪地打開了。「全是玩具。」他說。

內特拉過箱子，不禁咕噥道：「這麼重。裡面裝的什麼？」

「別開玩笑了。我現在是個自由的人啦，正飛往叢林做一次刺|激的冒險。我以後再想你，怎麼樣？」

「能聽懂他的英語嗎？」

「沒花我一個子兒和_圖_書。」

「你剛才還說他們有很出色的電話系統。」

「是的，跟我們這兒一樣。」

他們在大門口道別，相互擁抱並答應最好每小時通個電話。

「那我怎麼充電？」

他慢慢地掛了電話，回味著她剛才說的話。有點異樣。喬希在悄悄地重新安排他的事務所。內特會在洗牌中出局嗎？也許不至於。但他的庭審律師生涯算是結束了。

「感覺怎麼樣？」喬希問。

「不。」

「你還好嗎？」

「生活真沒勁了，內特。」

「那兒的人說英語嗎？」

「也許是船。據我所知，那地方除了沼澤就是河流。」

「謝謝，喬希。謝謝你做的一切。」

「你的航班飛往聖保羅，你得在那兒停留三小時，然後轉機去一個名叫格蘭德營的城市。」

「九萬人口。」

「真有趣。」

另一支電話也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最新型的飛機上使用的玩意兒，這支小巧玲瓏的電話機隱蔽地嵌在座位旁的艙壁上。他一把抓過它，給正在家裡的瑟吉奧打了個電話。瑟吉奧正在吃晚飯，聽到他的聲音非常高興。

「真有趣。」

「克利在幹嘛？」

「要麼坐飛機，要麼坐六小時的公共汽車。」

走過來一個面露倦意、身材瘦削的聖誕老人，他在找孩子們分發廉價的禮物。酒吧的自點唱機在播放著貓王的《藍色聖誕節》。

「別去想什麼陰溝，那是一家豪華飯店。」

「那就走吧，我不是孩子！」

「謝謝瑟吉奧。」

「你還行嗎？」

「你要我在到處是蟒蛇和鱷魚的沼澤地裡使用這玩意兒？」

「誰待在我的辦公室？」他問。

那個新來的律師用哪間辦公室？他的助理是誰？他從哪兒來？審理過多少醫療失當的案子？她給他當祕書是不是臨時的？

「你在哪兒？」他問。

「我是想去，車開快些。」

他們和圖書在一家鄉村小店買了一些軟飲料和花生。收銀的女士愉快地對他們說「聖誕快樂」，但內特沒有反應過來。回到車上後，喬希向還有兩小時行程的杜勒斯機場前進。

但每一次重返社會都讓他大傷腦筋。心底裡始終在擔心會有再一次的失足。最令他不安的是，經過那麼多次的反覆他已經習以為常了，他可以像對妻子和訴訟案一樣對它們作比較。難道總會有下一次嗎？

「有一套備用的電池，還想到什麼了？」

「印第安人有電嗎？」內特翻著使用手冊問。

「喬希，我在辦公室裡也從不使用電子設備的。」

「四千四百美元，絕對物超所值！」

「我沒事。你幹嘛還不走？我想你一定還有更重要的事。」

「有五十萬人口，但那兒並不是你的目的地。你要乘坐短途航班去一個名叫科倫巴的地方。那個城市要小一點。」

「要我和瓦爾德做什麼？」

第二、喬希向航空公司的一個官員談了內特進康復中心的情況，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允許給他提供烈性酒。飛機上有一封喬希寫給航空公司的信，必要時可以出示給內特看。

「科倫巴有多大？」

「我不是擔心這個。」他撒了個慌。

「哦，沒錯！」

「怎麼進去？飛機？直升機？」

「能不能在最近的商店停一下？」

「沒人。辦公室還是老樣子，到處是堆放的文件。」

「你和他通過電話了？」

「不是在潘特納爾。那是方圓幾千英里的沼澤地，沒有城鎮，人煙稀少。你離開科倫巴後，衛星電話就是你唯一的通訊工具了。」

「行。遇上麻煩給我打電話，」

和以往一樣，喬希已經細心地替他做了安排。他在約好的那天來到沃爾納特山，行李包裡裝著為他南美之行準備的嶄新的、熨得十分平整的名牌短褲和襯衫。他還帶來護照、簽證、足夠的現金、大量的指南手冊、車票、一份行動計劃，甚至還有一個急救箱。

「一個新來的，一個新的訴訟律師。」她回答得很謹慎，https://m.hetubook.com.com內特知道準是喬希事先給她打了預防針。不用說，內特出來後準會給她打電話的。

在他最近的那次崩潰之前，內特居住在喬治城一套陳舊的公寓裡，那是他上次離婚後租的。可這套房子作為破產的犧牲品如今也不再是他的了。因此，內特獲得自由後的第一個夜晚便找不到安身之處。

「還有蛇、鱷魚和水虎魚。」

「我想待在這兒。」

「說下去。」

先別去管它，內特心想。還有許多電話要打。他認識一個法官，十年前戒的酒，他很想了解他在康復中心的情況。第一個妻子那兒也該去電話問候幾句，但此刻他沒這份心情。他還想給四個孩子去電話，問他們為什麼既不來信，也不來電話。

「你可以把它接上電話後收發電子郵件。」

「那麼他們該有食物和水，還有睡覺的地方。」

「當然沒有。」

「你要做好準備，」談話快結束時內特說，「是捲土重來的時候了。」

機場很擁擠，在人頭攢動的一家酒吧對面的一張小桌子旁，兩人一邊喝著不太濃的濃咖啡一邊看報紙。喬希很注意那個酒吧，內特倒似乎並不在意，喜力啤酒的霓虹燈廣告十分耀眼。

「不知怎麼的，我不想乘短途航班。幫幫忙，喬希。我有點緊張。」

內特打開硬塑膠盒，打量著那支精巧光潔的小電話機：「這東西花了你多少錢？」

「很好。想我嗎？」

「這是最新產品，瞧它的體積有多小。」

「這他媽的有什麼用？」

「真是個膽小鬼。我還以為你真的想去呢。」

喬希按下一個按鈕，音樂消失了。

空中小姐給他端來了柳丁汁和咖啡。他用一條薄薄的毯子裹住身子。里奧格蘭德航空公司的班機穿入雲層，大都市從他的視野裡消失了。

「很多。實際上，電信在那兒發展得很快，每個人都有手機。」

「當然行。幹嘛？」

沒有肉，沒有黃油和動物脂肪，也沒有糖，天天享用葛芭。他不希望把胃弄得不舒服。

他把所有的玩具都堆放在和-圖-書旁邊的空座位上，然後開始閱讀使用手冊。那支衛星電話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雖然他不太相信自己會用上這玩意兒。

晚餐時他意識到了喬希的幕後操縱：乘務員始終沒有送來酒水。他挑選食物時依然很謹慎，畢竟他剛結束四個月的清苦生活。

可他一個也沒打，他從手提箱裡拿出文件夾，開始看有關特洛伊．費倫以及手頭上這件公事的資料。午夜，在加勒比海上空，內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在找一個帶你進潘特納爾的嚮導。」

「巴西有電話？」

「對不起。你想改變主意？」

「但你在機場能找到說英語的。」

「還沒有。你呢？」

「最棒的一件玩具。這是衛星電話。你可以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使用它。給電池充上電，你就能隨時找到我。」

「別客氣。」

喬希略顯窘迫，因為內特看出了他的心思。內特狂飲起來是沒有節制的，一旦開了戒，機場裡所有的烈酒都不夠他喝的。

「基本上能聽懂，一個很不錯的人。他的酬金是一小時五十美元，你能相信嗎？」

「是的，但我不會那麼做。我眼下的打算就是離開這個國家，別再讓我聽見《鈴兒響叮噹》。我情願睡兩個小時的陰溝也不想再聽見《雪人兒》什麼的。」

飛機上開始放電影，但沒人在看。乘務員又送來了咖啡。內特的祕書是個生活不幸的女人，名叫艾麗斯。她跟著他已有十年了。她和她姐姐住在阿靈頓的一幢舊房子裡。他接著給她打了個電話，在過去的四個月裡他們通過一次電話。

「用不用是你的事。」

他打了個盹兒。他討厭睡覺。忙碌的律師生活使他養成了晚睡、少睡的習慣。在沃爾納特山的第一個月裡，他們給他服藥，每天要讓他睡十個小時。在麻木的狀態下他就無法和他們作對了。

「那好，花了費倫多少錢？」

「這不是為了你，這是為了我。我需要始終與你保持連繫。你一找到她就馬上讓我知道。」

「格蘭德營有多大？」

「是誰？」內特追問道。